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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很凶全文阅读

作者:关关公子     世子很凶txt下载     世子很凶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二章 大白天的……

    “可布这么大个局,现在给小王爷解毒,难不成是被小王爷的赤胆忠心打动了?”

    老萧坐在屋檐下,拿着酒坛仔细打量,眉头紧蹙。

    许不令摇了摇头,看着那坛酒:“只有三斤,最多解一两成的毒,恢复到太极殿之前的状态……那个小贩肯定找不到了,若不是我们近一年查到了些许内情,肯定会以为是‘吉人自有天相’运气好,才碰巧撞上了解药,然后让人去西域搜寻……”

    老萧梳理了下:“嗯……因为小王爷自作主张把自己弄成残废,破坏了布好的局,才给小王爷送来一点解药,恢复往日的水准,以便继续往下走?”

    许不令靠在轮椅上,点了点头:“入长安便入了局,敌在暗我在明,想让我活便让我活,想让我死便让我死……照这个情况来看,即便我解了毒,没帮下毒的人做完事情,也很难离开长安。”

    “他们到底想让小王爷做甚?”

    “保住我一身武艺,自然是想让我杀人。”

    许不令琢磨了下,摇了摇头:“先把锁龙蛊彻底解了再说,只要没锁龙蛊限制,我大可不动如山随他们去折腾……去查那个小贩,看能不能揪出背后的人是谁。”

    老萧想了下:“以这手段,怕是揪不出来……而且酒已经送到了小王爷手上,你身体不好起来都不行,装残废都不可能……”

    “这酒劲儿太猛,一次喝太多反而伤身,还是得修养一段时间。等我恢复了大半,装作恢复一两成就是了,到时候对方必然有动作,我也能去查些以前没法查的东西。”

    “也是……”

    稍微商量了片刻,房舍外的林间小道上响起了些嘈杂声,继而丫鬟跑进来,通报说太后来了。

    许不令停下话语,把酒坛交给了老萧,然后安静坐在屋檐下,露出了几分笑容……

    -------

    芙蓉观在半山腰,除开各种建筑,游玩的地方也挺多,许不令居住的竹林景色便不错,不过目前被包下来了,只有丫鬟呆在竹林外面的房舍中,护卫则把竹林围的苍蝇都飞不进去。

    太后带着宫女和护卫,缓步走上了竹林间的石道。离许不令居住的地方还有些距离,太后便抬了抬手:

    “清修不能让外人打扰,你们在外面等着便是。”

    “是。”

    宫女们当即停下脚步,跑到了竹林外的房舍里躲雨。

    竹海之间,太后一袭火红长裙颇为夺目,纤细的腰儿勾勒出曼妙曲线,绝美脸颊不施粉黛,只在头上插了一根凤尾金簪。

    雨珠顺着竹叶滑落,滴滴答答落在油纸伞上,又顺着伞骨落在地面。

    太后慢吞吞的一步步走过石板路,似乎是在数着竹林里铺了多少石板,走几步觉得数错了,又倒回去,然后又继续往前走。

    短短百余步的距离,硬生生走了半刻钟,才来到了山崖旁的房舍外。

    身着白衣的许不令靠在轮椅上,笑容和煦、一尘不染,好似真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山中仙人,扮相十分不错。

    太后本来挺喜欢这样的男子,可想起那晚上没轻没重的糙汉子,心里的感觉便荡然无存,只是冷着脸,站在石道尽头不动弹。

    许不令微微颔首,行了个晚辈礼:

    “参见太后!”

    “……哼—”

    太后握了握手掌,又回头看了一眼,确定许不令已经把人支开后,才慢慢的走到了屋檐下,收起了油纸伞,目光始终望着别处,不和许不令接触。

    许不令安静靠在轮椅上,也没有起身浪费力气的意思,只是偏头微笑道:

    “湘儿?”

    “……闭嘴……”

    太后柳眉轻蹙,做出太后该有的端庄与大气,在轮椅旁边的凳子上坐下,双手叠放在腰间,眼神忽闪,酝酿了下:

    “这几天伤可好些了?”

    “好多了……”

    许不令拿起放在手旁的食盒,打开了盖子,取出里面的青枣,捻起一枚送到太后面前:“刚刚运到京城,陆姨好不容易弄来的,尝尝?”

    太后微微后仰,把许不令的手推开,可一接触到许不令的胳膊,就和触电似的缩了回去,冷声道:“你稳重些……本宫只是为了帮你,要懂长幼尊卑……”

    许不令有些无奈,想了想,把青枣放在嘴边,俯身凑到了太后面前。

    “!!!”

    太后稳重端庄的模样再也保持不住,吓的一个哆嗦,双手蜷在身前,想要起身躲开,却被搂住了后背,只能紧紧闭着嘴偏头,呼吸急促。

    许不令叼着青枣,抱着半躺的太后,挑了挑眉毛,示意张嘴。

    太后哪里肯就范,憋了片刻,便恼火斥责:

    “你这……唔噜唔噜……”

    啪啪啪——

    拍打声不断,红火的宫鞋在空中晃晃荡荡,腿死死夹着寸步不让。

    太后已经慌了神,挣扎了片刻,直到准备咬许不令的时候,才得以脱身。

    “咳咳咳——”

    太后脸色涨红一片,奋力站起身来,跑到屋檐下的另一侧,抱着胳膊,眼神又羞又恼。

    许不令笑容温和,划着轮椅靠近,轻笑道:“怎么了,不好吃?”

