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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关关公子     世子很凶txt下载     世子很凶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四章 满枝与小宁(149/449)

    祝满枝来到小铺子里,叫了两碗馄饨一笼包子,笑眯眯道:

    “好像许公子惹陆夫人生气了,昨天还闹着回娘家来着……其实陆夫人可好了,在船上最好相处,湘儿姐有点仙儿,整天都在屋里鼓捣些奇怪的东西,我上次还见她做了条特别漂亮的狐狸尾巴,本想问问,结果湘儿姐就藏起来了,也不知做什么用的……”

    宁清夜对这些琐碎小事自然没兴趣,坐在对面的长凳上,思索了下:

    “钟离玖玖怎么在船上?她没对你们怎么样吧?”

    祝满枝眨了眨眼睛,打量宁清夜几眼,忽的抿嘴一笑:

    “我知道她混号夜九娘,当年把你和大宁姐折腾的够呛,不过现在改邪归正了,言谈举止都很不错,也很受陆夫人和湘儿姐喜欢,我还问她要了些能让人一直笑、一直哭的药粉,她也痛快给我了……”

    “什么大宁姐,那是我师父。”

    宁清夜微微蹙眉,天生喜欢较真,可不喜欢这样的玩笑,认真道:“我把你当朋友,我师父自然就是你长辈,要叫宁道长或者宁师伯。”

    祝满枝挺了挺胸脯:“凭什么呀?我和大宁姐待了小半年,一直姐妹相称,她都默认了,你应该叫我师叔才对。”

    宁清夜微微眯眼,坐直了几分:“许不令是我师弟,你难不成把许不令也叫师侄?”

    祝满枝一愣,抿了抿嘴,气势顿时软了下来:

    “开个玩笑嘛,我怎么能把许公子叫师侄,我和他可是……可是异性兄弟……”

    宁清夜看着满枝羞答答的模样,眼神顿时冷了些,蹙眉道:

    “许不令对你下手了?”

    “什么下手,话怎么说的这么难听……”

    祝满枝脸蛋儿红了些,拿着勺子小口吃馄饨,犹豫了下:

    “许公子可傲气了,不是贪念美色的男人,和我……嗯,关系怪怪的,反正没对我做什么,上次睡一张床上……”

    啪——

    筷子拍在桌上,宁清夜眸子里满是恼火,她离开前都警告过那个色胚不能动满枝,没想到还是……满枝才多大呀,脑子又笨……

    宁清夜是真把祝满枝当朋友,听到尚未婚配便上了床,自然想为其打抱不平,拿起剑就要起身。

    祝满枝连忙抬手把宁清夜拉住,略显尴尬的道:“就是躺在一起聊天,许公子坐怀不乱,那种情况下都没对我做什么……”

    宁清夜可不相信,柳眉轻轻蹙起,严肃道:

    “什么坐怀不乱,满枝,你可别大意,知人知面不知心,许不令他……他真的好色……”

    祝满枝连连摇头:“我和许公子认识最早,接触也最多,清楚许公子的性子……你嘴上这么说,还不是把那件狐裘整整齐齐放在屋里……”

    “我……”

    宁清夜性子比较直,从来都没有什么弯弯绕绕,认真道:

    “我不是让你和他划清界限,而是让你小心些,莫要被他的表象骗了……他对我有救命之恩,我铭记于心,也感激他,但是他确实好色,一码归一码,这是事实……”

    祝满枝眨了眨大眼睛,忽的站起身来,坐在了宁清夜旁边,小声询问:“小宁,你上次不告而别,还举止古怪,是不是许公子占你便宜了?”

    宁清夜淡淡哼了一声:“没有。”

    “切……”

    祝满枝可机灵着,早就看出不对劲了,此时上下打量几眼:

    “咱们可是无话不说的姐妹,在长安城一起打家……扫黑除恶,算是过命的交情。你的性子我也晓得,刀砍身上都不哼一声,上次去见了许公子后,却慌慌张张,又是丢狐裘又是不告而别,肯定是和许公子发生了什么,我猜猜,嗯……你们不会已经那什么了吧?”

    祝满枝掩着胸脯,满眼震惊,还有几分不可思议。

    宁清夜脸色微冷:“别瞎说,我和他没什么……没那什么。”

    “那你为什么凭白辱人清白,许公子多好的人呀,温文儒雅、知书达理,对美色从来不屑一顾……”

    “那是假的。”

    宁清夜见满枝执迷不悟,心里有点着急,想了想,便轻声道:

    “上次为了报恩,我从钟离楚楚那里问来了锁龙蛊的解法,第二天便跑去告诉他。这么重要的事情,他应该很认真对待才是。结果……因为解法比较特殊,我便想着私下里告诉他,对他完全没有提防……”

    祝满枝抬手摸了摸,没找到瓜子和茶碗,便用手托着下巴,很是严肃:“哎呦~……结果许公子把你骗到了小黑屋里,那啥了?”

    “没有。”

    宁清夜眼中显出几丝羞愤,迟疑稍许,还是咬牙开口道:

    “我就想凑近和他耳语几句,结果他倒好,顺手就把我搂怀里,还亲了我一口,嘴对嘴那种,实在是……”

    啪——

    手儿拍在桌上,清泉般的双眸中,带着难以释怀的羞恼。

    祝满枝眨了眨眼睛,等了半天不见下文,微微偏头:

    “就这?”

    ???

    宁清夜脸色显出不可思议,坐直身体,盯着半点不当回事的小满枝:

    “这可是肌肤之亲,我宁清夜清清白白,他凭什么辱我清白?换成一般女子,直接就跳井投河了。他对我有恩,我还不能把他怎么样,这么大的事情,你竟然不当回事?”

    祝满枝努力做出严肃的模样,认真点头:“确实过分……”然后又凑近了些,小声询问:

    “许公子亲你,是什么感觉呀?”

    “……”

    宁清夜吸了口气,瞪着眸子憋了半天,最后还是没把满枝怎么样,转而冷哼道:

    “他没亲过你?”

    小满枝认真点头:“都说了许公子坐怀不乱,没亲过我嘴。”

    宁清夜很干脆的就接了一句:“那就是看不上你。”

    祝满枝脸色一红,肩膀在宁清夜身上撞了些:“才不是,我不让许公子亲,他可疼我了……”

    “那我也没让他亲,他怎么……”

    宁清夜握了握拳,犹豫再三,实在说不下去,起身便想离开,只是刚刚转身,便瞧见许不令和宁玉合一起走向了楼船。

    祝满枝也发现了,连忙招手道:

    “许公子!”

    宁清夜正心乱如麻,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只得偏开目光望向了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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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师徒重逢

    清晨的街道上稍显嘈杂,百姓刚刚开始一天忙碌的生活,渡口上人来人往聚满了找活儿的力夫和船工。

    小渔船在渡口旁靠岸,许不令找了个几个力夫将船弄回楼船上。毕竟算是和师父洞房的地方,就这么扔了可惜,放在楼船上当救生艇,日后回肃州放到鸳鸯湖里面当纪念品收藏也不错。

    找好人手后,许不令带着宁玉合自湖畔的街道返回楼船。

    宁玉合依旧心绪不宁,目光不敢和许不令接触,不过目前总算是找到了自己的位置,老老实实的走在许不令后面,低着头默然不语,打眼看去就是一温顺小媳妇。

    许不令手中抱着剑匣,为了不给玉合带来压力,举止一切如常,仿佛昨晚的事儿都没发生过。

    只是这种事情,对女儿家来说太大了,从身体到心灵都受到前所未有的冲击,一时半刻不可能静下心来。

    眼见马上要回船了,宁玉合纠结许久,还是加快步伐走到了许不令跟前,声音轻柔:

    “令儿,要不……要不我回武当山吧,你和清夜说一声……”

    许不令自然是不答应:“师父,你昨天说不跑的,江湖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可不能言而无信。”

    “我……”

    宁玉合眸子里的为难不加掩饰,手儿紧紧握着佩剑,转而又道:

    “你绝不能把这事儿说出去,表现要正常些,就当没发生过……”

    许不令有些好笑,偏过头来:“师父,你先别担心我,你现在这状态,是个人都能看出不正常,要自然一点。”

    宁玉合抿了抿嘴,强行静气凝神,做出平日里的淡定模样,略微回想,又道:

    “我的守宫砂没了,若是被人发现……”

    许不令摇了摇头:“这怎么可能有人发现,那么隐蔽……”

    “满枝和我睡在一起,还有清夜……万一发现,问起来怎么办?”

    “倒也是……”

    许不令思索了下,偏头看向宁玉合的腹下:“要不我给师父画一个,保证以假乱真。”

    “画一个?……”

    宁玉合自然知道许不令的画工了得,法子倒是可以,但守宫砂在那地方,让许不令画的话,岂不是得岔开腿让他……

    “啐—你想得美!”

    宁玉合眸子里顿时显出几分羞愤,还有深深的戒备,离远了一些。

    许不令还真没什么歪心思,对此很无辜:

    “画个图案而已,我又没想什么,出主意也不行?”

    宁玉合呼吸起伏了几次,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开,轻声道:

    “不行,我自己想办法就是了……”

    许不令见此也不多说,反正除了画也没其他法子,总不能说洗澡洗没了。

    两个人走过湖畔长街,已经到了楼船外,宁玉合正在凝神静气,叮嘱自己:自然些,别多想,就和平时一样……。后方忽然就传来了一声:“许公子!”,把宁玉合吓得一抖,差点掉头就跑。

    许不令回过头来,却见街边的馄饨铺子里面,满枝和清夜正朝着边望过来。满枝一如既往的热情,笑眯眯的招手,清夜却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都不正眼瞧他,也不知哪里惹到她了。

    许不令忙活半晚上也有点饿,见此便没有上船,转身来到了馄饨铺子里面,把剑匣放在桌上:

    “昨晚和师父在曹家附近转了下,已经没事了……宁姑娘,你怎么不太高兴?”

    宁清夜方才正聊着被强吻的事儿,可没心思搭理许不令,起身看向走进来的宁玉合,微微行了一礼:“师父!”

    一晃将近一年没见,自幼相依为命的感情不是假的,宁清夜少有的露出了几分小女儿的模样,连声音都柔和了几分,好似害怕师父责备她不告而别出门乱闯。

    宁玉合缓步走到桌前,用了极大的力气稳住心神,表情依然有些不自然:

    “你没事就好……以后别乱跑了,江湖上水深的很,凡事要三思而后行……我有些乏了,你们吃饭吧,我先回船上休息了……”

    可能确实心虚,宁玉合说了两句便想转身离开,只是宁清夜自幼被师父带大,好不容易重逢,怎么可能见面就把师父抛开,反正也不想和许不令坐在一起,便起身挽着宁玉合的胳膊:

    “我吃饱了,一起回去吧,有好多话想和师父聊聊……”

    宁玉合身体一紧,她其实也有好多话想私下和徒弟聊聊,便不再多说,一起走出了铺子。

    许不令就这么被晾在一边,也不好凑进去,只得开口道:“师父,师姐,慢走。”

    “嗯……”

    宁玉合轻声回应了下,宁清夜却好似没听到,拉着师父快步离开了。

    祝满枝坐在许不令跟前,等到师徒俩的背影消失后,才露出了斯斯文文的羞涩模样,回头让店伙计上了一碗馄饨,然后蹙眉道:

    “许公子,我昨晚听小宁说打鹰楼找曹家麻烦,我爹也在里面,是不是真的?”

    许不令打量一眼,见满枝没有什么激动或者奇怪的表情,微微点头:“是呀,你爹没来见你,是不想让你卷进江湖纷争,别想歪了。”

    “我知道。”

    祝满枝丝毫不在意,夹了个小包子放在许不令面前的盘子里,又调了个醋碟:

    “自从知道我爹是剑圣,我就知道了,只要他没事就好,反正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公子见到我娘没有?”

    许不令摇了摇头:“昨晚来的人里面没有女人,应该没和你爹在一起。”

    祝满枝有些失落,轻轻叹了口气:“我娘应该也是江湖人,我爹可怕我娘了,要是我娘在,肯定出来见我。”

    许不令轻轻笑了下:“昨天我偷偷见了你爹一面。”

    “啊?!”

    祝满枝略显失落的面容一僵,继而焦急起来:“许公子,我爹知不知道我和你在一起呀?”

    “自然知道。”

    “那为什么没把你腿打断?”

    说着还上下检查,似乎是怕许不令少了什么零件。

    ??

    许不令满脸黑线,手里的包子瞬间不香了……

第六十七章 聘礼

    祝满枝检查了下,确定许不令没事儿后,还有点疑惑:

    “怎么没打你……我爹和你说了什么没有?”

    许不令有些无奈,认真道:“说了,对我评价很好,让我以后好好照顾你,回了肃州就把婚事儿办了,早点给他生个外孙儿。”

    !!

