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世子很凶TXT下载世子很凶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世子很凶全文阅读

作者:关关公子     世子很凶txt下载     世子很凶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三章 再会,大小姐!

    幽静车厢之中,才子佳人抱着坐在一起。

    许不令眨了眨眼睛,抬手就在萧湘儿的臀儿上拍了一下:

    “当朝太后已经在避暑山庄自尽,世上已经没有太后了。你以后是我的女人,嗯……禁脔。”

    “呸——”

    萧湘儿被这个消息冲击的无以复加,瞧见许不令不是说假话后,脑子便懵了,挣扎着起身:

    “你胡说八道,本宫明明就没死,我太后当的好好的,你……放开我,我要回京城……”

    许不令慢条斯理的脱着裙子:“宝宝,太后已经死了,长安城估计正在举行葬礼,世上已经没有太后了。你回不去了。”

    萧湘儿杏眼圆睁,脑子里一团乱麻,瞪着许不令语无伦次:

    “你放肆,我是太后,我给你解毒才舍身,解完毒就自尽,对你没有什么……你岂能……你想得美,我才不会和你回肃州……你放开我……”

    许不令抿嘴轻笑了下,解开红色长裙,把太后抱在怀里:

    “毒解完才自尽,这毒还没解完,还差七十九次,做事要做完……”

    萧湘儿奋力挣扎,眼中带着恼火与宁死不屈,可眼底的神色,却不听使唤的慢慢软了,甚至隐隐带着挣脱囚牢的热切。

    太后死了,世上已经没有太后!

    她就是萧湘儿,一个自由自在的女人,不用去管什么礼法、规矩、责任等等一切枷锁。

    她就是她,她想喜欢谁就喜欢谁,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这一切的一切,对于在深宫孤苦十年的女人来说,诱惑力太大了!

    萧湘儿嘴上不停的斥责,可身体却渐渐无力起来,坐在许不令怀里,难以言喻却又熟悉的感觉再次出现在心头,心神便一瞬间崩溃,再也想不了任何事情,只是本能的抬手让巧娥出去,不要看。

    巧娥脸红的发紫,根本不敢去看许不令和小姐现在的模样,逃命似的跑出了车厢望风。

    月朗星稀,大地清明。

    小小车厢之内,呼吸声起起伏伏。

    许不令面向长安的方向,抱着太后琢磨了会儿,柔声道:

    “宝宝,我说句话,你不要生气哈~”

    方才还宁死不屈的萧湘儿,早已经软成了一滩烂泥,晕乎乎把下巴搁在许不令的肩膀上,似怨似嗔的喃了一声:

    “嗯~”

    许不令抿嘴轻笑,吸了口气,单手搂着太后的腰,右手抬起,对着长安竖了根中指:

    “狗皇帝,我**娘!”

    啪—

    一记响亮的巴掌声出现在车厢里,还有一句羞怒之急的女子斥责:

    “呸——你有病呀……给我滚下去!”

    “宝宝别生气……”

    -------

    同一片月色下。

    长安城的千街百坊,随着肃王世子的离去,又恢复了往日的安宁,而肃王和郭忠显在原州攻城略地,更是让文人士子热血上涌,前些日子惊天动地的变动,被有意的遗忘在了脑后讳莫如深。

    往日清冷的长乐宫,随着太后的‘逝去’,变得更加清冷了。

    这个世上知道太后还活着的人不多,因为太后一直是局外人,和许不令接触过几次,也只是正常的走动,没人会想到锁龙蛊会有这种奇葩的解法、许不令胆子能大到这种地步、太后会大胆到这种地步。

    避暑山庄发生大火,正值太极殿的政变,御林军和官兵都噤若寒蝉的呆在长安附近以防不测,甚至没来得及救援。

    夏日天干物燥,突如其来的大火,几乎焚毁了整个避暑山庄。

    没有人在意太后,就如同以前也没人记得宫里还有这样一个没有半点作用的太后一样。

    唯一还挂念着太后并为其伤心的,只有萧家的家人了。

    萧家的大小姐萧绮,作为太后的同胞姐姐,自然哭的最狠,几乎哭晕了过去。

    不过以萧绮的心思才智,其实从望江台事发的时候,就猜到忽然出城的妹妹会有变数。

    所以萧绮从始至终,都不相信妹妹会死,肯定是被那个心思诡谲的死面首带走了。

    为此听到太后自尽的消息后,萧绮第一个跑到了避暑山庄,以搜寻尸骸的名义把避暑山庄的废墟弄了个乱七八糟,随便找了几具尸骨烧了顶替,然后就把尸骨封装进了棺材,以萧家的地位,宗室那边自然也不好开棺验尸。

    对于妹妹的结局,萧绮其实挺开心的,太后只是个身份而已,是不是萧湘儿,死了还是活着都一样,只要姓萧就行了。

    妹妹能改名换姓换个地方度过余生,她这亲姐姐,又岂会生气或者阻拦,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不过,萧绮至今都不相信,那个把她舔干净的死男人,会这么厉害。

    这个弥天大局结束后,萧绮得知全部结果后,仔细复盘过。

    三个人下棋,宋玉以许不令为棋子篡位,宋暨以宋玉为棋子削藩。

    而作为最底层棋子的许不令,本来该是引颈就戮的命。

    许不令不杀皇帝,宋暨、宋玉二人都不会让许不令活着离开京城。

    许不令破局的方法很简单,按照宋玉和宋暨铺好了路继续走,在最后的关键时刻,全世界都以为肃王会造反打长安的时候,肃王不管儿子死活带着兵马跑去打了北齐。

    连北齐左亲王都没想到宿敌会在这时候打他,更不用说大玥的满朝文武了。

    事后看起来,走这一步是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几乎是最简单、最完美的解决方案。

    可要在事前想到,需要多大的魄力和胆识,萧绮难以想象。

    毕竟许不令中了锁龙蛊行将就木,若是事败,可就连肃王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即便事成回肃州也是个废人,这是用命给肃王换了个太平。

    萧绮在许不令离开后,也即将回到淮南,可脑海里始终忘不了那个洞悉全局还曾点醒她,让她可以提醒萧楚杨,把崔家的功劳抢光的男人。

    原本**于许不令,萧绮想的是许不令赶快死,可到了今天,却觉得许不令成了废人有点可惜了,若是能安安稳稳活着,以后应该很厉害吧。

    满怀着心事,萧绮最后一次来到长乐宫,来到了她第一次的地方看看。

    寝宫内依旧琳琅满目摆满了各种物件,太后没有子女,萧家明天就会过来打扫,把太后的‘遗物’封存起来,带回萧家供后人悼念。

    萧绮站在诺大的闺房之中,看着那张再也不会有人躺着的凤床,出神之际,又想起了被那个恶人欺负的样子。以前很讨厌很反感,现在却不知为何,不是那么讨厌了……

    沉默少许,萧绮忽然想起了什么,跑到床前蹲下,手在床底下摸了摸,成功找到了一个小盒子。

    萧绮脸色一红,没想到妹妹连这个都没带走,若是被收拾的宫女发现还得了……记得里面还有个木头小人来着……

    萧绮回头看了眼,见卧室里没有人后,抬手打开了木盒想检查了一下,却不曾想里面的鹌鹑蛋、狐狸尾巴全不见了,只剩下一张纸条。

    “咦~?”

    萧绮眨了眨眼睛,有些莫名,拿起不知何人所写的纸条,展开看了一眼,却见纸条上面龙飞凤舞写着几行小字:

    纵横十九道,黑白落玉盘。

    临渊凭鱼跃,半子胜青天!

    再会,大小姐。

    ------

    第三卷:怒海斩龙篇

    黑锋压城刀如海,剑佩相鸣屠大龙!(完)

    第四卷:仗剑天涯篇

    白衣仗剑十万里,出门半步既天涯。(暂定,还没写好细纲)

第一章 昔日,今朝!

    宣和十八年冬至,长安。

    满城银装素裹,细细密密的小雪洒在大业坊内,笙歌达旦的状元街上行人如织。

    同样是一条状元街,却没有几十年后的满街才子佳人,取而代之的刀客剑侠、名门虎女。

    龙吟阁也不是举行诗会的地方,而是整个西北江湖客扬名之处,五楼之间的擂台,不知站起来过多少新生枭雄、倒下过多少旧日巨擘。

    此时的缉侦司,还是挂靠在中尉府下的一个小衙门,日后震慑江湖的黑衣狼卫还没影子。

    刚刚关中刘家的关系调到京城发展的刘云林,还是个躲在街角四处打量的小捕快,遇上强横点的江湖名侠还得点头哈腰。

    冬至的清晨时分,迎春楼外,三个相貌堂堂的公子哥,在老鸨儿诚惶诚恐的恭送下,走到了大街上。

    其中长着一双桃花眼的许悠,掏了掏裤裆,发现街边上跑过一匹白马,马上坐了个腰悬长剑的白衣侠女,便连忙摆出温文儒雅的模样作诗:

    “一片两片三四片,五片六片七八片……”

    只是这‘诗’实在难以入耳,后面一袭书生袍的宋玉,有些无奈的摇头:

    “许悠,你这不叫诗,比皇兄都不如。”

    旁边的宋暨刚刚二十出头,不过已经显出了老成模样,轻轻摆手:

    “我自幼不善于此道,许悠比我强。”

    “那是。”

    许悠满眼得意,认认真真念着诗,只可惜那马上的白衣侠女不但没以身相许,还“呸—登徒子”骂了一句。

    刚从青楼出来的许悠当场就恼火了,抬手指了指:

    “瞧瞧,这群江湖娘们,多没礼数……”

    宋暨打量着着街面上呼来喝去、不修边幅的江湖客:

    “江湖人本就是如此,目无法纪,以武犯禁之事屡禁不止,我和父皇谏言多次,也没个回应。”

    许悠眼睛一直放在那白衣女侠身上:“总比书生强,你瞧瞧宋玉,逛青楼都扭扭捏捏,想摸不敢摸,想睡又怕唐突佳人……”

    “许悠,你……”

    宋玉顿时脸色涨红,却也只能文绉绉来一句:

    “有辱斯文。”

    许悠呵呵轻笑,发现那个白衣侠女拐入前方的青石巷子后,便拍了拍肚皮:“昨晚没喝好,走走走……”说着便往青石巷子跑。

    宋玉一急:“诶!再不回去,赶不上早读,夫子又要罚抄书了。”

    宋暨有些无奈,却也没说什么,抬步跟着许悠走向了青石巷子。

    江湖人多,青石巷子里的酒客自然也多,五湖四海的人物,带着五花八门的兵器,老老实实的从酒肆排队到了巷子口。

    同样的酒肆,同样烧喉咙的烈酒。

    不同的是,孙掌柜还是个四十岁的糙汉子,肩膀上搭着毛巾,脾气比外面的江湖人都大:

    “司徒匹夫,刀魁了不起?剑圣洒家都见过,一两银子一壶酒,雷打不动……”

    背着九环刀的中年汉子,撸起袖子,就开始说好话:

    “大老远跑过来,又不是不给你银子,多来两壶,带着路上喝……”

    “你带着上路喝也没有,就一壶,这么多人等着……”

    “嘿!你这厮……”

    嘈嘈杂杂,哄哄闹闹。

    头戴帷帽的白衣女子,牵着马排队的同时有些无聊,便站在巷子里一个画摊前,观赏着挂在墙壁上的字画。

    卖画的是一个书生,面相文雅、衣着寒酸,袍子洗的发白,不过依旧很整洁。

    只是书生写的字画的画都不算特别出彩,更何况这里都是行走江湖的蛮汉,只有几个世家出身的游侠儿会扫上一眼。

    寒酸书生还算能说会道,不停和和白衣侠女说着好话,想劝侠女买几幅回去挂在墙上当装饰。

    只可惜还没说上几句,三个纨绔子弟就走了过来,强行插队到了侠女的后面,“姑娘、小生”的开始搭讪。

    白衣侠女有些厌烦,牵着马便走,那三个的纨绔子弟便追了上去,一桩生意便没了。

    寒酸书生经历过很多次,对此也不放在心上,又揪住一个侠女叽里呱啦的说好话。

    侠女个儿很高,和书生齐平,本来也没心思买,只是没有纨绔子弟来打搅,这书生又太磨人,从巷子口说道酒肆前,硬把她给磨的没办法,丢了一锭银子,趁着书生找掌柜换碎银子的时候,拿了一幅画便走了。

    “姑娘,诶……”

    寒酸书生从酒肆后屋跑出来,瞧见没了人影,不禁有些茫然。

    孙掌柜肩膀上搭着抹布,见状笑了一声:

    “寒生,给了赏钱就拿着,够你过半个月了。”

    名为寒生的书生,听见这话顿时不满,摆摆手道:

    “你一壶酒一两银子,雷打不动,我一幅画三钱银子,照样童叟无欺。这给多了岂不是吃‘蹉来之食’,不行不行……”

    “你饭钱都从夏天欠到冬天了,还这么有骨气,要是春天再考不中,你给我当伙计得了,看你勤快我不嫌弃。”

    “呸——”

    寒生握着碎银子,在巷子里四处打量:“学得文武艺,报于帝王家,书上说的话。我若是当了伙计,十年寒窗苦不就白吃了。”

    孙掌柜见劝不动,也不再多说,继续折腾自己的小酒肆。

    寒生握着一把碎银子,又跑回了酒肆,就这样在巷子口等。

    从初雪等到初春,从那白衣侠女对纨绔子拳脚相加,到两个人手拉着手走过巷子,后面还跟个酸不拉几的小丫头片子。

    终于有一天,寒生再次遇到了那个多给银子的女侠。

    女侠都快把寒生忘了,见到寒生非要给银子才想起来,之后那个女侠便天天过来,每天都会在画摊上买一副字画。

    寒生本来以为这个女侠喜欢他的字画,可时间一久也明白过来。

    之后,寒生仗着在酒肆借宿,每天都会打一壶酒藏着,免得那侠女排队。

    时间就这样慢慢过去,寒生渐渐还清了债,也不再死读书,偶尔会去仙女桥逛逛。

    只是春闱结束,寒生还是落榜了,年年科举不中有些心灰意冷,不过也没放弃,毕竟一个穷书生除了科举,还能做什么呢。

    可有一天,那个侠女忽然大晚上跑过来,敲开了酒肆的门,受了伤,说是中了计被栽赃,要马上离开京城,问他要不要一起走。

    寒生当时犹豫了下,那个侠女就自己走了。

    寒生最终是没忍住,把攒下来的所有盘缠放在了酒桌上,追了出去。

    这一追,便是很多年,走遍了大玥山河,看遍了世间美景,跟着已经是妻子的侠女学了些拳脚功夫,还生了个女儿。

    寒生是冬天生的,所以叫‘寒生’,女儿是夜晚生的,当天月朗星稀,所以叫‘清夜’。

    一家三口住在蜀地,寒生读书不行,学武天资很好,仅仅两年时间,妻子就打不过了。

    只是妻子犯了案,被朝廷通缉,虽然是被人陷害的,可两个人都流落江湖,没法沉冤得雪。

    学了身武艺的寒生,便又想起了‘学得文武艺、报于帝王家’那句老话,觉得文科考不上,武科总是可以的,便准备继续进京赶考谋个官身。

    当时妻子躲在蜀地的山寨里面,有了女儿脾气也不太好,说了他两句,又劝他别失心疯当朝廷的走狗。

    寒生自幼读圣贤书,觉得有本事不给朝廷效力,总不能和江湖客一样跑去打家劫舍。

    因为此事,两个人生平第一次吵架,也是最后一次吵架。

    最终寒生还是带着包裹,按照妻子的指点,又去几个地方学了点武艺,然后来到千里之外的京城,准备参加武举。

    此时已经是昭鸿元年,新君上位,开始肃清江湖匪患,也就是‘铁鹰猎鹿’。

    武举的时间没到,寒生本想去缉侦司谋个差事,可惜还没打听到门路,对于江湖的大清洗便开始了。

    那场江湖浩劫,死了多少人难以数计,杀到曾经的老一辈近乎断代,杀到天下江湖客都不敢再踏过风陵渡,杀到长安城只剩下才子佳人不见江湖豪侠,杀的江湖人断了脊梁骨。

    寒生担忧妻女的安危,紧赶慢赶的往回跑,只可惜,终究没有赶上。

    等寒生回到藏身的山寨,眼前只剩下一片废墟,两个人搭建的茅草屋子被烧的一干二净,什么都不剩下了。

    妻子的尸体被江湖朋友安葬在了附近的山上,女儿被江湖朋友送到了武当求高人庇护。

    而他这当丈夫的,从头到尾什么都没做。

    寒生当时跪在废墟上,跪了三天三夜,不停的给悲嚎、痛苦、道歉、后悔……

    可妻子已经死了,纵然千般自责、万般后悔,也再难看到青石小巷中那个曾对他伸出手的笑容。

    寒生靠着妻子买画的银子还清了酒肆的账务,靠着妻子的言传身教学了身好武艺,还给他生了个女儿,给了他一个家。

    可直至此时,寒生才发现这些东西,远比那句‘学得文武艺、报于帝王家’重要。

    寒生骨子便是个书生,‘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哪怕已近是世间罕见的高手,也不愿意打人,想与人讲道理,想谋个官身造福一方,想有朝一日穿着官袍衣锦还乡。

    寒生没有做错什么,书上说的‘学得文武艺、报于帝王家’。

    可帝王家为什么不要他,还害得他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害的他成了无情无义的负心人?

