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久别重逢(132/445)
堆满货物的大院里,身着碎花小裙子的祝满枝,插着小腰一副狼卫做派,在几十个泼皮面前走来走去:
“知道我以前是做什么的吗?天字营的狼卫!万人屠张翔听说过没?那是我直属上司,忠勇候李家知道吧?那是我亲手办的案子……你们几个小喽啰,以前在长安我都不带正眼瞧的,谁给你的胆子?”
“姑奶奶,你们过来也不报家门,我哪里知道……”
啪——
“没报家门你就能仗势欺人?还有没有王法了?你是不把武当山放在眼里,还是不把当今圣上放在眼里?”
“没有没有……”
周正甲满眼憋屈,只觉得有理说不清。
前几天他带着手下在码头上看场,瞧见了两个找船去武当山的女子,寻常乡县女子打扮,长得却是如花似玉,一个赛一个漂亮。
周正甲在荆门混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遇上这么好看的姑娘,瞧对方穿着朴素不像是大户人家的女子,自然就动了歪心思,上前彬彬有礼的问候。
周正甲在荆门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能给他当妾对于穷苦人家来说都是福气,本以为说几句好话就能抱的美人归,哪晓得那两个女子脾气很大,不但不答应,还说他痴心妄想。
周正甲当时就火了,让小的们把人一围,就想恐吓威胁,结果十几个小弟加上他自己,都被其中年长些的女子打趴下了。
本来江湖上看走眼被打一顿很正常,可没想到这俩女魔头竟然讹上他了,把他和一众弟兄一绑扔在了库房大院里,不让卸货装货。
周正甲心里有气,便找人叫来县太爷给他做主,结果一问,对方是武当山的孤秋真人,十年前逃皇帝婚那个,连楚王都绕着走免得当今天子误会,活脱脱的女太岁。
这也罢,关键那宁玉合得理不饶人,还反告了一状,让官府给她做主。
县太爷能怎么做主,皇帝都没娶成的女人,现在一个瞎了眼的泼皮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要是偏袒,指不定过几天折子就到御书房了。为了官帽子着想,县太爷摁着周正甲就打了一顿板子,然后溜之大吉不管了。
周正甲知道惹错了人,本想低头认错,可请神容易送神难,这俩姑奶奶送银子不要,说好话不听,就是把他扣在这里不让做生意,前面那小丫头片子还从早到晚的背大玥律,还嘴就打,都七八天了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周边船帮和江湖人天天跑到院墙外面看笑话,都不知道这蠢事儿传到什么地方去了。
马上入冬正是货运旺季,每天压着货出去不进不来,亏损的银子让周正甲心头滴血,眼见又到了下午,实在忍不住:
“姑奶奶,你要什么就直说,就这么扣着,粮食运不出去,会饿死人的……”
“你运的瓷器茶叶,能当饭吃?老实待着。”
祝满枝拿起小木棍又敲了下,说的口干舌燥,转身回到了永丰仓的账房里。
账房先生小心翼翼的坐在桌前装死,村姑打扮的宁玉合坐在太师椅上慢条斯理喝着茶水。
祝满枝在旁边的兽皮大椅上坐下,小腿凌空晃晃荡荡,有些无趣:“大宁,都七八天了,消息估计都快传到九江了,小宁应该早就听到消息,怎么还没过来?”
宁玉合轻轻叹了口气:“清夜若是在楚地,听到我的消息应该会过来,到现在没露面,可能是不想过来。江湖上说打鹰楼要去曹家,清夜和打鹰楼有过节,我就怕她自作主张躲在曹家。”
祝满枝教育了几天泼皮,起初还有行侠仗义的兴奋,此时有些腻歪了:
“还要等多久呀?收拾这些人一点意思都没有……”
宁玉合轻笑了下:“就当是为民除害,这些泼皮打他们一顿不长记性,折了银子却和割肉似得。再等两天,等他们知道疼了,以后自然就会夹着尾巴做人。”
祝满枝点了点头,看着窗户外的斜阳,想了想,又有些想念许不令了:
“我还想着今年去趟肃州,冬天路不好走,现在看来是去不了了。要不我们明天开春一起过去吧,许公子肯定也想大宁姐了……”
宁玉合眉眼弯弯:“我也挺想令儿的,也不知道他伤好的怎么样了。等把清夜找到,我们一起过去,以前和令儿说过,让他在肃州给我修个小道观,以后我们就住在哪里,总是待在武当山,也有些不好意思。”
祝满枝仔细想了想:“肃州听说在沙漠里面,有山吗?”
“道观又不一定非得修在山上,他不是说家里有个大花海吗,就修在花海里面。”
“嘻嘻,听说还有好大一张床,睡十个人都不挤……”
大床……
宁玉合眉头一皱,稍微思索了下:“那就不修在花海里面,随便找个地方就行了……”
闲谈之间,账房外的仓库大院里忽然传来了一声呵斥:
“周正甲是谁?”
“我,兄弟是……呀—大侠饶命……”
祝满枝和宁玉合听见这道清朗的声音,皆是浑身一震,有些不可思议。
只是这片刻的迟疑,外面便传来的拳拳到肉的声响,还有汉子惊恐至极的哀嚎:
“啊——你谁呀……啊——我他娘惹谁了……”
祝满枝满眼惊喜,有些难以置信的跑到账房外,抬眼就看到魂牵梦绕几个月的白衣公子站在大院之中。
“许公子!”
祝满枝惊叫一声,和疯了似得跑出去往许不令身上扑。
宁玉合则是吓了一跳,一个闪身来到许不令跟前,拉住正在殴打周正甲的许不令:
“别打了,我打过了……”
许不令方才已经打听过了消息,所以才用拳头,不然早杀人了。见到满枝和宁玉合后,他便停下了手,转过身接住扑过来的小满枝,抱起来转了一圈儿,轻笑道:
“师父,满枝,你们不在道馆里待着,怎么跑这里来了?”
宁玉合似乎已经把‘白馒头’的事儿忘了,笑容温婉,正想和许不令说几句,抬眼却瞧见许不令身后站着个身着水蓝长裙的妖艳女子,一双狐狸般的眸子看向别处,正努力装作自己不存在。
夜九娘!?
宁玉合浑身一震,脸上的笑容顿时消散,左右看了看,从地上捡起木棍,大步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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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更新可能晚一些……
第二十一章 钟离玖玖
永丰仓的大院之中,三十来个泼皮抱着头蹲在地上噤若寒蝉,祝满枝大眼睛里满是激动,脸儿埋在许不令胸口蹭来蹭去,‘咿咿吖吖’的语无伦次。
许不令肯定是想念开心果满枝儿的,双手捧着圆圆的脸蛋,正想乘机嘬几口,余光却瞧见向来温柔如水的师父,捡起地上的小木棍,杀气腾腾的走向了背后。
许不令还以为有闹事的,回头看了一眼,却见跟过来的钟玖瞪大一双狐狸眼,手儿蜷在胸口满脸都是害怕,正可怜楚楚的望着他。
我去……
许不令心中一急,连忙松开小满枝,跑过去抓住师父即将打下去的棍子,急声道:
“师父,你做什么?”
祝满枝发现这个情况后,急忙……跑进屋里拿起了装瓜子的小碗,坐在屋檐下的板凳上目不转睛。
宁玉合显然动了真火,看着挡在眼前的徒弟:“令儿,你让开!”
钟玖不躲不避,只是满眼愧疚的站在原地,眼圈儿发红:
“许公子,你让她打吧,以前是我不好,让她出口气……”
“你——”
宁玉合原本温润如水让人如沐春风,此时却满是怒容,棍子被许不令抓住,便抬手指着装可怜的钟玖:
“夜九娘!你还有脸装委屈?……”
许不令没听过夜九娘的混号,当下还是拦着怒容满面的师父,和颜悦色:
“别激动,你们当年的事儿我都听说了,都是小误会……”
“小误会?”
宁玉合见许不令竟然护着对方,便如同小媳妇捉奸发现丈夫帮狐狸精说话一样,眼圈儿顿时也红了,望向许不令质问道:
“令儿,你怎么会和她在一起?她这人极善蛊惑人心,十句话里没有一句话是真的,就是个江湖败类……”
钟玖被这么骂也不还嘴,只是抽泣了两下:“许公子,你让她骂吧,我没事的……”
“你—”
宁玉合见对方还装可怜,也顾不得淑女气度,当即就要冲过去动手。
许不令对钟玖观感很好,又是跟着他过来的,肯定不能让师父把人家打一顿,当下抱着师父的小腰,用力往回拉。眼见两个女人都哭了,也不敢说重话,只能好言相劝:
“师父,你冷静,这里人多,咱们找个僻静地方坐下来慢慢聊。”
宁玉合也不知往日受了多大的委屈,被徒弟抱在怀里都顾不得,只是瞪着钟玖:
“你给我滚,再让我见到你,我把你腿打折……”
钟玖懦懦怯怯,柔声道:“玉合,当年年纪小不懂事……”
“你也配叫我名字?”
……
吵吵闹闹,叽叽喳喳。
许不令只觉得头大,连忙挥手让满枝儿别看戏了,带路找个僻静地方打圆场。
祝满枝这才跑过来,帮忙安抚着宁玉合,一起出了永丰仓,在丹江沿岸找了个石亭子,坐下来好好说话。
不大的石亭中,钟玖和宁玉合坐在两头,许不令站在中间,以防气头上的师父把钟姑娘打死。
祝满枝则是满脸唏嘘,坐在宁玉合身侧,好言相劝:
“大宁姐,你消消气,那位姑娘看起来也不像恶贯满盈之辈……”
宁玉合经过最初的激动,此时情绪也稳定了几分,看向了‘懵懂无知’的徒弟,认真道:
“令儿,你可万万莫要被她骗了,现在就把她撵走,她说的话一句都不能信。”
钟玖脸上带着几分惭愧,幽幽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罢了,既然宁姑娘如此见不得我,我还是走吧……”
许不令夹在中间,自然还是想化解隔阂,抬手让钟玖坐下,看向宁玉合:
“师父,你们到底有什么误会?钟姑娘确实不像心术不正之辈,即便年少时举止有所不妥,现在也明白了道理,心怀愧疚……”
“她心怀愧疚?”
宁玉合见许不令被美色所惑执迷不悟,冷声道:“你别看她长得人模人样,心都是黑的,一肚子坏水……”
钟玖勾了勾耳畔的发丝,有些无辜:“都是过去的事儿了,玉合,你消消气。”
宁玉合懒得搭理钟玖,握住许不令的手,语重心长的道:
“令儿,你知道她当年干过什么事儿吗?”
许不令摇了摇头:“什么事儿?”
宁玉合酝酿了下,才开始说起钟玖当年的累累恶行:
“当年徐丹青画天下美人,名气大得很,有好多女子都上门求画。徐丹青是文人,画美人又不全看脸,秀外慧中才貌兼备才会画。可其中有个混号‘夜九娘’的女子,没有半点自知之明,四处围追堵截,逼着徐丹青画她,而且不能随便画一幅,还得画了她之后不许画别人,评价也得比其他人都高……”
钟玖脸色一红,倒是没有否认:“不是我去找徐丹青,是徐丹青遇上我,我当时年纪小,是提了点小要求,但可以商量嘛,他直接就不画了,然后我才生气……”
宁玉合冷哼了一声:“徐丹青遇上你?你一个南越山沟沟里长大的野丫头,怎么在大玥的国子监内和徐丹青偶遇?你敢说不是故意和徐丹青遇上的?”
钟玖叹了口气:“走江湖就是到处跑,我对中原文脉心存敬畏,去国子监看看又怎么了……”
许不令眨了眨眼睛,稍微思索了下,点头道:“即便真是去找徐丹青,也不算什么问题,到现在还有不少姑娘在找徐丹青……”
宁玉合轻轻蹙眉:“去找也罢,提那啼笑皆非的无礼要求也罢,徐丹青觉得她太功利不想画,她就发火了,满天下追着徐丹青跑,说软话不行就来硬的,给徐丹青下毒,不答应就不给解药,你说说这是人干的事儿?”
“呃……”
许不令眨了眨眼睛,其实他也不好评价,因为湘儿当年也是一番威胁恐吓才把萧大小姐的八魁抢去的。
钟玖幽幽叹了口气:“都说了当时年少无知,文人都是一身傲骨,我也就吓唬吓唬徐丹青,谁知道他那么怂。人无信不立,他若是不想画,就该宁死不屈,我又不会真毒死他……”
“呸—”
宁玉合冷着眼:“你还好意思说?都中毒了,他不答应能行吗?你用龌龊手段逼徐丹青答应给你画画,还怪人家言而无信?”
钟玖也有些委屈:“我见他答应,就把毒解了,然后他信誓旦旦的说给我画,按规矩要买一壶酒给他。我当时可是信他的,千里迢迢跑去长安给他买了一壶酒,然后他跑去把你画了直接封笔,这该是他的不对吧?”
许不令梳理了下,偏过头来:“若真是如此,也不能怪徐丹青言而无信。”
“我没怪他。”钟玖脸上带着几分愧疚:“当时年幼无知,确实欠缺考虑。”
许不令点了点头:“师父,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她会知错?”
宁玉合脸色冰冷,继续道:“她就是个胡搅蛮缠的泼妇,即便是徐丹青迫于无奈骗了她,她应该去找徐丹青的麻烦,和我有什么关系?”
许不令坐在宁玉合跟前,柔声道:“和师父肯定没关系,她也没怪你……”
宁玉合又气又恼:“她胡说八道你也信?当时徐丹青画完了我,就封笔了。她找不到人徐丹青的人,就跑来找我的麻烦,说我抢了她八魁的位置。我本来在唐家当小姐,她还不敢过来,后来出事儿流落到了长青观,她便找过来了……”
钟玖嗫嚅嘴唇:“我……我只是找你谈谈心……”
“你管那叫谈心?”