    祝满枝脸蛋儿瞬间红了,连忙摇头,半点不信:

    “不可能,我爹可疼我了,而且不管事儿,我娘不答应,肯定不敢把我嫁出去……即便嫁出去,也可能就这么随便,怎么也得提前和我说一声……许公子,你肯定在唬我,我才不上当……”

    许不令把剑匣推到祝满枝面前,认真道:

    “我家小满枝这么聪明,怎么可能骗你。我管你爹叫岳父,你爹默认了,敬酒也喝了。这是给祝家的聘礼,你爹让我带给你。”

    “我才不信……”

    祝满枝还是摇头:“我爹可是当代剑圣,嫁闺女才不会那么随便,我可还没答应……”说着把目光放在面前的剑匣上,滑开剑匣,露出放在锦布中的长剑,造型古朴却不失大气,未出鞘便能感受到岁月沉淀下来的厚重和宝剑本身的锋芒。

    祝满枝乱七八糟的思绪顿时消散一空,眸子亮晶晶的,拿起匣子里的宝剑看了下:

    “好漂亮的剑,叫什么名字?“

    “湛卢,春秋名匠所铸,五大盖世名剑之首,比我手上这把照胆来头还大,本是君山曹家的镇家之宝,曹家退出江湖不配再拿此剑,昨晚上送我了。”

    !!!

    祝满枝有点诚惶诚恐,连忙把剑放了回去,弱弱的道:“好像在说书先生嘴里听过……这来头也太大了些……”

    许不令勾了勾嘴角:“要不要?”

    “……”

    祝满枝露出几分扭捏,明显觉得分量太重了,她爹拿着还差不多。可这种江湖上响当当的名剑,对于常年听书的满枝来说,诱惑力太大了,犹豫许久,才羞答答的开口:

    “这……这多不好意思……”

    许不令叹了口气:“不喜欢也罢,刚好送小宁……”

    “不行!”

    祝满枝顿时急了,她可是先遇见许不令的,亲姐妹明算账,这事儿怎么能让。她连忙把剑匣抱在了怀里,紧张道:

    “小宁有自己的剑,多了用不上……我也学剑,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功夫可以学嘛,迟早能用上……谢谢许公子。”

    许不令满眼点头:“这可是聘礼,祝姑娘可想好,收下就没法反悔了。”

    祝满枝小脸儿一僵,抱着剑匣不肯松开,却又不知该怎么回应。

    许不令摇了摇头,抬手想把剑匣取过来:“还是送小宁吧,她肯定答应……”

    “不行不行,我答应就是了……明明是送我的东西……”

    祝满枝有些窘迫,抱着剑匣嘀咕了几句,便不说话了。

    许不令看着未过门的媳妇,抬手在她脸蛋上捏了下后,继续吃起了包子。

    祝满枝已经吃饱了,宝贝似得抱着剑匣,回想起方才与宁清夜的对话,又询问道:

    “许公子,方才清夜说,你在长安的时候,对她,嗯……就是占她便宜了,是不是真的?”

    许不令抬起眼帘瞄了她一下:“怎么?还没过门就学会吃醋了?”

    祝满枝脸色一红,有些羞恼:“怎么会呢,好奇问问,我又不是陆夫人……”

    “???”

    “嘻嘻……”

    祝满枝弱弱的低下头,想了想,掏出几枚铜钱放在桌子上,飞快的跑掉了……

    -------

    楼船之上平平静静,丫鬟和护卫开始收拾,准备前往下一站。

    陆夫人还没从前天晚上的事儿中缓过来,躲在屋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许不令彻夜未归也不问了,估计不躲半个月恢复不过来。钟离玖玖则继续和萧湘儿拉关系筹划收徒大计,知道大小宁不喜欢她,很自觉的躲得远远的不瞎掺和。

    宁玉合知道船上几个女人的厉害,可不敢跑过去让人看出马脚,回到船上后便不声不响跑回了屋里,将门也关上了。

    宁清夜平日里性格清冷少言寡语,到了视为至亲的师父面前,也没有表现出太过热络的模样,不过眸子里还是多了几分亲近,在屋里倒了杯茶,递到了宁玉合面前:

    “师父,听说你前几天受伤了,好了没有?”

    宁玉合肩膀上的伤没好,不过昨晚被捅了半天,受的伤明显更重,都快把肩膀的酸痛给忘了,此时听见宁清夜的话才想起来。

    宁玉合顺势揉了揉肩膀,脸颊上的疲惫也不再遮掩,柔声道:

    “被鬼娘娘拍了一巴掌,小伤罢了,无妨的。”

    “我看看……”

    宁清夜坐在跟前,抬手就要解宁玉合的裙子,

    宁玉合心中一慌,她身上从上到下被亲出了不少红印子,这一脱可全露馅了,连忙握住了徒弟的手:

    “清夜,我真没事……钟离玖玖给我看过,她是大夫,应该过几天就痊愈了。”

    提起钟离玖玖,宁清夜想起了正事儿,蹙眉道:

    “对了师父,你怎么和夜九娘在一起?你难道忘了当年她干的那些事?和疯婆子似得,说好了见她一次打她一次……”

    宁玉合对钟离玖玖一直都没什么好感,找到了个可以说的话题,便轻声道:

    “我也想把她撵走,只是那个疯婆娘,不知道是不是改了性子,现在消停了很多。而且她对医药一道造诣很高,许不令挺相信她,陆夫人和湘儿姑娘对她更是青睐有加。我见她没有到处使坏,便也只能先由着她了。”

    宁清夜表情认真:“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夜九娘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肯定不会改了性子。你可知道钟离楚楚?”

    “自然知道,她徒弟,刚刚成了八魁。”

    宁清夜叹了口气:“我听钟离玖玖说起过,夜九娘被逐出中原之后仍然不死心,还想和师父攀比。没法比八魁就想着比徒弟,特地把钟离楚楚培养成了现在这样。好在钟离楚楚没有夜九娘那么不堪,从她的魔掌里逃了出来……”

第六十八章 互相叮嘱

    听见钟离楚楚的事儿,宁玉合眉头一皱:

    “还有这事儿?她不是说早就改过自新不和我争了吗?”

    “她的话能当真?”宁清夜眉宇间显出几分冷意,淡淡哼了一声:“为了点虚名,连徒弟都能利用的人,能好到哪里去。她接近许不令肯定有目的。”

    宁玉合想了下:“她好像想收许不令当徒弟……我也想过她是不是还在为这个和我较劲儿,可这太幼稚了些,连我都不太相信……”

    “肯定是的。”宁清夜思索了下:“我得和许不令打声招呼,且不可上了那女人的当。”说着便起身想出去找许不令好好谈谈,免得他误入歧途。

    宁玉合昨晚上提的要求里面,有不许拜钟离玖玖为师,此时拉住宁清夜,摇头道:“不用打招呼了,我和令儿说过,他肯定不会拜钟离玖玖为师,让钟离玖玖自己折腾去吧。”

    宁清夜见师父这么说,稍微放心了些,思索了下,又询问道:

    “师父,你怎么会收许不令当徒弟?你武艺还不如他,能教他什么?”

    宁清夜说话向来比较直,宁玉合对此也不奇怪,轻轻摇头:

    “说来话长……年初我去京城找你,怕你被缉侦司抓了,想去问问张翔。结果缉侦司使诈暗箭伤人,受了伤难以脱身之际,恰好遇上了许不令,他把我救了下来……”

    宁清夜略显意外:“他也救过师父?”

    “是呀……然后就把我送到了你住的那间小院子,满枝也是那时候认识的……”

    “……”

    宁清夜微微偏头,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得知我是你师父,他特别尊敬我,也说起你的事儿……后来我去找徐丹青道谢,在许丹青院子外遇上了他,陆夫人和湘儿姑娘也在,当时不知谁提了一句让令儿拜我为师。我想着报答恩情,许不令又温文儒雅武艺过人,一时心动便答应了……”

    “哦……”

    宁清夜了解前因后果后,思索少许,轻轻叹了口气:“师父该和我商量下的,许不令他……他看起来颇有君子之风,品性也没什么问题……不过……不过好像有点好色……”

    宁玉合自然知道许不令好色,连师父和太后都敢碰,说不定还碰过姨,绝不是什么坐怀不乱的谦谦君子。不过这些事她早就想清楚了,此时轻声道:

    “食色性也,令儿是藩王世子,身边有几个女子理所当然,又不是养不起,只要不薄情寡义即可,不能要求太多。”

    宁清夜蹙眉想了下,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宁玉合以前询问过许不令和清夜的关系,只是许不令说的很笼统,当下便顺势询问道:

    “清夜,令儿是不是对你做过什么?”

    说起这个,宁玉合明显紧张了几分,生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若清夜已经和许不令有了情愫,甚至越过了雷池,她们岂不是成了师徒共侍一夫,这可是要遭天打雷劈的。不过以她对宁清夜性格的了解,应该不可能发生这种事儿,清夜可不是满枝那样的傻丫头,连满枝都知道不能白给……

    宁清夜思索了下,没有把被轻薄的事儿告诉师父,只是摇头轻叹了一声:

    “许不令也救过我一命,我欠他一个恩情,对他绝没有任何情愫。可他对我明显有心思,花言巧语油嘴滑舌,和那些登徒子一模一样……若不是为了还他人情,我早和他恩断义绝了。”

    宁清夜自幼直来直去从不会骗人,宁玉合明显感觉到了她有所隐瞒,犹豫片刻,也没有追问,只是轻声道:

    “你已经长大了,这些事情得你自己考虑,毕竟是一辈子的大事,一定要想清楚,且不可一时冲动就上头了……”

    “嗯。”

    宁清夜认真点头,不想在这些儿女情长的事情上瞎扯,便岔开了话题,聊起了近一年的见闻和武艺上的事儿。

    宁玉合很在乎清夜,稍微放下昨晚的事儿后,眼底的思念便显现了出来,家长里短你来我往的聊着。

    没过多久,房间晃动了下,窗外的街道和楼宇渐渐远离,是船只了。

    宁清夜话语停了下来,疑惑看向外面:

    “师父,我们去哪儿?”

    宁玉合轻轻笑了下:“下江南,令儿去淮南萧家提亲,估计得先去岳麓山一趟,拜见那个老神仙。”

    “提亲?带这么大一船女人……”

    宁清夜本想说点什么,可她和许不令又没什么关系,想想还是算了。

    说话之间,外面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

    宁玉合还以为许不令过来了,神色微微一慌,正想找个借口让许不令滚远点,房门便被一把推开。

    偏头看去,却见祝满枝蹦蹦跳跳的跑了进来,手中还抱着个剑匣,急匆匆的跑到了床铺边上,把剑匣打开,拿出里面的长剑,然后就抱在怀里,扑倒床上滚来滚去,还“咿咿呀呀~”个不停,根本没注意房间里还坐了两个大活人。

    宁玉合和宁清夜无言以对,都和祝满枝待了很久时间,对此反而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宁清夜看着祝满枝手中的长剑,稍微打量便认出是曹家的那把,略显惊讶:

    “满枝,许不令把这把剑送给你了?”

    听见声响,祝满枝打滚的动作猛的一僵,抬头看了眼,发现桌子旁还坐着俩个人后,麻溜的翻身而起,轻咳了一声:

    “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哒?”

    “……”

    “呵呵……我开个玩笑,这把剑……许公子说我用着挺合适,便送给我了,你们觉得怎么样?”

    说着祝满枝站起身来,把剑挂在了腰间,个儿不高,看起来有点太长了,便又挂在了背上,挺了挺胸脯,很有侠女风范。

    宁玉合微笑了下:“挺不错的,不过这把剑你最好别背出去显摆,江湖上是个用剑的都想抢。”

    “知道啦知道啦~”

    祝满枝见两人一点都不羡慕,心里面有点小失望,又快步跑出了屋子,明显是去找小夜莺拉家常去了……

第六十九章 你是不是人呀?(盟主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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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前欠债(151/4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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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都装船后,护卫起了锚,从洞庭湖往上游走,前往三百里外的岳麓山。

    楼船缓缓离岸,许不令回到了书房之中,拿出了出门前准备好的舆图,在满图的红圈圈上划掉了君山岛。

    船上现在人挺多了,不过能陪他解闷的没几个,大小宁自不用说,陆姨还在屋里怀疑人生,宝宝白天从来不亲近他,和钟离玖玖待在一起折腾面膜洗发水,唯一能陪着乐呵的只有满枝和小夜莺。

    夜莺乖巧的很,除了习武和读书没别的爱好,两个人正在露台打坐,未过门的媳妇便背着定情信物跑过来了,和往日一样走来走去讲着故事,意思却是明明白白。

    夜莺表面半点不在意,实则对这种书上见过的神兵利器馋的要死,旁敲侧击以练剑的借口想借过来耍耍。

    满枝自然是装作听不懂,一副“让你比我厉害,我馋死你!”的模样。

    许不令对此乐在其中,也不打岔,就看着两个小姑娘明争暗斗你来我往,不知不觉间便到了晚上。

    船只可以昼夜不停的航行,此时刚刚进入湘江,沿江两岸灯火星星点点,皎洁月色下依稀可见秀丽山水。

    萧湘儿的名字便有湘江之水的意思,到了这个地方,还颇有兴致,站在船尾的露台的围栏后,举目眺望远方的景色,一袭红裙随风猎猎,红木小牌挂在腰间,葫芦般的身段儿在昏黄灯火下颇为勾人。

    许不令关上房门,走到了露台上,从后面环住湘儿的腰肢,下巴搁在肩膀上,顺着目光看向漫漫夜色,柔声询问:“宝宝,想什么呢?”