    书总不可能是错的,那错的便只有人,那个帝王错了!

    大雨之下,废墟之前。

    寒生跪在地上,从嚎哭变为了沉默,又从沉默变为了愤恨,誓要焚尽世间一切的愤恨。

    从那之后,寒生再未去过蜀地,没敢去妻子的坟前看一眼,也没敢去看女儿一眼。

    但从那之后,江湖上便多了个名字。

    毒士厉寒生!

    一个至今挂在案牍库‘四方枭雄’中排行首位的名字,一个让狼卫都闻风丧胆名字!

    入了江湖,便没有回头路。

    孙老掌柜时常说这句话。

    但这句话,说的不是寒生不该入江湖,而是寒生不该回头啊……

    --------

    夏日清晨,深山中的村落炊烟袅袅。

    村口的树林之中,一只大白鹅追着几只母鸡跑来跑去,大黄狗脖子上套着绳子趴在石头棋台下面瑟瑟发抖。

    身着翠色裙子,打扮的和村姑一样的松玉芙,腰上挂了个酒葫芦,规规矩矩的坐在石凳上,腿上放着簸箕,里面装着糙米,正在挑挑拣拣。

    大石头削成的棋台对面,白发苍颜的老夫子,手中端着个紫砂壶,看着面前的棋盘,认真讲述着故事。

    松玉芙听的有些心不在焉,看了看到处欺负母鸡的大白鹅,凶了一声后,偏过头来:

    “外公,那个叫寒生的,现在怎么样了?”

    老夫子摇了摇头:“执迷不悟。”

    外公说话从来神神道道,松玉芙也听不懂,便也不问了。瞧见外公一颗颗收起棋子扔进竹子编制的棋篓,松玉芙抿了抿嘴:

    “怎么不下了?”

    老夫子把黑白子分开装进棋篓,笑容亲和:

    “一局棋下完,自然就下不了了,得来一局新的。”

    松玉芙打量着从她来时候就在下的这局棋,有些莫名其妙。她琴棋书画都会的,明显能看出外公根本就没下棋,只是把棋子放在一个个位置,动来动去,围棋落子无悔,哪有能动的……

    松玉芙刚来时也问过,只可惜外公和老神仙似的,来了句‘看不懂就别问’,她也只好不问了,此时见下完了棋,便开口道:

    “黑子赢了还是白子赢了?”

    老夫子仔细琢磨了下:

    “棋子赢了。”

    “……”

    松玉芙抿了抿嘴,若不是自己外公名声实在吓人,她都以为是精神不正常。

    老夫子收拾完棋子后,又拿起一颗黑子放在中元,轻声道:

    “玉芙,你说你喜欢那个叫什么不令的……”

    “许不令,我……我没喜欢他,骗外公的……”

    松玉芙扭捏了下,背过身去,继续凶大白鹅:“白世子,你再欺负母鸡,我打你了哈……”

    大白鹅‘嘎嘎’两声,眼神冷傲,和许不令一模一样欠打。

    松玉芙小脸儿一气,从旁边拿起小树枝,就要上去揍世子。

    老夫子抿了口茶水,摇了摇头:“你给那什么令的写封信,让他来岳麓山一趟,欠外公人情,要还的。”

    松玉芙一愣,继而脸红了几分,规规矩矩坐下:“我给他写信做什么呀……又不熟,还有世子不欠外公人情吧……”

    老夫子淡淡哼了一声:“不写也罢,反正你过两年回京城就嫁人了。”

    “……”

    松玉芙抿了抿嘴,一副不太情愿的模样:“我只是欠他个酒葫芦,得还给他……”

    “你娘的簪子去哪儿了?”

    “哎呀~外公!”

    “呵呵……”

    见外公不说话了,松玉芙脸色才恢复些,低着头继续淘米,想了想,岔开话题道:

    “外公,你怎么好像什么事都知道?”

    老夫子轻笑了下:“眼线多,自然知道的东西就多。”

    松玉芙“哦~”了一声,便起身小跑的回到了村落里的小学堂,埋头写信去了……

第二章 湘儿,你……

    长安距离肃州城两千二百里,途径秦州、兰州、雍州、金州、甘州,横贯整个河西走廊,东西很长两边很窄,整个肃王封地看起来更像是一个细口瓶,直到过了甘州才开阔起来,连接着西域和无边沙海。

    虽然回到了肃王封地秦州,但要抵达肃州,距离并不比从长安下江南近多少,逆流而上还不能走水路,没有个把月的时间,肯定是到不了的。

    过了秦州边境杨树林后,许不令没有再装病,但也不可能大摇大摆的四处溜达。

    朝廷以为他没解毒,面子功夫还是要做的,还得等上两个月时间,然后传个消息说找到了锁龙蛊解药,再清醒过来给长安送一封书信,为弑君的鲁莽行为深表遗憾,才能天高任鸟飞。

    长路漫漫也没什么景色,许不令无事可做,能解闷的只有一个宝宝。

    萧湘儿经过几天的‘宁死不屈’,目前已经想通了些,不过还是不肯就这么轻易的被许不令得手,依旧一副‘我是为了救你,对你没有私情’的模样,强行给自己找借口。

    许不令对此自然心领神会,也不着急,反正就是每天晚上想方设法的解毒。身上仅剩的一点点锁龙蛊,再解就没了,为了继续稳住宝宝,许不令走了不少‘歪路’。

    萧湘儿明显是很不情愿的,却又没办法,白天也不准她下马车,可以说是起床就解毒,解完就睡觉,到最后连责骂的力气都没了,瘫在车厢里,小声训巧娥不中用,都不知道护主。

    可巧娥护主的时候,晕乎乎的小姐就把她往出撵,什么“不要看那里,快出去”等等,醒来后又训她,巧娥能有什么办法,想给小姐分忧都找不到机会。

    车队就这么在秦州走了三天,逐渐接近秦州西北的边界。

    这几天陆夫人一直待在马车上休养,从望江台到离开长安这段日子,陆夫人绝望至极又强撑着,早已经心力憔悴。瞧见许不令忽然恢复后又太激动,大悲大喜之下,身体再也撑不住了,在车上一躺就是三天。

    许不令也只敢在陆夫人睡熟之后才出去逛逛,其他时候都老老实实的守在陆夫人身边望着,就如同陆夫人在他装病时望着他一样。

    在抵达秦州的第三天晚上,陆夫人的精神总算是恢复了。此时车队在秦州的一条大河边上扎营,兵马依旧环绕周边保持距离。

    正中的巨大车辇中,盖着薄毯的陆夫人,微微蹙起眉梢,手儿轻轻握了下,察觉没有许不令的手后,便清醒了过来,眼神从茫然渐渐转为清明。

    四野寂静,已经是深夜了。

    陆夫人吸了几口气,左右看了下,车厢里黑洞洞的只有月光,许不令不在,月奴也不知去了哪里。

    陆夫人眨了眨眸子,睡了几天有些腰酸背痛,有些口渴,便慢悠悠的坐起身来揉了揉眼睛,穿上了绣鞋,走到旁边的小案旁喝了口水。

    夜色清幽,窗外天地无声,只闪着微弱的几点篝火光芒。

    陆夫人站在车窗内,看着一望无际的西北大地,随着心里负担的消逝,一股莫名的哀意又重新涌上了心头。

    湘儿就这么走了……

    陆夫人紧紧攥着水杯,眼圈儿顿时红了几分,泪珠儿不听话的滚了下来。

    前些天一直想着令儿,哪怕得到闺蜜的死讯,她也难以分神,或者根本没法去想。

    此时此刻安宁下来,站在这苍茫天地之间,那股揪心的感觉才涌上心头,便如同多年前听到肃王妃病逝的消息时一样。

    陆夫人朋友很少,能合得来的,也就小时候的那个大姐姐,嫁人后婆家的小姑姑。

    年纪相仿、同样守寡,彼此斗气、争抢、酸来酸去,不过是两个同病相怜的苦命女人相拥取暖罢了。

    湘儿为什么要因为这种事儿自尽……

    陆夫人抿了抿嘴,打心眼里为自己无话不说的闺蜜觉得不值,帝王家手足相残,湘儿只是个名义上的太后罢了,本就没资格去管,为什么要为了这点小事自尽……

    可能在深宫中孤苦十年,早已经活够了吧……

    如果我没有令儿,恐怕也和湘儿一样……唉……

    心思百转间,陆夫人睡意全无,转头看了眼死气沉沉的车厢,从榻上拿了一件披肩,便转身下了马车,想在营地中走走缅怀故人。

    营地之中十分安静,三千铁骑护卫在外围,自然也不需要什么安保,丫鬟车夫都扎帐篷睡下了,只有远处河流传来的‘哗哗’轻响。

    陆夫人神游万里,越想越是揪心,正在出神之际,忽然听到一阵小声交谈:

    “……世子好厉害,都半个时辰了……小姐昨天都爬不起来,今天不会被弄死吧……”

    “……怎么可能,你家小姐二十多岁,和我家夫人一样,正是能折腾的时候,我倒怕小王爷把身体累坏了……”

    “……倒也是……以前小姐爱训人,总是端正威严的模样,没想到……啧啧……什么时候我也能……”

    “……啐—不知羞……”

    ……

    窃窃私语声音很小。

    陆夫人听到后神色猛地一震,有些难以置信。

    月奴和巧娥的声音……

    巧娥不是被烧死了嘛……

    天呐~月奴莫不是撞鬼了……

    陆夫人脸色一白,本来就敬鬼神,此时自然害怕起来,本想扭头就跑,可毕竟和月奴一起长大,又害怕月奴出事儿,只能小心翼翼的走到一辆马车旁边,探头瞄了一眼。

    朦胧月色下,两个斯斯文文的漂亮丫鬟蹲在车轮旁边窃窃私语,脸色都是红红的比较怪异,生怕被人发现的模样。

    “……”

    陆夫人捂住嘴,有些难以置信。

    巧娥是活的……

    小姐……湘儿……

    湘儿还活着?

    陆夫人顿时蒙了,心里闪过难以言喻的惊喜,还有害怕这只是做梦的惊慌,连呼吸都不敢,生怕待会就醒了。

    抬眼看了下,远处被几辆马车遮挡的一辆宽大马车上,透出点点灯火的光芒,车厢在月色下轻微摇晃,里面明显有人。

    !!!

    陆夫人又急又喜,也顾不得其他,快步跑向了马车,想要去看看。

    踏踏踏——

    脚步声响起,惊的巧娥和月奴一哆嗦,转头刚想呵斥不听话的丫鬟家丁,便发现是陆夫人朝着马车跑了过去。

    “呀—”

    “夫人,别……”

    两个丫鬟脸色煞白,站起来想拦住。

    只可惜陆夫人太急切,一溜烟的就跑到了马车跟前,果不其然就听到了湘儿的声音:

    “……还没解完呢……不许走……”

    “姑奶奶,你快起来……诶诶,别咬……”

    “湘儿!!”

    陆夫人满眼惊喜,直接跳上了马车,抬手就推开了车厢的房门。

    亮着烛火的房间中,萧湘儿被男人推着撑起了上半身,脸儿正对着马车房门。

    虽然头发有点散乱,脸颊也红的有点怪异,不过那张脸蛋儿绝不会错,就是萧湘儿。

    看到闺蜜死而复生,陆夫人眼中带着难以言喻的惊喜,也顾不得其他情况了,直接冲了进去,一把抱住了什么都没穿的萧湘儿,死死搂在怀里,带着哭腔道:

    “湘儿……你……你……”

    被宝宝骑着的许不令脸色煞白,抬手想把陆夫人敲晕又舍不得,一时间僵在了榻上。

    萧湘儿呼吸有些急促,晕乎乎的,本来死死抱着许不令不让他跑,此时也慢慢回过神来,眼神逐渐清明。

    “呀——”

    一声尖叫,在车厢内响起。

    萧湘儿满眼惊恐、羞愤、难堪、窘迫。手忙脚乱的想要起身,把旁边的裙子套上,却被陆夫人抱的难以动弹,都快急晕了。

    陆夫人死死搂着最要好的闺蜜,语无伦次的嘀咕了几句,渐渐也发现不对……

    怎么没穿衣服……

    出了好多汗……

    怎么长着狐狸尾巴……

    难不成是妖怪……

    思绪瞬间变幻了多次,陆夫人脸色渐渐涨红,明白了现在的情况后,眸子里又慢慢变成了震惊。

    你可是太后呀!怎么能和男人……

    羞愤还是其次,陆夫人慢慢转头,往下瞄了一眼。

    “呃……陆姨,你怎么醒了……”

    “……”

    陆夫人两眼一翻,手脚一软,便晃晃悠悠的倒在了榻上,不省人事。

    “呀—红鸾……”

    “陆姨!”

    许不令连忙翻起来,扶住了晕倒的陆夫人。

    萧湘儿脸色煞白,惊慌失措的把裙子裹在身上,心里又气又急,抬手就在许不令背上打了几下:

    “你……你这孽障……现在怎么办?我……我不活了……”

    说着萧湘儿便一头撞向车厢,是真想就这么死了算了。

    许不令头皮发麻,抬手又把湘儿搂住,急声道:

    “都说陆姨来了,让你下来,你……”

    “你怪我咯?我……我是为你解毒!”

    萧湘儿瞪着杏眼羞愤欲绝,又踢又打,就是要寻死。

    许不令无可奈何,又开始说好话哄宝宝。

    马车外面,月奴和巧娥脸色涨红的抬头瞄了眼,又连忙缩了回去,继而当做什么都没看见,急匆匆的溜掉了……

第三章 你还敢还嘴?

    苍穹如幕布,无边星海的微光,洒在万里秦川之上。

    已经深夜,营地中的人都已经睡下,只有几个放哨的斥候在极远处的山林间站岗。

    营地正中央,五马并驱的巨大车辇上,窗户亮着昏黄的灯火,倒影出一个来回走动的身影,女人委屈至极的抽泣声时隐时现,仅仅听着便让人牙酸坐立不安。

    “呜……”

    宽大车厢中,身着墨绿长裙的陆夫人侧坐在榻上,脸儿向着角落,眼圈红红的,时而用手绢擦拭眼角的泪珠儿,轻轻抽泣一声。

    萧湘儿裹着大红裙子,已经收拾整齐,头发也梳成了往日妇人髻,蹲在车厢角落抱着膝盖,不敢面对陆夫人的目光,只是瞄着宫鞋的鞋尖儿。

    许不令白衣如雪,背着手在车厢里来回渡步,目光纯净脸色严肃,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谦谦君子,在思考着一件关乎民生的大事儿。

    踏踏踏——

    脚步声来来回回。

    陆夫人自从苏醒后,也不说话,就这么盯着最要好的闺蜜,曾经的宝贝旮沓则连看都不想看一眼,模样既像是撞见夫君和闺蜜出轨的委屈媳妇,又像是撞见子侄辈早恋的长辈,又像是撞见长辈败坏伦常乱来的晚辈,反正表情很复杂。

    萧湘儿脸色时红时而白,被捉奸在床本就理亏,再傲的脾气此时也不敢说话,只是偷偷瞪着许不令,让他赶快解释。平时那么会忽悠她,现在怎么连话都说不来了……

    许不令能说什么,想死的心都有了——他早就发现陆夫人跑了过来,本想速速起身遮掩,结果湘儿实在太黏人,用腿盘着他的腰死都不松开,他又不敢用力伤了湘儿,然后就……

    来回走了片刻,耗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许不令作为罪魁祸首,只能轻咳了一声:

    “咳,陆姨,嗯……”

    “别叫我姨!”

    有人开口,陆夫人顿时就忍不住了,噙着泪花,用手帕擦了擦眼角,声音满是心酸:

    “我对不起肃王和王妃,他们把你交给我带着,本该尽长辈教化之责,却没想到……你竟然干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荒唐事……我……”

    许不令头皮发麻,走到跟前坐下,抬手想和以前一样扶着,陆夫人却是用力扭动肩膀,只是不停的哭,红红的眸子又望向了萧湘儿:

    “还有你!你是当朝太后,我把你视作长辈,视作情同手足的姐妹,你怎么能做这种事儿?令儿还是个孩子……”

    萧湘儿抿了抿嘴,往角落缩了些,以她的脾气被人这么说教,非得骂回去,可此时理亏,又说不出什么,只能用一双杏眸偷偷瞪了许不令一眼:

    “他那么大,哪儿像小孩子……”

    陆夫人见她敢还嘴,火气更大了,抬手指着萧湘儿:“你还敢还嘴?你……你是萧家嫡女,你做这种事儿,怎对得起萧家千年门风,你简直是……”

    萧湘儿心中一股无名之火,又不敢去瞪陆夫人,只能望向那个白眼狼:“你说话呀!”