宁玉合气不打一处来,握着许不令的手,眸子里满是恼火:
“当时我和清夜两个人相依为命,她找到长青观后,上门就质问我为什么抢她的八魁,我和她解释,她还不听,非要我昭告江湖,说什么‘我反正出家了,也不如她,把天下第一人的位置让她’,我没打她都是好的……”
许不令眉头一皱,看向了钟玖。
钟玖眼神惭愧:“确有此事,我当时也才十六七,言词确有不妥之处……”
“你何止是言词不妥!”宁玉合便如同和丈夫诉苦的委屈媳妇,咬牙道:“当时我没心思搭理她,她就开始胡搅蛮缠,白天睡觉晚上敲门,不让我和清夜休息,我去打她她就跑,我回来她又冒出来,当时清夜才八岁,气的吃不下饭……这也罢,过了个把月习惯了,她就开始换花样,招来了一堆蛇虫鼠蚁,在道观外面围着,吓得我和清夜连觉都不敢睡,还在水潭里下毒……”
钟玖忙的抬起手来:“你别血口喷人,没下毒,是痒痒粉,谁让你洗野澡的……”
“呸—你还有脸解释?”
宁玉合眼中满是恼火:“当时吃不好睡不好,硬熬了一段时间,开始还不想麻烦武当的前辈,结果她没完没了的骚扰,我没办法才让武当的前辈帮忙,起初是青虚真人过来,和她讲道理劝她别执迷不悟,结果她还不知好歹,说自己又没杀人放火,长青山又不是武当修的,她住在长青山养虫子养鸟关武当什么事儿,把一把年纪的青虚真人差点气死,后来陈道子才过来,把她给逐出了中原江湖……”
“呃……”
许不令满眼错愕,抬手揉了揉额头,看向钟玖,有点不知该怎么评价。这么仙气十足的姑娘,年轻时候也太……太皮了些……
钟玖等宁玉合说完,才幽然轻叹:“我知道当时为了点名头争来争去不对,现在已经想开,早把虚名放下了……”
宁玉合半点不信:“既然放下,你回中原做什么?为什么接近令儿?”
钟玖勾了勾耳畔的秀发:“我本就是走江湖的,南来北往的跑很正常,和许公子也是碰巧遇上,我会些医术,便想着传下衣钵……”
宁玉合轻轻蹙眉,略一琢磨,便明白过来:
“呵—你倒是打的好主意,抢八魁抢不到,现在又跑过来抢徒弟……”
钟玖面色严肃,坐直了几分:“宁玉合,我认识许公子的时候,并不知道你是他师父,不信你问问许公子,什么叫我来抢你徒弟?我又不是没徒弟,比你徒弟宁清夜还厉害,何须与你抢来抢去……”
“……”
许不令眨了眨眼睛,好像明白钟玖为什么忽然出现在他跟前,还火急火燎的要收他为徒了……
稍微思索了下,许不令轻笑道:“钟姑娘也来自南越,可认识新晋的八魁钟离楚楚?”
宁玉合稍微联想,便轻轻蹙眉:“她就叫钟离玖玖。”
“嗯?”
许不令略显莫名。
钟离玖玖被点破身份,眼中并没有什么异样,微微点头:
“楚楚是我一手带出来的,早两年便独自闯荡江湖,八魁的名声也是她自己拿的。我一心教导徒弟救死扶伤,早就消了和你争抢的心思。”
宁玉合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她自然想不到钟离玖玖连徒弟都要比个高低,比不过就横刀夺爱。
瞧见钟离玖玖谈吐和往日大相径庭,也没有和她争吵,宁玉合半信半疑,淡淡哼了一声:
“你想通了就好……不过你已经有徒弟了,为什么还要收令儿当徒弟?”
钟离玖玖神色平静:“我有能教的东西,自然可以收徒传授,你情我愿的放眼四海八荒都是天经地义,这你也要管?”
“……”
宁玉合蹙眉望了片刻,目光转向许不令:
“令儿,你真准备拜她为师?”
许不令轻笑了下:“锁龙蛊有些残留,身体难以恢复如初,钟姑娘会温养之法,只有拜入师门才能传授,所以……”
宁玉合眉头紧蹙:“你听她胡扯,她就是一个苗疆毒女,哪儿来的师门……”
钟离玖玖见宁玉合直接拆台,顿时急了:“宁玉合,我这么多年行走江湖,遇到个高人师父有问题?有点师门规矩怎么了?我也是为了许公子好,怎么说的我要害他一样?”
宁玉合淡淡哼了一声:“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先帮令儿温养身子,若是确有其事,再谈拜师的事儿。”
钟离玖玖站起身来:“祖宗之法不可变,大不了不救就是了,急的又不是我。”说着便要走。
许不令有些无奈,正想开口劝阻,宁玉合就拉住了许不令:
“你让她走。”
“……”
钟离玖玖身形一顿,停住脚步,回过头来:
“罢了,我想帮的是许公子,又不是你,你埋怨就埋怨吧,我以后离你远点便是。”
宁玉合则是对钟离玖玖改过自新半点不信,但许不令把钟离玖玖留着,她也不好强行驱逐,只能先记在心上,暂且停下了话语。
场面总算是稳了下,许不令暗暗松了口气,拉着看了半天戏的满枝儿,轻笑道:
“都是小事儿,没必要这么大火气,回去再说吧。”
钟离玖玖见宁玉合不轰她走了,心里也暗暗松了口气,抢徒弟非一日之功,只要这关过去了有的是机会。当下也不着急,对着许不令盈盈一礼,便转身出了亭子。
四人翻身上马,宁玉合走在许不令身侧,没有再搭理钟离玖玖,开口询问道:
“令儿,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可有清夜的消息?我回来几个月都没有找到清夜的人。”
许不令摇了摇头:“我刚到,还未曾打听过。”
祝满枝走在另一边,接话道:“大宁姐说小宁可能在岳阳曹家,咱们要不一起过去看看?现在还能赶得上吃螃蟹,再晚估计就没了……”
许不令抬头看了看:“天色太晚了,船停在武当山下,先在这里找个客栈歇息一晚,明天回船上,然后一起去岳阳。”
祝满枝点了点头,好奇询问:“公子这次出来是跑江湖?”
“不是,去江南提亲。”
“嗯??”
祝满枝喜滋滋的小脸儿一僵……
第二十二章 王府老幺
在县上找了个客栈住下,却没有什么睡意。
当年钟离玖玖的做法明显不对,人有记忆,不管现在怎么反省或愧疚,事情总是做了。许不令将心比心,若是有个人在他家外面胡搅蛮缠烦他,都不用等到现在,当场就给打断腿了。
洗野澡……痒痒粉……
靠在客栈不大的床上,许不令抱着后脑勺想象那时候的场景,不知该如何评价。宁玉合明显是生气了,看模样也不太可能原谅钟离玖玖。他也不想当老好人劝宁玉合去原谅,当然也不可能因为这个对钟离玖玖抱有敌意,万一真‘不举’咋办,还是让她们自己处理的好。
了解到钟离玖玖是楚楚姑娘的师父,还是让许不令挺意外的。就现在看来,师徒俩都缺根筋,也算不得傻,就是想法挺莫名其妙,对比起来楚楚姑娘倒是要正常些,只是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他还以为到了中原就能‘偶遇’,却没想到遇上了人家师父。
这次可不能再乱来了,大小宁现在都让人头疼,再来一对师徒,恐怕真可以体验一把嫪毐的‘六马分尸’……
侧耳倾听,钟离玖玖一如既往的安静,宁玉合则是合满枝小声说着私房话:
“……满枝,你可要当心那个女人,巧舌如簧,特别会骗人,而且手段阴险的很,身上藏着些乱七八糟的毒药,什么让人笑个不停的、泪留不止的……”
“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厉害个什么呀,江湖上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当年她还想靠这些东西骗清夜当徒弟,幸好清夜聪明不信她……”
“……大宁姐,那个女人长得好漂亮呀,接近许公子,是不是看上许公子了?”
“她想得美,老牛一只,还想吃嫩草……话说令儿带着她,会不会是看上了她的美色?”
“怎么可能,许公子又冷又傲,对女子的外貌不感兴趣,不然大宁姐早就遭殃了,怎么会认你当师父……”
“嗯……也是哈……”
许不令听了片刻,脸色古怪,本就不多的睡意彻底没了,想侧耳仔细听听。只是没多久,那边就传来了:
“大宁姐,我有点渴,下去找点水喝……”
“桌子上有茶水。”
“我想喝热水……”
继而便是开门的声音,脚步声咚咚咚下了楼,没过多久,又传来上楼的声音,脚步轻柔声音很小,走到了门口,开始挑他的门栓。
许不令眨了眨眼睛,瞄了下后,把被子盖好,闭上了眼睛。
吱呀——
房门打开、关上。
祝满枝鬼鬼祟祟的进了客房,穿着碎花小裙子,已经睡下的缘故,头发披散了下来,还挺长,都齐腰了,个儿不高看起来小小的一只,胸脯却是鼓囊囊的,几个月不见好像身段儿又好了几分。
祝满枝把门关上后,便小跑到了床铺旁边,低头打量了几眼,便抬手晃了晃许不令的肩膀,小声道:
“许公子,许公……呜—”
刚叫两声,胳臂就被拉了下,直接栽到了许不令的身上。祝满枝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想要起身,却被许不令抓住手腕起不来,有些羞恼的道:
“许公子,你做什么呀?”
许不令做出惊醒的模样,眼神有些戒备:“祝姑娘,我把你当兄弟,你大晚上往我床上爬,意欲何为?”
祝满枝抽了下手,抽不开,便跪坐在了被褥上,小声道:
“我没想做什么,晚上睡不着,有事儿和你聊聊。”
许不令往旁边睡了些,拍了拍旁边的枕头:“说吧。”
“……”
祝满枝看了看枕头,脸色便是一红,有些扭捏:
“许公子,你想什么呢,大宁还在旁边……”
许不令莫名其妙:“兄弟之间,躺一起聊聊有什么的?”
祝满枝扫了许不令一眼,见他眼神很纯净好像真没其他意思,不知为何,心里面还有点小失落。犹豫片刻,便规规矩矩的侧躺在枕头上,双手垫在脸蛋儿下面,望着许不令的侧脸:
“许公子,你说要去江南提亲,哪个姑娘这么好的福气?有小宁小楚好看吗?”
许不令思索了下:“淮南萧氏的大小姐,很漂亮,长得和太后一模一样。”
“哦……那岂不是比公子大几岁,公子喜欢她吗?我听说那些个门阀大族,都喜欢攀亲戚,有些根本就不般配的,就给强行凑在一起。公子这样的人,应该娶个自己喜欢的姑娘当夫人才对……”
许不令想了想:“挺喜欢的,人聪明,又会来事儿。”
“会来事儿……”
祝满枝若有所思,明显有点想法,又开始老话重谈:
“我觉得吧,公子应该娶个年级小点的,会说话那种,对公子言听计从,还得会点武艺……淮南萧氏那么大的人家,大小姐肯定不会功夫,性子肯定也傲,娶回去就只能当个摆设,一点意思都没有……”
许不令偏过头来:“那娶谁呢……这样的人可不好找……”
祝满枝眨了眨大眼睛,琢磨了好几圈儿,欲言又止,话到嘴边变成了:“我觉得小宁挺合适,傻乎乎的,公子这么聪明,肯定说什么听什么……”
“倒也是,那过几天找到小宁,你去帮忙给说说……”
“……,哼~”
“呵呵……”
房间里安静下来。
深秋天气微凉,许不令抬起被褥,把满枝盖住,也侧躺着,彼此面对面,眼对着眼。
祝满枝本来在生闷气,瞧见许不令转过来,身体一僵,往后缩着想起身,却被许不令的胳膊摁住了,继而那张俊美难言的脸颊就凑了过来。
“呀—”
祝满枝没想到冷傲正派的许公子真会兽性大发,脸色涨红,急忙用手捂住嘴,闷哼哼道:
“许公子,你做什么呀?兄弟之间怎么能这样……”
许不令没亲着,看着胡乱扭动的小姑娘,表情严肃:
“这叫贴面礼,西域那边的习俗,我刚学的……”
祝满枝眼神窘迫,捂着嘴嘀咕:“许公子,我又不是真傻……你别这样嘛,多毁形象……”
许不令眨了眨眼睛,也懒得装了,凑过去在满枝的额头上嘬了一口。
祝满枝一个哆嗦,这次真的焦急起来,推着许不令的胸口:
“哎呀~许公子,你别来真的,我还没找到爹娘,让我爹知道,会打断你腿的……”
这个威胁还挺厉害。
许不令轻勾嘴角,靠在枕头上,看着近在咫尺的小脸儿:
“那你自己选,当兄弟还是当夫人,就这一次机会,江湖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可是会当真的。”
祝满枝还有点懵,眨了眨大眼睛:“说好的第一门客……再者公子不是去江南娶夫人吗,还有小宁……”
许不令模样很认真:“我以后是王爷,可以娶一百多个夫人,先到先得,晚到就得往后排,你再想,可就得当老幺了。”
“???”
祝满枝还是第一次见能把不要脸的话说的这么义正言辞的人,感觉心里面冷傲无双的许仙子形象稀碎,本来想生个气,可还是有点不敢,扭扭捏捏的转了个身,背对着许不令:
“我……我还小,都没想好……感觉才长大,连江湖都没闯过,嫁人了多可惜……你不要问了嘛~”
“那就当老幺,以后家里谁都比你大,见谁都得请安叫姐姐。”
“……这怎么行,你给我留个位置,我找到爹娘,想好了再说……”
“留老几的位置?”
“老大行不行?”
“……”
许不令看着祝满枝认真打小算盘的模样,靠近几分,尝试着抱住了小满枝。
祝满枝身体一僵,心砰砰砰的跳个不停,犹豫片刻,还是没有挣扎,只是小声道:
“让你抱一下好了,那种事儿真不行……”
“哪种事?”
祝满枝脸色又红了几分,想摆出清纯可爱的模样,可此时此刻又摆不出来,只能用手肘轻轻推了推:
“我又不是傻子,听书也听过荤段子……还能是什么事儿……”
许不令抱了片刻,忽然有点好笑:“满枝,老把你当兄弟,这么抱起来,还真没什么感觉……和抱男人似得……”
???
祝满枝小眉毛一皱,顿时不开心了,低头瞄了瞄很是傲人的衣襟,就给来了句:
“许公子,你眼睛没问题吧?”
许不令脸色一沉,抬手就给她量了下尺寸。
“呀——”
祝满枝脸色窘迫,还有的害怕和紧张,语无伦次的躲来躲去。
结果隔壁的房间里,就传来一声轻咳,还有宁玉合略显古怪的声音:
“令儿,有蚊子吗?怎么‘嗡嗡嗡’的?”