    萧湘儿稍微扭了下,如杏双眸中带着几分不悦:

    “别上来就动手动脚。”

    “那我动嘴了……”

    “你……”

    萧湘儿终究是认怂,也不挣扎了,在怀里转了个身,和许不令面对面,目光审视:

    “许不令,你前天晚上,是不是对红鸾做什么了?”

    “呃……”

    许不令眨了眨眼睛:“就吃了个饭,吃完就回来了,我能做什么……”

    萧湘儿半点不信:“昨天要回京城也罢,从昨天到现在红鸾都怪怪的,问她也不说,就一个人坐在屋里,肯定有事儿……你是不是占你姨便宜了?亲她了?还是动手动脚了?”

    “……”

    许不令讪讪笑了下,凑过去想堵嘴。

    “你别来这套……”萧湘儿捂着许不令的嘴,蹙眉道:“我是为你们好,若是发生了什么,你告诉我,我去笑话她。以前我无地自容的时候,她都笑话我,笑话几次就不脸皮薄了……”

    许不令脑壳痛,抱着湘儿柔声道:“宝宝别闹了,日子长着,这些事以后再说。”

    “你就护着她吧,有本事别碰我,我看你能憋多久……”

    萧湘儿嗔了许不令一眼,抬手轻推。

    许不令叹了口气,抬手就在臀儿拍了下,宝宝瞬间老实了,不情不愿的靠在肩膀上,任由许不令动手。

    本来这该是一个正常的夜晚,两个人搂着走向里屋,半途袍子裙子便落在地上。可还没躺下,萧湘儿便是一愣,继而把许不令猛的推开了。

    许不令光着膀子,有些茫然:“怎么了宝宝?弄疼你了?”

    萧湘儿穿着荷花藏鲤,天气有点冷,抱着胳膊打量几眼,便走到了许不令的身后,看着宽厚脊背上的几条抓痕,脸色渐渐狐疑起来。

    许不令表情一僵,暗道:完了……

    “许不令!你…………”

    萧湘儿又不是雏儿,岂能不明白背上的抓痕怎么来的,连什么姿势都能想象出来。

    前天晚上两个人在一起,就昨天晚上许不令彻夜未归……

    放着这么大一船女人在屋里,竟然跑出去偷吃,偷吃也罢还瞒着我,实在是……

    许不令头皮发麻,忙的回身抱住湘儿:“宝宝,你听我解释……”

    萧湘儿扭动肩膀,没能挣脱,便用力在许不令脚上踩了下:“你解释什么?说,你昨天晚上和谁……”

    话到此处,萧湘儿恼火的面容忽然一凝,蹙起眉头,觉得有点不对劲——昨晚许不令和宁玉合彻夜未归……

    !!!

    萧湘儿瞪大眸子,用手捂住嘴防止叫出声,不可思议的看着许不令。

    许不令知道不用解释了,微微摊开手:“嗯……我也不想,是师父她强行要……”

    “我呸—”

    萧湘儿瞪着眼睛憋了半天,左右看了看,才小声道:“你是不是人呀?宁道长是出家人,逃了圣上的婚,还是你师父,这你都敢碰?”

    许不令有些尴尬,抱着湘儿坐下,轻声道:“这事儿说来话长……”

    “那你就慢慢说。”

    萧湘儿坐在许不令腿上,抱着胳膊一脸审视模样:“你不说清楚,我告诉红鸾了,她又多了个姐姐,肯定开心的很。”

    许不令无可奈何,将昨晚宁玉合灵机一动的事儿讲了一遍,然后道:

    “……这事儿千万别说出去,会死人的。”

    萧湘儿蹙着娥眉,很是意外:“宁道长看着清心寡欲,没想到这么饥渴,连徒弟都……唉~算了,没去逛青楼就好,我可和你说清楚,我萧湘儿不是随便的女人,你要是碰那些个不干净的女人,这辈子都别想再见我……”

    许不令能说什么,轻轻笑了下。

    萧湘儿待在后宫为一国之母,后宫除了正宫其他全是妃子,善妒只会降自己身份,对于帝王三妻四妾本就不怎么在意。此时思索了下:

    “你都把人家那啥了,总不能她让你忘你就真忘了,迟早还不是得进门……要不要本宝宝帮你劝劝她?”

    “不用,现在一劝,她准跳江。”

    萧湘儿想想也是,思索了下,又道:“那个新来的宁姑娘,是她徒弟吧?你不会连想把人家师徒两个……”说道这里,萧湘儿摇了摇头:“也是,你连我和我姐都想那啥,更别说一对儿师徒了……”

    “宝宝别瞎想……”

    “切~……”

    萧湘儿还想询问天下第一美人和她比起来如何,房门外忽然响起了脚步声,继而敲门声响起:

    咚咚——

    萧湘儿连忙起身,略显扫兴的把裙子披在了身上。

    许不令则有些莫名,回过头来:

    “谁?”

    宁玉合的声音传来:“令儿,是我,有事儿和你聊聊。”

    ??

    这大晚上的……

    许不令表情古怪,下意识的看向了宝宝。

    人家都来了,湘儿也不好说什么,转身掀起被子钻进去,背对着许不令不搭理。

    许不令揉了揉额头,穿好袍子快步走了出去……

第七十章 守宫砂

    夜色已深,船只破浪带起的水花声在窗外环绕,屋子里非常安静。

    满枝和夜莺闹够了之后,便回到了屋里,把剑放在老剑圣的画像下面,上了三炷香,仔细观摩了片刻,才心满意足的洗漱,来到了绣床旁躺下。

    偏头看去,宁玉合规规矩矩的躺在枕头上,身上穿着白色小衣,捂得很严实。

    祝满枝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肚兜,疑惑道:“大宁姐,你冷吗?”

    宁玉合自然不冷,只是怕被满枝发现守宫砂没了,此时睁开眼帘,微笑道:

    “稍微有点冷,睡觉吧。”

    “哦……”

    祝满枝也没有多说,在旁边躺下,转过身面对着宁玉合的侧脸,轻笑道:

    “我昨晚和小宁睡的,小宁说她今年武功精进了不少,可能连大宁姐都打不过了,我觉得她是吹牛……”

    “清夜随他爹,天资非常好,慢慢比我厉害也正常。”

    “唉~真羡慕,我天赋也那么厉害就好了……”

    “你天赋很不错,只是不用心学罢了,东一样西一样,还两天打渔三天晒网,只有你爹教你的那一剑认真学了……”

    “嘻嘻……”

    祝满枝手儿叠着放在脸颊下:“还是天赋不好,许公子说他每天跑跑步吃吃饭就天下无敌了……”

    “他每天都习武打坐,怎么可能光跑跑步……”

    宁玉合闲聊了片刻,又想起了和清夜的对话,也转过身来,和满枝脸对着脸:

    “满枝,你真不知道清夜和令儿之间的事儿?知道了要告诉我,我是他们师父,不了解清楚的话不太好……”

    祝满枝眨了眨眼睛,凑近了几分:“以前在长安确实没发现小宁和许公子有什么,不过我今天特地帮你问了小宁。”

    “清夜怎么说?”

    祝满枝脸儿有点红:“小宁说,许公子在长安的时候,强行亲了她一下,嘴对嘴的那种……”

    宁玉合浑身一震,眸子里有些难以置信,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祝满枝就知道当师父的听到这个会不高兴,继续道:

    “不过在我看来,许公子不是欺负小宁,明显是两个人自愿的。你想想,小宁脾气多冷,武艺又高,许公子若是要亲她,她怎么可能不躲。即便没躲开,以小宁的脾气,肯定不会吃哑巴亏,非得和许公子拼命。结果那天小宁慌慌张张的,就是想走,走之前想扔了狐裘,最后还是留下了,还留纸条说恩怨两清再也不见面,结果现在还不是老实过来了……所以说,小宁肯定还是对许公子有意思的,只是脸皮薄不敢开口……”

    宁玉合身体僵硬了稍许,轻声询问:

    “那……那令儿喜不喜欢清夜?”

    “这我可不知道……”

    “……”

    宁玉合紧紧攥着手,本来就没什么睡意,现在更睡不着了。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得把这事儿和许不令说清楚,便翻身而起穿上的裙子。

    祝满枝见宁玉合从她身上翻过去,奇怪道:

    “大宁姐,你做什么呀?”

    “你先睡吧,我睡不着,去和清夜聊聊……”

    “你可别说我告密,小宁知道以后就不理我了……”

    “放心。”

    宁玉合轻声说了句后,便走出房间,快步来到船尾的房门前,抬手敲了敲。

    咚咚——

    “谁?”

    “令儿,是我,有事儿和你聊聊。”

    很快,房门打开,身着白袍的许不令显出身形:

    “师父,怎么了?“

    “我……”

    宁玉合抿了抿嘴,欲言又止。

    许不令上下打量几眼风风韵韵的师父,侧身让开道路:

    “师父,进屋说吧。”

    宁玉合知道湘儿在屋里,哪里好意思进去,转身走向楼船的甲板:

    “你随我来。”

    许不令也知道不可能三个人一起睡,叹了口气,随着宁玉合来到了楼船外的廊道里。

    宁玉合在僻静处站定,确定周围没有其他人注意后,才严肃道:

    “令儿,你是不是亲了清夜一下?”

    “呃……”

    许不令有点心虚,轻轻点头:“年初在长安,是亲了一下……都是误会……”

    “什么误会!”

    宁玉合眸子里显出几分恼火,低声道:“你既然和清夜有了肌肤之亲,为什么还要碰我?”

    “这个早上不是聊过了吗?我也不想,只是师父你……”

    “……”

    宁玉合又想起是自己先下的手,脸色不禁焦急起来,在许不令面前来回走动:

    “我和你是师徒,和清夜更是自幼相依为命,我们做出这种事,怎么对得起清夜……这件事绝不能让清夜知晓,不然她会恨死我……以后你要注意,万万莫要露出了马脚……”

    许不令略显无奈:“知道啦,师父别慌。”

    “还有……”

    宁玉合眼神有点纠结,犹豫许久,还是蹙眉道:“我总不能一直穿着衣裳睡觉,满枝方才就察觉不对劲了……你……你白天说的……”

    许不令知道宁玉合会为守宫砂的事儿犯愁,轻轻笑了下:“已经准备好了……”拉着宁玉合的手腕,往书房走。

    宁玉合手腕被握住,触电似的缩了下,却没有挣脱开,明显有点抗拒,被拉了几下,才缓慢挪动脚步,跟着许不令来到了书房。

    书房宽大,空开无人,棋台上还摆着满枝和夜莺下的五子棋。

    许不令点燃了书桌的烛火,从书架上取来了毛笔和胭脂,在太师椅上坐下:“专门让湘儿弄的防水颜料,当然也不是真防水,只是维持的时间久一些,约莫四五天才会褪色……师父?”

    宁玉合杵在原地,咬着下唇眼神纠结,根本就不挪步。

    许不令调好了颜料,眼神示意面前的黄梨木大书桌,让宁玉合过来坐下。

    宁玉合光想着那姿势,便觉得浑身不自在,哪里肯坐在桌子上让许不令画,犹豫了下:

    “你……你把眼睛闭着。”

    “我闭着眼睛,怎么画画?”

    “……”

    宁玉合纠结了半天,终究是怕被人发现,反正昨晚已经那样了,被多看一次也没什么……

    安慰自己半天后,宁玉合低着头,慢慢吞吞走到书桌前,手儿撑着桌面,坐在了桌子上。

    彼此近在咫尺,许不令四平八稳的坐在太师椅上,眼前便是宁玉合的腰腹。

    宁玉合并拢腿捏着裙子,居高临下看着许不令,眼神慌乱,想了想,又要往下跳。

    许不令抬手按住宁玉合的退,尽量让表情平静些,缓解宁玉合的窘迫:“放松点,不要乱动,躺下吧。”

    “你……你快点,不许乱看……”

    宁玉合呼吸起伏不定,无力的警告了几句后,认命的躺在了书桌上,绣鞋悬空,偏头望着旁边的烛火,只是很快脸颊便被掀起的裙子盖住了。

    “呜……你……”

    宁玉合下面一凉,顿时慌了,强忍着没乱动,咬牙道:“你快点。”

    “画画,你别抖,不然一晚上都画不好。”

    许不令嘴角含笑,轻声叮嘱了一句,便在昏黄的灯光下,慢条斯理的描绘起来。

    约莫半刻钟后,飞凤展翼的小图案重新出现。

    许不令仔细观赏了下,见宁玉合死鱼似得躺着,连呼吸声都没有,稍微壮着胆子,低头在图案下舔了一口。

    “呀—”

    宁玉合一个激灵,猛地翻身而起,抬手就是一巴掌,却被捉住了。

    许不令眼神无辜:“师父,怎么了?”