    许不令只觉得头疼,起身坐到陆夫人的面前,挡住了她的目光:

    “陆姨,你听我解释……”

    陆夫人转过身,望向另一边,不去看许不令:

    “有什么好解释的?我都看到了,你们……唉……”

    难以启齿。

    许不令心平气和,也不顾陆夫人的挣扎,凑到跟前,仔细把解毒的事儿说了一遍,然后道:

    “湘儿是为了……”

    “叫太后,什么湘儿,湘儿是你叫的?”

    “……”

    许不令眨了眨眼睛,无奈点头:“太后是为了给我解毒,才舍身相救,不然我哪里能好起来……”

    萧湘儿抬起头来,连忙插话:“对,本宫是为了给他解毒,没有私情……解完一百次就自尽,我萧湘儿岂会是那种……那种……”‘不知廉耻’终究没有说出来。

    陆夫人认真听完许不令的解释,依旧在抽泣,目光半信半疑的移到许不令的脸上:

    “真的?你没骗我?”

    许不令目光诚恳,认真点头:“千真万确,不然我中了锁龙蛊,现在怎么可能活蹦乱跳的。湘儿……”

    “叫太后!”

    “……太后舍身救我是无奈之举,本就抱了死志。陆姨再说她,太后多委屈呀。”

    陆夫人呼吸起伏,抿了抿嘴,打量着眼前活蹦乱跳的许不令,情绪也稍微恢复了些。本就把许不令当心头肉,许不令好起来确实比什么都重要,若是湘儿为了解毒才舍身,她应该感激才是,可……

    “你骗人,世上哪有这种解毒法子?”

    陆夫人瞪着眸子,就是觉得两个人合谋在骗她,毕竟这种事儿都做了,还有什么事儿做不出来?

    许不令很认真的抬起手,让陆夫人摸了下:“真的,不然我早死在长安了。”

    陆夫人也不会号脉,迟疑稍许,又质问道: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许不令摊开手,有些无奈:

    “在京城告诉陆姨,陆姨闹起来,就出大事了……”

    陆夫人闻言一气,眸子里满是委屈:“为了救你,我怎么会闹?我岂是那种不明事理的女人?”

    许不令:“……”

    萧湘儿淡淡“切~”了一声,都懒得搭理。

    陆夫人抿了抿嘴,想了一下,好像自己确实会闹,当下也不说了,转而问道:

    “要解多少次毒,才能解干净?”

    许不令已经快解干净了,但这话现在显然不能说,只能轻声道:

    “至少一百次。”

    “一百次……”

    陆夫人眼神又有点难以接受了,紧紧捏着裙子:

    “怎么会这么多……你们……你们多少次了?”

    许不令还没说话,萧湘儿就把小木牌子掏出来数了数‘正正正正正下’:

    “解了二十八次毒,只是解毒……”

    “二十八次?”

    陆夫人望着许不令,明显想哭,却又提醒自己是长辈,强忍着做出不在意的模样,最后没憋住,还是哭了出来:

    “你们怎么能这样……明明是我……呜呜……你们都这样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第四章 醋海翻波(112/428)

    许不令脸色尴尬,不知道该怎么劝了。

    萧湘儿仗着‘解毒’的借口,此时心里的羞愤和难堪稍微缓和了些,站起身来摆出太后做派,冷声道:

    “红鸾,你别胡搅蛮缠,你心疼令儿,光嘴上说有什么用?我连命都不要给他解毒,你还在这里说三道四,他死了你就高兴了?”

    “……”

    陆夫人眼圈顿时红了,想骂这拱她白菜的无良闺蜜几句,可又找不到借口,想了想,只能道:

    “我又没怪你,只是……只是这样解毒,本就不合礼数……你完全可以只解毒,不脱衣服,也不用抱着令儿……我在书上看过,明明躺着不动就可以……你都骑到令儿腰上了,还……”

    萧湘儿脸色涨红,羞气之下,怒声道:

    “你就会酸来酸去说风凉话,要是你能给他解毒,你解不解?你以为解毒好玩不成?我吃了多少苦你可知晓?要不要你自己试一下?”

    许不令老脸一红,连忙抬手:“别吵别吵,怪我……”

    陆夫人本就委屈的不行,好不容易养大的白菜被闺蜜拱了,还不让她说,这什么道理?

    “我就闹怎么啦?要是我能解毒,根本就不需要你动手,你能为了令儿不要命,我好像不能一样……”

    萧湘儿瞪着眸子,丝毫不示弱:“那你试试?你以为解毒很简单?”

    “我……”

    陆夫人气的睫毛直颤,想了想,便“啐—”了一口:

    “我是他姨!”

    萧湘儿反正也豁出去了,当下冷眼望向许不令:

    “你把自己当姨,他可……”

    许不令连忙抬手:“别说了……”

    “我就说,她凭什么凶我?我哪点对不起你?她就照顾了你一年多……”

    “是肃王把令儿交到我手上,我凭什么不能凶你……”

    ……

    叽叽喳喳,吵来吵去。

    许不令总不能凶她们一顿,稍微劝了片刻无果后,便憋了口气,把脸憋的铁青,摇摇晃晃的倒了下去。

    这招十分管用,陆夫人当即回过神来,再也不敢吵了,焦急的起身扶着许不令,紧张到:

    “令儿,怎么啦?是不是又毒发了?”

    萧湘儿不知道真假,不过现在这情况,把许不令憋出病来也不稀罕,当下也闭了嘴,站在旁边小心打量。

    许不令脸色铁青,揉了揉额头:“陆姨,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

    陆夫人满眼焦急,扶着许不令坐下,本想去叫随行的大夫过来,只是转念一想,又急忙望向了站在角落的萧湘儿:

    “湘儿,你不是能解毒嘛?愣着做什么?”

    “……?”

    萧湘儿满眼错愕。

    方才还和醋坛子似的,现在想起她了?把她当什么了?药罐子?

    许不令也是表情一僵,没想到陆姨脑子这么灵活。这可咋办?

    陆夫人心中焦急,起身就拉着萧湘儿的手,把她硬拖到了榻旁:

    “别愣着呀,令儿脸都青了,快解毒……”

    萧湘儿见许不令毒发痛不欲生的模样,又气又羞恼:

    “都怪你,你不胡搅蛮缠,他怎么会犯病?”

    陆夫人此时也不反驳了,连忙点头,推着萧湘儿:

    “怪我怪我,你快点,我给你脱裙子……”

    “呀——”

    萧湘儿脸色涨红,抱着胳膊:“我又不是没手,你出去!你在这儿我怎么解毒?”

    陆夫人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跑到了车厢外,目不转睛的盯着。

    “你把门关上,有什么好看的……”

    “……”

    陆夫人抿了抿嘴,看了看躺在榻上脸色铁青的宝贝旮沓,心里难受的很,却也无可奈何,慢吞吞的关上了车厢的门。

    窸窸窣窣……

    车厢里很快传来了乱七八糟的声音。

    陆夫人脸色时而红时而白,站在马车外的小露台上,来回走动,时不时跺跺绣鞋,却又强忍着不闹,暗道:不生气,不生气,死湘儿是为了解毒,不该生气,不能打扰……

    几句话劝下来,硬生生把自己气哭了。

    陆夫人小嘴一瘪,直接坐在了马车外,若不是多年的教养熏陶,非得在地上打几个滚。

    月奴晓得夫人的性子,此时肯定被气的要死,犹豫了会儿,慢吞吞的走到跟前,脸色微红:

    “夫人,小王爷也是为了解毒,如今……唉,太后已经自尽,萧湘儿也是个苦命女子,有个依靠不容易,您就别生他们气了……”

    “我没生气。”

    陆夫人抿了抿嘴,弱弱的嘀咕了一句,眸子望着星空下的郊野,那股酸味她自己没意识到,月奴却是感觉的清清楚楚。

    月奴轻轻叹了一声,回头看了眼,马车里安静了下来,也不知道正在做什么,便轻声道:

    “要不,夫人下去休息吧?”

    “我不……待会解完毒,我还得好好感谢湘儿。”

    陆夫人耸了耸鼻子,努力做出端庄镇定的模样。

    月奴也没办法,只能小心翼翼陪着。

    稍微坐了片刻,后面静悄悄,陆夫人也逐渐冷静了下来,稍微回想,若湘儿若真的是为了解毒才和令儿……恐怕心里的压力,比她要大得多……

    方才确实不该闹的……

    可以后怎么办,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都到肃王封地来了,太后也已经死了……

    陆夫人抱着膝盖,坐在马车外慢慢想着,心里怎么想都理不顺,气恼之下,抬手在月奴肩膀上打了一下:

    “连你也瞒着我!”

    月奴满眼委屈,小声道:“没到地方,小王爷怕走漏消息不让我说,这几天夫人在修养,不好开口……”

    陆夫人哼了一声,只感觉全世界都在瞒着她,想了想:

    “令儿变了……他……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怎么会,小王爷可关心夫人了。”

    月奴回头瞄了一眼,轻轻叹了口气,小声嘀咕:

    “其实,夫人年纪也不大……”

    “我是他姨!……别瞎说……”

    “哦……”

    “怎么没动静……月奴你去看看。”

    “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你这么大个人,伺候少爷都不会,就……就进去帮忙倒个茶什么的,然后看看……万一湘儿被弄死了咋办……”

    “……”

    车厢外叽叽喳喳。

    许不令和萧湘儿并肩坐在榻上,正襟危坐,脸色都很怪异。

    不过今天晚上,也算是活着熬过去了……

    ---------

    多谢【煌煌如虎】大佬的万赏!

    多谢【不过如此我不酸】大佬的万赏!

    多谢【叶少伤】大佬的万赏!

    多谢【寂寞灬无缘】大佬的万赏!

第五章 小满枝与大白

    随着许不令踏上归乡的路途,千里之外的楚地武当山,也迎来了两个漂泊江湖的游子。

    武当山自古以来便是高人隐士青睐的隐居之地,高山低谷峰峦俊秀,不知藏了多少奇人。

    在武当山外围,有一座很小的山峰,名为‘长青’,很多年前有道门高人在此隐居,修了个小道馆,不过真正让‘长青观’名传天下的,还是其中的一个道姑。

    徐丹青一句‘世间美人再难入画’,不知让多少江湖客魂牵梦绕,来武当山行走,长青观是必来了一个景点。

    黄昏时分,两匹马儿缓步踏上了山道,慢悠悠行走的同时啃食着路旁的花花草草。

    马匹一黑一白,白马上坐着个身着黑色道袍的道姑,头上戴着帷帽,长剑挂在马侧,沿途欣赏着山水景色。

    黑马上则是个侠女,打扮的有模有样,只可惜姿势没有半点侠气——倒着坐在马上,后仰躺着,斗笠盖在脸上,胸脯高耸比旁边的险峻山峰还壮观,偶尔有好事的蝴蝶停在上面,侠女就不乱动了,小心翼翼的抬手去抓,结果自然是抓了个空。

    “大宁……都走了半个月了,还没到呀……”

    “快到了……”

    宁玉合瞧见祝满枝的模样,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一路上过来早已经习惯了。

    自从那天在许不令的房间里发现‘守宫砂’后,宁玉合羞怒之下抱着满枝出了京城。

    本来是准备这辈子都不再见新收的徒弟,可刚走到风陵渡,祝满枝就后悔了,花言巧语好说歹说的劝她回去,说什么“许公子一个人在长安多无聊呀”“江湖人一诺千金,答应许公子一起去肃州看看”云云。

    宁玉合离开之后冷静了两天,其实也有点后悔。

    许不令的所作所为她看在眼里,救她是事实,便如许不令所说,知道她身份是这么救,不知道也是这么救,总不能让他蒙着眼睛找毒针,病不忌医,不该生气的。

    可身为师父,被徒弟看的干干净净,从那句‘白道长’和画的纤毫毕现的图案来看,还看的很仔细。

    宁玉合一想起自己躺着,许不令掰开她的腿,凑近仔细打量甚至摸索的模样,就觉得浑身不对劲,羞愤、难堪、无地自容,这些情绪不好发泄,自然而然就只能逃避。

    有些东西是天生的,宁玉合很早便发现她和很多女人都不一样,还曾偷偷查过典籍,见过什么‘克夫’之类的说法。

    因为是道姑,宁玉合本不在意,也不用在意。可被许不令发现后,心里便觉得不是滋味,约莫就是‘令儿会不会暗地里觉得我克夫’之类的心思……

    克夫的说法,在这世道是很严重的诋毁,被人唾骂鄙夷很常见。

    宁玉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这种想法,也不该有,可就是难以静心凝神,对回长安比较抵触。

    就这样和祝满枝在风陵渡犹豫了几天,宁玉合还没来得及下决心回长安,许不令‘望江台斩龙’的江湖传闻就出现了。

    宁玉合和祝满枝都给吓傻了,完全没想到许不令这么丧心病狂,连皇帝都是说杀就杀。两个人连忙往京城跑,看能不能找机会劫法场。

    只可惜刚到京城,形势就转变了好几次,许不令已经打包装车出长安了。

    宁玉合见许不令安然无恙离开长安后,形势严峻的缘故,也不好跑上去嘘寒问暖,目送车队离开,便带着祝满枝重新踏上了江湖路。

    武当山距离长安五百里,其实也不算远。

    走到武当山附近,宁玉合已经把被徒弟看白馒头的事儿放下了,只剩许不令那句‘我娶你’还时常回响在脑海。

    宁玉合觉得这是许不令怕她接受不了,为了负责才说这句话。

    只是二人是师徒,许不令又和宁清夜不清不楚,宁玉合自然不会想那方面,只是觉得许不令有些冲动,那种话怎么能当着师父的面说出来……

    思索之间,两匹马在山顶的小道馆外停了下来,道观外便是青山云海。

    “到了吗?”

    祝满枝察觉马匹停下,把脸上的斗笠取下来,偏头看了眼,发现‘长青观’三个很有仙气的大字后,便是眼前一亮,翻身从马上跳下来,走上去敲门:

    “小宁,小宁,你师父和师叔回来了,快出来接客……”

    咚咚咚——

    老旧的大门被砸的砰砰响。

    宁玉合下马走到近前,直接抓住祝满枝的肩膀,越过了道馆的围墙,落在小院之中。

    院落里干干净净,空无一人。

    祝满枝在不大的道观里前后看了看,有些疑惑:

    “小宁去哪儿了?”

    彼此没有书信来往,宁玉合也不清楚,提着剑走进道观后方的房间,从墙角的罐子下面取出了钥匙,打开了房间。

    师徒两个从小相依为命,晚上自然也住在一起的。

    不大的房间里放了两张床,挂着白色幔帐,收拾的整整齐齐,其中一张床上还平铺着雪白的狐裘,上面以白布遮盖防止落了灰尘,显然很珍惜。

    祝满枝走到跟前打量几眼,嘻嘻笑了一声:“还往井里扔,这不是挺喜欢嘛……”

    宁玉合走到跟前,瞧得出这件雪域狐裘价值不菲,清夜没有这闲钱,便询问道:

    “这是令儿送的?”