祝满枝眼神一慌,小心翼翼的推开许不令的手,想要跑回去。
许不令可不怕,挑了挑下巴,示意自己的脸蛋。
祝满枝略显茫然,思索片刻,就抬手在许不令脸上拍了一下,然后急匆匆的翻起身往外跑,还疑惑嘀咕了句:“许公子,你还有这种爱好呀,感觉怪怪的……”
??
许不令摸了摸脸,一时间还真弄不懂满枝是装傻还是真傻……
第二十三章 姑父,你快来呀!
同一片夜色下,千里之外的淮南郡。
淮南自古便有‘中州咽喉,江南屏障’之称,江南富甲天下,其中豪门扎堆,论其中最显赫者,莫过于传承千年的淮南萧氏。
秋冬交接之际,淮水畔依旧四季如春带着几分暖意。
整个淮南郡都是萧氏的地盘,而萧家的祖宅则修建在郊野,临河而建,周边是良田千顷,层次分明的建筑群坐落其中,家教极严,夜晚并没有灯火通明、笙歌达旦的景象,只能偶尔从楼阁的窗户里瞧见秉烛夜读的公子小姐。
萧家庄深处的一座大宅,是萧家嫡系居住的房舍,占地很大,不过因为香火凋零,里面的人却是不多,大半都是门客仆役。
大门口的两座石狮子之间,刚从京城被叫回来的萧庭萧大公子,身着书生袍如同望夫石般望着西方,望眼欲穿,已经持续了好几天。
小丫鬟揉着眼睛跑出来,在萧庭身后劝阻:
“公子,回去吧,都这么晚了,熄灯时间一到,公子若是不在床上,又得被罚抄书。”
萧庭紧紧握着折扇,满眼都是悲苍之意:
“姑父怎么走这么慢?叔叔我都到了,他怎么还没过来?真是急死个人……”
小丫鬟叹了口气:“公子莫要乱说,让家主听到,你可就惨了。”
“我还不够惨?”
萧庭抬起手来,想要骂上几句,却又不敢开口。
本来许不令一走,萧庭就成了京城第一纨绔,除开皇帝他最大,想干嘛干嘛,也不怕挨打了。结果倒好,刚潇洒没几天,忽然一封信传来,把他叫回了淮南老家。
萧庭从小到大,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萧氏家风’,什么叫‘棍棒底下出孝子’,以前亲爹懒得打他,大姑萧绮却是真敢动手,光是这半个月写的字,都比他十几年加起来都多。
现在萧庭唯一的想法,就是许不令赶快过来把萧绮娶走,别说叫姑父了,叫祖宗都可以。
只可惜许不令过来的速度,简直就是乌龟爬爬,萧庭早中晚每天看三次,就差迎君千里跑到楚地去硬拽了。
而另一侧,萧府正中的议事堂中,萧绮身着黑色长裙,头发依旧盘成未出阁的款式,眉宇间一如既往的带着几分看透世事的云淡风轻。
大管家花敬亭,坐在侧面的太师椅上,说着近日传来的消息:
“……若是探子的消息没错,祝六已经入了打鹰楼,目前在楚地走动,目的恐怕是为了曹家手上那串儿剑穗……”
议事堂坐着萧家的幕僚和各房叔伯,也算是家里每天都会举行的小会议。
萧绮坐在主位上,声音平淡:
“……通天宝典是江湖传言,祝六这等人物,不可能相信‘刀枪不入、羽化飞升’之类的说法,打鹰楼更不会为了一本前朝留下了的书籍大动干戈,搜集四件玉器,恐怕另有目的……”
“……打鹰楼的来历很明确,目的必然是想在天下间点起星星之火,不过光凭一个厉寒生,很难短时间壮大到现在的规模,背后恐怕有财阀或者大世家支撑……”
“……目前有可能造反的,好像只有肃王一脉,肃王世子也到了楚地,会不会……”
萧绮脸色微微变了下,清冷眉宇间显出几分不悦:
“藩王要反,何必依仗几个江湖势力。”
众人想想觉得也是,二房的当家萧墨,是萧绮的叔伯,此时轻声道:
“萧绮,肃王忽然提议和萧家联姻,直接让儿子过来提亲,也没事先商量。肃王开了口,圣上那边自然不会说什么,但萧许两家联姻事儿也不小,按理说该稍微避讳。可拒绝的话,肃王便得罪死了。许不令尚未婚配,本身也是一代人杰,娶你门当户对合适的很,我们几房商量了下,拒绝了太可惜,还是得看你的意思……”
萧绮表情没有半点波澜,桌子下的手却是紧紧攥着,沉默稍许,轻声道:
“我正在思索此事利弊,天色已晚,各位回去休息吧。”
众人见萧绮还是不给准话,当下也不好说什么,起身告辞后,陆续走了出去。
夜色清幽,安静的议事堂内,萧绮孤身一人坐在书桌后,待所有人都消失,眉宇间才显出几分羞愤和憋屈。
上次许不令破了天子布下的大局,萧绮本来惊为天人,对许不令刮目相看,还很为其惋惜来着。
不曾想收拾妹妹‘遗物’的时候,在那个装脏东西的箱子里,发现了一张小纸条。
萧绮从怀里拿出了一张揉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小纸条,看着上面那句‘再见,大小姐’,还有后面怪异的笑脸,忍不住又把纸条揉成一团儿,丢在了地上。
萧绮心思异于常人的聪慧,看到这句话专门留给她的话,自然是明白很多东西。
许不令那天晚上已经认出了她,知道她不是湘儿!事后都在装傻,装作没发现的样子。
萧绮一想到自己为了掩饰,拼命演戏的模样,便气的有些头晕。
既然发现了,为什么还要碰她?
从头到脚都给舔了个遍,那模样简直……
萧绮抱紧胳膊,若不是不能死,都想一头撞死在柱子上,不敢去回想,可这件事情必须得理清楚。
难不成是进去后才发现不对?
可他当时也没停下,没轻没重的,她都晕过去了……
萧绮想了半天,其实也知道那种情况,许不令肯定不敢承认,只有离开长安的前夕,才能对她坦白。
坦白就坦白,她都当做没发生过了,怎么莫名其妙又来提亲?想对她负责不成?
先不说坐镇萧家的问题,她比许不令大几岁,妹妹也在许不令家里,怎么嫁过去……
而且许不令打主意前,连商量的意思都没有,直接就是一封信‘我过来娶你了’,然后船就过来了,都不让人婉拒,哪有这么提亲的?
料定了我会嫁给你不成?
萧绮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脾气,此时也有点稳不住,起身走到小纸条旁边踩了下,便开始来回踱步。
直接回绝,让许不令滚回去显然不可能,大玥又不姓萧,人家一个藩王世子非要过来怎么拦……
答应更不可能,她又不是湘儿,岂会因为有了夫妻之实就夫唱妇随……
真嫁了,萧家岂不是真要交给萧庭那蠢蛋……
该怎么办才好……
……
踏踏踏——
脚步声来来回回,直至深夜。
向来能谋善断的萧大小姐,可能这辈子都没有这么为难过,只希望许不令走慢点,最好中途后悔别过来了……
第二十四章 装船,起航(133/446)
翌日。
太极湖上,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夜的萧湘儿,总算是缓了过来,揉着小腰儿走出房间,来到甲板上透了口气,抬眼瞧见陆夫人又和望夫石似得站在船头,眸子里便是一阵窝火。
萧湘儿和陆夫人住在一起,便是防着许不令乱来。本来陆夫人和醋坛子似得,一直从中作梗阻拦许不令碰她。也不知前天许不令灌了什么**汤,忽然就给大方起来了,直接把许不令送到了她屋里,可劲儿的欺负她,都记不清怎么熬到天亮的了。
这也罢,萧湘儿只当是陆夫人转了性子,结果倒好,天一亮陆夫人就过来了,还是那个醋坛子模样,可劲儿的阴阳怪气,明知她起不来,还在旁边笑话她,晚上又跑回来睡一起,说什么‘哪儿不舒服呀,我给你看看’。
萧湘儿气羞交加,许不令也不在没人能帮她,都恨不得自己动手用狐狸尾巴收拾陆夫人。
以前还照顾红鸾的感受,没有乱来,现在看来,是得找个机会让许不令把红鸾办了,到时候看谁笑话谁……
萧湘儿如此想着,缓步走到跟前,蹙眉道:
“看什么?想许不令了?”
陆夫人端庄娴静的站着,听见声音也没回头,只是随口‘关心’:“能站起来了?不容易呀,等令儿回来我和他说一声,下次别那么不知怜惜……”
萧湘儿见她老提这事儿,反正也豁出去了,抱着胳膊淡然道:“不用,我扛得住,反正是解毒,受点儿小苦头,总比某些人看得见吃不着强。”
“……?”
陆夫人回过头来,上下瞄了几眼:“不知羞,你说谁呀?船上还有其他人?难不成是夜莺?”
萧湘儿切了一声:“你自己想是谁,大晚上做梦‘令儿,别’的乱叫,醒来不会全忘了吧?”
陆夫人站直了几分,眸子里显出几分疑惑,正想思索这个人是谁,便瞧见湖岸之上,许不令带着一大串儿姑娘回来了。
“怎么又来两个!”
陆夫人顿时把乱七八糟的全忘了,咬着下唇跺了跺绣鞋。
萧湘儿也有点不满,毕竟这出去一趟就带几个姑娘回来,也太不把本宝宝放在眼里了。她回头看了一眼,人影渐近,却见来的是宁玉合。
陆夫人看清来人后,轻轻松了口气:
“原来是宁道长,我还以为又带姑娘回来了……旁边那丫头是满枝吧,我还想让她当奶娘的,湘儿你觉得如何?”
萧湘儿侧面看向陆夫人规模壮观的衣襟,打趣道:
“长那么大个胸脯,当奶娘谁有你合适……”
陆夫人脸色微微一红,低头看了看:“没身孕怎么当奶娘,我倒是想给令儿带孩子……”
萧湘儿有些受不了,也不说了,转身就回了船舱。
陆夫人仪态大方站在甲板上,把宁玉合迎上了船,以前就很尊敬宁玉合,此时自然也亲热,拉着宁玉合就开始嘘寒问暖。
钟离玖玖眼力不错,早就看出了许不令和陆夫人极为密切,想要找住徒弟的心先得抓住徒弟的姨,也凑了进去闲话家常。
宁玉合当着陆夫人的面,自然不会对钟离玖玖冷眼相向,只是站在中间挡着,不让她花言巧语蒙骗的心地纯善的陆夫人。三个女人就这么你来我往的回了船舱。
许不令安排护卫起锚出发去岳阳后,便带着变得有些腼腆的祝满枝上了船楼二层的书房。
自从昨晚甜了一回后,祝满枝明显扭捏了不少,毕竟是情窦初开的少女,新鲜感和紧张并存,以许不令的了解,估计还得适应两三天,才会恢复往日的活蹦乱跳。
船只慢慢离岸,自太极湖驶入丹江。
许不令打开二楼书房的房门,祝满枝还有点犹豫,似乎是怕独处的时候许不令又要亲她。可刚刚走进去,就瞧见一个瘦不拉几的小丫头片子,拿着许不令的剑擦来擦去,眼睛大大的,脸蛋儿雪白长得十分标志,见到许不令便笑盈盈的开口:
“公子回来了。”
许不令走过去,很亲昵的在那丫头片子头上揉了下,明显是很喜欢的。
“……”
祝满枝小眉毛一皱,感觉到几丝威胁,不过她连小宁这样的大风大浪都见过了,对眼前这明显没她大的丫头自然没当做对手,只是笑嘻嘻询问:
“许公子,这是谁呀?”
“夜莺,我的通房丫头。”
夜莺本就是通房丫头,心也大,对这小玩笑丝毫不在意,认真点头。
“通房……”
祝满枝跟看了看人高马大的许不令,又看了看身材纤瘦的小夜莺,稍微联想了下,便是轻轻蹙眉:
“许公子,你怎么能做这种事?她才这么丢丢大……”
许不令没想到祝满枝会关注这个,有些好笑:
“她十五,你十七,你们俩差不多。”
“谁说差不多。”
祝满枝当过捕快,可是很有正义感的,跑到夜莺的跟前,忽然发现个子比夜莺矮了一丢丢,还踮起脚尖,然后道:
“我明显比她大,她小胳膊小腿的,估计连杀鸡的力气都没有,你这么结实,怎么能……”
许不令在软塌上坐下,倒了杯茶:“你可别小看她,可厉害了,博古通今武艺高强,比小宁都厉害。”
祝满枝半点不信,看了看夜莺的细胳膊细腿:“小宁长得高,她才多大,比我还瘦,肯定没我厉害。”
许不令端起茶杯,左右扫了几眼:
“要不打一场?”