    “你……”

    宁玉合面红如血,瞪着许不令却说不出口,最终还是低头看了眼,确定画完了之后,跳下桌子慌不择路的跑了出去……

第七十一章 看后面

    日子不知不觉到了十月,无声而至的小雪落在千里楚地的山野之间,才让人察觉冬天到了。

    清晨时分,岳麓山外的小村落中刚刚升起炊烟,村名拿着柴刀上山砍伐过冬的柴火,几个半大的顽童蹦蹦跳跳的跟在大人后面,来到村尾的小学堂内,长相文静的姑娘拿着戒尺站在学堂门口,客气的和来往人打招呼,然后把不听话的小屁孩撵回学堂里。

    等自己的学生们都来齐后,松玉芙看向了村口的道路,毛茸茸的领子在初雪中轻轻飘动,凝望许久,轻轻的叹了口气。

    从初春离开长安,一晃便到了冬天。

    在村子里和在国子监没什么区别,都是带着学生早读、讲些书上的东西。唯一不同的地方,可能就是村子里的小娃娃不听话可以打手板,国子监的王侯之子不听话打不得,在这里才算正儿八经的夫子。

    松玉芙性子文静,在长安也不乱跑,初来之时很喜欢这个与世隔绝的小地方,本以为待一辈子都不会腻,可时间一久,还是觉得有点心烦意乱。

    心烦并非是因为村子里的生活太单调,而是心里装着的那个家伙音信全无,好像已经把她给忘了。

    村子的位置很隐蔽,她都说不清在什么个地方,几个月都没有外人过来。自从上次写信过后,松玉芙便每天瞧瞧村口,从初秋等到初冬,别说信件了,连个消息都没有。

    肃州的世子真没礼貌,好歹回个信呀……

    早知道不把簪子送你了……

    松玉芙站在学堂外看了许久,直至后面的学堂里又闹起来,才略显失落的回到了学堂里,把今天准备的早课教完,然后来到了学舍旁边的小院。

    院子本是她爹在这里求学时的住所,也就三间房子,她和丫鬟豆豆两个人住在这里。

    此时豆豆蹲在厨房的土灶后面烧着柴火,小脸儿熏得黢黑,阿黄趴在旁边吐着舌头。

    豆豆是她爹怕她吃不了村子里的苦,专门给买来的小丫鬟,穷苦人家出身,做饭洗衣服很勤快,唯一的缺点就是比较内向,不怎么爱说话。

    见松玉芙回来,豆豆抬起黑乎乎的小脸儿:“小姐回来啦。”

    “嗯,辛苦了。”

    半年相处下来无所事事,彼此其实也没什么言语,松玉芙走进厨房里,把锅盖掀开,从里面盛起了煲好了汤,装进食盒里面,提着食盒走向门外:

    “阿黄,走。”

    大黄狗麻溜的爬起来,跟在后面转圈圈,看到地面的些许积雪,还跑过去扒拉几下。

    村子不大,也就几十户人家,都和她外公有些关系。徐丹青的老宅在隔壁,对门是梅曲生的房子,房子外面摆了个木头假人,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正拿着木刀在上面劈砍,叮叮当当的响声不停。

    松玉芙路过的时候,停下来叮嘱了一声:

    “二黑,你别打坏了,不然梅师兄回来又得收拾你。”

    被唤作二黑的男孩好似没听到,继续闷头闷脑的敲打着木头人。

    松玉芙见怪不怪,挎着食盒想了想,又说了声:

    “二黑,你帮我看着村口,有人送信过来,记得通知我一声。”

    “你都说八百遍了。”

    “哪有八百遍……每天一遍,加起来也才一百多遍……”

    松玉芙随口说了几句,见二黑不回答,便也作罢了,缓步来到了村口的树林中。

    挡在路中间地大白鹅顿时精神起来,张着翅膀扑过来就嘎嘎嘎的准备行凶。

    “白世子,你欠打是不是?”

    松玉芙一瞪眼,把大白鹅震住后,来到了石头棋台旁,将食盒放下。

    身着布衣的老夫子,手中捏着棋子轻轻旋转,对落下的小雪恍若未见,目光一直放在面前的残棋上。

    松玉芙等了片刻,忍不住开口道:“外公,你冷不冷?”

    老夫子脸上没什么表情,抬脚把棋台下面的火盆踢了出来。

    “……”

    松玉芙抿了抿嘴,抬手烤着火取暖,又问道:

    “外公,你让我给许不令写信叫他过来,他怎么一直没回信呀?”

    “不在乎你呗。”

    松玉芙文静的小脸儿一僵,低头看着绣鞋,不说话了。

    老夫子抬起眼帘看了下,终是轻轻叹了声:

    “人一辈子长着,遇到几个喜欢或不喜欢的人很正常,时间一久也就看淡了。”

    这哪儿是劝人,不说还好,一说松玉芙便越发失落了:

    “外公这么厉害,叫他过来肯定有事,他怎么能不过来,连个回信也没有……对了,外公把他叫过来,为了什么事呀?”

    老夫子放下棋子,把食盒拿了过来,声音平淡:

    “说了你也听不懂。”

    “……”

    松玉芙堵嘴微不可为的哼了一声,也不打扰神神叨叨的外公了,起身带着阿黄走出了树林,来到了村口的一棵大槐树下坐着,孤零零的望着不见尽头的山野密林发呆。

    可能确实是想念了,松玉芙做了片刻,便解下了腰间的朱红色酒葫芦,拿在手里看了看,然后打开酒塞子抿了一口。

    松玉芙平时不喝酒,酒葫芦里装的是水,不过因为常年装酒的缘故,还是带着几分酒味,喝起来一点都不香,还挺苦的……

    “唉……”

    松玉芙看着手中的酒葫芦,抬起手想扔了,却又舍不得,最终还是重新挂在了腰间,看着村外的方向,等着夜晚的到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村口游荡的阿黄屁颠屁颠跑了过来,嘴里叼着个信封,蹲在旁边摇着尾巴,一脸讨好的模样。

    松玉芙一愣,回过神来,抬手从阿黄嘴里取下信封,瞧见上面‘松玉芙亲启’的五个字,便是浑身一震,眼神露出难于以言喻的惊喜,低头望着旁边的大黄狗:

    “阿黄,你从哪儿取来的信?”

    阿黄:“汪汪!”

    “……”

    松玉芙显然听不懂兽语,便坐直身体,很郑重的打开了信封,想看看那个没良心的好不容易回次信,都写了什么东西。

    觉得可能是情书,松玉芙脸儿还有些红,左右看了看才展开了信纸。结果一眼望去,偌大信纸上就孤零零躺着三个字,比信封上的字还少。

    “看后面……”

    松玉芙满眼莫名其妙,握着信纸想了想,便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嘴唇就接触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熟悉的嗓音也从耳边响起:

    “呀—松姑娘,你做什么?”

第七十二章 世外之境

    岳麓山位于潭州,距离岳阳三百里,楼船日夜不停行进,三天时间便到了。

    路途中平平静静,宁玉合破身之后自然是躲着许不令,天天和宁清夜待在屋子里练功。宁清夜其实还想和许不令聊聊,被师父拉着抽不开身,便也作罢了。

    陆夫人还没从上次的事儿缓过来,依旧整日坐在屋里绣花,钟离玖玖则继续攻略着湘儿,旁敲侧击想让许不令拜师。

    许不令和师父洞房的时候被叮嘱过,此时无论如何都不会拜钟离玖玖为师了,不过钟离玖玖也确实有本事,不能直说伤了人家的心,只能装作听不懂用拖字诀慢慢耗着。

    船只在潭州靠岸后,走到哪儿吃到哪儿的满枝便拉着宁清夜和夜莺一起出去打秋风。许不令则单人一马下了船,前往附近的岳麓山寻找松玉芙的下落。

    岳麓山的那个老夫子,也就是芙宝的外公,算是超然世外的高人,从来都是他找人,没有人找他的份儿。近些年有不少想要寻访名师的江湖客来岳麓山搜寻,只可惜漫山遍野翻了个遍都没找到那个老夫子的下落。

    许不令骑着追风马,来到潭州城外的岳麓山附近,正愁怎么寻找芙宝的藏身之处,便遇到了个驾着牛车的村夫从道路旁经过,在旁边停了下来,抬手示意了下后面的稻草堆:

    “先生等候多时了,公子上来吧。”

    许不令略显意外,让追风马自己跑回船上,上了牛车在稻草堆上坐下,回头看向模样普通的村夫:

    “老先生的消息倒是灵通。”

    村夫没有接话,调转牛车驶向了官道旁的一条小路。

    许不令见此也不多说,坐在牛车上沿着山间小路前行,兜兜转转大概走了十来里的山路还没到地方。初来乍到的虽然不认识路,但大致方向分辨的清楚,距离岳麓山越来越远了。

    怪不得一直找不到人,根本就没在岳麓山上……

    许不令本以为那个老夫子会什么奇门八卦的阵法,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约莫走了两个时辰的功夫,牛车在山野间停了下来。

    村夫指了指进山的一条小道后,便驾着牛车离开了。

    山野间飘着稀疏白雪,方圆数里都没有人烟,只能看到及远处山坡上的几块种了粮食的山地。

    许不令沿着山间小道进了不知名的山沟沟里,很快就瞧见了藏在山中的村落,村口的大槐树下,自己的女朋友在满天小雪之中傻愣愣的发呆。

    以前喜欢的襦裙换成了市井间常见的布裙,上身是碎花小袄,下面青色的布裙子,打眼看去和村里的野丫头差不多,不过面容依旧精致,文文静静的小脸儿似乎还不太高兴,时不时拿起身旁的酒葫芦抿一口借酒消愁。

    许不令轻笑了下,无声无息的走到了村口附近,还没过去,便瞧见那条坏事的大黄狗跑到了跟前,蹲在地上摇着尾巴。

    书信中提到过这条大黄狗,许不令心念一动,把在肃州已经写好的信件拿出来,递给大黄狗:“阿黄,把信送过去。”

    大黄狗半点不怕生,咬着信便跑到了大槐树下。

    许不令紧随其后,来到了松玉芙的背后,凑在耳边安静等待。很快,松姑娘就莫名其妙的转过头,嘴唇在他脸上蹭了下,当即愣在了原地。

    许不令忙的站直身体捂着脸,做出不悦神色:

    “呀—松姑娘,你做什么?”

    松玉芙瞪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许不令,显然还没反应过来。

    许不令等了半天没反应,不禁有点尴尬,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傻了不成?”

    “……”

    松玉芙总算是反应了过来,眸子里显出露出几分不可思议,继而是惊喜,然后又慢慢变成了羞恼,忙的站起身,退开了两步:

    “许世子……你怎么能这样?“

    总算是恢复正常了,许不令蹙着眉,不满道:

    “松姑娘,你亲我也罢,还赖我?”

    “我……”

    松玉芙白皙脸颊上带着一抹红晕,嗫嚅嘴唇憋了半天,才低声道:

    “登徒子。”

    “呵—”

    许不令双眸微凝,抬手就在松姑娘臀上拍了下:“才几个月不见,胆儿越来越肥了。”

    松玉芙连忙躲闪,本来日思月想念叨着许不令,此时真见到反而有点后悔了,蹙眉道:“许世子,你……你自重,我外公在村里,很厉害的,小心打你哈。”

    许不令半点不怕,缓步上前:“亲我也罢,还威胁我?”

    松玉芙缓步后退,直至靠在了大槐树上,秀气的双眸中满是羞恼:

    “我没有……你怎么不讲道理……”

    松玉芙想从许不令胳膊底下钻出去,结果被挡的严严实实无路可逃,只能求助旁边看戏的阿黄:

    “阿黄,咬他。”

    “汪汪——”

    阿黄摇着尾巴,半点不搭理照顾它半年的主子,跑去了一边。

    许不令手撑在树干上,低头打量着眼神窘迫的姑娘:

    “走之前还给留一副画,把我一个男人硬弄成‘昭鸿一美’,我还没找你算账,你竟然放狗咬我。说吧,该怎么补偿我。”

    松玉芙靠在树上,手儿抱着胸前,眼睛左右看了看:“我错了还不行嘛……外公在那边,我带你去见外公……”

    许不令点了点头,松开了手。

    松玉芙急忙逃开了几步,闷着头就往树林里跑。

    许不令有些好笑,跟在后面看着山野村落的风景,声音柔和了几分:

    “在长安的时候你来信,说有好多话想等我过来了再说,什么话呀?”