    “是呀~”

    祝满枝眨了眨大眼睛,至今还有点眼馋,只可惜她只能当被子盖,穿不了。

    宁玉合扫了几眼后,倒也没说什么,拿起床头的铜镜,露出下面的一张信纸。拿着信纸仔细打量几眼:

    “岳阳……曹家……”

    祝满枝身为当代剑圣家的大小姐,通过沿途江湖杂书的恶补,已经对江湖名门如数家珍,当下好奇道:

    “是君山岛曹家?封剑于匣不跑江湖改卖螃蟹那个?听说曹家大闸蟹可好吃了……”

    宁玉合点了点头:“是的,清夜怎么会往那里跑……”

    祝满枝把刚放下的剑重新挂上,很是豪气:“去看一下不就知道了,咱们现在过去,估计还能赶上吃螃蟹,我请客,走走走……”

    宁玉合挑了挑眉毛,反正呆在道馆里也没事,便转身又锁上了房门……

第六章 归乡

    日月流转,眨眼就到了六月底。

    庞大的车队,沿着河西走廊一路往西北行进,横跨五州逐渐接近了肃州城。

    肃州已经远离中原,风土人情和地貌环境都是天壤之别,官道两旁很多地方都是无尽黄沙,能遇到一片充满绿意的树林都是稀罕事。

    道路上的江湖客已经很少了,行人也少到可以忽略不计,唯一能遇上的是商队、驼队,从肃州城出发前往中原各地,又或者从中原各地穿越河西走廊,把货物运到肃州城。

    西域而来的商客也一样,大多是走到肃州城便卸货交接,能不远万里两头跑的商客很少,毕竟时间和距离的跨度太长了。

    肃州城严格来说,既是中原王朝安插在西域附近的一座军事要塞,又是一座地上港口,每天的吞吐量很吓人。

    肃王养活二十万军队,经济大半都来源于两边通商,而对面的左亲王姜驽也差不多,商旅在这里行走还是很安全的,马匪只敢在荒漠戈壁上行走,敢劫道的几十年前就被杀干净了。

    眼见雌伏与大地上的巍峨雄城在天际显出轮廓,大将军杨尊义携带的亲军都是松了口气,随行的家丁丫鬟因长途跋涉而疲惫的脸颊也显出了几分喜色。

    不过作为这个车队乃至这片天下的少主,此时此刻心情并不怎么好。

    自从那晚被陆夫人捉奸在床后,许不令的好日子就那么到了头,宝宝不亲姨不爱的,连两个风娇水媚的丫鬟都跑了,换成老萧来伺候许不令。

    车队人多眼杂,许不令也不好出马车,一天到晚和老萧蹲在车厢里下五子棋,老萧那大嘴巴絮叨个不停,专挑荤的讲,还不如一个人坐着发呆。

    从那天晚上过后,陆夫人基本上就不露面了,和萧湘儿一起跑到了最后面的马车里住下,两个人吃饭睡觉都在一起,彼此却没了往日的无话不谈,都是闷着头不说话。

    陆夫人是不知道说啥,很难接受现实,看萧湘儿的目光怪怪的,连睡觉都穿着衣服背对背睡,再也不肯赤诚相见了。

    萧湘儿则更难受一些,毕竟被好姐妹当场撞破了‘丑事’,哪里好意思面对。

    可不和陆夫人住在一起也不行,她要是单独消失了,陆夫人准认为她和许不令那啥去了。

    因此萧湘儿一直装作‘我是给许不令解毒,根本就不想那种事儿’的模样,故意和陆夫人待在一起证明自己的‘清白’。

    两个女人这么耗着,自然是苦了许不令,个把月的行程,既想念宝宝又想念姨,有时候想念的紧了厚着脸皮跑过去,就被两个人一起往出撵,连看都看不到,更不用说其他的了。

    眼见马上抵达目的地,许不令也稍稍松了口气,只要回了王府,总是有些独处的机会,两边都哄哄这个尴尬的局面应该就结束了。

    车队抵达肃州城下,肃州的知州陈志安带着城内的乡绅族老在城门处迎接,杨尊义和老萧上前攀谈,许不令并没有露面,安安静静的就进了城门。

    肃州城外是千里黄沙,城内却是天壤之别,商旅如云行人如织,满街的酒楼铺面,也不乏穿着火辣的异域女子在街边溜达,不少大户人家的姑娘还站在街边的酒楼围栏处窃窃私语:

    “小王爷回来了……”

    “听说在长安都成‘昭鸿一美’,比以前还俊了……”

    “唉,要是能露面就好了,那个燕王真不是东西……”

    肃王许烈当年一砖一瓦的把肃州城建起来,本地的大户人家基本上都是当年追随者的后代,威望和亲和度自不用说,铁板一块只认王旗。

    肃王城虽然远在西北蛮荒之地,人口还是挺多的,当然,肯定比不上长安、杭州这些动辄百万人口的超大型都市,秋季最多的时候也才四十多万人。

    因为才建城不过六十载,建筑大半都比较新,规划也没有长安一百零八坊那么整齐,也就横贯肃州城中心的一条‘衔龙街’有点样子。衔龙是龙形以口衔尾的玉佩造型,南越的海边还有条环凤街,意思是一样的,约莫就是‘闭环’的意思,只可惜南越尚未破国,这个环至今还没闭上。

    许不令从车辇的珠帘后打量着街边的形形色色,说起来还有点陌生。

    一来是许不令两世为人,往日的记忆有点模糊不清,二来‘许不令’从十岁左右就被丢到了边关,待在肃州城的时间也没几年,幼年的记忆除了那片花海也不剩下什么了。

    肃州城的街头人影密集,商贾占了大多数,书生文人凤毛麟角,大半都是穿着粗狂的汉子,姑娘也比较彪,斯斯文文持着团扇那种小美人基本上看不到,腿长臀儿大的西域美人倒是一堆,十分的赏心悦目。

    许不令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刚刚进城不过百余步的距离,余光便在街边一家酒楼的窗口瞧见了一个女人——穿着薄衫红裙,头上戴着头巾,连脸儿也用红纱遮挡了起来,只露出了一双眼睛,碧绿如猫眼,异常的勾人。

    许不令把目光转了过去,那个女子已经转身走向了别处。

    西域这边绿眼睛的姑娘挺多,沙漠中为了遮阳也多是如此打扮,许不令倒也没放在心上,把目重新放在了街边。

    与许不令的安静观赏异域风情相比,车队的最后方的马车内,气氛则要活跃许多。

    四个女人分成两拨,各自趴在一边的窗口,好奇打量着街上的形形色色。

    “夫人,那个女的大腿都露出来了半截,胸口也不遮住,羞不羞呀……”

    “是呀,这怎么嫁的出去……”

    陆夫人和月奴自幼在金陵长大,后来又到了长安,这种‘穷乡僻壤’自然没来过,此时瞧着街边上和朱雀大街、十里秦淮比起来云泥之别的景色,都是有些难以适应,盯着街边穿着火辣的异域姑娘猛看。

    而另一侧,萧湘儿和巧娥以同样的姿势趴在窗口,因为萧家所学驳杂见识多,还算镇定:

    “化外蛮夷都是这样,坦胸露乳的……那栋楼是怎么修的,哪有这种格局,好难看……”

    “小姐,咱们下半辈子就住这里呀?连个卖胭脂的都没有……”

    萧湘儿听见这话,眼神不由自主的恍惚了一下,忽然想起了当年嫁入京城的场景——当年也是这样躲在马车里面偷看,和出来游玩儿一样,却不曾想跨过宫门,便是让人近乎绝望的十年……

    “呵呵……这里,应该比长安好些,反正回不去了……”

    “哦……”

    巧娥抿了抿嘴,瞧见小姐心情不怎么好,想了想,又喜滋滋的笑了下:

    “其实这里也挺好,山高皇帝远的,和咱们在淮南一样,说不得还能去西域逛逛,听说那里的奇巧物件儿可多了。”

    萧湘儿轻轻笑了下,察觉背后没了声音,回过头看了眼,却见陆夫人也在回头看着她。

    两人眼神一触即分,又都转回去,再次尴尬起来……

    --------

    王府在肃州城的城东,许家作为西北的诸侯王,王府就相当于西北土皇帝的皇宫,规模还是很大的,门前是一条白石大道,左右种着杨柳,中间是一座巨大的八角牌坊。

    王府虽然只住着许家父子二人,但统御西凉十二州,没人肯定不行,门客、谋士、仆人再加上这些人的家眷等等住了足有上千人,有些地方许不令从小到大都没去过。

    许不令回家,王府的正门少有的打开了,因为肃王还在带着兵马打原州尚未折返,大管家兼军师岳九楼也跟着,估计还得半个月才能回来,王府目前由管家嬷嬷丁香看护。

    丁香是肃王妃的贴身丫鬟,王妃嫁人自然也就成了陪嫁的通房丫头,肃王许悠没续弦,丁香便负责着后宅内务。

    随着车辇抵达门口,王府侧门外,丁香带着十几名王府门客在门口迎接。

    门客不是护卫,便如同老萧老岳这种,在主家的地位向来都是比较高的,许家蓄养的三十多名门客虽然没有淮南十二门神那么夸张,但也都是江湖上成名的人物。

    除此之外,还有四路大将军屠千楚、杨尊义、陈继业、尉迟镇北家里的后辈,这四路将军的父辈当年都是跟着许烈打天下,和肃王许悠从小一起长大,即是上下级又是兄弟,关系很密切。

    已经到了家门口,许不令也没装那么惨,自己走下来,带着有些局促的陆夫人和萧湘儿走向正门。

    诸多门客和许家世交连忙行礼:

    “参见世子!”

    都是家里人,许不令也没什么架子,轻轻抬手让他们免礼。

    杨尊义的儿子杨冠玉,和许不令同龄,长得虎背熊腰有点对不起肃王给起的名字,因为和许不令一起在边关待过些时日,此时最是热情,跑上来先行了个礼,然后就笑呵呵的道:

    “小蛮子,你可算回来了,前些日子听说你在长安被人算计,我本想提着刀和我爹一起杀去长安砍了那狗……嗯那啥,可惜我爹不让我去,可不是我不够义气……”

    许不令记忆尚在,还记得这在边关一起晃荡的朋友,对于‘小蛮子’的称呼也不在意,轻笑道:“二傻子,几年不见都长成这样,现在估摸得坐两条板凳。”

    “我这叫威武,现在王爷出门都是我骑马扛旗,屠三叔都抗不动了。”

    杨冠玉很是自得,反正长辈都不在,此时还有点激动:

    “当年在边关,说好的等长大喽,一起去城里面的兰香窑子开荤,我为了等你,从边关回来后可是守身如玉……”

    “咳—”

    许不令眨了眨眼睛,示意注意身份。

    陆夫人和萧湘儿则是脸色沉了下来,明显有些不高兴。

    杨冠玉大大咧咧的,见许不令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做派,还有些不满:

    “咋的?在长安城呆了两年,也变成酸不拉几的秀才了?你当年可是和我打赌,说你一晚上能放翻十个西域婆娘……”

    ‘许不令’当年还真吹过这牛,因此脸色有些尴尬,轻笑着转头介绍:

    “这位是陆夫人,你应该听说过……”

    “陆姨?!”

    杨冠玉这才把目光投向后面手挽着手的两个熟美夫人,表情顿时严肃起来,抬手道:

    “我自然听说过,王妃义结金兰的姐妹,江南一枝花,宣和八魁排第九,王爷至今都时常提及的一代奇女子……”

    陆夫人本来小眼神颇为不满,几句话下来就亲和起来,露出了长辈的气度,微微颔首:

    “冠玉说笑了,久闻杨将军的大名,果真虎父无犬子。”

    “呵呵,过奖过奖……”

    杨冠玉见势不妙,给许不令使了个‘你懂’的眼色后,便一溜烟儿的跑了。

    王府的一堆门客对此习以为常,老萧杵着拐杖走在跟前,还啧啧有声的道:

    “冠玉这娃儿是长大了,比以前聪明多了……”

    许不令有些无奈,感觉到后腰被掐了下,也不知是宝宝掐的还是姨掐的,当下缓步走向正门,和几个门客中的叔伯辈打招呼。

    归家之后,第一件事自然是去祠堂告祭先祖。

    许不令让老萧将一大堆丫鬟家丁安置好,把陆夫人和萧湘儿送下去后,便回到了王府后宅的东厢,焚香沐浴更衣,带着四尺长刀来到了正殿后方的许家祠堂内。

    祠堂是什么地方自不用说,连妾侍都不允许入内,嬷嬷和丫鬟站在外面等候,许不令独自一人进入了威严肃穆的祠堂内。

    许家的人丁并不兴旺,老将军许烈是屠户出身,连曾祖父的名字叫啥都不知道,儿子也只有许悠一个,祠堂正中摆放的牌位只有四排,最上是许烈的祖父祖母,然后是父母、许烈,最下面的是肃王妃的灵位。

    六尊牌位放在诺大的祠堂内,显得有点空旷,因此两边放着好多兵器架,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皆有,都是许烈当年行军打仗时从对手那里缴获而来的,算是战利品。

    其中最前方架着一杆长槊,槊名‘水龙吟’,通体雪白槊锋如银刃,一尘不染保护的极好,是当年破长安之时,大齐皇帝带着亲军突围被许烈抓住缴获而来,国之重器,不下于宋暨的天子剑,算是这里面份量最重的收藏品了。

    许不令把长刀‘黑潮’放回了兵器架的空位上,然后认认真真的在灵位前上了三炷香。

    因为没见过许烈,许不令虽然心有敬佩,却没有太多的感觉,反而是肃王妃的灵位,看到之时便觉得心里一揪一揪的,毕竟他记得幼年时的点点滴滴。

    稍微沉默片刻后,许不令附身一礼,便关上了祠堂的大门,走出了祠堂。

    站在诺大的王府正中,许不令看着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人与物,说不出现在心里是什么感觉,不过无论如何,也算是回家了……

第七章 姐妹终究是姐妹

    回到肃王府的第一天,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各种礼节问候过后,许不令便和老萧坐在议事堂中旁听肃州官吏、谋士的交谈,也算是个朝会,不过许不令还没及冠成年,严格来说还是个小孩子不能拿事儿。

    许不令也没有乱插话瞎安排,只是听着诸多谋士官吏讲述十二州这两年来的情况、关外诸部目前的外交态度等等。

    另一侧,陆夫人在王府丫鬟的带领下,来到了后宅的一间庭院住下了,萧湘儿也寸步不离的跟着,两人还是准备住在一间屋子。

    陆夫人初来乍到,虽然带着自己的丫鬟,可终究在景华苑住了十年,忽然住进别人家里总是有点不习惯,身边能有个交好的姐妹陪着放心些。

    而萧湘儿的想法则要复杂许多,为了不让陆夫人‘误会’,自然得住在陆夫人眼皮子底下。

    其次陆夫人有身份,是金陵陆氏的嫡女、淮南萧氏的儿媳,连肃王见了都得以礼相待,王府的管家门客自然都诚惶诚恐。

    萧湘儿则不同,太后已经死了,她已经从这个世上除名了,现在就是个黑户,身边还只有一个半点用没有的小丫鬟,连自己叫啥都不敢说。

    莫名跑到许不令的地盘来,若是没有个信得过的人照应着,还不是任由许不令揉圆捏扁。

    被管家丫鬟看轻还没啥,万一她和陆夫人分开后,许不令找个小黑屋子把她一关,然后为所欲为,她可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不就成那啥了……

    虽然潇湘儿知道许不令不会干那种事儿,可有个能管事的姐妹在跟前总是要放心些。

    转眼已经入夜,一个白天的功夫,巧娥和月奴指挥着丫鬟,把各种物件放进了庭院的厢房里,摆成了陆夫人习惯的模样。

    刚沐浴过的陆夫人关上房门,回身看着茶海、珠帘、软榻、秀床、立柜等等,心里总算是稍微定了些,想了想,走到了柜子旁边,从里面拿出了许不令‘送’的两幅画,挂在了墙壁上。

    萧湘儿穿着大红的裙子,脸儿水嘟嘟的,连日车马劳顿有些疲倦,略显慵懒的斜靠在软榻上,看着陆夫人在面前走来走去,想了想,轻声道:

    “红鸾……”

    以前都有丫鬟在跟前,这还是自从那晚过后二人第一次独处。

    陆夫人仔细整理着画卷,本来是两幅画挂在一起的,听到萧湘儿的声音后,又把萧湘儿的画取下来,挂在了许不令下面,想想还是别扭,又挂到了犄角旮旯。

    萧湘儿柳眉轻蹙,杏眼儿中带着几分恼火,却不好发作,只是轻声道:

    “红鸾,你过来,我们聊聊。”

    陆夫人挂好美人图后,拍了拍手,走到软榻旁边端庄文雅的侧坐,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聊什么?”

    萧湘儿抿了抿嘴,犹豫了会儿,也起身作出端庄的模样:

    “我是事急从权,你还不了解我的脾气?可比你烈多了……许不令在太极殿性命垂危,你都快急疯了,当时许不令求我救他,我能如何?总不能见死不救……”

    陆夫人表情明显有点怪异,还有点不满,淡淡哼了一声:

    “然后你就把我骗去芙蓉观烧香,自己留在王府和令儿洞房?怪不得被子枕头全换了……”

    “你—”

    萧湘儿有些气恼:“我是给他解毒……我是处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岂会那般不重名节?当时他连动都动不了,都快死了……”

    陆夫人听到这里,忽然眨了眨眼睛,有些疑惑的偏过头来,上下打量着萧湘儿:

    “对呀,令儿当时起身都难,是怎么解毒的?”

    “……”

    萧湘儿脸色一僵,左右看了看,坐近了几分,有些委屈的道:

    “你知道我为了救你的宝贝旮沓,吃了多少苦嘛?我以前连男人的手都没拉过,结果他要解毒,又动不了……我当时还得自己脱衣服,然后……然后就是你上次看到的那样,可疼了,想死的心都有了……偏偏当时我还不能死,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还是许不令那厮,扶着我的腰教我……”

    说起第一次的场景,萧湘儿便是面红耳赤,脸色更是委屈:“那个白眼狼,能动了就欺负人,当时我毒酒都准备好了,救完人就死,他还挺来劲儿的,都不知道我心里多难受,还逼着我叫他‘哥哥’,呸—……”

    陆夫人眼神怪异,脸儿也有些发红,想了想:

    “你别瞎说,令儿向来温文儒雅,怎么会那般不堪……肯定是你……”

    “你有完没完?”

    萧湘儿顿时火了,眼泪都快气出来了,冷声道:“我为了救他,他欺负我也罢,你也欺负我?我欠你们俩的?若不是要解毒一百次,我早就死了,你以为我是开玩笑?怎么都没心没肺的……”

    陆夫人蹙着眉梢,半信半疑的斜了她一眼:

    “你说的倒是挺硬气,那天……那天我可是看到听到了,你压着令儿不肯起来,还说什么‘不许走’……”

    “我那是晕了,你一个雏儿,知道个什么……我死给你看行吧!”