“打就打,谁怕谁,我和大宁练了几个月,武艺突飞猛进,可不是以前了。”
祝满枝自从知道自己亲爹是大玥第一悍匪后,特别发愤图强,剑法自然是练会了,此时为了在心上人面前表现一番女侠风范,很有气势的摆出了个起剑式,然后……
“许公子,说好的点到为止,她怎么没轻没重的……”
“我没用力……”
“还说没用力,地板都踩裂了,你胜之不武,重来……”
许不令慢条斯理的喝着茶水,觉得漫漫长路船上多了几个姑娘,有意思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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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宝宝急了
从丹江顺流而下,一场秋雨在半途落了下来,雾锁寒江,两岸苍茫,原本能用来解闷的景色也看不着了,一船姑娘都躲在屋里拉家常。
钟离玖玖明显是个长袖善舞的狠角色,舌绽莲花嘴上功夫极好,真懂助容养颜的法子,言词又不失大家闺秀的风范,只用了半天的功夫,就把陆姨哄得颇为意动,开始姐妹相称了。
宁玉合肯定不喜欢钟离玖玖,但钟离玖玖表现安分,宁玉合性格使然不可能背地里揭人短,只能陪在陆夫人身边盯着。萧湘儿在船上闷的发慌,又不好找许不令腻歪,自然而然是和她们凑在了一起。
四个风韵佳人闲话家常,许不令凑进去难免扫兴,便和湘儿说了一声,让她动手刻一副麻将,以后路上无聊的时候可以凑一桌子解闷,脱‘姨’麻将什么的……
祝满枝年纪差了几岁,跑过去和小丫头片子似得,根本就插不上话,便和许不令、夜莺凑在一起,三个人下下棋讲故事。
说起正经的,满枝自然比不上博览群书的夜莺,但说起乱七八糟的江湖事儿,那叫一个谈笑风生,把几个月以来和宁玉合行走江湖的见闻说的是险象环生,智勇双全、嫉恶如仇又貌美如花女侠形象跃然纸上,若不是夜莺见识过满枝的剑法,还就真信了。
就这样走了一天,到了晚上,满枝可能是怕许不令一时兴起,还是和宁玉合睡在一起。其他人都是各自一间房,船上房间很多,专门为姑娘们准备的,还有专门给萧大小姐留的‘婚房’,在楼船顶层。
许不令洗漱完毕后,回到了船尾的房间,推门进去,便瞧见萧湘儿躺在软塌上,穿着火红的贴身小衣,烛火幽幽,哪怕是平躺着衣襟处依旧峰峦险峻,很大两团儿,看的正在敷面膜的巧娥颇为眼红。
钟离玖玖调配的面膜,有点像是海藻泥,加了很多中草药,味道挺香,只是抹在如花似玉的脸蛋上,看起来实在有点不怎么样。
巧娥半跪在地摊上,正在认真涂抹,发现许不令进来,顿时着急了,用身子把萧湘儿挡住:
“小王爷,你待会进来,现在小姐不好看……”
萧湘儿拿着小铜镜本就有点嫌弃,见许不令进来了,自然怕他看到自己现在的模样,用手挡住脸:
“你出去,门都不敲,红鸾怎么教你的?”
“我回媳妇房间,敲什么门?”
许不令勾了勾嘴角,把房门关上走到了跟前,抬手在巧娥腰上拍了下。巧娥脸色微红,也不敢说什么,把小碗放下,便低着头跑出去了。
萧湘儿依旧用袖子挡住脸,瞧见贴身丫鬟如此不争气,都不知道拦人,杏眸中显出几分恼火:
“许不令,你越来越放肆了,我可不是你妻妾……”
许不令在软塌旁边坐下,拿起小碗,继续帮忙敷面膜:“好啦宝宝,再闹就地正法了。”
“你—”
萧湘儿抱着衣衫不多的胸口,瞄了许不令几眼,终究还是服软了,规规矩矩躺着让他在脸上抹来抹去。
楼船在江面微微起伏,夜雨洒在紧闭的窗户上,让房间倍显安静。
昏黄的烛火照应着许不令的侧脸,一双桃花眼带着三分笑意,居高临下的姿势又有点眼熟。
萧湘儿望了片刻,似乎是联想到了什么,咬着下唇,不自觉的便弓起了雪白脚丫,在软塌上蹭了蹭。
许不令瞄了一眼,嘴角含笑:
“宝宝别急。”
“谁急了?”
萧湘儿脸上涂着面膜,看不出脸红,端端正正的重新躺好,略微寻思,岔开话题:
“许不令,你到底准备怎么安排红鸾?”
“她是我姨……”
“什么姨,这鬼话你自己信吗?”萧湘儿眯着眼斜了许不令一下:“你又不是没做过亏心事,上次在避暑山庄,你恐怕早就吃干抹净了……”
“没有,我就抱了一下,当时宝宝拉着不让我走,还让我亲陆姨……”
“你怪我咯?”
萧湘儿淡淡哼了声,把脸上的手拍开:“她成天姨来姨去的,你也成天姨来姨去的,偏偏还都装作问心无愧的模样,有意思?”
许不令无奈摇头:“我没装作问心无愧,已经和你坦白了。”
“那是我套出来的,若是不套话,你会承认?”
萧湘儿有些恼火,抱着胳膊轻声道:“我和红鸾朝夕相处这么久,她晚上睡着了,有时候就会说梦话,我偷偷碰她,她就念叨‘令儿,别’什么的,肯定知道你对她做过什么……她喜不喜欢你,我能看不出来?不敢说罢了……”
许不令呵呵笑着:“陆姨性子保守,这事儿以后再说……”
“不行。”萧湘儿坐起身来,摆出太后的威严做派,认真道:“你和她说清楚,不然她和醋坛子似得,整天阴阳怪气看我笑话,我难不成就放荡?我也是书香门出来的,脸皮比她厚不了多少,凭什么老让我被她笑话?”
许不令摊开手:“宝宝别闹,这事儿不是一句话就能解决的……”
萧湘儿瞪着眸子:“她不敢说也就罢了,你一个大男人,就不会和对我一样主动点?我都敢碰你还怕一个姨?现在你装作不知道,整天往船上带女人,她又不好说你,就整天酸我……”
许不令叹了口气:“我知道陆姨的性子,小事儿喜欢酸酸,大事儿清楚的很。我又不是没主动过,稍微举止过火,陆姨就能躲好几天……”
“她就是榆木脑袋,不动真格想不开,你直接点她自然就想通了。你不信现在就过去,把红鸾扒干净那啥了,她连声儿都不敢出,事后最多哭两天,我再一劝,就顺水推舟了……”
许不令眉头一皱:“夫妻是一辈子的事情,哪有这么来的,以陆姨的性子,非得委屈半辈子……”
“你知道心疼她要水到渠成,怎么不想着我?你当时对我那叫一个直接,连哄带骗就给那啥了……”
“没骗你,那不是解毒嘛……”
萧湘儿咬了咬牙,瞪了许不令几眼后,无可奈何,又倒头躺下了,冷哼道:
“你们就继续装,反正你心里只有红鸾,不把我这救命恩人放在眼里,想怎么来就怎么来。我反正受不了她了,你要是下不了手,我来给你想办法……”
许不令无言以对,言语上哄不好,便往后坐了些,握住了光洁的脚丫,顺着腿亲了上去。
萧湘儿正在生闷气,察觉不妙眼中顿时露出羞恼惊惧,手肘撑起上半身,想要把脚抽回来:
“哎呀~我不说了,你住口……”
“乖……”
“呜——你……好哥哥,好郎君……妾身……呀~慢点……”
声音渐软,风雨愈急,楼船在烟雨蒙蒙的江面上渐行渐远……
第二十六章 洞庭山水
沿途没有停靠,数百里行程借着湍急的江水,只用了三天功夫。
行至洞庭湖上雨还没停,差点撞上满载歌姬才子的画舫,才发觉已经到了。
暮雨潇潇,湖面上烟波袅袅,遥遥可以瞧见湖岸边的千古名楼,街上的行人比较稀少,反倒是显出了几分烟雨江南的韵味。
楼船在船工的牵引下,缓缓停靠在了岸边。雨势不大不小,陆夫人和萧湘儿没有冒雨出去心思,依旧坐在屋里和钟离玖玖交流护肤养颜的法子。
钟离玖玖可不是外秀中干的绣花枕头,能把钟离楚楚培养成昭鸿八魁便能看出其本事,各种五花八门的养颜秘法层出不穷,从头发保养到脚趾头,听得博学多才的萧湘儿惊为天人,连想要挑刺的宁玉合都挑不出毛病。
许不令对此自然是不加干涉,毕竟‘女为悦己者容’嘛。祝满枝和夜莺年纪小,对这些兴趣倒不是很浓,反而是对螃蟹的兴趣要大些。
快入冬马上就吃不到最肥美的螃蟹了,为了不留遗憾,船刚靠岸祝满枝就跑到了甲板上,还把宁玉合拉了出来,一起去宁玉合上次所说物美价廉的小店儿。
许不令答应和满枝一起去吃螃蟹,在船上也没事儿,便带着夜莺,四个人一起下了船。
黄昏时分,街道上人影稀疏,夜莺撑着伞走在许不令跟前,有些好奇的左看右看。祝满枝躲在宁玉合的伞下面,来过一次,此时颇为老练的当导游:
“前面就是岳阳楼,楼高三层,旁边则是岳阳最出名的酒楼仙客来,东家是船帮的龙头老大陈汉,曹家退隐江湖后,就属他人脉最广,就和长安的陈四爷差不多……”
许不令顺着话语打量几眼,想了想:“岳阳除了曹家,还有什么高手没有?”
“呃……”
祝满枝眨了眨眼睛,她光顾着找吃的,还真没注意这些。
夜莺回想了下,倒是开口道:
“岳阳地处中原腹地,时至今日依旧三教九流汇集,其中不乏高手。除开开武馆的虎头山林家,还有彭家庄、龙湾何家等,虽然算不上一流世家,在江湖上也小有名望。除此之外,游侠儿也不少,最出名应该是十年前的悍匪‘鬼娘娘’,到现在还挂在缉侦司的甲字号悬赏名录里面……”
祝满枝是缉侦司出来的,可从头到尾都在巡街,对于衙门里的悍匪名录还真记不清楚,不过对匪人的危险程度很了解。
案牍库中悬赏的犯人分甲乙丙三等,百姓犯案根本就用不着出动狼卫,丙字号的通缉犯,至少都是官吏或者杀人放火的,吴忧薛义便属于此类,乙字号则是极为难缠的悍匪,也是狼卫抓捕的主要目标。
甲字号自不用说,能上去的都是法外狂徒,祝六、厉寒生等等都在其中,加起来也没多少个。
听见岳阳还有这么一号人物,祝满枝自然惊讶:
“甲字号的悍匪?那岂不是和我爹差不多,那个鬼娘娘干了什么事儿呀?”
夜莺摇了摇头,她只是记下了朝廷的缉捕文书而已,对于细节并不了解,只是说道:
“杀官造反,武艺极高,反正没抓到。”
宁玉合撑着白色油纸伞,此时回过头来:
“我当时刚到武当山,那时候铁鹰猎鹿世道乱的很,有不少江湖人反抗朝廷,鬼娘娘便是那时候冒出来的,隐姓埋名没人知道是谁,在楚地四处暗杀狼卫和官吏,短短两月杀了近百人,后来直接杀到了楚王府,差点把楚王脑袋摘下来……”
许不令闻言略显惊讶,身为藩王世子,他对藩王的家底自然了解,肃王府地处贫瘠的西域,防卫已经很夸张了,而楚王和吴王两个富的流油的藩王自然只强不弱,敢冲进楚王府暗杀,和进太极宫杀皇帝的难度区别不大。
许不令想了想:“我怎么没听说过这号人物?”
宁玉合叹了口气:“楚王响应朝廷清剿江湖人,自然有所防备,当时把武当山的陈道子和虎头山的林大当家暗中请到了王府以防不测,鬼娘娘贸然闯入吃了大亏,曾经听陈道子说起过一次,中了三剑败逃,恐怕伤了根本,从那之后便销声匿迹了……”
许不令点了点头。
交谈之间,四人来到了集市后巷的一家小店内,店名‘杨记’。
小店有了些年月,修建在比较偏僻的后巷,里面只有四张桌子,淡淡的香味从后厨的方向传来,让人一闻便觉得食欲大动。
下雨没有客人,身着布裙的老板娘坐在靠窗的一张桌子上,看着旁边七八岁的小丫头写字。
老板娘三十来岁,荆钗布裙身材娇小,容貌气质都很柔婉,瞧见有客人进来,便含笑起身招呼:
“几位客官第一次来吧,里边请。”
店虽然很小,不过收拾的极为干净整洁,正在写字的小丫头穿着襦裙,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很有礼貌,也站起身来福了一礼。
许不令挑了个光线好的桌子坐下,让满枝点了几样特色的美食。
夜莺还在回想方才的交谈,认真道:
“鬼娘娘遇上陈道子加楚王府一众门客,只是重伤逃遁,确实称得上悍匪。”
宁玉合坐在许不令左手边,给三人倒着茶水,摇头轻叹道:
“杀官自然是匪,但江湖人不一定都是恶人。就和祝老剑圣和满枝的爹爹祝六一样,在朝廷眼中自然是悍匪,不过在江湖上就是豪侠,有气节讲规矩,不会没理由的杀人,更不会欺凌弱小,比大部分朝廷官吏好多了……”
宁玉合是江湖出身,又深受其害,对朝廷铁鹰猎鹿自然是有偏见的。
许不令稍微想了下:“江湖规矩建立在个人道德之上,但品德高尚的江湖人没几个,律法是道德的底线,朝廷可能做得不对,但大玥律绝对比江湖规矩更能分清人的善恶。”
江湖本就是不受律法约束的社会环境,不可能共存,这番话其实也没什么意义。
宁玉合点了点头,没有反驳许不令,只是轻声道:
“铁鹰猎鹿的时候,当今圣上下令清扫江湖不服管束之辈,御令从长安一层层传下来,到了底下就完全变了。好多官吏凭借职务之便,不分青红皂白对江湖势力大肆剥削,说你是匪你就是匪,田产地皮铺子说收就收,敢说个不字就是抄家斩首,若非如此,岂会闹成最后那场面……鬼娘娘在我看来,就是侠客,杀的都是贪官污吏,换做是我,我照样会那么做……”
许不令思索了下:“重伤逃遁而没死,也算是好结局了。”
小店之中,正在写字的小丫头,见娘亲去了后厨,也在偷懒旁听,此时或许不懂,回过头小声询问:
“那个鬼娘娘,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呀?我听好多客人都说过个……”
小丫头长得挺可爱,文文静静的,不怎么怕生。
许不令打量几眼,偏头轻笑道:
“立场不同罢了,没有什么好人坏人,小妹妹用心读书,长大就知道了。”
“哦……”
小丫头似懂非懂,又转回去继续写字了。
片刻后,老板娘端着几样小菜过来放在了桌子上,热气腾腾色香味俱全。
许不令和满枝夜莺当下也没心思再聊无关的事儿,拿起筷子开始大快朵颐。
宁玉合是出家人,不近荤腥,只是要了一碗清粥,坐在旁边很贴心的端茶倒水。
小店不大,又没有其他客人,祝满枝是个半吊子不太会吃螃蟹,见老板娘安安静静坐在旁边,便把人家给拉了过来请教。
老板娘很是和气,有问必答,闲谈间了解到叫孟花,相公在岳阳的一家镖局当标头,自个带着八岁的女儿开着小店谋生,一家三口也算阖家美满。
许不令终究是男子,没有打扰女人们的闲聊,只是坐在旁边当三陪,几杯酒下肚,满枝儿正认真研究怎么吃螃蟹腿的时候,雨幕潇潇的后巷之中忽然出现了一道身影——身着长袍持着油纸伞,腰间悬着一把无鞘铁剑,站在一家酒肆的房顶上。
许不令正端起酒杯,余光察觉后,便转头看去,可远处的酒肆屋顶上又没了人影,转而是一个中年男人坐在酒肆的窗口,一双平淡的眼睛正看着他。
眼神凌厉如剑锋,让人难以直视,却没有什么敌意。
许不令不认识此人,见对方好像是来找他的,蹙眉稍微思索,便让宁玉合带着两个小姑娘继续吃饭,他以去买壶酒由头,孤身前往了远处的酒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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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写细纲用了不少时间,就两更了。
第二十七章 老丈人
雨水细细密密,洒在后巷的房舍之间。
茶肆酒铺里都没什么生意,上了年岁的老妪坐在门口,看着面前白衣如雪的公子从积了层雨水的青石路面上走过。
滴滴答答——
雨水顺着伞骨滑落在了地面,许不令目光停留在远处酒肆窗口的中年男人身上。
男人穿着灰色的袍子,头发用发带束起,看起来并非出身富贵之家,也没有江湖豪侠身上的那股锐气。
但不知为何,许不令总觉得很危险,那是发自本能的戒备。感觉就像是太极宫里操着口公鸭嗓的贾公公,整天岣嵝着腰见人三分笑,没有半点盛气凌人的地方,却让人发自心底的忌惮。
相距不到五十步,距离并不远。
许不令缓步走进酒肆,有小二迎上来招呼。
把伞递给小二后,许不令径直走到了靠窗的酒桌旁,在中年男子的对面坐下,看了眼放在桌上锈迹斑斑的铁剑:
“阁下的剑不错。”
中年男子目光放在窗外的烟雨蒙蒙之上,声音平淡:
“一把铁剑,没什么来历。”
许不令单手放在桌面上,手指轻扣桌案:
“兵器是死的,看握在什么人手上,阁下这剑锋芒太盛,若不是没什么杀意,我都不敢靠这么近。”
中年男子淡淡吸了口气,转过头来,拿起桌上的酒壶,给许不令倒了一碗酒:
“我叫祝六,满枝她爹,你应该听说过。”
清凉酒液落入碗中,四平八稳,如同静止。
许不令表情微微僵了下,本来还在摆酷装侠客,听见对方的名字后,便升起了几分笑意,抬手扶住酒碗:
“原来是岳父大人,晚辈有眼不识泰山……”
“……”
祝六眉头紧蹙,倒了一碗酒,把酒壶放在桌面上,上下打量许不令:
“别套近乎,男主外女主内,满枝的婚事你自己找她娘,我管不着。”
许不令站起身来,端起酒壶给祝大剑圣倒酒,笑容亲和:
“有岳父这句话,晚辈就放心了。都是一家人……”
祝六沉默片刻,有些无奈的摇头,抬手扶住酒碗,语气一如既往的没什么亲热感:
“叫我祝伯父即可。”
“呵呵……”
许不令斟满了酒,在对面坐下,面带微笑:
“祝伯父怎么过来也不打个招呼,满枝找了你几年,天天念叨来着。”
祝六偏头看着远处小店中那个已经大了两岁的丫头,轻声道:
“就这样走走逛逛挺好,她生来就不是混江湖的料,江湖也没什么好混的。”
许不令点了点头,仔细打量祝六几眼:“祝伯父入江湖,是为了报仇?”