    松玉芙闷着头走路,以前每天都在想见面时的场景,此时真见了面,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了。听见许不令询问,闷闷不乐的回应:

    “我……我不想说了,后悔了……”

    说着加快了步伐。

    村口距离小树林并不远,转了几个弯便到了一片开阔的树林间,白发老人的背影处在小雪之中。

    老人看起来普普通通,不过偌大的名气摆在前面,连皇帝都对其敬重有加,许不令自然也收起了其他心思,表情郑重了几分,跟着松玉芙来到的石质棋台旁……

第七十三章 往后的道路(153/460)

    白雪潇潇而下,落在开阔的树林间。

    松玉芙还有点紧张,毕竟这也算带着男朋友见家长,走到棋台旁边拿起食盒,小声道:

    “外公,他就是肃王世子许不令。”

    许不令抬手行了一礼:“拜见老先生。”

    老夫子没有转头,只是抬手示意对面的座位:

    “玉芙,你去旁边等着。”

    松玉芙其实很想听听自个外公和许不令说些什么,见外公不让她听,也只得作罢,老老实实的跑到了树林外等着。

    许不令表情谦和有礼,在棋台对面坐下,抬眼看去,老夫子头发花白,连胡子也是白的,长着鹰钩鼻眼神清明,看起来年轻时也是一表人才。而且气场很强,没抬眼看许不令,许不令竟然还有点坐立不安的感觉。

    气场这个东西很玄乎,一般都显现在上位者与下位者之间,看不见摸不着但确实有。还有一种就是见识上的差距,见多识广阅历深厚的,一眼能看出对方的全部,所以坦然自若,而对方则一无所知看不透,面对未知自然而然就会紧张。

    许不令两辈子加起来估计都没对面的老人大,论社会地位还真不一定有对方高,对此倒也不意外,目光放在了面前的棋盘上……

    这什么鬼玩意……

    许不令会下围棋,可面前的棋盘乱七八糟一点章法都没有,看了半天硬没看懂,不禁疑惑道:

    “先生,这是什么棋?”

    老夫子屈指轻弹,将棋子扔进棋篓:“这不是棋,是记号,说了你也看不懂。”

    “呃……”

    许不令顺口拍了个马屁:“听闻老先生足不出户便知天下事,我一介凡夫俗子,看不懂理所当然。”

    老夫子抬眼打量了下:“知道把你叫过来,做什么吗?”

    许不令看了看远处张望的松玉芙:“为了松姑娘的婚事?”

    “这是其一。”

    老夫子目光平淡,扫了眼前方的棋盘:

    “长安锁龙蛊的局,老夫一直在旁观,玉芙来求我,才对你稍加点醒,却没想到你已经解了锁龙蛊,破局方法也出人意料,所以把你叫过来看看。”

    那句‘逆天难成道,顺势化真龙’当时确实点醒了许不令,也是自那之后,许不令才决心顺势而为。若没有这句话,许不令不按照既定的路线走,最可能的结果是现在还待在长安城和宋暨、宋玉周旋,或者是从长安杀了出去,西凉和朝廷已经打起来了。

    因此,许不令对这位老夫子还是心怀感激的,当下微笑道:

    “困在长安无路可走,只是求一条生路自保罢了,多谢老先生雪中送炭。”

    老夫子摇了摇头:“牵一发而动全身,你求了一条生路,就有其他人要死,这事儿可没完。”

    “嗯?”

    许不令眉头一皱,稍微思索了下:“先生何出此言?”

    “宋暨继位以来,有野心有魄力,方方面面都无可挑剔,本该是一统天下的明君。但宋暨野心太大,想要这辈子便把所有事情做完,不给子孙留下后患,结果显而易见。”

    老夫子看向远处的山野,沉声道:

    “自前朝起天下间好武成风,山野间盗匪频出势力错综复杂,各自为主不听朝廷调令,但几百年下来,早已经自成规矩。

    宋暨继位第一件事便是肃清江湖匪患,初衷与方法都没错,但过程出了问题,光顾着治匪未曾全力整顿朝政,导致地方上令行不一借机大肆敛财。江湖势力不服管制引发了铁鹰猎鹿,血洗天下确实震慑了江湖,让大玥表面看起来太平了许多,却也在千里长堤上钻了很多窟窿。

    以前祝陆曹等等江湖势力,虽然和官府划清界限,但家业大了终究是要求个安稳。便如同曹家,原本控制岳阳周边水道,四方商旅行走都得和曹家打招呼,为了维持这个地位,也尽心尽力保持岳阳周边的安稳,对朝廷的政令也不排斥,只要打了招呼绝不会让当地官吏难堪。

    而铁鹰猎鹿之后,曹家退了江湖不再管事,受了殃及的江湖人无路可走,致使水道上匪患横生。官府没有曹家几百年积累下来的名望,号令不了江湖匪患,官兵善攻城略地,对于三两江湖匪人却无可奈何,只能交给狼卫。可天下这么大,狼卫那点人无异于杯水车薪。天下反而更乱了。”

    许不令思索了下:“为君者,不可能让江湖这种无法之地存在。当今圣上初衷确实没错,闹成最后那样原因很多,不过江湖上再乱,也只是小孩子过家家,不影响大局。”

    老夫子轻轻点头:“此事却是无关大局,但宋暨处理的不够好,暴露的其处事手法太过强硬的缺点。宋暨在铁鹰猎鹿的同时,就开始酝酿削藩。

    自春秋以来诸侯王的权势都太大,历朝君主都尝试过削藩,下场不是天下易主,就是不了了之。前朝大齐姜氏便是因为君主削藩起兵自立夺下的大统,宋氏同样如此。开国七王不削,宋氏永远不会安稳。”

    许不令对于这个,轻笑道:“确实如此。”

    “七王虽然各自为政甚至彼此有旧怨,但在削藩的事情上从来都是同仇敌忾。宋暨对你下锁龙蛊布局,本来稳操胜券。只要肃王一削难以威胁到关中道,其他藩王即便心有怨言,也不敢抗皇命……

    ……但你在长安破了局,安然无恙回到了封地,宋暨什么都没做成,还和肃王一脉反目成仇。其他藩王也明白宋暨确实想要削藩,已经动了手。你说那些藩王会是个什么想法?”

    许不令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

    老夫子淡淡哼了一声:“所以你安然无恙走出了一条生路,宋暨就入了死局。已经动了刀是事实,根本无法挽回,我就不信你小子还想着天地君亲师,把宋暨当君主,其他六位宋氏藩王同样如此,都等着肃王动手,然后坐收渔翁之利。”

    许不令思索了下:“老先生找我过来,就是说这些?”

    老夫子摇了摇头:“这些都是明摆着的事情,你应该清楚。我叫你过来,是叮嘱你不要不务正业。身为肃王世子,肩膀上挑着的是万里江山天下百姓。

    老夫知道你想行侠仗义当个江湖豪侠,美人美酒作伴逍遥一生,但你的身份注定了你没这福气。从长安城安然无恙走出来的那天起,你下半辈子的路就固定了——不坐上龙椅,就必然被赶尽杀绝。”

    许不令呵呵笑了下:“这可不是小事儿,会死很多人。”

    “不想死人,大可解了兵权,全家去长安当个闲散王爷,宋暨想来会很感激你许家。”

    “老先生真幽默。”

    老夫子皮笑肉不笑哼了一声,抬了抬手:

    “此去江南,你应该会遇上些事儿,玉芙送给你的那根簪子,若是有人想借去观赏,不用藏着掖着。”

    许不令微微颔首,思索了下:“对了老先生,左哲先留下的四件玉器,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没啥用,厉寒生抛出去的鱼饵罢了。”

    “鱼饵……”

    许不令没有再多问,起身行了一礼准备离开,想了想又含笑道:

    “老先生,我离开的时候,能不能把松姑娘带着?”

    老夫子没有回话,继续研究起了棋盘。

    默认了!

    许不令轻轻点头,心满意足走向了站在树林外的松玉芙……

第七十四章 喜欢你呗

    深山中的小村落十分安静,只有几个顽皮的小孩子在土路上跑来跑去,用手接着稀疏了雪花。

    年轻男女相伴走在小路上,不时有小孩张望,发出嘻嘻的笑声,显然是觉得平时严厉的女夫子此时模样有点扭捏。

    松玉芙脸皮儿很薄,不时训一声把小孩们赶走,然后继续闷着头走路,也不和许不令说话。

    许不令还在思索着方才老夫子的话,大部分都是废话不说也知道,不过其中有两点值得注意——需要四件玉器的人在江南;江南可能有人要针对他。

    联系到祝六所说的有其他藩王造反,那不就是江南王宋思明,连猜都不用猜。

    许不令忽然得到这么个消息,心里说实话挺意外。吴王宋思明坐镇江南鱼米之乡,辖境可是整个大玥的粮仓,天下间最富饶的地方,六个宋氏藩王里面就属他和楚王家业最大,造反的资本肯定有。但江南常年无战事,驻军并不多,战斗力更是软脚虾,和西北铁骑根本不是一个物种。

    靠十几万江南兵造反,许不令估计西凉最弱的东路军都能摧枯拉朽,更不用说吴王世子现在还在长安蹲着,没道理呀……

    事情尚未发生之前,所有东西都是猜测,许不令也不可能直接笃定是吴王,老夫子估计也是拿不准才没有说名字,反正搜集四枚玉器的是谁,背后就是谁,许不令也只是暂且记下。

    村子并不大,就十几户人家,连个名字都没有。

    许不令走了一截,目光又重新放在了旁边的芙宝身上,想了想,握住了缩在袖子下面的小手:

    “冷不冷?”

    松玉芙脸儿顿时红了,连忙想要抽手,却抽不出来,有些焦急:

    “许公子,你……你正经一些……村子里都是武林高手,会瞧见的……”

    许不令握着小手不放,目光在村子里打量:

    “有吗?哪儿?”

    松玉芙挣脱不开,便也不挣扎了,轻声道:

    “真的,外公收了很多徒弟,大部分都没出山,本来是想集齐‘琴棋书画、刀枪剑戟’八个徒弟,刀和剑找到了,枪估计是你,你在太极殿上可厉害了,不过我问外公,外公说教不了你……”

    许不令带着几分笑容:“剑是梅曲生?”

    “嗯,还有用刀的二黑……”

    松玉芙走到了学堂附近,把手抽了出来,把手指向了还在砍木头人的男孩:

    “那,就是他,比世子都厉害。”

    “是嘛?”

    许不令打量了一眼,黑瘦黑瘦的,练刀极为专注,看起来确实有点道行,不过在他眼里,只能说是打起来有些手感。

    二黑十分的高冷,瞧见两个人走过来也没不招呼,依旧再自顾自的练着功夫。

    这地方的人好像都比较孤僻,许不令也没在意,跟着松玉芙来到了居住的小院子,抬眼便看到一个豆芽似的小丫鬟,拿着菜刀蹲在屋檐下面杀鹅。

    大白鹅很肥,被掐着脖子按在地上,扑腾着翅膀,用力想要躲避,阿黄则趴在旁边瑟瑟发抖。

    松玉芙心如小鹿乱撞,根本没注意厨房门口的动静,闷着头把许不令往屋里带。

    好在许不令记性不差,稍微回忆了下,蹙眉道:

    “松姑娘,那只鹅,不会是你说的白世子吧?”

    松玉芙‘嗯?’了一声,方才还疑惑拦路的大白鹅怎么没冒出来咬许不令,此时偏头看去,惊的是小脸儿煞白,手忙脚乱的扑过去:

    “呀——豆豆!你做什么呀!白世子,你别死……”

    许不令满脸黑线。

    豆豆手里的菜刀被小姐夺了下来,弱弱的道:“爷爷说世子远道而来,炖只母鸡招待客人。母鸡要下蛋炖了可惜,这只鹅好肥,又不会下蛋,把它炖了吧……”

    “不许炖!你……唉……”

    松玉芙手忙脚乱的把惊恐的大白鹅抢救下来,仔细打量,除了被拔了点毛没什么大碍,才稍微松了口气。

    豆豆很是无辜,不让炖鹅,只能把目光移向了趴在旁边的大黄狗。

    阿黄见势不妙,爬起来就跑。

    许不令有些好笑,走到跟前在傻丫鬟脑袋上揉了揉:

    “平时吃什么做什么就行了,不用那么麻烦。”

    “哦……”

    豆豆有些害羞,低着头就跑回了厨房。

    松玉芙把惊魂未定的大白鹅撵出小院子,轻声道:“这些动物可聪明了,通灵性,我在这里教小孩念书,平日里就和它们作伴,吃了就没了,不是不想招待你哈。”

    许不令自然不介意,想了想:“方才和老先生说了,明天走的时候把你带上,和我一起去江南。”

    “啊?”