    萧湘儿脸红的发紫,怒急功心之下,便要起身找剪刀自尽。

    陆夫人连忙抬手拉住萧湘儿,轻声道:“我没说你,令儿的毒是解了,还得谢谢你……不过你说你光是为了解毒,没其他的,我不信,我又不是瞎子。”

    萧湘儿理智上还是自欺欺人的认为自己只是解毒,当下摆出端庄模样:

    “你不信什么?这些日子赶路,我可是连许不令见都没见过,一直待在你跟前……”

    陆夫人轻轻蹙眉:“我亲眼看到了,你明显不是光解毒,当时……当时表情的可那啥了,还长了条狐狸尾巴……我咋没听说过圆房的时候,会长尾巴……”

    萧湘儿憋的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好在陆夫人还是个雏儿,懂得并不多,当下只能认真道:

    “那是帮他解毒的法子,你以为很有意思?可难受了……而且一解毒人就晕了,你肯定没法想象那种感觉……”

    陆夫人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自然是没法想象的,半信半疑:

    “你自幼聪明伶俐,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比你姐也差不了多少,怎么可能心神失守晕了……”

    萧湘儿说不通,稍微琢磨了下,忽然站起身,跑到自己的小箱子跟前,从里面取出了装着金鹌鹑蛋的荷包,又在软榻上坐下,严肃的望着陆夫人:

    “红鸾,你躺下。”

    陆夫人莫名其妙,往后坐了些:“你发什么疯?”

    萧湘儿为了让陆夫人相信女人在有些时候会晕乎乎,便强行扑过去把陆夫人压倒,严肃道:“你别乱动,我不乱来,就是让你体会一下……”说着拉了几下鹌鹑蛋,隔着裙子贴在了陆夫人的肚子下面。

    “你……你失心疯啊?”

    陆夫人觉得痒痒,有些恼火的瞪了萧湘儿几眼。

    萧湘儿很是严肃:“你把眼睛闭上,等会儿你就知道。”

    陆夫人蹙着眉毛,带着几分不满,见萧湘儿没有乱来,便闭上眼睛。

    然后……

    然后自然是什么反应都没有。

    陆夫人又不是百合,心思清明无邪念,隔着衣服那点震动,除了痒痒根本没感觉。

    萧湘儿满眼疑惑,都快把鹌鹑蛋玩坏了也没效果,只得有些恼火的道:

    “反正你就是不懂,要是许不令对你……你肯定晕……”

    陆夫人“啐—”了一口:“瞎说什么,我是他姨!他怎么会对我这样……”说道这里,陆夫人也有点心虚,毕竟年三十许不令喝醉的模样,她到现在都忘不了。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了片刻,陆夫人还是轻轻叹了口气:

    “罢了,我也没说你什么,事情做了就做了,初衷也是为了救人……只是,总不能解完一百次毒,你就真自尽,反正太后已经死了,你好不容易得了自由身……唉……这么多年姐妹,你能活的好些,我岂会说三道四……”

    萧湘儿其实心底早就动摇了,但终究没法这么快就接受现实,想了想轻声道:

    “一百次,时间挺长……我这辈子反正没法以真面目视人,趁着解毒的这段时间好好看看,到时候死了也没什么遗憾的。”

    “别老想着死,等解完毒,你就回淮南萧氏找你姐,凭借萧家的手腕,改头换面给你个新身份又不是不行,到时候再找个如意郎君,这辈子就算安稳了。”

    萧湘儿微微眯眼,抬手在陆夫人身上打了下:

    “我都给许不令解毒了,怎么嫁人?”

    陆夫人很是认真:“你总不能嫁给令儿吧?你对他又没有私情,只是解毒,岂能委屈自己嫁给一个不喜欢的晚辈。”

    “……”

    萧湘儿眨了眨眼睛,心里面忽然一揪,沉默了下:

    “那是自然,我只是给他解毒,怎么可能嫁给他做小,我好歹是淮南萧氏的嫡女,到哪儿都是皇后,再差也是王妃……”

    “你都当太后了,怎么当王妃……话说令儿马上及冠,世子妃还没定下,如今回了肃州,是该考虑了……”

    萧湘儿听见王妃的事儿,忽然灵机一动,本着死也要拉个垫背的心思,开口道:

    “嗯……要不我写封信给姐姐,把你休了,然后……”

    “呸—”

    话没说完,陆夫人就恼火起来:“萧湘儿,你失心疯呀?我守寡这么多年,又没对不起你们萧家,凭什么把我休了?”

    萧湘儿叹了口气,也不说了,随意道:

    “那你自便,我也只是说说……许不令的正妃,以后就是肃王妃,能娶的也就‘萧陆崔王李’这些世家的闺女,门当户对的没几个……”

    “唉~可惜我侄女嫁人了,不然还能亲上加亲……”

    “你就是个榆木脑袋……”

    “你怎么骂人?有病呀你?”

    闺房里叽叽喳喳,吵吵闹闹,渐渐又恢复了往日的些许气氛……

第八章 你又打什么鬼主意?(114/428)

    夜深人静,许不令等诸多幕僚退下后,带着老萧走出正殿,在花园的游廊中行走。

    如今回了王府,老萧依旧是带着家丁小帽一副糟老头子做派,时不时和好久没见的丫鬟打招呼:

    “玲儿丫头,两天不见大了不少……”

    “哟~竹子丫头怎么胖了,以后少吃点……”

    王府几百个丫鬟,无论高矮胖瘦老少美丑,都给记得清清楚楚。

    许不令对此早已经习以为常,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走到僻静处,才开口道:

    “西北有点太贫瘠了,十二州加起来产的粮食都不一定比的上一个杭州,就靠通商和甘州那点好地方,养二十万军队不容易。”

    老萧杵着拐杖走在跟前,轻叹了一声:

    “谁让封地在这里,当年许老将军太实在,否则和吴王换一下,把封地换到江南,那才叫舒坦。”

    许不令摇头笑了下:“江南富甲天下,又不接外敌,怎么可能给我许家,以后再说吧……对了,祝满枝和师父跑哪儿去了?”

    老萧轻笑了下:“派人跟了一截,目前当是回了武当山,宁玉合武艺在江湖上算是一流,出不了什么岔子,小王爷想去江湖上逛逛?”

    许不令思索了下:“肯定要出去逛一圈儿,先休息几天,等父王回来再说吧。”

    老萧点了点头,便杵着拐杖离开了廊道。

    夜色之下,许不令犹豫了会儿,忽然有些馋宝宝了……

    “咳—”

    许不令左右看了几眼,见周围没人注意,便飞身而起上了房顶,横穿诺大的王府,来到后宅的一栋庭院外。

    因为舟车劳顿的缘故,丫鬟们都已经睡下了,陆夫人侧面的房间中,月奴和巧娥也挤到了一起,谈论着女儿家之间见不得人的话语,主屋中也差不多,两个远道而来的女人正在吵吵闹闹:

    “令儿给你解毒的时候,真那么不要脸?”

    “真的,骗你做什么,骂他他都不停,还……”

    “咦~……你不会躲呀?”

    “我又不会武功,怎么躲得开?你这当姨的,该好好教教他什么叫‘温文尔雅、坐怀不乱’……”

    “这我怎么教……”

    许不令满脸黑线,在窗外负手而立,犹豫了片刻,还是没出声。

    许久过后,房间里的灯火熄灭,窃窃私语的声音逐渐消失,只剩下平静的呼吸声。

    许不令侧耳聆听了下,抬手在窗户纸上戳了个洞,然后屈指轻弹,把小纸团弹到了萧湘儿的额头上。

    “呜~……”

    房间之中,和陆夫人背对背的萧湘儿刚刚睡着,有些不满的睁开眸子,抬手揉了揉额头,迷茫的在屋子里看了下。

    “宝宝。”

    轻微的喊声从窗外响起。

    萧湘儿如同听到恶魔的低语,一瞬间就清醒了,脸色涨红,还有点难以压抑的紧张,偷偷扭头看了眼背后的陆夫人。

    还没醒……

    好多天没解毒了……

    不想还好,这一想,萧湘儿只觉得心里又和猫挠似的,明明不愿意,却不由自主的抬手小心翼翼掀开了薄毯,穿上裙子绣鞋,轻手轻脚的走向房门。

    陆夫人坐了这么久的马车,确实有点累了,可能和闺蜜聊聊天消去了部分心结,此时睡得很熟。

    萧湘儿心提到嗓子眼,鬼鬼祟祟的打开了房门,出来后又轻柔关上,然后板着脸做出端正严肃的模样,回过头来:

    “怎么?毒发了不成……呜—”

    话还没说完,就被许不令给搂住了腰,飞身跃上房顶的同时,就给啃上了。

    萧湘儿满眼都是火气,她这些天过的多不容易,都快窝囊死了,来了也不知道安慰一句,上来就解毒,有没有良心?

    “呜呜——”

    萧湘儿抬手在许不令的肩膀上打了几下,满眼恼火。

    圆月之下,两道人影起起落落来到东宅。

    许不令回到卧室,把萧湘儿放了下来,抬手在她脸上捏了捏:

    “宝宝,想我没?”

    “你放肆!”

    萧湘儿把有些散乱的红裙整理整齐,双手叠在腰间做出上位者的模样,瞪了一眼:

    “你别忘了,我是为了就救你才舍身,不是你的宝宝,你再得寸进尺把我当成你的……我不是那种女人。”

    许不令面带轻笑,拉着偏着头不看他的熟美佳人,走到宽大的书桌旁坐下,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没把你当成那啥,当时都说了,你若肯救我,余生必不负你,说到做到。”

    萧湘儿扭了几下,挣扎不开,也就老实坐着了,表情依旧严肃:“我给你解毒,你应该感激我才是,怎么弄的和我是你女人一样,什么道理呀?应该是你求我……”

    许不令靠在太师椅上,打量着不情不愿的萧湘儿:

    “宝宝,求你了。”

    “……”

    萧湘儿轻轻咳了一声,努力保持镇静,转眼瞄了瞄里屋的幔帐,没有说话。

    许不令心领神会,把萧湘儿按在了书桌上,撩起了裙子。

    “呀—你个混蛋……呜呜——”

    -----

    天空格外清明,星光流转,眨眼已经是凌晨。

    宽大清雅的厢房内,一盏烛火放在书桌旁,散发出昏黄的光芒。

    许不令用白毛巾仔细的擦拭着黄花梨木书桌。

    书桌很大,萧湘儿披头散发的,裹着红裙子坐在桌子上,在红木小牌子上刻了一笔,眸子几乎冒火,低头瞪着眼前道貌岸然的白衣公子,时不时抬起脚丫在他的胳膊上踹一下。

    许不令自然不介意,擦完桌子上,又从旁边取出来几张宣纸,放在桌子上用镇纸压住,取来毛笔开始画东西。

    萧湘儿坐在书桌上,依旧有些晕乎乎,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发现眼前的男人竟然在画画,连忙把腿并拢用裙子遮住,羞怒道:

    “你有病呀?画哪儿了你……”

    许不令轻抬眼帘瞄了她一眼,摇头道:

    “湘儿,你不是喜欢做手工嘛,我画些东西,你研究一下,能研究出来最好,研究不出来便罢了,全当找点事儿做。”

    萧湘儿有些戒备,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才低头打量几眼,蹙眉道:

    “你又弄什么脏东西?我可不上当了,就不该信你做什么鹌鹑蛋、狐狸尾巴,你……你一个藩王世子,脑子里都装的什么东西?”

    “令儿知错。”

    “我呸……呀呀呀……令哥哥我错了……呜呜——”

    烛火熄灭,转眼已是天明……

    --------

    11500字,主要介绍风土人情,就没分章。

第九章 钟离楚楚

    翌日清晨,截然不同的晨曦洒在了王府亭台楼阁之间。

    王府的厢房之内,陆夫人幽幽转醒,个把月来都没有好好在屋里睡过觉,此时只觉得浑身都轻了几分,车马劳顿的疲惫消散一空。

    陆夫人眨了眨眸子,稍微清醒了片刻,才把目光转向了外侧。

    萧湘儿背对着她侧躺在枕头上,头发有点乱,身上裹着毯子露出雪腻肩头,呼吸平稳睡得很香。

    陆夫人凑过去打量几眼,抬手晃了晃肩膀:

    “湘儿,醒了,今天得去祭拜王妃,要起早。”

    “呜……”

    萧湘儿眉头紧蹙,吸了口气,轻轻抬手:“再睡会儿,刚躺……”说到这里,萧湘儿猛然惊醒,睁开眼睛,一头翻起来开始穿裙子。

    陆夫人有些莫名其妙,左右打量几眼,忽然抬手捏住她的团儿看了看:“怎么红了块?有蚊子不成?”

    “呀—”

    萧湘儿脸色涨红,连忙把陆夫人的手儿拍开,用荷花藏鲤把上身遮挡起来,蹙眉道:

    “你还知道有蚊子?光咬我不咬你……”

    陆夫人抿嘴笑了下,低头看了看:“令儿说没有,我还以为这边没蚊子,晚上把蚊帐挂起来吧……”

    萧湘儿还有点晕,本来在宫里都睡的不多,此时倒不怎么疲惫,叫了声“巧娥”后,便穿上了靴子。

    陆夫人在里侧,瞧见萧湘儿走路的时候有点飘,蹙眉道:

    “湘儿,你生病了?”

    “没有,你赶快起来。”

    萧湘儿不敢和陆夫人多聊,走到屏风后让几个小丫鬟穿戴,明显有点心虚。

    陆夫人昨晚睡得很甜,倒是没察觉什么,按照以前的习惯,先喝了口水,然后打开窗户伸了个了懒腰,结果忘记了这里是许家的后宅,许不令正在庭院外面等待,瞧见她后愣了下,然后连忙转过头去。

    “……”

    低头看了看,牡丹花鼓囊囊的……

    “呀—”

    陆夫人连忙把窗户关起来,跑回去把裙子披上了。

    两人收拾洗漱整齐后,和许不令一起吃早膳。

    王府中的主人就许不令一个,三个人坐在一起吃饭,陆夫人好像也忘了上次捉奸在床的事儿,可能是觉得提了也没用吧,恢复了往日温柔如水的模样,给许不令夹菜倒酒,说着些琐碎小事。

    因为许不令和陆夫人一起生活久了,萧湘儿反而觉得自己像个外人,孤零零的坐在对面保持着太后气度,低着头也不说话,偶尔身上某处的酸软传来,才会偷偷瞪许不令一眼。

    许不令自然是目光纯净无暇,一副翩翩佳公子的做派。

    吃完饭后,三人便上了马车,前往城外的花海,祭拜已故的肃王妃,许不令已经恢复,不需要太多护卫,一辆马车轻装简行就出发了……

    ------

    王府外的白石大道尽头,街面上已经行人云集,从关外而来的商客在街上操着异域口音吆喝着,也有中原来的商贾在街上寻找攀谈。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一匹白色的骆驼在街边缓步行走,驼铃的清脆响声在肃州很常见,并没引起什么注意。

    高大的白骆驼上,钟离楚楚侧脸上挂着红纱,碧绿的眸子目不转睛的盯着肃王府的马车低调驶过路面。

    上次在长安的仁义堂,钟离楚楚和许不令有过短暂的接触,也惊讶于许不令的武艺,不过,一见钟情跑来肃州寻找什么的不可能,只是有一个心结未解。

    钟离楚楚刚刚记事的时候,生活在关外的一个小部落之中,后来遇到了马匪,本就不大的小部落直接没了。

    女人在莽荒之地就是生育工具和劳动力,两三岁的她和其他的孩子被装起来,运到了关外一个小城兜售。

    小时候长得面黄肌瘦,可能也是一种幸运,来买奴隶的贵族没看上她,然后就有一个贩子跑过来,把她买走了,带到了肃州城。

    就这么几经辗转,最后横穿了整个大玥朝,跑到了南越的都城,被一家挺大的青楼给买了回去。

    底子好的缘故,青楼的老鸨儿对她很照顾,从那时候她才晓得,原来人除了肉和糙米糙面,还能吃好多别的东西,衣服可以是有颜色的。

    当时和一堆中原小姑娘住在一起,每天学琴棋书画之内的东西,慢慢的能听懂教习嬷嬷的话了,什么‘好好学长大享小姐的福’‘不好好学都活不过二十岁’……

    钟离楚楚从人不如畜生的莽荒,走到了人可以活的像人的地方,虽然才五六岁,却对当时的生活很珍惜,哪怕那是青楼勾栏的后院。

    因为这里,至少不会大晚上脖子上冒出绳子和弯刀,房子也不会第二天就变成了废墟。

    钟离楚楚脑子聪明学东西也快,很小就知道青楼是什么地方、长大之后要做什么,因此一直很听话,博取老鸨儿的喜爱和信任。

    好不容易熬到七八岁,独自上街逛逛老鸨儿都不阻拦了,她便开始准备逃跑,开始没直接逃,只是在街上转几圈,因为知道肯定有人暗中跟着她,按时按点的就回去了。

    就这样持续了半年时间,终于有一天……

    她独自上街的时候,被拐了!