“江湖除了恩怨情仇,还能有什么。当年被逐出家门时,便已经看透了,和满枝他娘归隐山林,本以为能和江湖划清界限,却不曾想朝廷灭了祝家满门,这个血仇自然要报。满枝当年还小,等她长大了才离开,这一走是不死不休,所以不会再见她了……”
祝六平淡诉说完了往事,看向许不令:“今天过来和满枝无关,来找你,谈江湖事,所以别套近乎。”
许不令点头,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祝六则比较直接,伸出了右手:
“把冰花芙蓉佩交出来。”
“呃……”
许不令眨了眨眼睛。
怎么感觉和打劫似得……
把人家闺女都拐跑了,要件玉佩根本就不算事儿,只是玉佩送给其他姑娘了……
许不令寻思了下,摊开手道:
“玉佩从左亲王手中得来,已经送人了……”
祝六收回手,眉头轻蹙:“送给谁了?”
许不令笑了下:“一个朋友,祝伯父不认识,嗯……祝伯父也相信《通天宝典》的说法?”
祝六摇了摇头,端起酒碗抿了一口:
“玉佩和《通天宝典》没有关系,但很重要,打鹰楼志在必得,谁拿谁死。我也在打鹰楼中,私下过来和你谈,你交给我可以免去不少麻烦,若是信了那虚无缥缈的说法拿着玉佩不放手,会惹祸上身。”
许不令思索了下:“祝伯父也在打鹰楼?打鹰楼好像是造反的,搜集玉器有什么用?”
祝六放下酒碗,蹙眉看着许不令:
“你想不想当皇帝?”
?!
许不令坐直了几分:“祝伯父,你这个问题,我怕是不好回答……”
“既然知道不好回答,你一个藩王世子,我一个反贼,你问我这些,我怎么告诉你?”
许不令想了想:“……倒也是。”
祝六目光沉静,打量着许不令:
“祝家满门死于朝廷之手,张翔、崔家、唐家都只是马前卒,这笔仇记在宋氏身上。打鹰楼无论做什么事儿,目的肯定是为了血债血偿,所以我才入了打鹰楼。
即便宋氏灭了,这天下总得有个主子,江湖人坐不稳。你外公和你娘的血仇,甚至是你在京城的遭遇,也该算在宋氏头上。这次我过来找你,无第三人知晓,你若有心,我可以帮你联系打鹰楼上下,帮你一把。”
许不令笑容随和,看向了桌上锈迹斑斑的铁剑:
“祝伯父的剑,一动则血溅五步。我不是江湖人,但我手中的剑,一动必然伏尸千里。
所以我的想法,甚至我父王的想法,有时候意义都不大。
大势没到,想反都反不了,大势到了,不反都会黄袍加身。
打鹰楼再强强不过西凉二十万悍勇,祝伯父的好意我自然心领,但这件事不能按江湖人的习惯来考量,所以没法答应。”
祝六点了点头:“你是王侯之子,看的东西自然比我一个江湖游侠儿多。不过江湖虽小,水同样不浅,你现在既然无心插手,就当敬而远之。打鹰楼的行事作风你应当听说过,知道玉佩在你手上,必然会过来取,你最近自己当心。还有,别插手曹家的事儿,不然到时候刀剑相向,伤了彼此情分。”
“祝伯父和曹家也有旧怨?”
“祝家和曹家是世交,家父和曹渠简以兄弟相称,危难之时曹家袖手旁观,在江湖上这叫背信弃义。”
许不令皱了皱眉:“我听青虚真人说,曹渠简人还不错……”
祝六摇头道:“等你经历多了,就知道做的事和为人关系不大。便如同朝堂上,国破必败之际,将领死带着兵马守不退直至殉国,算不算英雄?”
许不令点了点头:“自然算。”
“国破必败之际,将领响应明主,大开城门弃暗投明,让无数将士百姓免于横死,算不算小人?”
许不令听到这个,稍微迟疑了下:“这……估计要看评价的人站在哪一方。”
“所以为人和做的事无关,只是看彼此立场罢了。我是江湖人,当年若是曹家有难,我祝家必然同进同退,反之曹家却袖手旁观,自然结了怨。”
许不令若有所思的点头,没有再多说。
祝六说完了后,偏头看了看远处的祝满枝一眼后,便站起身来走出了酒肆:
“多事之秋,早日离开岳阳,玉佩的下落最好透漏出去,别小觑了打鹰楼。”
许不令起身送别,稍微思索了下,他也不知道钟离楚楚现在跑去了哪里,宁清夜可能还藏在曹家,玉芙又在三百里外的岳麓山眼巴巴等着,想要就这么离开外也不容易啊……
第二十八章 你看什么?
天色渐暗,小店的灯笼亮了起来,窗户旁的酒桌上聚餐仍在继续,祝满枝脸儿红彤彤的,拿着小酒碗正和夜莺拼酒。
酒是女儿家都能喝的米酒,很顺口也不烈,只是夜莺才十五岁,在王府滴酒不沾,酒量还真不行,两口下去脸比满枝都红,还做出一副认真模样,和满枝猜拳。
满枝近两年走在市井间闯荡,本事自然是比夜莺大的,此时找到了能教育小妹妹的地方,玩的十分起劲儿,连许不令出去半天没回来都不曾注意。
宁玉合也小酌了两口,安安静静的坐在旁边打量两个稚气未脱的小姑娘,不知不觉又想起了徒弟清夜。
若是清夜在这里,应该会很热闹吧……
宁玉合如此想着,发现许不令提着一壶酒走到了小店的屋檐下,正在收伞。她站起身来,走出了小店,站在许不令跟前,柔声询问:
“令儿,怎么去了这么久?”
“酒种类比较多,多看了下。”
许不令收起雨伞靠在墙边,见宁玉合脸颊酡红带着三分酒意,也没有直接进去,站在外面陪着醒酒透气。
秋雨连绵,灯笼在屋檐下摇摇晃晃。
宁玉合为了行走方便没有穿道袍,只是一身素雅的白色长裙,头发也盘成了常见的垂云髻,不施粉黛打扮的很普通,但毕竟是前天下第一美人,在夜灯秋雨之下看起来,散发着不好用言语形容的韵味。
与湘儿的明艳、钟离玖玖的狐媚不同,也不似陆姨的温润如水端庄娴静,宁玉合初看起来好似没有特点,可看的久了,慢慢就体会到了那句‘世间美人再难入画’的含义。
柳眉清目,薄唇皓齿,如同一块天热的美玉,没有半点瑕疵,怎么看都是完美,任凭怎么联想也想象不出更好的搭配,越看越有味道,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特别是现在昏黄灯光之下,脸颊上升起两抹淡淡的酡红,配上那份远离红尘的淡薄气质,便如同不小心落入凡世的仙子玉女,让人想看又怕亵渎了。
许不令本来正想着祝六的话,不经意间扫了眼,便没有再移开目光……
宁玉合举目眺望着房檐下的灯笼,察觉到许不令目不转睛看着她的侧脸,本来没在意,忍了片刻,才偏过头来:
“你看什么?”
许不令眨了眨眼睛,笑了下:“师父穿这身挺合适,那个道袍显得有些不搭。”
宁玉合低头看了眼:“是嘛……”说到这里,又想起了自己的身份:“为师是出家人,不在意这些,你注意这个作甚?”
说话间,宁玉合瞄了许不令一下,应当是想起了那些不堪回想的事儿,表情带着几分异样。
许不令自然是眼神纯净无邪念,偏头往向了雨幕:“随口说说罢了。”
宁玉合本来也相信许不令是个心无邪念的男人,可自从发现了许不令收藏的肚兜、落红之后,就不怎么相信了。
食色性也,私房之中的一点小爱好无伤大雅,只要为人处世有君子之风即可,宁玉合想通后,倒也不讨厌许不令,但心无邪念的印象肯定没了,觉得许不令还是有点好色,是个正常的年轻男人,对漂亮女人有占有欲的……
宁玉合瞄了许不令几眼后,稍微整理衣衫站直了几分,岔开了话题:
“清夜还是没有下落,你明天随为师去曹家看看。”
许不令知道打鹰楼来的是祝六,曹家百分百挡不住,肯定是要把直来直去的宁清夜拉回来,当下点头:“好。”
宁玉合语气神态都有些不自然,想了想:“对了,令儿,你在长安的时候,和清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许不令眨了眨眼睛,微笑道:“也没什么,救了她一次,余下的时间都在养伤,也没见过多少次面……”
宁玉合微微颔首,思索了下,也无话可说了。
小店之内,老板娘孟花把被风吹歪的幡子拨正,瞧见白衣男女站在屋檐下,郎才女貌的甚是养眼,轻笑着打趣了一声:
“公子到是好福气,身边的家眷个个如花似玉,可要好好珍惜才是。”
许不令在桌上话不多,都是满枝在说话,‘大宁姐小夜莺’的叫,宁玉合看起来也才双十之龄,自然被认为是富家公子带着妻妾出来游玩了。
宁玉合本想解释一句,不过想想师父也算家眷,刻意解释反而让人误会,便轻轻笑了下,转身回到了店里。
许不令看着三十多岁的老板娘:“自然的,大嫂一个人开店还得带孩子,挺辛苦吧?”
孟花端着木盆,笑容亲和:“也就忙的时候累点,一家人平平安安有什么辛苦的,巴不得一辈子都过这样的日子。”
许不令转眼看了看与世无争的小店儿,轻轻点头:
“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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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阳楼外的洞庭湖岸,并没有因为秋雨而消减多少热闹,随着夜晚到来,街市和湖面上的画舫都亮起了灯火,丝竹之声和酒客歌姬的欢笑在夜雨中遥遥可闻,不乏文人骚客站在楼宇之上对酒当歌,展现楚地的士子风流。
停靠在岸边的楼船上,不少丫鬟站在飞檐下面观赏千古名楼的夜景,王府门客在楼船上下严防死守,目光注意着岸边来来往往的江湖客。
船楼的内部,宽大的客厅内,陆夫人站在窗口,也看着湖岸的形形色色,不过心思自然没放在夜景上。
客厅的案几上摆着捣药罐、铜碾子、小称等物,旁边精致的木盒中则放着各种名贵药材。
萧湘儿和钟离玖玖侧坐在地摊上,认真按照调养皮肤头发的方子研磨药材。
钟离玖玖出生南越的山寨之中,不算贫寒,但药材这东西是个无底洞,即便是毒药,比较名贵的也是天价,所需药材不是随便去山上转一圈儿就能找到。给徒弟钟离楚楚温养身体,几年下来掏空了钟离玖玖的家底。
如今跑到了许不令的船上,钟离玖玖可算明白了门阀世家的底蕴,都不用说许不令,光是陆夫人,听说她会助容养颜的法子,随口和医女说了声,只要能想到的药材基本上都能找到,把人参当萝卜用,萧湘儿还担心年份不够,抹脸上会不会出问题。
钟离玖玖能把锁龙蛊的解法都研究出来,明显是很专业的,怕浪费药材加之要讨好两位许不令的身边人,心思十分专注,认真配方子基本上不说话。
萧湘儿对奇淫巧技涉猎颇多,萧家人基本上人人都会医术,搭个手自然信手拈来。不过自个忙活半天,发现陆夫人又在当望夫石吃现成的,萧湘儿便有些不乐意了,加之手上的捣药杵,老是让她想起许不令晚上捣她的场面,心里有点古怪,便放下的捣药杵,偏头道:
“红鸾,你看什么呢?”