    松玉芙一愣,蹙眉道:“去江南做什么?”

    “提亲。”

    “提亲?”

    松玉芙文文静静的脸蛋儿稍微红了下,想想又觉得不对:“我家在长安,不在江南……”

    许不令来到正屋里,在椅子上坐下,轻笑道:“又没说向你提亲,带你去江南逛逛。”

    “……”

    松玉芙抿了抿嘴,微不可为的哼了一声:

    “我才不去,世子自己去吧。”

    许不令略显失望的叹了口气:“也行吧,那我就不久留了。”便起身往外走。

    松玉芙愣了下,继而快步跑到了门客,张开胳膊挡住了去路:“来都来了,住两天再走嘛……村子里好无聊……呜——”

    话未说完,腰儿便被胳膊搂住,往上提起了几分。

    四唇相合,松玉芙猛的一震,愣愣的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容,手儿僵在空中,过了许久,慢慢的放在了男人的肩膀上,动作生涩的回应了下。

    许不令松开嘴唇,看着脸色涨红却很是认真的松玉芙,微笑道:

    “说吧,等见面才对我说的话,是什么?”

    松玉芙舔了舔嘴唇,看着面前俊美的面容,迟疑了许久,才声若蚊吟的小声道:

    “喜欢你呗……”

    屋外白雪纷飞,一句话出口,天地间仿佛静止下来,只剩下彼此相拥的男女。

    四目相对不过片刻,松玉芙如同被抽去了最后一丝力气,再也支撑不住,慢慢将额头抵在了男子的肩头上……

第七十五章 露馅了

    楼船在湘江边上停靠,护卫恪尽职守在船上巡视,岸边上人来人往,是截然不同的异地风景。

    满枝跑出去玩了,船上安静了许多,萧湘儿自从得知了宁玉合竟然和徒弟乱来后,心理负担减轻了不少,毕竟她至少和许不令没什么关系,宁玉合可是亲师父。

    本来还想去和新进门的妹妹拉拉家常,不过许不令叮嘱过别乱说,湘儿也只得作罢,老实的待在屋里给宁玉合准备着‘刑具’。

    钟离玖玖并没有下船出去闲逛,好不容易等到许不令不在,宁玉合又独处,便继续起了上次未完成的事儿,套问宁玉合有没有喜欢的男人。

    暮色时分,钟离楚楚端着托盘来到了宁玉合的房间里,托盘里放着药碗,进门便瞧见宁玉合在床上打坐。

    宁玉合根本就没入定,满脑子都是小渔船上的一幕幕,听见声响睁开了眼帘,发现钟离玖玖跑了进来,心里不由一紧,蹙眉道:

    “你来做什么?”

    “来给你治伤。”

    钟离玖玖在床边把药碗放下,坐在了宁玉合的身侧:“肩膀上的伤还没好,我给你看看。”说着便要动手脱裙子。

    宁玉合小腹上画了守宫砂,但已经过去了三天,又不想让许不令重新画,颜色淡了些。怕钟离玖玖看出异样,她自然没答应,抬手挡住了钟离玖玖:

    “已经无碍,不用看了,多谢。”

    钟离玖玖见此也不多说,把药碗捧起来递给宁玉合:“伤筋动骨一百天,当心留下病根,把药喝了吧。”

    宁玉合点了点头,抬手接过了药碗,刚刚凑到嘴边,动作忽然一顿。

    喝药……

    上次和钟离玖玖独处,就是喝了药……

    然后钟离玖玖走了,她开始心烦意乱,满脑子都是许不令……

    跑去找许不令,说了那么多平时不可能说的话,还把许不令给……

    难不成……

    念及此处,宁玉合浑身一震,不可思议的盯着手中的药碗,这些天来的自责和疑惑一扫而空。

    钟离玖玖见宁玉合发呆,不动声色的笑了下:“怎么不喝?怕我给你下药不成?”

    宁玉合眼中显出几分寒意和怒火,抬手把药碗递给钟离玖玖:

    “你把药喝了。”

    “……”

    钟离玖玖心中一沉,没想到宁玉合竟然看出了异样,虽然有几分不解,不过她对自己的东西很有自信,当下蹙眉道:

    “宁玉合,你什么意思?真以为姐姐我给你下药?”

    宁玉合眼神渐渐冰冷,抬手便从旁边拿起了佩剑。

    “好好好……”

    钟离玖玖秒怂,把药碗接过来灌了一大口,然后放下,略显恼火:

    “现在你满意了?”

    宁玉合娥眉紧蹙,盯着钟离玖玖,不言不语,只是安静等待。

    钟离玖玖轻轻哼了一声,抱着胳膊有恃无恐。她的药又不是迷药,刺激情绪的东西罢了,事先心有戒备根本就没效果,而且即便有效果,说的也只是想说的心里话,她现在就是灌饱了,只要暗道提醒自己别乱说,那就没用。

    两个人就这么耗着,眨眼半个时辰过去了。

    宁玉合眸子里的寒意逐渐转为了疑惑,还握住钟离玖玖的手腕探查了下,没有丝毫异样,心里不禁奇怪起来。

    难不成误会她了,真是我失心疯做了令儿……

    我怎么可能是那种人……

    钟离玖玖脑子转的很快,反而先察觉出了宁玉合的不对劲。反应这么大,肯定是出了什么事儿,联想到那天喝了药之后,宁玉合跑出去,和许不令一起回来……

    她不会对自己徒弟说了什么吧……

    许不令长的着实俊俏,是个女人看了都动心,可那是她徒弟……

    没想到没想到……

    钟离玖玖的目光慢慢化为了吃惊,打量宁玉合几眼后,脱口而出道:

    “宁玉合,你不会喜欢自己徒弟吧?”

    “我没有……”

    宁玉合顿时惶恐,正想给自己辩解,忽然又发觉不对。毕竟钟离玖玖这句话来的太莫名其妙,若是药里没东西,不可能联想到这一茬……

    房间里刹那间冷了下来,安静的有些吓人。

    钟离玖玖察觉口误已经为时已晚,瞧见宁玉合的惶恐反应,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我的天啦!

    师徒之间……

    这怕是要被灭口!

    钟离玖玖暗道不妙,想要辩解也来不及了,二话不说站起来就扑向了窗口。

    下一刻,长剑呛啷出鞘,出现在了眼前。

    “夜九娘!我杀了你!”

    “玉合!你别冲动,我就随口说说……”

    钟离玖玖满眼惶恐,急急忙忙后退,转而冲出了门口,在廊道里四处躲闪。

    宁玉合脸色涨红,发了疯一般提着剑追杀。

    如此动静自然惊动了船上的护卫,齐刷刷跑了进来,拦在中间拉架。

    房间里的陆夫人和萧湘儿听到动静,也急忙走了出来,瞧见宁玉合脸色涨红怒不可遏,钟离姑娘则是满眼惊恐躲在一堆护卫后面,都是面露疑惑。

    陆夫人很是尊敬宁玉合,此时连忙拉住了宁玉合的袖子,柔声道:

    “宁道长,怎么了这是?怎么忽然打起来了?”

    萧湘儿也是有些茫然:“对呀,钟离姑娘你怎么把宁道长惹了?”

    “我也不知道!”

    钟离玖玖还真有点无辜,她只是想探探口风而已,又没想害宁玉合,即便真喝了药,若是宁玉合对徒弟没有歪心思怎么会说错话,怎么把锅扣在她头上。

    宁玉合气的微微发抖,可那些事情显然不能说出来,这么多王府高手拦着肯定不能把钟离玖玖怎么样,当下只能抬剑指着钟离玖玖:

    “你给我滚!别让我找到你,不然……”

    钟离玖玖还想收许不令当徒弟,自然不肯离开,柔声道:

    “玉合,你怎么了?我又没得罪你……”

    “你给我去死!”

    宁玉合再也忍不住了,提着剑便绕过诸多护卫追杀。

    钟离玖玖眼神惊悚,没想到宁玉合火气这么大,当下还真不敢硬碰硬,被撵到了船下,脆声道:

    “算了算了,姐姐不和你计较,我走行吧?”

    “你滚!”

    宁玉合被陆夫人和萧湘儿拦着,只能咬牙道:“等令儿回来,就是你的死期。”

    钟离玖玖半点不信,若宁玉合真失心疯和徒弟示爱,许不令感谢她还来不及,当下摆了摆手:

    “好好好,我滚~你满意了吧?”

    话落隐入了人群,消失在了宁玉合的视野里……

第七十六章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翌日清晨,连夜的小雪给山野点缀了一层银装。

    村口的小道上,松玉芙肩上挂着小包裹,眼圈发红,和丫鬟豆豆站在一起,向站在大槐树下的老夫子告别。

    没了外孙女代课,老夫子换上了一身儒衫,手中拿着戒尺,表情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

    “外公,我走了哈……去江南逛逛,等世子回肃州的时候再回来。”

    “你怕是回不来,女大不中留,走吧。”

    “怎么会呢……”

    松玉芙紧了紧身上的火红披风,表情有些拘谨,欠身福了一礼。

    阿黄蹲在老夫子旁边,摇着尾巴眼神低落,显然舍不得护了它半年的主子;大白鹅则是趾高气昂,嘎嘎的叫了两声,虽然听不懂,但意思倒是明白——这俩祸害终于不来打扰小爷清修了。

    许不令抬手行了一礼告别后,转身带着两个小姑娘离开,行出不远,老夫子开口说了一句: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迎,反受其殃。你好自为之。”

    许不令停下步伐,思索了下,轻笑道:

    “临财毋苟得,临难毋苟免。我心中自有分寸。”

    老夫子轻轻点头,没有再多说。

    片刻后,三人来到了山外的小道上,牛车停在路口。

    松玉芙在这里待了半年,明显有些不舍,在牛车上坐下,抱着膝盖眺望已经瞧不见的深山村落,久久无言。

    丫鬟豆豆倒是很开心,自幼在长安城长大,父母也是在富人家府上当仆役,寄人篱下好歹吃喝不愁,还是喜欢人多热闹的地方。而且现在她是小姐的贴身丫鬟,旁边这个俊的不像话的公子明显是小姐的情郎,那她以后也要陪嫁过去。想到这里豆豆还偶尔脸红一下。

    三个人就这样坐着牛车,如同进城务工的小夫妻,缓缓驶向了十余里外的潭州城……

    -------

    江风簌簌,寒冷天气让楼船上的丫鬟都不想出门,缩在房间里等着船只再次。

    临岸的甲板上,身着白裙的宁玉合持剑而立,目光放在来往的人群中,搜寻着某个害人精的踪影。

    如今依旧是道士,不过宁玉合怕亵渎了那身衣裳,已经没有再穿道袍了。自幼习武不怎么怕冷,穿着较为轻薄的秋裙,胸脯鼓囊囊的臀儿张力十足,近乎无暇的洁白容颜,似乎与风雪融为一体,比满山的雪景还要动人。

    可能自己没有察觉到,但宁玉合确实比前些日子更好看了些,如同久旱的花朵得到了甘霖的滋润,从骨子里多了几分女人味,内里那拒人千里的出尘气质也慢慢消融。

    岸边人来人往,那个害人精好像真走了。

    宁玉合有些出神,想把**的责任全推在钟离玖玖的头上,可冷静下来后,又是那么的没底气。

    那天晚上说的话、做的事,可能冲动了些,但确实是她自愿的,记得清清楚楚,到现在也只是觉得窘迫和无地自容,完全没有懊悔过。

    可我怎么能做这种事……

    宁玉合思前想后,内心正在挣扎之际,甲板后方响起了轻微脚步声。

    宁清夜缓步走到了宁玉合身边,疑惑打量几眼;

    “师父?”

    “呀—哦……”

    宁玉合吓得一抖,回过神来,连忙收起了心中的胡思乱想,带着微笑转过身来:

    “清夜,怎么了?”

    宁清夜察觉到了师父这几天有些心绪不宁,站在跟前询问道:

    “师父这几天心情不好,昨天还把夜九娘撵下了船,是不是那个疯女人又惹你了?”

    宁玉合根本就不敢正眼看自己徒弟,努力做出平静神色,温婉一笑:

    “没什么……就是想把她撵走……”

    宁清夜微微偏头,仔细琢磨这句话,倒也没什么问题。本来就想把那疯女人撵走,迟早的事情罢了。

    不过在宁清夜心中,师父性子一直很温婉,出家人也不会动气,忽然发火提剑撵人有点突兀,想了想走近了些,小声询问:

    “师父,你是不是来月事了?”

    宁玉合眨了眨眼睛,她倒是挺想自己来月事,那样就不会和许不令乱来了。

    “没有……只是不喜欢钟离玖玖,你问这个作甚?”