    那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人。

    钟离楚楚自幼被教导容貌的重要性,因此分的出什么样的长相,更讨男人和嬷嬷的喜欢。

    那个女人和狐狸一样,她看到的第一眼,就觉得如果把这个女人放到青楼,嬷嬷肯定当祖宗供起来,想要什么有什么。

    可惜她惊讶了的同时,那个女人也惊讶了下,盯着她的眼睛看。

    她当时察觉有危险,想往回跑,然后就被那个女人抱起来,掉头就往城外跑。

    打手的怒骂声,和飞速后退的街道建筑,是她对那条街道最后的回忆。

    她也第一次发现,人原来会也会‘飞’。

    从那之后,她就跟着那个女人来到了南越的一个山寨,寸步不离,也想学那十几个男人提刀都追不上的功夫,只要学会了,这辈子应该就不用吃苦了。

    那个女人对她很好,比青楼的老鸨儿还好,什么都愿意教给她,还给她取了名字,收为了徒弟。

    钟离楚楚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觉,心里只有崇拜和感激,做梦都怕师父丢下她跑了,还曾暗暗发誓,等长大了,要像照顾娘亲一样照顾师父一辈子。

    可现实总是残酷的,残酷到让人绝望,让人揪心。

    钟离楚楚和那个被人唤做‘夜九娘’的女人,一起生活了六年。

    无微不至、视如己出。

    可随着年纪逐渐长大,钟离楚楚慢慢发现了些事儿,让她难以接受的事儿。

    夜九娘从很小开始,就用各种名贵的草药,给她温养身体,苛刻到连头发都不能有丝毫瑕疵,说是想学武艺就得打好底子。

    钟离楚楚一直言听计从,可始终没能学到师父那么厉害的武艺,甚至连重活儿都不让她干,有时候偷偷学着其他小孩子扎马步等等,师父还会很生气,只有问的没办法了才会教她一些简单的。

    就这样几年下来,钟离楚楚武艺没学到多少,慢慢的发现自己长的越来越漂亮了,漂亮到不得不带着面纱,免得被那些恶心的男人盯着看。

    钟离楚楚幼年被马匪烧了家,又在青楼呆过一段时间,很反感世上的男人,觉得都很恶心。

    随着年纪长大,她又渐渐从寨子里听到了一些传闻——夜九娘当年和中原的一个女人争天下第一美人的称号,没争过,被撵出了中原,听说那个叫宁玉合的女人收了个徒弟,所以才收她当徒弟……

    钟离楚楚从那一刻起,觉得整个世界都崩塌了,视作亲人的师父,到头来也和青楼虚情假意的老鸨儿一样,只是看中她的相貌罢了。

    所谓‘宣和八魁’,在钟离楚楚看来,和青楼的那些花魁没什么区别,都是为了取悦男人。

    钟离楚楚很生气,去质问师父,希望师父能说一句‘我是喜欢你的,不是看中你的长相才对你好’。

    可师父支支吾吾,最后说了句‘天下第一美人,好多人求都求不来,你还生我气,白养你这么多年……’。

    说到底,终究只是个花瓶和傀儡,所谓亲情、疼爱都是假的,就和青楼老鸨儿对那些底子好的小姑娘一样,对待那些不好看没用的,照样视如猪狗。

    从那之后,钟离楚楚就离开了山寨,再也没回去过。

    骑着白骆驼走南闯北,成了一个江湖游侠儿,没有高深的武艺,便靠着脑子和用毒的手段走江湖,一路走到了长安,想回记忆最开始的地方看看。

    不曾想在长安的时候,竟然遇到了那个宁玉合的徒弟,那个师父想方设法,想用她和对方攀比的人。

    钟离楚楚有些好奇,亲眼看了下,长得确实很好看,不过可能没她好看。

    但女人长得好不好看,得看男人的想法。

    钟离楚楚很讨厌这种比法,但恰好宁清夜有一个男性朋友,郎才女貌,关系密切,应该是情侣。

    钟离楚楚被师父养育六年,或许是为了最后完成师父的心愿,想和宁清夜比一比,让那个男人来当裁判自然最合适,只可惜仁义堂中的突变,让她没有机会摘下面纱。

    离开之前,旁敲侧击询问了下宁清夜,宁清夜说那个男人初次见面就开始大献殷勤,和其他登徒子一样,想来也是被宁清夜的美貌折服了。

    于是,钟离楚楚就开始想象那个宁清夜的男人见到她真面目的模样,肯定会比见到宁清夜要激动吧,嗯……张大嘴巴、瞪大眼睛,甚至流口水,说话语无伦次……

    钟离楚楚一直很好奇那个相貌俊美、身手高强、位高权重、性格冷傲的诸侯之子,见到她会失态到什么地步。

    世上男人本就是**熏心,表面再道貌岸然,遇到好看的女人都会原形毕露,没有例外的,见到宁清夜大献殷勤,见到她又怎么会例外了……

    街边的白骆驼上,钟离楚楚看到那辆马车远去,渐渐又动了几分心思。

    从长安离开后,她直接去了关外,想找找小时候出身的地方,只可惜已经找不到了。

    折返途中,听说那个男人回来了,便在这里等着。

    只要以真面目见到那个男人后,把那个男人的反应记录下来,寄给远在天涯的师父,这份师徒情分,也算就此了结了吧……

    钟离楚楚如此想着,调转骆驼,走向了行人摩肩接踵的街头……

第十章 花海

    肃州城地处大西北临近沙漠和戈壁滩,但作为居民聚集地,不可能出门就是沙漠,地下有泉水,城外又有两条大河的之流,绿化程度还是比较高的。

    城东有个鸳鸯湖,分为南边两个部分,如同蹲在一起的鸳鸯,两湖之间有一块长宽近五里的巨大平地,三面环水,面向沙海的方向修建有围墙,算是肃王府的后花园,上面还挂着‘小剑海’的匾额。

    整个小剑海,如同被湖水环绕的一座孤岛,里面除了那栋小木屋,便只剩下一眼看不到尽头的花海,种着各种各样的奇花异草,每个月过来景色都截然不同。

    六月底比不上三月阳春,但难以计数的茉莉花同时绽放,让整个花海变成了雪原。而肃王妃的陵墓便修建在鸳鸯湖畔,日日夜夜都可以看到这里的花开花谢。

    马车停下,许不令从马车上下来,伸出了手。

    陆夫人斯斯文文的扶着许不令的胳膊,略显惊艳的望着前方一望无际的花海:

    “令儿,小时候我便听说过这里,本以为是肃王夸大,没想到还真修了这么大的园子……”

    萧湘儿和许不令保持距离,自个从马车另一侧跳下来,走到花海入口的小道上,提着红裙转了一圈儿,又深深吸了口充斥天地的茉莉花香,很满意的点头:

    “这才有点‘冲天香阵透长安’的样子……不对,‘冲天香阵透肃州,满城尽带明光铠’!”

    陆夫人走到跟前:“湘儿,你这句诗从哪儿听来的?冲天香阵透长安……听起来很大气。”

    许不令脸色一僵,抬头手道:“待会再欣赏吧,路有点远。”

    萧湘儿也收了声,正准备跟着一起走,不过好像想起了什么,顿住脚步,抬目看向极远处花海中心的木屋:

    “你们去吧,我……我在那边等着就行了。”

    陆夫人轻轻蹙眉:“都走到这里了,不去祭拜一番,未免太失礼……”

    萧湘儿脸色有点古怪,想了想,瞪了陆夫人一眼:

    “我……我怎么去嘛?给他解毒……以什么身份过去?”

    陆夫人才想起这茬,略微琢磨,好像是有点不好意思去陵前祭拜,便也没有多说,带着许不令一起望鸳鸯湖走。

    萧湘儿松了口气,转身就走向了花海的中心。

    许不令还没和萧湘儿正式拜堂成亲,见此也没有强求,和陆夫人并肩走在花海之间的泥土小道上。

    花朵淹没了膝盖,几乎看不见道路,清晨阳光之下蜜蜂和蝴蝶纷飞,让花海看起来有些梦幻。

    陆夫人抿着嘴走了一截,回头看了眼萧湘儿,不知为何,也开始慢吞吞起来,犹豫了下:“令儿,我没管教好你,王妃不会怪我吧?……”

    许不令面带微笑:“陆姨教的挺好,娘怎么会怪你。”

    陆夫人抿了抿嘴,稍微想了下:“你平时挺好,就是爱喝酒……”

    “锁龙蛊得靠酒压着,现在已经喝的少了。”

    “不是不让你喝酒,嗯……你喝醉之后,会发酒疯……就是……”

    陆夫人有点愧疚的意思,双手叠在腰间缓步行走,又想起了往日被许不令按着揉的场景,以前只是觉得小孩子喝醉了,没啥,可现在想起来,总觉得有点亏心,嗯……监守自盗!

    许不令明知故问:“我会发酒疯?没听说过呀。”

    陆夫人叹了一声,偏头望着许不令:“你喝醉了,自然不记得,我是你姨,本该代你爹娘好好管教你,却……算了,你以后一定别喝多了,喝酒误事……”

    “我喝醉了,难不成做过什么事?”

    “也没什么,喝醉了,自然有些举止不妥的地方……”

    陆夫人不好说,便没有再纠结这事儿,转眼看向花海,有些感慨:“我还是第一次来,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小时候在淮南,我才七八岁,你娘到了金陵,在陆家做客。当时我年纪小,也调皮,整天缠着你娘问东问西,还把我收藏的纸鸢、陶瓷娃娃给她看,问她羡慕不……唉~你娘也不烦我,就骑着马带我到处逛,对我可好了。我也想当侠女,就拉着你娘和江湖人一样,烧黄纸结拜,你娘也答应了……

    ……后来,你娘去了京城,我和家里好说歹说,也跑到了长安,那时候你娘和你爹认识了,你爹老嫌我烦,把我支开,我就不服气,天天跟着你娘……

    ……可惜,没过多久,你爹娘就回了肃州,我本想抽个时间到这里来看看,却没想到真过来,你都这么大了……”

    许不令略微琢磨了下:“嗯……娘当时只是把陆姨当小孩子,说不得当晚辈……”

    陆夫人嗔了许不令一眼,略显不满:“我年纪再小,也是烧过黄纸的,怎么能当晚辈……算了,不说了……”

    陆夫人明显有心事,也不让许不令扶着手臂了,双手叠在腰间做出端庄文静的模样,走在了许不令后面。

    许不令轻轻吸了口气,想了想,忽的停下脚步:

    “路有点远,我背着你。”

    陆夫人看着在面前半蹲的许不令,下意识的左右看了看,反应过来后,又抿了抿嘴:

    “别胡闹……”

    “又不是第一次了。”

    许不令笑容亲和,反手一捞直接把陆夫人背在了背上,在花海中飞速疾驰。

    “呀呀呀……令儿!”

    陆夫人又气又急,明显有点抗拒,也不知道怕什么,抬手在许不令肩膀上拍打,训了几句不中用,也无可奈何了……

    ————

    叮当叮当——

    风铃在永不停歇的微风中轻轻摇晃,已经接近正午,临近湖畔的花海却不显丝毫闷热。

    萧湘儿走到木屋前,一袭红裙肃立在无尽的雪白茉莉花之间,很有几分与百花争艳的味道。

    诺大花海只有这孤零零的一栋木屋,便如同海中的一个小小的孤岛,与世隔绝,除了风铃声再无丝毫杂音。

    萧湘儿提着裙子,走到了木屋的门前,在屋檐下的露台上打量几眼——躺椅、摇篮、风铃,安安静静的摆在远处。

    在露台上看了几圈后,萧湘儿在其中一张躺椅上坐下,手肘撑着椅子扶手,看向旁边挂着风铃的小摇篮,抬手轻轻摇了下。

    吱呀吱呀——

    风铃绑住没有发出响声,木质的摇篮摇摇晃晃,里面还放着干净的被褥。

    哪怕是第一次来,萧湘儿也能想象出一个母亲坐在这里,看着摇篮里白白胖胖的小娃娃微笑的模样。

    萧湘儿手儿撑着下巴,目不转睛的盯着摇篮,不知为何,忽然有点羡慕了。

    深宫十年,身为太后,享尽世间一切富贵,却活的不像个女人。每天和行尸走肉一样待在宫里,身边没有父母、夫君、子女,未来的日子也能一眼望到尽头。

    曾经不知多少次羡慕过墙外的生活,羡慕过市井间那些小夫妻,为了生计辛苦奔波,可能很苦很累,至少有个盼头,盼着日子过好,盼着儿女长大……

    而她在宫里,除了盼着死,便再无其他事情可做,可以说从嫁进宫那天就死了。

    王侯将相、世家门阀,彼此联姻是常事,大多时候门当户对可以过得很好,但一旦过得不好,远比寻常女子更凄苦。

    只要家族利益冲突,婆家和娘家打起来、夫君和父亲打起来的事儿屡见不鲜,而嫁出去的女子,只是一个身份罢了,死活其实都不重要,双方交好的时候,即便死了也是亲上加亲,交恶的时候,即便活着也是个死人。

    萧湘儿自从嫁进宫成了太后,对于家族的使命就已经完成了,剩下要做的,只有在死之前别给家里添麻烦,这种日子早就过够了。

    如今假死脱身,萧湘儿哪怕不承认,也觉得自己很幸运,可以换个身份重活一场。可她毕竟姓萧,这个姓氏背了太多荣耀,容不得子孙后代有半点不屑。

    她敢爱敢恨,但不是一个弃家族与不顾的人,否则当年也不会答应进宫。

    现在太后死了,她还活着。

    萧湘儿一想起远在天边的姐姐和兄长,便会很自责,他们知道这件事后,应该会很失望很厌恶吧,恐怕都不会认她这个妹妹了。

    堂堂淮南萧氏的嫡女,死则死矣,竟然会苟且偷生……

    可女人能像个女人一样活着,谁又舍得死呢……

    萧湘儿趴在躺椅上,愣愣出神间,拿出随身携带的红木小牌,摩挲着上面的字迹,轻轻叹了口气。

    解毒……

    若是不喜欢,怎么会给他解毒……

    如果没有太后这层身份,她应该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几年后,恐怕也能这样坐在花海之间,光明正大的叫上一声“相公”,然后一起看着摇篮里的小娃娃。

    萧湘儿抬眼看着不大的摇篮,眸子里带着些许温馨和憧憬。

    许不令当年就躺在这个小摇篮里面,可能也是白白胖胖的,小胳膊小腿,也不会说话,逗一下就笑一下。

    谁能想到就这么小个娃娃,十几年过后,能把她摁在桌子上塞尾巴……

    “啐—”

    萧湘儿猛然惊醒过来,抬手就给自己来了一巴掌,脸色涨红,暗骂道:有毛病呀,想些什么鬼东西……

    这么一打岔,萧湘儿站起身来离那小摇篮远远的,再也温馨不起来了。

    稍微等等了片刻,露台外传来了“呀呀——令儿!你跑慢些……”的声音。

    萧湘儿抬头看去,却见视野尽头的花海中,一个白衣如雪的男子,背着个花容月貌的女子,在万千花朵之间疾步如飞。

    萧湘儿站在露台上,摆出了端庄严肃的模样,望着越来越近的许不令和陆夫人,抿了抿嘴,本想讥讽整天‘我是你姨’的闺蜜几句,可最终还是没开口。毕竟红鸾和她比起来,日子过得也好不到哪里去,一点温馨来之不易,不该去打破的……

    “令儿!你放我下来……我生气啦!”

    陆夫人瞧见萧湘儿望着她表情怪异,脸色顿时涨红,挣扎着想要跳下,却还是被背着跳上了露台。

    被强行背着跑了个来回,陆夫人此颇为尴尬,忙的给自己找借口:

    “路不好走,令儿才背着我,湘儿你别误会……”

    萧湘儿半眯着眼,淡淡哼了一声:“晚辈背着长辈,有什么可误会的。”

    许不令轻笑了下,又跳下露台:“是啊,太后,我背着你也转一圈儿?”

    萧湘儿抿了抿嘴,看向了旁边的陆夫人。

    陆夫人心乱如麻,自己都不好解释,哪儿有心思吃醋,忙的就走向了木屋:“我去收拾收拾,你们自己逛吧。”说着就跑进了木屋之中。

    萧湘儿摇了摇头,走到露台边缘,张开双手,直接就跳了下去。

    许不令稳稳当当接住,搂着臀儿重新跑向花海。

    萧湘儿趴在许不令背上,也没在意贼手,回头瞧了眼愈来愈远的小木屋,询问道:

    “反才红鸾祭拜王妃的时候,是个什么反应?”

    许不令在花海中找了个阴凉处停下,直接辣手摧花踩倒了一片花朵,然后把萧湘儿放在了上面:

    “还能是什么反应,规规矩矩,说了好些个缅怀的话,还哭了一场,哄了好久才哄好。”

    “是嘛……”

    萧湘儿在花海中和许不令并肩而坐,依旧的气质端庄。

    许不令坐在诺大花海之中,回忆着幼年在这里蹦蹦跳跳的场景,稍微酝酿了下,忽的抬手搂住了萧湘儿的肩膀,偏头轻笑道:

    “要不要解毒?”

    “……”

    萧湘儿眉梢轻蹙,把手推开,本来想训一句‘吃不够呀?’,可最终还是没说出口,只是神色低落的抱着膝盖,轻声道:

    “今天不想解毒,聊聊天。”

    许不令抬了抬眉毛,直接在花海里躺下,把手臂摊开,然后拍了拍胳膊。

    已经是‘老夫老妻’了,萧湘儿也不用教,自然而然的就躺在了花海中,以许不令的胳膊为枕头,看着天空的云卷云舒:

    “许不令,你……你把我当成什么?”