陆夫人回过神来,回头看了眼,幽声道:“下这么大雨,令儿怎么还没回来?”
“我怎么知道。”
萧湘儿靠在软塌上,端起茶水抿了一口:“他一个大男人,又那么厉害,还能被拐了不成。你不帮忙就去睡觉,就知道吃现成的。”
陆夫人连药材都认不全,自然没法帮忙,觉得别人干活在这里望着确实不好,便转身走向了门口:
“令儿回来了,和我打声招呼。”
“好!”
萧湘儿目送陆夫人离去,稍微坐了下,忽的起身走到了门口,把门给关上了……
第二十九章 难言之隐
房间中,钟离玖玖正称量着药物,瞧见萧湘儿的动作后,微微眯眼。
四五天接触以来,钟离玖玖知道萧湘儿是许不令未过门的夫人,通俗点说就是宠妾,陆夫人则是许不令的长辈,但萧湘儿和陆夫人又以姐妹相称,从两个人言词态度来看,萧湘儿似乎还压着陆夫人。
钟离玖玖到现在也没弄明白这乱七八糟的算是什么关系,不过王侯之家本来就乱,也没有大惊小怪。她目的是收许不令当徒弟,而且要比宁玉合地位还高,所以知道陆夫人和萧湘儿都能左右许不令的意思就可以了。
相较于陆夫人,钟离玖玖目前更倾向于和萧湘儿处好关系,毕竟没有什么比女人的枕头风更厉害,只要萧湘儿在被窝里给她说几句好话,拜师的事儿还不是轻轻松松。
此时瞧见萧湘儿鬼鬼祟祟的模样,钟离玖玖自然明白有事儿要找她,便微笑询问:
“湘儿姑娘,怎么啦?”
萧湘儿关上了房门,缓步走到案几旁边,看了对面的娇媚女子几眼,欲言又止。
萧湘儿本就傲气,陆夫人最近老是笑话她,百口莫辩,很想把场子找回来。只是和许不令这臭哥哥抱怨,许不令总是顾左右而言他一直推诿,问急了就折腾她,半点道理不讲。
萧湘儿明知道许不令和红鸾就差一层窗户纸,却都装模作样的不捅破,心里自然有气。左右牵线搭桥没有,也只能想点不怎么正经的法子,反正是为了许不令和红鸾好……
念及此处,萧湘儿看向了对医药一道造诣极高的钟离玖玖,带着三分微笑,小声道:
“钟离姑娘,知道我和许不令的关系吧?”
“自然知晓,湘儿姑娘是有难言之隐。”
钟离玖玖表情很自然,没有半点异样,她虽然不算严格意义上的大夫,但毒药和灵丹妙药本质上都是药,在南越山寨之中没少帮人治病,大夫的职业操守还是有的。
萧湘儿咬了咬下唇,有些犹豫,起身走到了钟离玖玖旁边坐下:
“嗯……是有一点事儿……”
“我是大夫,湘儿姑娘但说无妨。”
萧湘儿勾了勾耳畔的发丝,迟疑片刻:“罢了,我和钟离姑娘直说吧……嗯,就是那种事儿……我和许不令是夫妻,隔几天就会同房,可是……”
钟离玖玖柳眉轻蹙,表情稍微有些不自然:
“许公子……已经阳事不举了?我号过脉,肾气充足气血旺盛,不应该呀……”
“不是……”
萧湘儿咬了咬下唇,轻叹了一声:“我和他……在一起的原因比较复杂,他性格比较冷,钟离姑娘应该也看出来了些,嗯……比较木讷,行房的时候,从来都是规规矩矩不说话,就和例行公事似得……”
钟离玖玖轻轻点头,没有怀疑——她和许不令虽然接触不多,但是能看出去许不令气质清冷‘不食人间烟火’,遇见多漂亮的女子,眼神都不带动的,似乎完全没把女子的姿色放在眼里。
这种男人,大半都是严于律己的真君子,而且在夫妻之间都是相敬如宾,把行房这种顺应天地的事情也视作痴迷享乐谈之变色,个把月能和夫人同房一次都是好的。
做女人的本就讲究含蓄保守,自然不敢要求,暗地里有些怨言也正常。
钟离玖玖看着面前倾国倾城和自己不分伯仲的绝美佳人,竟然在为这个发愁,心里面不禁有点惋惜,觉得有点暴殄天物了。
许不令是个瞎子不成……
萧湘儿瞄了钟离玖玖一眼,见她在认真倾听,继续道:
“唉……我知道这事儿难以启齿,但我真心喜欢他,男女之间,不说别的,情话总得说上一两句……他从来都是相敬如宾,我一个女人,自然也不好提这些……我喜欢他,却不知道到他心里面到底怎么看我……”
钟离玖玖叹了口气:“湘儿姑娘不必为此忧心,在我看来,许公子是很疼你的,只是不善言辞罢了。”
“你看没用,他都没有亲口说过……”
萧湘儿眉宇间显出几分愁色,柔声道:“我就是想问问,钟离姑娘有没有那种能让人说真心话的方子,最好能让人有点……嗯……有点冲动,就是在房中比较那个……”
???
钟离玖玖眨了眨眼睛,思索了半天,才明白了话的意思:
“姑娘是说,让人放下君子之风,表达心意和本性?”
“对对对。”
萧湘儿连忙点头,一双杏眸望着钟离玖玖,亮晶晶的。
钟离玖玖眨了眨眼睛,稍微思索了下:“一般来说,喝醉就可以了,酒后都话多,想到什么说什么,而且思绪迟缓,会忘记平日里的形象,所以才会有酒后失态的说法,而且酒可以助兴……”
萧湘儿自然知道喝酒有用,上次她就是喝醉了才当着陆夫人面和许不令乱来,可同时灌醉许不令和陆夫人可不容易……
“钟离姑娘,你有没有那种效果比酒好一些的东西?就是一吃,就开始话多,而且不能醉死了,要清醒着,事后还记着……”
“呃……”
钟离玖玖吸了口气,认真思索了下:“这个有点麻烦……以前官府拷问犯人,研究过此类法门,不过犯人不自愿的话,抱有戒心心神专注就没有作用,只能在本就有想法,又顺其自然的情况下,才会起到些作用……倒头来发现和喝酒没区别,喝醉了置身不合适的地方,该不乱说还是不会乱说,只有在喝高兴了的场合,才会不知不觉间说出心里话……”
萧湘儿思索了下:“我和他在闺房之中,你情我愿的,应该有用吧?”
钟离玖玖点了点头:“按理说有点用,我配个方子尝试一下,至于比较那个……估计得加两位大补的药材……”
“不会伤到人吧?我可不想谋杀亲夫……”
“姑娘说笑了,顶多算是助兴的东西,我自有分寸……”
“嗯……其实我也放不开,要男女都有用那种……”
“呃……”
钟离玖玖眨了眨眼睛,看着面前扭扭捏捏的绝色美人,点头轻笑:
“明白,姑娘放心即可。”
萧湘儿轻轻点头,看向了案几上的诸多器具:“那……开始配吧?”
“现在就要?”
“是呀……怎么了?”
“没什么……我现在就配……”
钟离玖玖眼神终究是生出了几分怪异,开始认真的琢磨起药方子……
第三十章 怀璧其罪(134/447)
江湖上的三教九流,永远是传递消息最迅速的地方。
许不令在石燕寨‘血战’虎头山林雨凇,加之武当山上一声响彻山野的‘陈道长,你个臭牛鼻子’,已经在楚地传开,楼船还没到岳阳,三教九流汇聚的勾栏酒肆已经编出了十几版的话本,连‘许不令一声暴呵震碎武当祖师堂匾额’的都有。
楚地各处的年轻子弟,自然也想争那‘青魁’的名头,不过瞧见年轻一辈最强的林雨凇言词如此‘含蓄委婉’,便晓得许不令一般人惹不起,倒也没有不长眼的想拿许不令当名扬天下的垫脚石。
不过只要人在江湖走动,总会牵扯到人与事,敢打许不令注意的人,自然也有。
下午时分,许不令的船只刚刚抵达岳阳楼外的湖畔,湖畔长街另一头的岳阳楼侧面,船帮龙头陈汉所开的酒楼仙为客内,一场集会刚刚开始。
岳阳地处中原,又在天下水脉的中心,航运极为发达,旺季巅峰时每天进出码头的商船货船近千条,船帮的规模不下于江南商会。
陈汉是船帮的话事人,严格来说只是个商贾,不过在能做到这个位置,必然是黑白通吃的人物,人脉四通八达,信誉也能让各方信服。
快意恩仇只属于少数不差钱的主,大部分江湖人还是为了混口饭吃,所以像长安陈四爷之类的中间人必不可缺,仙为客便是江湖人谈事儿的地方。
外面雨幕潇潇,仙为客后方的一间厢房内,八张太师椅在其中放着,一袭员外袍大腹便便的陈汉,给在坐的几人倒了杯茶后,便走出了房间,大门紧闭。
房间之中,常侍剑坐在首位,看着在做的六七个汉子,言语直接:
“我打鹰楼常年招贤纳士,很缺人,但从不滥竽充数。能进楼的人,第一,有一技之长,第二,投名状。各位应当听说过《通天宝典》的传闻,四枚玉器,有一枚玉佩,在肃王世子许不令手中。许不令今日已经抵达了岳阳,过几日我会安排人手去取玉佩,你们随行。许不令的身手你们听说过,但肯定没见过,深不可测,没谈拢便是九死一生的局面,所以,望各位好好准备一下。”
坐在旁边的是个三十岁的男子,鹰钩鼻眼神极为凌厉,名为杨屠玥。其本是永州杨家的公子,十年前杨家在铁鹰猎鹿中满门尽死,只余杨屠玥一人残存,就此改了名字,卧薪尝胆至今。
想要想向廷复仇,匹夫之勇显然不可取,打鹰楼忽然来了岳阳,像杨屠玥这种武艺出众又志同道合的人,自然都汇聚了过来,。
听见常侍剑的话,杨屠玥看了看湖畔的方向:
“近在咫尺,何必等那么久?”
常侍剑摇了摇头:“若只有许不令,我等自然有把握,但随行的肃王府门客足有十余人,其中卧虎藏龙,想要上船痴人说梦,只能等时机成熟方能动手。”
在做几人轻轻点头,没有再多问……
————
沙沙沙——
雨幕洒在油纸伞上,街边的灯火在积蓄雨水的地面上倒映出绚烂的光彩,两道人影在雨幕中缓步前行。
宁玉合持着伞缓步行走,背上趴着醉醺醺的祝满枝。
许不令走在旁边,背上则是身材纤瘦的夜莺,同样脸色酡红,不过比满枝要文静一些,已经睡着了,脸蛋儿靠在许不令的肩膀上,大辫子垂下,在许不令的胸口扫来扫去。
小店里的一顿饭吃的很开心,满枝和夜莺两个拼酒,一个不服一个,可惜俩人酒量都不堪入目,两碗米酒下去就给灌趴下了。
满枝的酒量要稍微大下,此时抱着宁玉合的脖子,晕乎乎的偏着头,看着旁边的夜莺,嘟着嘴明显有点嫉妒。
许不令背着夜莺,轻飘飘的没感觉,他其实也想背着鼓囊囊的小满枝,只是方才见到了祝六,有点怕那神出鬼没的老丈人跳出来给他两剑,也只得老实点。
路途并不算远,很快来到了洞庭湖岸,有些冒雨赶路的行人。
宁玉合走在许不令身侧,情侣装,又都长得很赏心悦目,自然引起了不少人的打量,瞧见两人都背着个半大丫头,响起了些窃窃私语:
“看起来年纪都不大……”
“是啊,没想到孩子都这么大了……”
宁玉合听见这些乱七八糟的‘夸奖’,脚步不由慢了两步,走在了许不令身后,只是这么一来更像尊敬夫君的小媳妇了,想了想,又走到了许不令的前面。
许不令有些好笑,开口打趣道:“师父,你这时快时慢的是什么身法?看起来颇为玄妙……”
“……”
宁玉合风轻云淡的脸颊没什么变化,只是随口说了句“太晚了,快点回去吧,明天还得去找清夜。”便加快了步伐,直接跑到了湖岸边的楼船上。
许不令摊开手,然后夜莺就差点掉地上,他连忙回手搂住夜莺,也跟着上了船。
吃的比较久,天色已经很晚了,丫鬟们都已经睡下,只有门客在甲板上巡视。
宁玉合直接背着满枝回了房间,许不令则先来到了陆夫人的房间隔壁——陆夫人和许不令换了房间,夜莺还住在隔壁没换。
陆夫人已经睡熟了,许不令轻手轻脚的把夜莺放在了小床上,抬手帮忙给脱去衣衫,刚刚拉开裙子的系带,抬眼便发现夜莺已经醒了。
“……”
夜莺躺在枕头上,睁着大眼睛望着许不令,眸子里的醉意消散一空,脸上的酡红却没有消失,稍微沉默了下,往里侧移了移,留出一个位置,然后认真道:
“公子今晚睡这里?”