    宁清夜轻笑了下,姣美面容显出了几分古怪,低声道:

    “没什么,就是想起一些事情……在长安的时候,我有次来月事了,又受了伤。许不令那厮跑过来,直接问也罢,还让我多喝热水……我还以为是什么偏方,喝了好多,结果什么用都没有……”

    “哦……”

    宁玉合浑身不自在,笑容略显僵硬:“是嘛?”

    宁清夜淡淡哼了一声,看向了装满姑娘的楼船:“是的,他整天在脂粉堆里打滚,自以为很了解女子,其实也就那样……”

    宁玉合思索了下,认真道:“其实令儿挺了解女人,你可莫要被他表象骗了……你看看湘儿,原本是当朝太后,多傲气的女子,现在还不是服服帖帖……”

    “他就是好色,我才不会上当。“

    宁清夜摇了摇头,偏头看向了自己师父:“他连太后都敢碰,胆子不是一般的大。师父是宣和八魁之首,也要防着些……”

    宁清夜向来直话直说不拐歪,只是单纯的提醒一句。

    宁玉合听见之后,自然是慌了,蹙眉露出几分恼火:“瞎说什么?我是他师父,他怎么可能对我……”

    宁清夜微微偏头:“我只是觉得他不会老实,提醒师父一句,没别的意思……师父你慌什么?”

    “……”

    宁玉合袖子下的手紧紧攥着,轻声道:“这不是小事儿,说不得……让人听见,你师弟的名誉可就全毁了。”

    “我们私下随口聊聊,又不会对外人说。”

    宁清夜发觉师父心情不太好,也没在这件事儿上较真,转眼看向岸边,正好瞧见许不令带着俩姑娘往过走,遥遥还招了招手。

    “又带了俩女人回来……”

    宁清夜微微眯眼,转身走向了船舱,没有上前迎接的意思。

    宁玉合心里七上八下,瞧见许不令后更是惊慌,想回房间躲着又觉得不合适,最终还是强行露出几分微笑,颔首迎接……

第七十七章 各怀心思

    许不令带着松玉芙上了楼船,安排护卫起锚准备启程。

    陆夫人在屋里躲了好几天,听闻刚撵走一个又上来俩,终于坐不住了,装作透风的模样跑出来偷偷打量了一眼,瞧见来的是松玉芙后,才露出了几分笑容,上前迎接:

    “松姑娘,好久不见。”

    “陆夫人,宁道长。”

    松玉芙微微欠身福了一礼,忽然跟着男朋友回家,见到了人家长辈,明显有点拘谨,站在甲板上不知该如何自处。

    陆夫人以前在长安老拦着许不令,心里其实挺愧疚的,此时怕再被令儿误会,态度十分亲和,上前挽着松玉芙的手嘘寒问暖往船舱走。

    许不令见陆夫人好像想通了些,本想凑进去一起拉家常,宁玉合却是偷偷给他使了个眼色,转身往二层的书房走。

    许不令见此便让陆夫人招待着松玉芙,跟着宁玉合上了二楼。

    外面小雪纷飞,船上的人都待在屋子里御寒,二层很少有人来。

    宁玉合走上楼梯后,先是探头看了一眼,确定没有人注意后,才快步走到了书房内,让许不令进来,把门给关上了。

    书房很宽大,屏风、软塌、桌椅、棋台一应俱全,雕梁画栋奢华内敛,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安静了。

    许不令看着有些鬼鬼祟祟的宁玉合,轻笑道:

    “师父,是不是守宫砂没了?”

    宁玉合把门关好后,温婉脸颊上才露出了几分严肃,认真道:

    “令儿,我把钟离玖玖沉江了。”

    “啊?!”

    许不令笑容一僵,眉头顿时皱了起来,转身就要下去看看。

    “你站住。”宁玉合瞧见许不令的反应,冷声道:“怎么?心疼了?”

    许不令摊开手:“这哪儿是心疼的问题,一个大活人,钟离姑娘已经改过自新,又没得罪人……”

    宁玉合挡在门口,眸子里带着几分恼火:

    “她对我下药,然后我才和你……就是该死……”

    ??

    许不令打量几眼,感觉宁玉合好像只是在发小脾气,心里稍微安心了些,蹙眉道:

    “她对你下药了?”

    “对。”宁玉合紧紧攥着手,冷声道:“那天晚上,我肯定中药了,不然不可能和你……”

    许不令回想了下:“不可能呀,那天晚上师父信誓旦旦说自己清醒着,非得和我……”

    “你住嘴。”

    宁玉合有些没底气,偏头望向一遍:“反正都怪她,不然我只敢心里想想,绝不会说出来,更不会对你做什么。”

    许不令轻轻点头,左右看了看:“那钟离姑娘人呢?我去帮你收拾她。”

    “昨天已经撵走了……你以后不许和她接触,她就是个害人精,我见她一次打她一次。”

    许不令有点可惜,不过人已经给撵走了,他也不好惹毛了师父,只能以后遇上了再道谢。

    “好,都听师父的。”

    宁玉合见许不令没有把钟离玖玖找回来的意思,心里才暗暗松了口气,火气也消了几分,走到了书房的小塌旁坐下,低头看了眼小腹,又把目光放在了窗外。

    许不令心领神会,走到书架旁拿来颜料画笔:

    “师父,过来躺下。”

    宁玉合身体僵了下,上次被亲了一口,知道许不令肯定没安好心,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可守宫砂不画出来,被清夜发现就全完了,纠结许久后,还是看了眼坐下的小榻:

    “我不想在桌子上画……冰的很……”

    许不令自然不挑地方,走到小塌旁,在宁玉合跟前坐下,调好颜料放在案台上,拭目以待。

    宁玉合往旁边坐了些,紧紧攥着裙子,低声道:“你不许亲我,不然……我就下船了。”

    许不令沉默了下,摇头:“师父,都已经这样了,在外人面前掩饰即可,私下里没必要这么见外。”

    “不行。”

    宁玉合态度坚决,瞪了许不令一眼:“我和你不能再做那种事了。”

    许不令叹了口气,四目相对片刻,凑近了几分。

    宁玉合顿时慌了,眼神再也硬不起来,想要起身却被按住了肩膀上,偏头躲闪,焦急道:“令儿,别这样……我叫人了……”

    这算个什么反抗。许不令见她也不是很抵触,态度强硬了起来,抬手搂住了宁玉合,双唇相接。

    “呜——”

    宁玉合心乱如麻,没想到许不令不讲理了。闭着眼睛轻轻推搡,却不敢发出声音,憋了片刻见实在躲不过去,只能退而求其次,颤声道:

    “令儿,仅此一次,以后……以后不准这样了!”

    许不令本来只想亲两口,听见这话还愣了下,继而面带微笑,轻轻点头。

    “……”

    宁玉合有些不信,可不信好像也没办法,反正又不是第一次,心一横之下,偏过头去闭上了眼睛……

    -------

    书房的正下方,宁清夜站在窗口,看着潭州的江岸渐渐远离。

    风雪之间,宁清夜又想起了在长安城无人小巷中的那段日子——穿着那件白狐裘,每天早上到孙家铺子买一壶酒,顺道看看那个富家公子过来没有。

    当时不知道为什么要每天去看,便如同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待在船上一样。

    我去江南做什么……

    可能江湖就是这样,走到哪儿算哪儿吧……

    恍惚之间,宁清夜抬手摸了摸肩膀,那件厚实的白狐裘放在了道观里,今年肯定不能穿了,想想还有点可惜……

    正想着这些没头没脑的事情,祝满枝进了房间,站在旁边有点闷闷不乐。

    宁清夜转过头来:“怎么?和夜莺单挑又输了?”

    “不是。”

    祝满枝叹了口气:“方才又上来了个姑娘,和我俩年纪差不多大,我顺便看了几眼,长的很漂亮,而且就是许公子说过的芙宝。”

    “芙宝?”

    宁清夜蹙起眉头:“这么难听的混号?”

    祝满枝嗯了一声:“是许公子亲口说的,许公子的酒葫芦还给她了,明显很重视那丫头。听说是书香门第的小姐,知书达理、温柔娴静,不像我们一样打打杀杀整天闯祸……陆夫人很喜欢她的样子……”

    絮絮叨叨。

    宁清夜听了片刻,有些不明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

    祝满枝斜了宁清夜一眼,见她半点不在乎,只得摇了摇头:

    “没什么……”

    宁清夜思索了下:“你是不是吃醋?”

    “哎呀~你怎么说话这么直接……”

    “那就是了……”

    “哼……咦?小宁,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有老鼠吧……船这么大有只老鼠偷吃不奇怪……”

    闲谈之间,楼船在江面上顺流而下,渐行渐远。

    后方及远处,一艘小画舫也离开了岸边。

    身着水蓝长裙的妖媚女子,站在船头叉着小腰,注视着远方的楼船。

    昨天被撵下船,眸子里还带着三分怨气,不过更多的还是从十几岁开始便刻进骨子里的那份执着,都比了十年,怎么可能就此放弃……

第一章 山水重逢

    淮南位于金陵西北三百里外,自古便有中州咽喉、江南屏障之称,地理位置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淮南萧氏横跨三朝,在此耕耘近千年,说整个淮南都是萧家也不为过,只要是姓萧的往上数个十几代基本上都能找到同一个祖宗。

    江南的繁华毋庸置疑,自古便是鱼米之乡。布绢、茶叶等等极为发达,但更出名的是那句‘湖上女,江南花,无双越女春浣纱’,江南美人自古便名传天下,小桥流水、纸伞轻裙,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而比美人更出名的,则是江南的文人才子。大玥尚武不假,但不是每个地方都好武成风,一般越往南走就越不能打。江南地理位置的缘故,从古至今都没什么外敌,习武强军也没什么用,门阀世家又在此云集,导致了走仕途的文人远远多过了舞刀弄枪的蛮子,整个江南的牌面也就只有一个**门。

    时值十月中旬,四季如春的淮南还没有落雪,一艘楼船在逐渐靠近淮河口,江面上停泊的画舫、官船、货船一眼望不到尽头,每时每刻都有船只满载货物归来,或者把产自江南的货物送往各地。

    沿岸万千柳枝随风轻舞,贩夫走卒来回穿行,文人仕女漫步于河畔,未曾下船,便能领略到和西北蛮荒截然不同的水乡风情。

    “来了来了……”

    码头之上官兵云集,清出了一大块空地。

    淮南萧氏嫡子萧庭,一袭墨色文袍玉树临风,站在码头上眺望着那艘挂有肃王旗号的楼船,眼含热泪,抬手想要即兴赋诗一首,憋了半天,没想出来,又缓缓放下了。

    小丫鬟站在旁边,手遮凉棚踮起脚尖眺望:

    “公子,我看到许世子了,就在船上站着……”

    “许不令!你他娘可算来了!叔还以为你的船沉了,你快点啊……”

    萧庭扯起嗓门大喊了一声,惊的周边官兵一哆嗦,却没人敢笑,毕竟这里不是长安,萧家就是天。

    楼船甲板之上,许不令身着金边云纹公子袍,抬手打了个招呼。

    楚地距离淮南不过千里,沿着长江顺流而下,不到十天就到了。乘船沿着江河一路行来,处处是白墙青瓦流水人家,秀丽山水让人目不暇接,比西北荒漠景色好看太多,以至于让人生出‘这才是人住的地方’的想法。

    进入淮南辖境后,萧湘儿便站在了甲板上,顶着寒风眺望周边景色,表情依旧端庄宁静,眼底的思念却难以遮掩。

    十几岁离开淮南嫁入皇城,一夜之间从刁蛮任性的大小姐,变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尚未适应便又成了太后,这一晃就是十年。

    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踏出长乐宫,直至白发苍颜老死,却没想到短短一年时间,她的世界便产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去年今天还独自坐在长乐宫的寝殿里打盹,对生活已经没有了丝毫期盼。今年今天却已经来到了家门口,身边还有个男人,连拍拍屁股该换什么姿势都晓得了。

    巨大的变化,让萧湘儿有些失神,看着站在岸边的那个傻侄子,用恍若隔世来形容很恰当,只觉得莫名其妙就变成了现在这样,连从哪里开始的都想不起来了。

    随着思乡的情绪退去,接踵而至的便是山岳般的压力,让人难以喘息。

    自从跟了许不令后,萧湘儿过得很开心,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或者说活的像个人。

    但她毕竟是萧家的嫡女,大玥的太后,这些事不能存在,传出去会牵连整个萧家,骨子里的血脉与荣誉让她不得不去面对这件事。

    会有什么下场,萧湘儿不得而知,很可能过几天就会彻底告别这个世界,用一条命给自己做的事划上一个句号,这也是她最初的想法。

    后悔嘛……

    萧湘儿思索了下,摇了摇头。半点不后悔,哪怕再来一百次,她也会用自己的命换许不令的命,只是就这么死了,有点可惜和舍不得……

    “宝宝?”