    许不令折了根草叶叼在嘴里,轻笑道:

    “药。”

    “……”

    萧湘儿微微眯眼,用胳膊肘在许不令腰上砸了下,轻声道:

    “我发过誓,不能愧对萧氏列祖列宗……我是真准备用命救你,不是开玩笑……”

    许不令偏头看着神色略显低落的佳人:

    “我知道呀,所以接你来肃州,太后已经死了,和你没关系了。”

    萧湘儿摇了摇头:“我姓萧,不是满脑子情情爱爱的女人……虽然确实对你有点兴趣……”

    许不令一愣,撑起身体望着脸色镇定的萧湘儿:

    “终于肯清醒的时候承认了?”

    萧湘儿表情没有半分扭捏,一如既往的镇定而大气,轻声道:

    “我萧湘儿不是某些不开窍的女人。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不会舍身救你,自欺欺人没意义……不过,喜欢归喜欢,我姓萧就是姓萧,我萧家的女子从来不输男儿,言出必践……”

    许不令略显无奈:“这次我也算帮了萧家一个大忙,你救我,自然也算是你帮的。若是你不救我,宋暨下套萧家也讨不着好,所以你没有对不起家里,反而是家里的大功臣,说不得是萧家的列祖列宗,故意指引你来救我的……”

    萧湘儿轻轻蹙眉,略微思索了下:“别给我找借口,我姐姐若是知道我干这种事,以她的脾气,非得把我逐出家门……这本就是有辱门风的事儿,我不死,心里过不去,不是怕谁……”

    许不令眨了眨眼睛:“你姐不会把你怎么样,她那么聪明,应该会原谅你。”

    萧湘儿紧紧攥着手,摇头道:“怎么可能,这种丑事……唉,我还是死了算了……”

    许不令轻笑了下,重新躺着:“还得解七十次毒,先放一边吧,等解完了再说。”

    “解完我就自尽……”

    萧湘儿轻的嘀咕了一句,也不想在这种烦心的事儿上多说,转而偏头看向许不令的侧脸,轻声道:

    “许不令,你是不是喜欢红鸾?”

    “……”

    许不令叼着草叶,斜眼瞄了宝宝一下——看起来不像是吃醋,但女人问这个……

    “她是我姨……”

    “呸—”

    萧湘儿眉梢紧蹙,翻身趴在许不令胸口,居高临下的审视:

    “你以为本宫是瞎子?我早就看出你有些不对,上次在避暑山庄,我和红鸾喝醉了,你做了什么?”

    许不令眨了眨眼睛:“解毒……”

    萧湘儿抬手在他胸口轻砸了下:“你当我傻?后来我想起来了,你做了些见不得人的事儿……”

    !!

    许不令吸了口气,表情平淡:“你记错了……诶诶!别咬人。”

    萧湘儿淡淡哼了一声,认真道:“说吧,你准备什么时候和红鸾坦白?”

    许不令轻笑了下:“陆姨性子太保守,我怕说出来……”

    萧湘儿脸色一变,满眼都是错愕:“你……你竟然真碰过红鸾?你是不是人?”

    ??

    许不令脸色黑了下来,微微摊开手:“宝宝,你套我话?”

    萧湘儿坐起身来,蹙着眉有些难以置信:“许不令,我还以为你个谦谦君子,欺负我也罢,红鸾醉酒你也敢乱来?你……不行,我得去告诉红鸾……”

    说着便准备起身告状。

    许不令轻咳一声,抬手拉住她:“宝宝,别闹,会出事的。”

    萧湘儿蹙起柳眉,想了想,冷声道:“许不令,我给你解毒是大义,不是出于私情,但你是男人,接受我给你解毒,就不该只是解毒那么简单了,你喜欢我对不对?”

    “那是自然。”

    “那你为什么只欺负我,一直护着红鸾?你是喜欢我多一点,还是喜欢红鸾多一点?”

    许不令:“……”

    萧湘儿微微眯眼:“你不欺负红鸾,只欺负我,明显是……”

    “我没欺负你。”

    “呸—怎么没见你给红鸾弄个狐狸尾巴?我求你你都不罢手,我就不信红鸾求你,你也忍心……”

    “解毒解毒……”

    “你死开……呀呀~令哥哥,我不闹了……”

    “乖。”

    许不令这才罢手,把萧湘儿拉起来,转身道:“回去吧,陆姨该等急了。”

    萧湘儿眸子里带着些许恼火,拍了拍裙子,轻轻哼了一声示意自己的不服气,然后就快步跑向了木屋,生怕被逮住……

第十一章 武魁之耻(115/428)

    下午时分,许不令回到了肃州城内,湘儿昨晚上基本没睡,回到王府就补觉去了,陆姨则想看看肃州的风土人情,带着门客和丫鬟出去逛街。

    许不令本来准备跟着,不过刚刚回肃州,应酬难免有点多,大将军杨尊义的儿子杨冠玉老早就在王府等着,说要给他接风洗尘。

    四路将军都是肃王的亲将,左膀右臂的地位,日后年轻一辈儿接过王旗也是同理,许不令并未回绝,和老萧一起来到客厅,抬眼便瞧见虎背熊腰的杨冠玉穿了身白色的公子袍,如同北极熊一样站在窗口赏景。

    许不令手持陆夫人送的玉骨折扇,缓步走到跟前,想了想,抬手捏着杨冠玉的后衣领提了下:

    “快三百斤了,再长得把姑娘吓死。”

    杨冠玉忽然双脚离地被人像鸡崽似的拎着,还愣了一下,继而连忙道:

    “别别别,这袍子不结实,弄烂了我娘又得缝好多天……”

    许不令松开手:“你穿这一身不合适,本来挺威猛,现在不伦不类的。”

    杨冠玉拍了拍身上的文袍,又把方巾扶正:

    “嗨~姑娘们喜欢这,肃州这地方蛮汉满街都是,就书生少,这打扮吃香,要是再会个两首诗词,就是你那个‘醉里挑灯看剑’什么的,去窑子都不用掏银子,是吧萧叔,你懂这个。”

    老萧摩挲着拐杖,颇为赞同的点头:“老夫当年跑江湖的时候,都是姑娘围着我送银子,不要还发脾气……”

    许不令满脸黑线:“走吧走吧。”

    杨冠玉跟在许不令旁边,不知从身上哪儿也掏出把扇子,嘿嘿一笑:

    “为了给兄弟接风洗尘,今天我给兰香阁打了招呼,在城里找了十个最猛的窑姐儿,都是西域那边的婆娘,大腿比你都粗,听说能夹死人……”

    许不令抬起折扇:“甘拜下风,不比了。”

    杨冠玉摆了摆手,有些不乐意:“小蛮子,你当年可是打死不低头,以一挡千的本事,才十个窑姐儿你就怕了?”

    毕竟是当年放出去的狠话,许不令颇为无奈:

    “伤还没好,过去坐坐就行了。”

    杨冠玉颇为失望,悻悻然只得罢手,和许不令一起翻身上马,飞驰过肃州街头,来到了衔龙街上的一家三层高楼内。

    西北蛮荒,又驻扎着重兵,这些消遣的地方不少,但能上台面的不多。

    兰香阁其实算是酒楼,来往商客、城中大户宴请大多都在这里,皮肉生意只是附带,姑娘也远没有长安那边那么天姿国色,不过还算的上清雅。

    许不令算是肃州城的少城主,地位比他高的只有肃王了,出门闲逛必然兴师动众,因此并未走正门,只是从侧门进入兰香阁,在三楼一间雅间内就坐,可以鸟瞰整个大厅。

    大厅里坐了不少人,都是肃州城有些名望的人物,大多是商会的人,官宦将门的公子也有,此时好像知道许不令在上面坐着,一个比一个老实。

    杨冠玉抱着三坛肃州特产的凉都老窖,在雅间内坐下,直接丢给许不令一坛:

    “姑娘不要,酒总得喝吧?这要再不喝,咱们可就做不成朋友了。”

    许不令挑了挑眉毛,挑开酒封来了一口,味道还挺熟悉,只是比起喝灌了的断玉烧,有点太淡了,和水一样。

    老萧端着酒坛,品了一口后,便啧啧嘴:

    “以前只好这口,在长安待了两年,把嘴给养挑了,孙掌柜说的是有道理,再喝别的就没了味。”

    杨冠玉倒是喝得起劲:“可不是嘛,听说那断玉烧厉害的很,王爷因为这个都快戒酒了。”

    许不令摇头笑了下,没有多做评价。

    稍微坐了片刻,楼下的大厅内,走上来一个说书先生,和四方行礼后,便开始说起各种趣事儿。

    在娱乐项目不发达又好武成风的大玥,说书先生算是个热门职业,遍布天下,江湖上乱七八糟的消息也多是通过说书郎的嘴流传。

    肃州这边太过偏远又军伍云集,江湖客已经很少了,但军伍中人都算武人,对于这些‘天下第一’‘剑圣刀魁’的故事兴趣颇高,听众是不缺的。

    杨冠玉坐在跟前,认真道:“圣上不是要封十武魁嘛,你从长安走后,京城直接封了几个,我讲没啥意思,今天兰香阁专门讲这事儿。”

    许不令这个把月都在赶路,对于事不关己的江湖事确实没有了解,当下认真了几分。

    “……年前,当今圣上定天下十武魁,江湖上风起云涌,无数深水老王八浮出水面……”

    说书先生中气十足,只是这措辞实在赶不上长安那边的‘名嘴’,老萧听的只摇头:“这话本谁写的,就不怕被人砍死……”

    “……经过半年生死搏杀,江湖上公认的武魁,有百尺崖问剑于陆百鸣的剑圣祝六,单枪灭江南漕帮的**门薛承志……”

    许不令听到这里,微微偏头:“薛承志很厉害?”

    老萧也算是半路出家的说书郎,对江湖颇为熟悉,轻声道:

    “**门算是江南扛把子,军伍中用枪的大半都学的薛家**枪,薛承志是**门大当家,一手**枪独步天下,和北疆陈冲并称‘铁枪双雄’。江南漕帮是江面上劫道的水匪,**门常年护送商队深受其扰,这次估计是被薛承志找到了老巢,一锅端了。”

    许不令点了点头:“我记得我在仁义堂杀过一个用枪的,也信薛,莫不是**门的人?”

    老萧想了下:“薛义,江湖上的流寇,姓薛可能和薛家有点关系,但薛家人多门徒也多,可能是远房亲戚吧。”

    许不令点了点头,没有再多问。

    “……除这两位豪杰之外,前日圣上御笔题字,封下了武当山陈道子、龙虎山张不正、千仞门司徒岳烬、幽州唐家唐蛟四人为武魁……”

    “哗——”

    话音刚落,大厅里就嘈杂起来,肃州这边汉子大半脾气爆,当下就有人怒骂:

    “唐蛟算个什么东西?何德何能与司徒老前辈并列?他能挡住三刀?”

    “道门双煞当之无愧,刀魁也成名多年,唐家算什么?”

    “对呀……”

    许不令见状摇了摇头,对此这些话倒是颇为认同。

    严格来说,唐蛟也不算江湖杂鱼,当年围攻老剑圣祝绸山算是主力,论身手稳入宗师的门槛,放在哪儿都可以横着走。

    只是天下十武魁一共就十个人,便如同‘宣和八魁’一样,世上肯定不止八个倾国倾城的美人,但名额只有八个。

    唐蛟和武当、龙虎的双花红棍比起来,实在没啥拿得出手的履历,唯一能当做战绩的还是围攻祝绸山,胜之不武本就失了江湖上最重的‘侠义’二字,武艺再好也不可能有人认同。

    可唐家归顺朝廷安分守己,在战场上建功立业,这个武魁肯定是要给一个的,不然都想着‘侠义’不讲‘忠君爱国’,这天下就乱了。

    许不令虽然不满宋暨给他下套,但作为掌权者,还是能理解宋暨的做法,只是彼此立场不同罢了。

    说书先生此时也有几分无奈,抬手道:“当今圣上封的,发牢骚别冲着我,我又封不了武魁。”

    大厅中这才安静了几分,不少人吐了口唾沫,讥讽写在脸上。

    “……如此一来,天下十武魁便出来六个,至于高低不好分,经江湖上的前辈一番商讨,尊刀魁司徒岳烬为第一档,祝六、陈道子、张不正三剑侠为第二档,并称‘剑道三魁’,**门薛承志位列第三,因北疆陈冲正在四处递战帖没人敢接,还是和陈冲一起并称‘铁枪双雄’,咱们小王爷被御笔亲封为当代‘青魁’,和梅曲生比过一次轻功,不过听说二人都没用力,因此并列在第四档……”

    许不令挑了挑眉毛:“怎么把我也算进去了?”

    老萧轻笑了下:“江湖上奇人异士太多,这些都是露面的,没在江湖行走的深水老王八数不胜数,真分第一第二得罪人,只能立个标杆,然后把伯仲之间的人算进去。”

    杨冠玉在军伍长大,没怎么接触江湖,当下好奇道:

    “怎么说了半天把那姓唐的忘了?那姓唐的排第几?”

    许不令抿了口酒:“我排第四,杀唐蛟不用近身,估计和司徒老前辈一样,独一档。”

    杨冠玉摸着下巴琢磨了下,点了点头:

    “武魁之耻?”

    “武魁之耻也是武魁,千人敌不敢说,百人敌还是可以的,莫要小觑。”

    闲谈之间,许不令的余光,忽然发现三楼的一间窗口,有个身材高挑的姑娘正看着下方,长着一双碧绿眸子,特别引人注目。

    许不令这次倒是从眼睛认出了来人是在仁义堂外遇见过的钟离楚楚,虽然有点疑惑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解开锁龙蛊钟离楚楚帮了大忙,遇见了自然不可能不搭理,当下便站起身来,独自走出了雅间……

    ————

    一万二,大佬们顺手投一张月票推荐票吧,拜谢了!

第十二章 我们很熟吗?

    酒楼内人声嘈杂,已经入夜,窗外的肃州城暗淡了几分,只剩下一条衔龙大街依旧灯火通明。

    三楼都是雅间厢房,客人不多,廊道中空空如也。

    许不令手持折扇缓步走到门前,抬手在房门上敲了敲。

    咚咚——

    “谁?”

    女子轻灵的嗓音从屋子里响起,带着几分戒备。

    “钟离姑娘,京城一别,半年未曾联系,可还记得我?”

    “……”

    咚咚咚——

    靴子踩过地板的声音响起,移动到了房门后,继而房门打开,显出钟离楚楚的身影——面带红纱,头发以头巾包裹,宽大的外袍遮掩了身段儿,只能看出个儿挺高,睫毛很长,一双碧绿的眸子灵气十足,此时带着几分疑惑:

    “许大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许不令抬手行了一礼,神色平和:

    “当不起大侠二字,在长安钟离姑娘帮了大忙,未曾感谢,方才在窗口瞧见,冒昧登门,还请勿怪。”

    钟离楚楚上下扫了一眼,便侧身让开了道路:

    “怎么会呢,不胜荣幸,许公子请进。”

    许不令微微点头,手持折扇进入房间,随意扫了眼——应该是在这里暂住,房间收拾的十分整齐,燃着熏香,夹杂着些许女子身上的香粉味,清醒淡雅,颇为勾人,就是有毒……嗯,软骨香?

    许不令莫名其妙,折扇在手中轻拍,想了想,也只当是女儿家出门在外的防身手段,并未在意,在窗畔的小榻上坐下了。

    钟离楚楚在廊道里左右看了下,四下无人,便关上房门,步履盈盈走向了小榻。

    钟离楚楚自幼被师父调教培养,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学习如何展现女人的美感,为了能在‘宁清夜的男人’面前稳操胜券,钟离楚楚还是非常认真的。

    “仁义堂内,多谢许公子搭救之恩,若非公子施以援手,小女子恐怕……”

    钟离楚楚说话之间,脚步不紧不慢,将罩在身上的宽大纱裙解开,露出下面贴身的红色裙子——严格来说不叫裙子,是西域这边的服饰,上身是红色以珍珠为装饰的小坎肩,露出双臂和肚脐,脖子下一片雪白,下面则是红色斜裙,露到了膝上三寸,白花花一片……

    ???