“呃……你自己脱吧,我回房了。”
许不令看着才十五岁的小姑娘,手指在夜莺高挺的鼻梁上刮了下,便起身走了出去。
船尾的卧室里依旧留着灯火,许不令洗漱过后,打开房门,本来以为湘儿已经睡下,怕惊扰到没有发出声音,只是走进里屋,才发现一袭红裙妆容华美的萧湘儿,坐在妆台旁安静等待,旁边还放着一壶酒,正眉眼弯弯的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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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以身试药
青灯一盏放在烛台前,不大的里屋内带着淡淡的香味,雨珠细细密密击打着窗户,楼船随着湖面涟漪轻轻起伏。
萧湘儿妆容明艳,头上插着金簪,火红长裙似是一套嫁衣,端端正正坐在妆台前,目光放在旁边的小酒壶上,表情略微有点紧张。
帮忙搭手忙活了个把时辰,又让巧娥偷偷去岳阳的药房中买了几味药材,钟离玖玖的东西总算给配出来了。
钟离玖玖倒是颇有自信,但这种东西,光知道配方不行,不试一下根本不知道效果。为了不出差错让陆夫人发觉找她麻烦,萧湘儿也只能自己来了。
萧湘儿对医药一道有些了解,这一小瓶酒,不管有没有让人吐露心腹的效果,助兴的效果肯定有,只要喝了,今天晚上怕是……
萧湘儿紧了紧身上的红裙,心里其实有点怕怕的,毕竟许不令这莽夫手段五花八门很厉害,每次吃的苦头都不一样……
稍微思索了片刻,萧湘儿站起身,走到床边蹲下,把精巧的小盒子拿出来,藏到了衣柜的最下面,才稍微放心了几分。
踏踏踏——
夜色渐深,楼船的廊道内终于响起了脚步。
萧湘儿坐直了几分,严阵以待。
房门打开,身着白袍的许不令走进了里屋,扫了眼暗香袭人的睡房,又把目光聚集在了萧湘儿身上,明显是愣了下,继而心里有些惶恐。
今天是什么日子来着……
节日……生日……
都不是……
见面一周年?滚床单一周年……
也不够呀……
完了完了……
礼物……身上没带东西,早知道在街上买串糖葫芦……
许不令冷峻面容下是战战兢兢,思索这萧湘儿为什么会突然摆出这阵仗。
萧湘儿可能是问心无愧,反倒是自然大方许多,斜依着妆台,笑意盈盈望着面前的俊美男子,声音甜腻:
“令哥哥回来啦~”
!!
要死要死……
许不令轻咳一声,觉得多说多错,便不动声色走到了萧湘儿面前,目光温柔打量几眼后,半蹲下来,伸手穿过萧湘儿的腿弯,想把宝宝欺负晕了再问。
萧湘儿抬起葱白与指,点在许不令的胸口,薄唇轻咬,有些羞恼:
“哥哥别急嘛~”
我能不急嘛!
今天到底啥日子呀……
许不令嘴角含笑,把萧湘儿横抱起来,在凳子上坐下,让她坐在了自己腿上,还想堵嘴。
萧湘儿自然偏头躲避,这一口下去,清醒过来可能就是明天早上了。她嗔了许不令一眼:
“就不能陪宝宝说说话?今天你出去散心,我可是在房间里闷了一天……”
许不令注意着萧湘儿的表情,确定今天不是啥特殊日子后,才暗暗松了口气,搂紧了几分:
“宝宝想说什么?”
萧湘儿靠在许不令怀里,仰起绝美脸颊:
“知道今天什么日子嘛?”
“……”
许不令无可奈何,硬着头皮,露出几分疑惑:
“最近东奔西跑的,未曾注意,什么日子来着?”
萧湘儿面带笑意,抬手从妆台拿起小酒壶,倒了两杯酒:
“前年这个时候,你从肃州出发来的京城……”
“呃……”
“嗯?”
“没什么,嗯……不知不觉,都这么久过去了……”
“是呀,当时我还在宫里当太后,整天想着墙外面是什么样,对你都不在意。红鸾当时其实很紧张,天天跑到宫里问我怎么办,她不会带小孩,谁曾想到会发生后来的事儿……”
说话之间,萧湘儿把酒杯递给许不令,自己也拿起了一杯。
许不令其实也有点恍如隔世,不知不觉已经来这个世界两年了,记忆早已经融合,甚至分不清哪个是真实的。
抬手接过酒杯,许不令凑到嘴边一饮而尽:“是啊,回想起来,挺梦幻。”
萧湘儿自己也喝了一杯,然后抬手勾住许不令的脖子,注视着他的脸颊:
“当时红鸾天天往宫里跑,说着你从小到大的见闻,什么‘呆头呆脑、脾气暴躁’,我还劝她别担心,最多和萧庭一样不争气,总不会打她……唉~谁曾想到你真到了长安,光凭容貌便一夜之间传遍魁寿街的后宅,夫人小姐都在议论,也没见你犯傻发脾气。然后红鸾就开始在我面前嘚瑟,你是不知道那小眼神儿,就和白捡了个漂亮媳妇的混混似得……”
许不令摇头轻笑:“我见到陆姨前,也以为是个贵夫人,真见了面,才发现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女人,也挺意外的……”
“你并非传闻中那么呆头呆脑,明知道长安城是龙潭虎穴,为什么还要义无反顾的过来?是怕不过来天子动怒,害了双方的将士和百姓?”
“……”
我当时是真傻,要是早点穿过来,打死也不会进长安……
许不令一言难尽,没法解释,也只能装了一下:
“我敢进长安,就有把握出长安,后来也做到了。”
萧湘儿凝视着许不令的面容,想了想,轻咬下唇,柔声道:
“你的把握,就是连我这当朝太后都敢碰?”
许不令搂紧了几分:“这是之后的事儿,刚进京城,自然不敢打宝宝的主意……其实进长安后,我也没注意宫里还有宝宝这么个人,存在感太低了……”
说的也算实话,萧湘儿这太后,有和没有区别不大,重要的只是姓氏罢了。
萧湘儿脸颊贴在许不令的肩膀上,好奇望着他的侧脸:
“许不令,你第一次进宫说不会作诗,明显是想和我保持距离,第二次进宫又大献殷勤,应当是找到了解毒的法子。那你接近我,是完全出于目的,还是……嗯,有那么一丢丢喜欢?”
许不令思索了下:“开始肯定全抱着目的,刚刚见面,又身份悬殊,怎么可能直接喜欢上。”
“……”
萧湘儿抿了抿嘴,抬手在他肩膀上砸了下,娇声抱怨道:
“你就这么功利?知道我能解毒,就开始演戏,什么点唇、作诗都是假的?只是为了让我把身子给你?”
第三十二章 互吐心扉
许不令叹了口气:“其实要解毒,随便找个萧家旁系都可以,人有嫡庶之分,血脉可没有。当时情感上的喜欢肯定还没有,不过确实喜欢宝宝的长相,所以没考虑其他人……容貌本就是用来吸引异性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就是看上了宝宝,为此付诸行动,问心无愧。”
萧湘儿揉了揉微红脸颊:“你不光是想解毒,还贪图本宝宝的美色?”
许不令大方点头:“其实刚见面就贪图了,只是身份悬殊没去考虑。解毒只是个契机,让我吃了颗熊心豹子胆。”
“哼~”
萧湘儿微微眯眼,抬手在许不令额头上戳了下:
“心术不正,我起初还以为你是个谦谦君子,没想到一见面就在打我的主意。说,你最初那句‘太后的花很漂亮’,是不是有其他的意思?”
许不令眨了眨眼睛,往下瞄了眼:“当时确实想歪了,后来发现,确实很漂亮,赏心悦目……”
“啐—”
萧湘儿眼中显出几分羞恼,把许不令的头扮正:“色胚,你藏的挺深呀~那些乱七八糟的懂这么多,以前欺负过不少姑娘吧?我是你第几个女人呀?”
许不令略显无奈:“第一个,一共也就俩,我不是那种满脑子只有姑娘身子的男人,不喜欢的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萧湘儿欲言又止,可能是怕许不令觉得她善妒,没有去问另一个人是谁,转而道:
“你就嘴上说说,实际就是好色之徒。贪图我的美色,还让我给你解毒,就是在利用我,没真心喜欢我。”
“喜欢的。”
“我不信,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许不令回想了下,表情认真了几分:“最开始我以为宝宝只是个寻常漂亮女人,也贪图我的美色,故意接近想着互惠互利。只是没想到宝宝给我解毒的时候,会自己准备一壶毒酒,用自己的命换我的命,就在那时候彻底喜欢上的,也愧疚了好久……其实不该那么着急,该慢慢来的……”
萧湘儿眨了眨杏眸,沉默了片刻,才小声道:
“算你有点良心……其实,现在回想起来,我当时确实贪图你的美色,什么为了天下、解完毒就自尽,都是给自己找借口罢了……我当时根本不相信你解毒的法子,也能找个表妹侄女先试一下,但我一直都没去怀疑方法的真假,甚至刻意不去想其他的解决法子,心底里只有一个不敢承认的念头——已经在宫里待了十年了,总得给自己活一回,哪怕只有一天……当时不自知,现在才发现当时确实抱着这个念头,一直都在自欺欺人,我是不是不知廉耻,很自私?”
许不令眼神很认真:“没有,人本来就该为自己活着……不过宝宝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萧湘儿凝视许不令的双眼:“你第一进宫,看到你的第一眼,就是我刻的那个小木头,看过之后就忘不掉了……从那之后,都是在找借口骗自己,只是为了再看你一眼,什么天下大局、什么身份地位、礼法规矩,都变成了锁,哪怕要用这条命去破开,也没有半点迟疑……”
言词真切,显露出那股敢爱敢恨的决然与任性。
许不令吸了口气,抱紧了几分,轻轻笑了下:
“我不如你,欠宝宝一回儿。”
萧湘儿依在许不令的肩膀上,抬手抚过他的脸颊,想了想:
“给你解毒的时候,每次我都做出反感、排斥的模样,其实都是假的,心里好喜欢你欺负人的样子,就是特别霸道不讲理那种……”
“早看出来了……本来以为宝宝很强势,发现之后,还挺吃惊来着……”
“你那叫吃惊?明明是喜形于色……你是不是也想那么欺负红鸾?”
“呃……”
许不令想了想:“陆姨不喜欢那种调调,太霸道肯定打我,得说软话讨好……”
萧湘儿蹙着眉,略显奚落的斜了许不令一眼:
“你还挺熟练,我可是晓得你的本性,肯定贪图红鸾的美色……”
许不令摇了摇头:“陆姨不一样,刚见面的时候,我遇到的事情比较多,其实不太想和陆姨接触……后来陆姨每天过来探望,言语温柔关怀备至,渐渐的就把她当家里人了……
……喜欢肯定有,但我在这世道家里人不多,更珍惜这种感觉……就和拼着皇帝气急败坏也要把你带出长安一样,哪怕很莽撞很不理智,都会那么做。心怀天下只是我的义务,而你们是我肩膀上的责任,重量是不一样的……”
萧湘儿抬起头来,微微眯眼:“话说的真好听,那你真把红鸾当长辈?”
“自然不是。”许不令老脸一红:“嗯……可能更像是未婚妻,做什么事都得考虑对方的感受,免得一不小心给弄没了。宝宝是过了门的,所以更坦诚直接,可不是我刻意偏心。”
萧湘儿点了点头,重新靠在了肩膀上:
“这还差不多,你们朝夕相处的,对红鸾做过不少亏心事吧?”
许不令有些无奈:“怎么能说亏心事,就摸了几下而已,陆姨装作不知道罢了,到现在身上还藏着我送她的那首《风住尘香花已尽》,大半夜的时候就喜欢拿出来看,然后就叫着我的名字自己蹭来蹭去……”
“你知道呀?”
“肯定知道呀,我在长安的时候安危难保不放心,经常会过去看看……”
“哼~……知人知面不知心,登徒子……你是不是在她清醒的时候做过很出格的事儿?”
“有次真喝醉,把陆姨摁着揉了几下,很粗鲁那种,衣服都撕开了,白花花的……事后她还装什么都不知道,若不是我发现了肚兜,还真就以为是做梦……”
萧湘儿咬着下唇,凑近几分,小声耳语:
“感觉怎么样?”
“比宝宝大一丢丢……”
“嗯?!你眼瞎,明明是一样的,你仔细看看……”
“相差无几,仅凭肉眼看不出来,不过我武艺高强,手比较准……”
“你能有女人眼睛准?我和她私下里比过好多次,还拿布尺量过,就是一样……”
窗外夜雨沙沙,轻声细语之间,窗纸上的昏黄灯光不知何时熄灭。
小酒瓶在两个人都没意识到的时候空空如也,萧湘儿本来是为了测试钟离玖玖的方子效果,此时却早已忘到了天涯海角。
不过不得不说,效果拔群……
第三十三章 宿醉?
夜已经深了,雨尚未停下,集市后巷大多铺子都关了门,昏暗雨幕中,两个挂在飞檐下的灯笼亮着昏黄的光芒,在雨水浸湿的路面上倒映出一个‘杨’字。
深秋雨夜,道路上早已经没了客人,老板娘孟花收拾好了铺子内外,站在屋檐下,眺望着后巷的入口。
小丫头可能有点疲倦了,揉着眼睛站在旁边,碎碎念着:
“……今天那个胖乎乎的姐姐好厉害呀,去过京城,还当过捕快……”
“人家不是胖……”
“看起来不胖,为啥胸口比娘还鼓鼓的?旁边那个大辫子姐姐都是平平的……”
“你长大就知道了……”
母女俩闲言碎语间,巷子里出现了脚步声,三个在镖局当差的汉子,提着灯笼持着油纸伞,闲谈间走了过来,为首的便是下午与常侍剑接触的杨屠玥。
来到小店门前,两名镖师和气的叫了声嫂子,杨屠玥道别之后,在屋檐下收起了雨伞,抬手在女儿的头顶揉了揉。
孟花上前接住雨伞,整理着丈夫飞溅了些雨水的袍子:
“相公,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是呀,今天来了几个外地客人,好大方的,把所有的菜都点了一遍……”
“镖局有点事儿,出去喝了几杯。”
杨玉玥放下随身的腰刀,在靠窗的桌子旁坐下,上面还留着饭菜。
一家三口坐在一起,孟花盛着饭菜,打量了丈夫几眼:
“可是船帮的人又拉相公去干大事?唉~船帮去不得,巷子里好几户人家的儿子,跑去船帮混迹,走南闯北的挣银子是快,可说没就真没了,这家小店每天收成足够家里开销……”
可能世上的媳妇都喜欢啰嗦,旁边的小丫头听了好多遍了,捂着耳朵嘟着嘴。
杨屠玥摇了摇头,神色平淡:“别瞎想,船帮说起来也是押镖的,和我现在干的区别不大,我往哪儿跑作甚。”
孟花点了点头,坐在丈夫与女儿之间,微笑道:
“镖局都在附近跑,两三天就回来了,船帮一走少则三月多则半年,而且听南来北往的客人说,跑船很危险,江湖上的匪人多,不遇上还好,遇上把船一劫,为了不被人发现,都是一船一船的杀人……”
啪—
杨屠玥筷子拍在桌面上,看了看旁边的女儿:“丫头在了,店里的客人懂个什么,都是些满口空话的,以后少听。我不去船帮,就在岳阳待着,给丫头攒嫁妆。”
小丫头嘻嘻笑了下:“我什么时候才能嫁人呀,今天遇到个哥哥,长得好俊,比爹爹俊多了……”
“你这丫头,哪有你爹爹俊?”