    许不令走到跟前,把披风盖在了萧湘儿的肩头。毕竟是萧家门口,认识萧湘儿和萧大小姐的人很多,湘儿的身份肯定不能见光。

    萧湘儿回过神来,把披风裹紧了些,抬眼看向面前的白衣公子,沉默片刻,终是轻轻笑了一声:

    “许不令,我要是死了,你会不会想我?像你爹想你娘一样?”

    寒风簌簌,吹拂着火红披风和秀发,稍显成熟的脸颊是笑着的,却难掩心底的无助和仿徨,更深处又是骨子里的坚毅和决然。

    许不令抬手勾了勾她耳边的秀发,表情很平淡:

    “有我在,你当宝宝就可以了,其他事情不用去想。”

    “……”

    萧湘儿如杏双眸中雾蒙蒙的,笑容却没什么变化:

    “会不会想我?想或者不想。”

    许不令紧了紧披风的领子,轻声道:

    “我要说想,你肯定寻死。我说不想,你非得弄死我。老实跟着,其他事交给我和陆姨就好。”

    陆夫人站在旁边,表情不太自然,小声嘀咕了一句:“快靠岸了,别这么亲热……”

    萧湘儿被打岔,把斗篷的兜帽盖上,轻哼了一声:

    “我和许不令亲热,关你什么事?”

    “你……”

    陆夫人因为上次和许不令亲嘴的事儿,本就心乱如麻,见湘儿还激她,有些生气了,转身就走去了一边。

    很快,楼船靠了岸。

    甲板尚未放下,萧庭就提着袍子跑到了下面,叽叽歪歪:

    “许不令,你赶快把我大姑娶回去,你知道这两个月我怎么过来的吗?写的字比你认识的都多,丧尽天良啊……”

    陆夫人不敢冲湘儿发火,看到自家小叔子可不客气,做出端庄稳重的模样,训斥道:

    “萧庭,你别胡说八道,八字还没一撇,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萧庭半点不在乎,含笑道:“嫂子,你可得好好说合,千万不能让这事儿黄了……”

    听到这句‘嫂子’,陆夫人脸色不易察觉的僵了下,看了看旁边的许不令,轻轻哼了一声。毕竟她是萧家的媳妇,若是许不令真取了萧绮,就得改口把许不令叫姑父,从‘我是你姨’变成‘我是你侄女’,辈分全乱了。

    王侯之家的辈分本就不好捋清,许不令也不多说,带着一大群姑娘、丫鬟、护卫下了船,来到萧庭面前,抬手行了个礼:

    “萧公子。”

    “呵——”

    萧庭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上下打量几眼:

    “许不令,半年不见,你咋变怂了?没想到你也晓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放心,淮南虽然是我萧庭的地盘,但我这当叔叔的不会仗势欺人……”

    宁清夜走在师父后面,打量几眼后,偏头小声询问:

    “满枝,淮南萧家的公子,怎么会是个傻子?”

    祝满枝和萧庭在白马庄打过交道,偷偷笑了下:

    “谁知道呢,反正一直都是这样。”

    松玉芙躲在人群之间,和两个姑娘不太熟,想了想插话道:

    “萧庭其实不傻,没长大罢了……比长安城那些满心权术的王公子弟强多了。”

    而诸多丫鬟之中,以前最疼萧庭的萧湘儿,躲在斗篷下面,眸子里又恼火又怀念,恨不得现在就叫人把萧庭炖了,却开不了口,只能望着自己的蠢侄子和臭哥哥。

    萧家的庄子就在河边,距离码头并不远,向来家风严苛也不摆排场,没有安排车架轿子接送,众人徒步前往了萧家。不过为了安全考虑,道路还是被清开了,官兵在两侧隔离,只让商旅行人从两侧行走。

    许不令和萧庭并肩走在前面,因为萧庭不拿事儿,只是说着曾经在长安一起读书的小事儿。

    提起长安,萧庭脸上便有些伤感,看向西北常常叹了口气:

    “唉……我二姑死的好惨,一把火直接就烧没了,你说我姑姑那么不讲理的人,怎么会在这事儿上想不开,燕王失心疯和她有什么关系……”

    许不令表情一僵,湘儿可就在背后,忙的抬手:“别乱说话。”

    萧庭还以为许不令忌惮宋氏,随意道:“周围都是我萧家的人,再者我也没说什么。我姑姑才二十来岁,说没就没了,她最爱漂亮,干嘛用火把自己烧了,服毒至少还能留个全尸……”

    许不令满头冷汗,知道湘儿在用杀人的目光盯着,却也不知该怎么给自己小舅子打圆场。

    “我还拿了姑姑的银子,说是给她买胭脂,拿去下注赢了好多银子,还没来得及买胭脂,姑姑就没了……早知道我也去避暑山庄呆着,姑姑她脾气倔不听劝,但是害怕我闹,一哭打个滚肯定就不死了……”

    许不令听见这话,暗暗松了口气,还好这厮有点良心,不然怕是活不过今天……

    闲谈间离开码头,许不令余光忽然在码头的人群中发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身着红衣包裹头巾,牵着一匹很醒目的白骆驼。

    许不令转眼看去,果然是在肃州城外分别的钟离楚楚,此时正假装在小集市上买东西,动作柔美目光纯净,脸上蒙着红纱看不到面容。

    对于钟离楚楚的出现,许不令丝毫不意外,本以为出了肃州就能遇上,却没想到直接来淮南等着,出现的还有点晚了。

    彼此相距并不远,钟离楚楚似是察觉到了有人打量,偏过头来望向许不令,继而碧绿的眸子里露出几分惊喜。

    许不令眉毛都没抬,眼神从钟离楚楚身上扫了过去,继续和萧庭前往了萧家。

    “嘿?!”

    钟离楚楚僵在原地,半晌没反应过来……

第二章 阴魂不散

    许萧两家近百人的队伍逐渐在码头上消失,独留满江寒风和一个孤零零的身影。

    钟离楚楚牵着白骆驼站在路边,碧绿双眸中的惊喜已经消散,转而变成了僵硬。

    微风吹拂红纱长裙,腰间通体晶莹的玉佩轻轻摇晃,哪怕遮住了脸和身段儿,高挑的身姿也力压遍地的江南美人,如同花海中唯一的一只玫瑰,让人不多看几眼都难。

    可他为什么没看我……

    难不成没瞧见我……

    不可能,我穿的这么艳,白骆驼就站在跟前,连追风马都和我打招呼了……

    难不成把我忘了……

    念及此处,钟离楚楚眉头紧蹙。

    结伴去了趟黑城之后,钟离楚楚知道许不令是个言出必行的正人君子,和那些满脑子**的男人不一样。自幼没有朋友、没有亲情,独来独往久了,钟离楚楚其实很渴望有一个这样的朋友,当时没有留下的理由,只能想办法去找宁清夜重新遇上。

    刚出肃州没多久,便遇上了四处寻觅美人的徐丹青,问她想不想当八魁。钟离楚楚以前是不想的,不过不知为什么,最后还是答应了。

    出了名,宁清夜却没有找到,钟离楚楚便直接来到了目的地,在码头上等着。每天望着淮河,心里其实也有点小心思——好歹是天下第一美人,重逢后他总得惊讶下了吧……

    看着许不令头也不回,背影已经消失在了视野尽头,钟离楚楚深深吸了口气,眸子里显出深深的不服。

    凭什么呀!?

    宁清夜哪点比我强了?

    钟离楚楚眯眼思索了片刻,便牵着骆驼往萧家庄的方向走,看模样是要追上去问个究竟。

    刚刚走出没多远,道路旁的柳树后面就走出两个身影,其中胸脯很大的小丫头,吊儿郎当靠在树上打了个招呼:

    “小钟,你怎么在这里?”

    钟离楚楚回过神来,谨慎看了一眼,却见宁清夜和祝满枝正盯着她。

    宁清夜一如既往的冷冰冰,提着剑身形笔直,带着几分疑惑。旁边的祝满枝则是小脸儿狐疑,上下打量着她,又看了看许不令消失的方向,也不知一瞬间脑补到什么地方去了。

    方才队伍人很多,女眷占了一半,钟离楚楚心思全放在许不令身上,还真没注意这俩也在。

    “咦?宁姑娘祝姑娘,你们怎么也在江南?我跑江湖刚到这里,真巧啊……”

    祝满枝大眼睛里满是不信,走到跟前围着钟离楚楚转了一圈儿:

    “巧个什么呀,我可是当捕快的,方才就瞧见你了。和望夫石似得在这里站着,还一直盯着许公子看,你想做什么?”

    钟离楚楚睫毛弯弯露出几分笑容:“以前和许公子打过交道,忽然瞧见,多看了两眼罢了。”

    宁清夜对钟离楚楚感官很不错,并没有什么敌意,走到跟前抬手行了个江湖礼,轻声道:

    “钟离姑娘,久违了。”

    钟离楚楚轻轻颔首示意,也不知该怎么解释自己忽然出现在这里。

    宁清夜看了看许不令离开的方向:“钟姑娘说的解毒法子确实有用,我给许不令留了信件,让他欠你一个人情,事后他可联络过你?”

    提起这个,钟离楚楚便有些不好意思:“自是联络过,当时我也没想让他还人情,只是开个玩笑,没想到他较真……罢了,都是小事儿,方才许公子可能没瞧见我……”

    宁清夜轻轻蹙眉,摇头道:“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怎么可能没瞧见你,应该是不想见你。”

    ??

    钟离楚楚抿了抿嘴,无话可说。

    祝满枝早习惯了清夜直话直说的性子,见钟离楚楚有点难受,嘻嘻笑道:

    “小钟你别误会,许公子到这里是来提亲的,当着亲家的面,自然不好和别人打招呼,你现在名头可大了……”

    听到这个解释,钟离楚楚恍然大悟,心里的憋屈一扫而空——看来是自己莽撞了,人家上门提亲,自己跑过去肯定喧宾夺主,应该私下里去偶遇的……

    “哦……是嘛……无妨的,我还奇怪来着……”

    说话之间,三个人往萧家的方向走,钟离楚楚不动声色的就跟上了。

    宁清夜走在钟离楚楚身侧,想了下:“钟姑娘,我们过来的路上,遇见你以前的师父了。”

    “嗯?”

    正在胡思乱想的钟离楚楚脚步一顿,眼神意外:

    “你们怎么会遇上她?她不是在南越嘛,来中原作甚?”

    宁清夜摇了摇头:“谁知道她安的什么心,听船上的人说,是许不令在武当山附近避雨的时候,偶然遇上……”

    “不可能。”

    钟离楚楚和师父相依为命的多年,很清楚师父的性子:“师父她混号‘夜九娘’,便是因为神出鬼没,很会隐匿行迹,在许公子面前现身肯定有目的。”

    宁清夜点了点头:“她说有秘法可以给许不令调养身体,但师门秘法不外传,只能收许不令当徒弟才能教授……”

    钟离楚楚微微蹙眉:“我师父自学成才,哪来儿的师门秘法,都是她自创的……她估计是想和宁玉合抢徒弟吧,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还真是执着……她人呢?”

    祝满枝叹了口气:“被许公子宰了。”

    “什么?!”

    钟离楚楚浑身一震,又急又怒。

    宁清夜有些无奈,轻声道:“别听她瞎说,你师父在船上捣乱,被我师父撵走了。”

    钟离楚楚稍稍松了口气,本不想在这件事上多说,可稍微思索,又蹙眉道:

    “你师父把她撵走的?”

    “是啊。”

    钟离楚楚表情严肃起来,她师父和宁玉合是死对头,被宁玉合撵,就算想走也不可能走。她转眼望向了道路周边的河岸与田野,稍微寻找,果然发现远处了一棵柳树上停着一只小麻雀,正看着这边。

    “遭了……”

    钟离楚楚眸子里显出几分惊慌和恼火,翻身就跃上了骆驼,朝着淮南城的方向疾驰而去,飞奔出很远才回首告别:

    “江湖再见。”

    祝满枝和宁清夜有点茫然,目送钟离楚楚离去后,才对视一眼,继续前往了萧家……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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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很凶介绍:
世如棋,人如子。庙堂尔虞我诈,江湖爱恨情仇,市井喜怒哀乐,无非是一颗颗棋子,在棋盘上串联交织,迸发出的点点火光。昭鸿年间,坊间盛传有藩王窥伺金殿上那张龙椅,皇帝召各路藩王世子入京求学,实为质子。许不令身为肃王世子,天子脚下,本该谨言慎行‘藏拙自污’。结果……群众:“许世子德才兼备,实乃‘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许不令:“我不是,别瞎说。”群众:“许世子算无遗策,有平天下之大才。”许不令:“我没有,闭嘴。”群众:“许世子文韬武略,乃治世之能臣,乱世之……”许不令:“你们TM……”————PS:完本人品保证,更新暴力,能宰直接宰吧!闲聊吹水群:940890538(满)667413480(空)世子很凶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世子很凶,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世子很凶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