    许不令微微眯眼,虽然前世泳衣什么的见多了,可毕竟这不是现代,来了之后见得多是陆姨这样从脖子到脚都捂得严严实实的女子,忽然瞧见这么一个,确实有点意外。

    不过也仅仅只是有点意外,西北天气燥热,这样火辣打扮的姑娘很多,也就钟离楚楚身材好,才显得有些与众不同……

    钟离楚楚对许不令目光很是满意,缓步走到小榻的茶案对面侧坐,摆出一个婉约优雅的姿势,抬手慢慢取下挂在耳边的面纱,目光带着三分羞涩七分柔美,可谓说将女人的优势展现的淋漓尽致。

    许不令摩挲着玉骨折扇,打量着钟离楚楚,语气平静:“仁义堂中姑娘出手相助在先,帮忙是应该的,不必多谢。”

    “呵呵……”

    钟离楚楚眉眼弯弯,解开了脸色的面纱,露出一张很有西域特色的脸颊——高鼻梁、皮肤雪白,红唇如火,配上一双碧绿的眸子,和宁玉合那样越看越越美的长相截然不同,第一个能想到的形容词便是‘艳丽’,带着几分侵略性的艳丽,如同有吸引力一般,让人很难不去看那双眼睛。

    钟离楚楚解开面纱后,目光便落在了许不令的眼睛上,等待着男人眼底的那份惊艳、痴然、错愕、拘谨……

    这种眼神钟离楚楚以前见的太多了,再冷傲再贵气的男子,瞧见她后,无一例外都变得和没脸没皮的狗一样,大献殷勤花言巧语,她能笑一下,都会大受鼓舞,只是……

    许不令目光纯净无暇,打量一眼后:

    “姑娘倒是天姿国色,怪不得能和清夜做朋友。”

    单纯的赞美,不带丝毫邪念。

    “……”

    钟离楚楚一愣,这反应不对呀……

    想了想,她轻勾嘴角露出个妩媚动人的笑容,又把包着头发的红纱解开——乌黑长发没有梳成发髻,而是编了几根小辫子,以花绳为装饰披在背上,精美到无可挑剔。

    与众不同的打扮和长相,也显出了几分别样的气质,便如同草原上的野马,骨子里却又带着中原女子的柔美,恐怕只要是男人,第一次见到都很难移开目光。

    许不令见钟丽楚楚脱这么干净,疑惑偏头打量了一眼:

    “屋里很热吗?”

    “???”

    钟离楚楚侧坐在小案对面,注视了许不令片刻,又低头看了看,眉梢渐渐蹙了起来:

    “走江湖乔装打扮是为了方便,见朋友自然不能再遮遮掩掩……”

    言语之间,钟离楚楚一直在瞄着许不令的眼睛,见对方和举止有度没有半点惊讶的模样,还暗暗咬牙刻意挺了挺胸脯,把腰上的一串铃铛晃发出‘叮铃’轻响。

    这般搔首弄姿,自然是让许不令误会了,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有些疑惑:

    “嗯……姑娘对我有恩,严格来说欠你一条命……西北十二州都是我的,你要是有什么需求直说即可,你和清夜是朋友,不必……嗯,不必这般兴师动众……”

    “……”

    钟离楚楚眉头紧蹙,仔细打量着许不令,怎么看都是不动如山,心里面渐渐慌了。

    她可是听宁清夜亲口说过,许不令见到宁清夜便大献殷勤,还跟着宁清夜到处跑。

    今天本来是想看看‘宁清夜的男人’见到她的姿色后,会变得多么不堪,怎么会一点反应都没有……

    若是没反应,岂不是代表她不如宁清夜……

    念及此处,钟离楚楚心里自然显出不服和挫败感,她虽然不喜欢师父,但对自己还是有自信的。师父当年没争过宁玉合也罢,她怎么可能连宁清夜都比不过……

    先不说师父知道这事儿后是什么反应,她自己都难以接受,难不成这姓许的是个瞎子?不应该呀……

    钟离楚楚心思百转,犹豫片刻后,又站起身来:

    “朋友之间,没有什么帮忙不帮忙的,嗯……和许公子也算朋友,小女子前些日子在塞外学了支舞,公子想不想看看?”

    ???

    我们很熟吗?

    许不令摩挲着折扇,还真没想到能遇到这种情况,对方开口了总不能说不想看,当下便点了点头……

第十三章 攻略失败

    叮铃——叮铃——

    很快,钟离楚楚便走到了屋子中央,跳起了颇有西域风姿的舞蹈,四肢修长腰肢柔韧,腰铃轻响,一颦一笑间带着动人的灵气,举手投足却又尽显妩媚,没个好多年练不出来,肯定不是刚学的。

    许不令满脑袋问号,认真欣赏了片刻,觉得人家姑娘大献殷勤,就着直愣愣看着不对劲,便以折扇轻拍手掌,按照长安才子的做派,轻声点评: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手持折扇声音颇有磁性,眉锋清冷,一双桃花眼却含着几分笑意,说不出的勾人。

    好俊……

    钟离楚楚微微呆了下,连舞都差点跳错,稍许感觉有点不对劲,忙的停了下来,站在原地眉头紧蹙。

    怎么回事……

    这个臭男人会妖术不成……

    许不令见钟离楚楚不跳了,也停了下来,打趣道:

    “钟离姑娘,第一次见面你便如此客气,实在让许某受宠若惊,屋子里还点着软骨香,若不是大恩在前,我还以为姑娘要对我图谋不轨。”

    “……”

    钟离楚楚雪白的脸颊刹那间红了几分,又转瞬恢复如常,咬了咬牙,带着几分不甘心,在小案对面坐下:

    “只是防宵小罢了,不是针对公子。公子既然察觉了软骨香,怎么还进来?”

    许不令轻笑了下:“软骨香能让人四肢无力,十成力气只能使出半成,以姑娘的身手,中了软骨香你也拿我没办法。”

    “是嘛?”

    钟离楚楚有些不服气,放在小案下的手,不动声色曲指轻弹,一根银针激射而出,从桌案下射向许不令。

    许不令轻描淡写撒开玉骨折扇,拍开了无声无息的银针,声音认真了几分:

    “姑娘有恩在先,需要帮忙直说即可,若是再这般乱来,可就坏了彼此情分了。”

    钟离楚楚吸了口气,对这软硬不吃的诸侯之子有点没办法了,也不好再玩儿火,当下微微颔首:

    “听闻公子回肃州,便一直在这里等着公子,确实有一事相求。”

    许不令在小案对面正襟危坐,拿起茶壶倒了杯茶:

    “但说无妨。”

    钟离楚楚酝酿了下,总不能说‘求你流口水对我满眼惊艳把宁清夜抛之脑后’,当下只能严肃起来:

    “嗯……我这两年行走江湖,走南闯北的,在江湖上听说了一个消息,几百年前,前朝大齐开国的时候,有个很厉害的人物,生平百战百胜,进千军万马如强龙入江河,武艺出神入化……”

    许不令轻笑了下:“杀神左哲先,大齐开国大将,立国后受封国师,世代传承至今,现任的北齐国师左清秋,便是其十二代嫡传,很厉害的人物。”

    钟离楚楚点了点头:“听说那位国师,功成后乘龙而去,留下一本《通天宝典》,习之可刀枪不入羽化飞升……”

    许不令抬起扇子:“民间传说罢了,左哲先功成后归隐山林,在终南山当了隐士,至今终南山上还有个战神陵,我祖父破长安后还去祭拜过一次,宋氏尊其用兵之法盖世之功,保护的好好的,没成仙。”

    钟离楚楚对这些王朝历史秘辛,了解的自然没藩王世子多,不禁有些失落:

    “那个《通天宝典》难不成是假的?”

    对于这个问题,许不令犹豫了下,他都能跑到这个世道来,还以一当千,真出现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谁也说不准……

    “我不信鬼神之说,羽化登仙什么肯定是假的,不过左哲先确实是一代先贤,史书上也曾记载其留下过三卷书籍,一卷是兵法,至今还是将门子弟必修的一门课。一卷是帝王之术,当年破长安没找到,可能被北齐余孽带去了草原。还有一卷,听说是左哲先毕生的习武心得,融会百家之长自成一派,若是真的,确实算得上江湖客梦寐以求的无上至宝,只可惜从未证实过。”

    钟离楚楚轻轻点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最后一卷,应该就是《通天宝典》,我在中原行走的时候,好多人都在打听这个消息,其中不乏江湖上的名宿。”

    许不令没注意过这种无关的江湖八卦,摇头道:“《通天宝典》这我可没有,神兵利器、武功秘籍倒是挺多,姑娘若是想要,可以让你挑几件。”

    钟离楚楚自幼的梦想,就是和师父一样身手高强,不用再担心朝不保夕。但江湖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成为最强的,总有被人压住的一天。她琢磨了下:

    “武无第二,想学自然要学最好的……江湖上说,左哲先曾留下四件玉器,集齐后有《通天宝典》的线索,我打听许久,得知西域这边有一块,叫什么‘冰花芙蓉佩’,公子是西凉少主,可听说过?”

    肃王府玉器堆积成山,许不令自然记这些:“一块玉佩的话,得回去问问才知道。”

    钟离楚楚哦了一声,抿嘴一笑:“不劳公子动手,有消息告诉我一声即可,我自己想办法去取。”

    “有消息再说吧。”

    许不令能解开锁龙蛊,全依赖钟离楚楚提供的解毒法子,欠了人情不假,但能说的话却不多,稍微坐了片刻,便放下茶杯:

    “来者是客,楚楚姑娘若不嫌弃,可先到王府暂住。”

    钟离楚楚站起身来:“不敢麻烦公子,我住在这里即可。”

    许不令也没有多说,抬手一礼后,便出了房门。

    房间里安静下来。

    钟离楚楚待许不令的脚步声消失后,碧绿的眸子里渐渐显出几分恼火,低头看着自己打扮,又走到铜镜旁边仔细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瑕疵后,才插着小腰嘀咕:

    “见鬼了,宁清夜怎么可能比我漂亮……他难不成喜欢冷点的……”

    念及此处,钟离楚楚顿时恍然——今天的表现太主动,像许不令这种位高权重的王侯之子,肯定见过很多主动的美人,反而对那些爱理不理的高冷侠女更感兴趣,看来是方法错了,下次得冷点……

第十四章 抱团取暖(盟主加更)

    感谢【右夜_凡】大佬的盟主!

    感谢【百歌缭乱】大佬的盟主!

    目前欠债(116/448)……

    -------

    王府后宅,夜色已深又人烟稀少,丫鬟嬷嬷都已经睡下。

    庭院的闺房内熄了灯火,陆夫人和萧湘儿背靠躺在枕头上,无声无息,却都是睁着眼睛。

    从城外的花海回来后,陆夫人出去散了散心,却扫不开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思绪,总觉得有点愧对肃王夫妇的信任。

    以前还不觉得,现在才发现和令儿之间的举止有点过火,从最开始的揉肩膀、到揉腿,然后喝醉了揉她,背着她,回肃州的马车上,更是捧着她的脸亲了几口……

    这哪像是长辈和晚辈在一起的样子,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当时没觉得什么不对,此时一回想,才感觉令儿像是在温水煮青蛙,慢慢的欺负她……

    怎么可能,令儿眼神明明没有邪念,只是关心罢了……

    陆夫人抿了抿嘴,本就辗转难眠,越想越睡不着。

    背后,萧湘儿面朝外侧,同样是心思百转——今天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竟然和许不令说‘对你还是有点兴趣’,这不承认了自己喜欢他嘛……

    萧湘儿本就是敢爱敢恨,不说还好,说出来后,就没法再自欺欺人找借口了。

    可当时对着萧家列祖列宗发过誓,人不能言而无信,万一老祖宗真怪她,刚把许不令救好,一个雷把许不令又劈死了咋办。

    许不令在长安确实帮了萧家的忙,老祖宗可能不会怪她,但这事儿毕竟有辱门风,姐姐那边肯定没法交代,这活不能活死不想死的,算什么嘛……

    “唉……”

    不约而同的两声轻叹,在房间里响起,又沉默了下来。

    “……红鸾,你还没睡?”

    “睡不着,你怎么也没睡?”

    “呃……我晚上一直睡不着……在担心许不令?”

    “没有……对了,令儿去哪儿了?”

    “哼~去了城里的一栋青楼,听丫鬟说,杨尊义的儿子做东,在城里找了十个青楼女子作陪,比谁厉害……”

    !!

    陆夫人脸色微沉,‘唰’的一头翻起来,抬手就在萧湘儿的臀儿上拍了一巴掌:

    “你怎么不拦着?这么晚还没回来,令儿若是被那些不干净的女人骗了……”

    萧湘儿被打的一哆嗦,回过头来满眼恼火:

    “打我作甚?我又不是他姨,他一个大男人跑去青楼喝酒押妓,和我有什么关系?”

    陆夫人本想起身跑去青楼把许不令揪回来,可想想,又觉得许不令不会对青楼的女子感兴趣,估计只是喝酒,犹豫稍许还是重新躺下,用胳膊撑着上半身,看着萧湘儿的侧脸:

    “湘儿,怎么能说和你没关系?你不是替令儿解毒嘛?”

    “是又怎么样?”

    “女人要洁身自好,男人也一样,你想想,令儿若是被那些不干净的女人骗了,回来又找你解毒,刚刚亲过别人,又跑来亲你……”

    “你—”

    萧湘儿一身鸡皮疙瘩,转过来推了陆夫人一下:

    “你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我和他又没关系,他真要解毒,什么情况都得解,反正我解完毒就自尽,不管那么多……”

    陆夫人和萧湘儿脸对脸躺着,见她心情不好,想了想,叹了口气:

    “湘儿,今天我仔细想了下,虽说是解毒,但木已成舟,事情是做了……你好不容易从宫里出来,再要死要活的太不值……令儿身边没个女人,我这当姨的有些事情确实不好管……”

    萧湘儿一愣,斜了陆夫人一眼:“怎么?昨天不还想着让我解完毒就找个如意郎君嫁了,今天改主意了?”

    陆夫人微微蹙眉:“我就你一个姐妹,也是为你好,知道你不喜欢令儿,可女人大半都是嫁人的时候才能瞧见夫君长啥样,你们都洞房过了,怎么可能解完毒就撇清关系?”

    萧湘儿想了想,背过身去:“知道你为我好,可这事儿有愧于心,我姓萧,不能做对不起家门的事儿……”

    “唉……你救令儿出于大义,又没对不起谁,令儿也帮过萧家,也算对得起你。已经从长安出来了,隐姓埋名就在这里住下,没人怪你……”

    萧湘儿听了片刻,有些莫名其妙道:“红鸾,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忽然撮合我和许不令作甚,想当我姨占便宜?”

    陆夫人抬手又拍了下,不满道:“我把你当姐妹,才和你说这些,换成其他狐媚子……哼,反正把你当姐妹,不能看着你死。令儿长大了,是个重情义的人,若是因为我左右为难做些薄情寡义的事儿,我心里更过不去,你们事儿都做了,我总不能真让你嫁给外人……”

    萧湘儿轻轻蹙眉,回头看了眼,瞧见陆夫人眼中没什么醋味和讥讽,真的是关心,一时间愣了下。稍微沉默后,小声道:

    “唉,你不用管了,我说什么就是什么,解毒还得好久,等解完毒再说吧……还有你,你和我差不了多少,别整天姨来姨去,许不令……你们自己看着办。”

    陆夫人明显没听懂,自顾自躺在枕头上琢磨了会儿,轻声道:

    “对了,肃王听闻我和令儿到家,已经提前赶回来了,估计过两天就到。到时候,我和肃王说一声,把世子妃的人选定下来,等大婚的时候,你一起偷偷进门,嫁进来总得办个婚事,不然亏待你了。”

    萧湘儿听到这个,手儿握着被褥微微紧了下,本想继续说“我解完毒就死不嫁人”,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

    “肃王没见过我,应该不认识我吧?”

    “估计不认识,你就装作是我的丫鬟,我明天给令儿说一声。”

    “凭什么呀?你就不能说我是你在京城的姐妹?”

    “你是我姐妹,不就大令儿一辈,还怎么嫁人?没点脑子……”

    “……,世子妃选谁?你难不成还有其他打算?”

    听到这个,陆夫人眉宇间显出几分愁色:

    “令儿那么好又位高权重,世上没几个女子配得上正妃的位子,我想来想去也没合适的,还是得看令儿自己……”

    “反正我这身份当不了,嗯……你以前不是说他和松祭酒的闺女走得近吗?”

    “松姑娘模样周正,看起来是个好生养的,性子也不错,不过出身寒门当正妃不合适,难以服众……唉,令儿挺喜欢松姑娘,以前在京城,我不该管那么宽的……”

    “要不你改嫁得了,反正你喜欢当管家婆。”

    “啐—瞎说什么……”

    “红鸾,令儿可猛了……”

    “呸——你失心疯呀?”

    ……

    屋里窃窃私语不断。

    许不令站在窗外,本想把宝宝叫出来的,听了片刻后,便也没有打扰,安排完寻找玉佩的事儿后,心里暖暖的回了房间……

    -------

    昨天没睡着又没精神,一天就码出来三章,得调整一下状态,实在抱歉了……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0445/ 第一时间欣赏世子很凶最新章节! 作者:关关公子所写的《世子很凶》为转载作品,世子很凶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世子很凶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世子很凶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世子很凶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世子很凶介绍:
世如棋,人如子。庙堂尔虞我诈,江湖爱恨情仇,市井喜怒哀乐,无非是一颗颗棋子,在棋盘上串联交织,迸发出的点点火光。昭鸿年间,坊间盛传有藩王窥伺金殿上那张龙椅,皇帝召各路藩王世子入京求学,实为质子。许不令身为肃王世子,天子脚下,本该谨言慎行‘藏拙自污’。结果……群众:“许世子德才兼备,实乃‘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许不令:“我不是,别瞎说。”群众:“许世子算无遗策,有平天下之大才。”许不令:“我没有,闭嘴。”群众:“许世子文韬武略,乃治世之能臣,乱世之……”许不令:“你们TM……”————PS:完本人品保证,更新暴力,能宰直接宰吧!闲聊吹水群:940890538(满)667413480(空)世子很凶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世子很凶,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世子很凶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