“唉~丫头这是长大了……”
窗内一灯如豆,随着小丫头的插科打诨,小门小户的欢声笑语,如同往日一样传入雨幕之中,许不令抵达岳阳的第一天,便这么平平淡淡的结束了……
————
翌日清晨,东方发白,雨幕却没有停下来。
湖畔的楼船上,王府护卫开始换班,早起的丫鬟在厨房内生火做着早膳,各房的姑娘们还未起床。
往日这个时候,起的最早的应该是身为道士的宁玉合,不过昨晚上照顾喝醉在床上打滚,非要听故事的小满枝,宁玉合忙活了半晚上,此时尚未醒来。
而在宫里常年失眠,导致晚起习惯了的萧湘儿,今天却是最早爬起来,站在楼船后方的露台上思考人生。
深秋清晨的寒风吹拂长发,淡淡的雾气和雨幕,让洞庭湖面看起来朦胧缥缈如同梦境。
萧湘儿用手扶着栏杆,轻轻揉着有些酸软的腿,勾人的眸子里带着几分窘迫。
昨晚上是怎么了,我都说了些什么呀……
萧湘儿时而咬咬下唇,回头看上一眼,有点不敢进屋。
昨天她拿了钟离玖玖配好的药,为了尝试下效果如何,和许不令一起喝了。
从感受来看,她没发觉药有什么作用,连感觉都没有。
可从效果来看,明显很惊人,她把自己心里的话全都抖出来了,什么‘第一眼就喜欢上、喜欢霸道些、解毒全是找借口……’,这哪儿她该说的话,她萧湘儿岂是这么不知羞的女人。
可她偏偏就是说了,而且记得清清楚楚,感觉当时说话就没过脑子,就是想说话,想把心里的东西倒出来,给最喜欢的人听,希望得到认同和满足,希望看到对方眼中感动的模样……
这也就罢了,反正说的都是实话,就是肉麻了些,可最后到了被子里面,说的就太过分了……
只要哥哥喜欢,哪儿都可以……
令哥哥是天,宝宝什么都不要,不要抛下我就满足了……
我呸!
他想得美……
萧湘儿眉头紧蹙,绝不认为自己是那种傻女人,她可是淮南萧氏的嫡女,岂能被男人管的老老实实,这药看来有问题,以后不能吃了……给红鸾还差不多……
不过许不令那厮肯定记住了,拿这个笑话我怎么办……
谋杀亲夫?……肯定不行……
对了,装晕……就说不记得,反正不是第一次,昨晚没有立字据,你奈我何……
萧湘儿就这么想着,表情不停变换,将自己慢慢安抚了下来……
睡房的里屋中,妆台上的烛火已经燃尽,天没大亮,光线还有的昏暗。
许不令已经醒了,坐在床边,双手扶着额头,姿势和阴差阳错碰了萧大小姐差不多。
“什么鬼……”
许不令冷峻的眸子里百思不得其解,眉头紧促,想着昨晚的事情。
食色性也,发乎情止乎礼。
许不令从不以君子自居,但对于礼节还是很重视的,人和动物最大的区别,就是控制本性和**,也就是修身;而所谓‘礼’,就是控制本***望的一种体现。
但昨天晚上,许不令明显失礼了。
先是管不住嘴,该说不该说的都说,肉麻话也就罢了,竟然连摸了陆姨几次都往出抖,还讲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飞机大炮电视机、自称西北野泰迪……
许不令清冷眉宇间满是生无可恋,平时瞎想也罢,怎么能说出口?
宝宝问起来该怎么解释……
看着旁边的酒壶,许不令微微眯眼。
要不装喝醉了?
就这么点酒,怎么可能喝醉……
对了,昨天在铺子里喝了不少……
踏踏——
许不令正思索间,萧湘儿从露台走进了屋里。
发现许不令醒了,萧湘儿纠结的脸色微僵,忙的摆出端庄大气的姿态,柔声道:
“这么早就醒了?”
许不令揉着额头,面带微笑:“昨天在外面喝多了,头有点疼……昨晚我是不是喝醉了胡说八道来着?”
萧湘儿眨了眨美眸,走到跟前坐下,抬手帮忙给许不令按压着太阳穴:
“也不算胡说八道,开始说的挺好……后来你把我抱起来,我……我就晕了,也记不清……”
“哦……”
许不令暗暗松了口气,恢复了往日了冷峻的模样,带着几分微笑:
“天色还早,又下雨,再睡会吧。”
“嗯。”
萧湘儿掀开被子,规规矩矩躺在了许不令的胳膊上,偷偷瞄了小酒壶一眼。
窗外风雨依旧,昨晚上的事儿,好像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第三十四章 红娘
天色大亮,洞庭湖上雨势依旧,楼船上热闹了起来。
漫漫旅途中很平常的一个早晨,气氛却有些微不可觉的不同。
祝满枝昨天喝多了,正躲在屋里思考昨天是谁把她背回来的,目前还没想通,所以脸一直是红红的。
许不令不知道自己昨天是不是喝多了,但肯定上了头,虽然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心里却有点尴尬,和湘儿吃早饭的时候,桌子底下的手安分了许多。
萧湘儿被欺负这么多次,早就摸清了自家臭哥哥的本性,对于昨晚死不要脸的模样毫不意外,自然也不介意,此时此刻,满心思都想着钟离玖玖的药该怎么用,至于昨晚晕乎乎说的话,早就选择性忘之脑后了。
除此之外,昨天花大心思配好药的钟离玖玖,表情也有点怪异。
钟离玖玖是医药一道造诣极高的行家,天生便对这方面感兴趣,对于自己配的东西也很关注。大早上起床后,便在廊道里转悠散步,偷偷打量着许不令的神色。
只可惜,许不令穿上衣服的时候,永远是冷峻不凡又温文儒雅的模样,能从他脸上看穿心思的几乎没有。萧湘儿当了十年太后,喜怒不形于色是基本功,同样看不出什么。
此行的目的是江南,还得去岳麓山一趟,不能久留。吃过饭后,许不令便和宁玉合满枝下了船,前往湖对面的君山岛,打探宁清夜的消息。
天上还下着雨,陆夫人没法出去游玩,便在闺房里绣花打发时间。
陆夫人住在许不令的房间,挺宽大,做到一半的袍子放在桌上,陆夫人和月奴正讨论着装饰的花纹。
陆夫人明显是个很传统的女子,以前在长安,许不令身边只有她一个,无微不至管的确实多,也会没事吃点飞醋。
可自从许不令身边慢慢多了些女子后,陆夫人才发觉许不令不是她想象中的小孩子,早就长大了,有自己的生活和朋友,不再需要人啰啰嗦嗦叮嘱,可能从来都没需要过。
想清楚后,陆夫人便没有再多嘴说一句话,以前三天见不到许不令就会让御林军搜城,而如今,好多天见不到许不令,也只是站在窗口望着,回来后也不会问‘去哪儿了?做什么去了’。
并非陆夫人变了,现在心底依旧会嫉妒会吃醋,想知道许不令每天做了什么、去了哪里,只是现在这些全部藏在了心底,不表露出来罢了。
便如同那些高门大户的夫人一样,懂得分寸和克制,不该管的不要管,不该问的不要问,太自以为是的女人多半没有好下场,哪怕是做过太后的萧湘儿也知道这个道理。
至于现在是否开心,陆夫人从未想过这一点,可能只要许不令开心她就开心吧,她的世界里只有许不令一个人,何必去在乎是亲情还是男女之情,何必去和其他女人争谁多一点少一点,只要在一起平平安安不分开就心满意足了。
窗外下着小雨,身着墨绿秋裙的陆夫人拿着针线,正想象着手中的新袍子穿在许不令身上的模样,房门处忽然响起了脚步,继而敲门声响起:
咚咚——
陆夫人回过头,却见萧湘儿推开房门走了进来,手中提着个小食盒。
“湘儿,你不捣药,跑这里来做甚?”
“有点累,过来坐坐。”
萧湘儿神色自若,带着三分慵懒,缓步走到桌旁坐下,放下食盒,从月奴手中接过正在裁剪的布料。
月奴知道两姐妹私下里聊天放的很开,也没有旁听的意思,含笑起身出去关上了房门。
陆夫人拿着针线,撇了萧湘儿一眼:
“昨晚又给令儿解毒了?别强撑,要不要躺着?”
萧湘儿对这番打趣完全不在意,反而是幽幽叹了口气,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陆夫人没等到萧湘儿面红耳赤气急败坏,反而等到一声轻叹,不禁微微蹙眉,犹豫少许,放下针线,把凳子挪到了萧湘儿身侧:
“湘儿,怎么了?”
萧湘儿抿了抿嘴,摇头道:“没什么,我和许不令的私事儿,和你没关系……”
!!?
这句话,无意义在陆夫人心里捅了一刀。
陆夫人和许不令从来亲密无间,遇见也好,住在一起也好,都是她先。和萧湘儿也是无话不谈的闺蜜,两个人从来都没有什么秘密,哪怕是房中事也私下里偷偷聊过。
如今许不令和萧湘儿凑在了一起,本应该更加亲密无话不谈才对,可她竟然成了外人!
你和令儿的私事儿,和我没关系……
陆夫人眼圈儿一瞬间红了,手紧紧捏着裙子,想了想,却没有露出往日酸溜溜的眼神,而是略显尴尬的笑了下,低着头拿起针线,没有再多问。
萧湘儿似乎是察觉到了话语伤人,连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嗯,就是不好开口,难以启齿……”
陆夫人咬了咬下唇,抬眼瞄了萧湘儿一眼,笑容温婉:“是嘛?”
“真的,你别瞎想,我们从来无话不说,连狐狸尾巴做什么的都告诉你了,没有瞒着你的意思,只是……只是……”
萧湘儿脸色有点着急,似是为了安慰最要好的姐妹,不停的解释刚才的话。
陆夫人心里最重要的两个人,除开许不令便只剩下唯一的朋友萧湘儿了,见萧湘儿神色如此反常,好像是真的不好开口,才暂时扫去了心头的失落,蹙眉道:
“难不成是令儿和你吵架了?还是打你了?”
“不是。”
萧湘儿坐近了几分,眼中露出几分无奈:“算了,我还是和你直说吧,你别转头就告诉许不令哈……他会说我的……”
陆夫人脸色严肃了几分,坐直身体,认真点头:“有话直说,若真是令儿不对,我不会偏袒他。”
萧湘儿眸子里有些纠结,说道:
“许不令他……他太固执了,我怕他精血亏损,给他准备了些补肾固元、益气生血的东西,男人身体再好也有限度,稍加调养本就是应该的。可他觉得那些起不来的老头子才吃这些,我一说,他就觉得是我说他不行……气死我了……”
“呃……”
陆夫人脸色一红,左右看了看:“令儿……还需要这些?”
“自然。”萧湘儿把食盒打开,拿出里面的小酒瓶:“本就是调养身体的东西,又没半点坏处,我专门和钟离姑娘花了大力气弄来的。他现在身体是好,可十年后怎么办?现在不调养,等有毛病了才想起来,可就来不及了,你又不是没听说过魁寿街的夫人,为了给相公补身子花了多大功夫……”
陆夫人仔细思索,微微点头:“也有道理……不过令儿好像不是那种死要面子的人,你一番好意,怎么会拒绝?”
萧湘儿叹了口气:“那要看对谁,你说他,他自然什么都听。我和许不令可是解毒的关系,说这话他自然不承认,你不信找钟离姑娘和他说这话试试?你看他生气不,说不定当场把钟离姑娘就地正法了证明一下……”
陆夫人略微琢磨,觉得也是,拿起小酒瓶看了看:“你意思是让我劝劝他?可这种事儿,我这当姨的怎么开口……”
萧湘儿微微蹙眉:“又不是不干净的东西,温养身体罢了,你也能喝。晚上你把他叫屋里一起吃个饭,聊聊家长里短,不就喝完了。”
陆夫人可不傻,思索了下,看向萧湘儿:“若只是如此,你晚上准备两杯酒不就行了,何必让我来?你是不是还有事儿瞒着我?”
萧湘儿眨了眨眼睛,摇头道:“好吧,是我不好意思,根本就没和他说,万一被他看出来,还不得笑话死我……你是他姨,就算看出来也是为了他好,他能理解的……”
陆夫人恍然,淡淡切了一声:“搞了半天就为了这?弯弯绕绕这么久,我还以为多大的事儿……”
萧湘儿微微瞪眼:“到底行不行?不行就算了,我自己喝,好不容易弄来的,还能助容养颜,便宜你可惜了。”
陆夫人把酒瓶拿在手上看了几眼,轻轻点头:“举手之劳,你都开口求我了,我怎么拒绝,反正好久没和令儿吃过饭了,帮你一回。”
萧湘儿暗暗松了口气,微笑道:“可别告诉别人,万一许不令闻出来,让丫鬟听到我们竟然为了这事儿操心,背地里非得笑话我们……”
陆夫人把小酒瓶放在了桌上:“知道啦,罗里吧嗦。”
“呵呵……”
萧湘儿眉眼弯弯,打量陆夫人几眼,又开口道:“红鸾,你这身打扮有点土。”
陆夫人低头看了眼:“在船上又不出门,打扮那么隆重作甚?”
“嗯……我刚学了个新发饰,反正下雨出不了门,让我练练手,给你打扮一下……”
说着,不等陆夫人同意,萧湘儿便站起身来,跑回房间抱过来了一套极为妖艳的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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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asxs.作者‘幽萌之羽’新婚快乐、百年好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