    “呸—”

    太后气的柳眉倒竖,抬手指着许不令:“你……你把本宫当什么人?我……我是帮你解毒,你若再如此没心没肺胆大妄为,我……我现在就从山上跳下去!”

    许不令抬手做出投降的模样:“是解毒呀,陆姨等会儿可能就回来了,一百次,得抓紧时间。”

    “……”

    太后抿了抿还有些甜的嘴唇,胸脯起伏了几次,转眼看向了天空。

    虽然天空雾蒙蒙的,但明显还是黄昏时分,没有黑,算是白天。

    “本宫只是过来看望你一下,大白天的,岂能白日宣……本宫今晚在芙蓉观住下,你偷偷过来……”

    太后努力做出端庄模样,似乎在说一件寻常的事儿,可脸却越来越红。

    许不令抬眼看了看天色:

    “天快黑了,人都支开了,来都来了……”

    “……”

    太后咬着下唇,纠结许久,跺了跺宫鞋:“不行,白天不行……待会红鸾回来怎么办……”

    “太后放松些,其实很快就好了……”

    “呸—我不信……”

    太后上次被欺负一晚上,好几天都站不稳,哪里肯信这鬼话,走到旁边拿起油纸伞,便准备离开。

    许不令摇了摇头,抬手环住了她的腰,便把她拉到腿上坐下了。

    “呀——”

    太后顿时慌了,手忙脚乱的在许不令身上拍打:“你……你放肆,放开本宫……”

    “宝宝乖,很快就好了,闭上眼睛……”

    许不令尽量温柔,凑到太后耳边轻声安抚。

    “你——”

    太后本身也想着速战速决把一百次凑满,挣扎了少许,见躲不过去,也只得紧绷绷的闭着眼,摆出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样,任君采摘……

第十三章 无父无君,是禽兽也

    芙蓉观供奉三清祖师的正殿内香烟袅袅。

    陆夫人孤身一人站在大殿中,按照道士指导的,放空心思不瞎想,认真祈祷着许不令早日好起来。

    可山雨淅淅沥沥,空旷无人的大殿环境,难免会让人走神。

    陆夫人默默沉吟了片刻,便想起了老萧说许不令信佛,这几天倒是忘了问这茬。

    陆夫人和肃王妃是义结金兰的姐妹,虽然年纪差的有点多,对这个知心又潇洒的大姐姐却是很了解,游历江湖的时候可半点不把神佛放在眼里,怎么会信佛……

    而且许不令入京之后,一直也没有表现出信佛的意向……

    不对,令儿到京城后,和其他的纨绔子弟截然不同,好像真的不近女色,虽然有她盯着的成份在其中,可令儿堂堂藩王世子,若真想女人总是能找的,她也拦不住……

    难不成令儿皈依佛门了……

    这怎么行,当和尚没法娶妻生孩子,许家就他一根独苗,岂不是绝后了……

    还是不对,令儿连她这个姨都敢摸,而且那手法那眼神……可不像是不近女色的样子……

    越想越歪,陆夫人一个激灵,脸儿发红左右瞄了几眼,瞄到道家祖师爷的神像,又把自己吓的不轻。

    心已经乱了,求神拜佛显然不灵光。陆夫人急急忙忙的站起身来,对着三清老祖行了个礼,嘀咕几句:“罪过罪过”便走出了大殿。

    芙蓉观供奉祖师的正殿距离许不令居住的竹林并不算远。

    陆夫人上次合衣而眠被熟睡的许不令摸了下后,便吃一堑长一智,不敢再和能动的许不令同床共枕了,不过居住的地方也在竹林附近。

    陆夫人本来准备直接回屋休息会儿,可走到竹林附近,忽然看到巧娥和月奴凑在一起,脸红红的嘀咕着什么。

    太后来了……

    怎么没通报我……

    陆夫人略显疑惑,走到跟前轻轻咳嗽了一声。

    巧娥吓的一哆嗦,急急忙忙闭嘴,脸色涨红的低头行礼。

    月奴也有些尴尬,上前接过雨伞:“夫人,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陆夫人略显狐疑的打量着二人,却也看不出什么东西,轻声询问:

    “有点累,便提前回来了……太后在里面?”

    月奴点了点头:“是啊,小王爷说夫人在烧香不便打扰,等你出来了再通报。”

    “哦……”

    陆夫人点了点头,便快步往竹林里走。

    月奴和巧娥自然不会阻拦,撑着伞跟着。

    哪想到走出没几步,石板路旁边便响起了一声通天长啸:

    “苦练一甲子,老夫终于修成此绝学,啊哈哈哈哈——”

    声若洪钟,气灌山河,恐怕连山下都听得见。

    无数在芙蓉观附近的江湖客和护卫,闻声皆是面露惊骇,齐齐转首。

    正在和观主论道的宁玉合都站起身来,提剑走到茶舍外张望:

    “张道长,您这芙蓉观,还藏着此等高手?”

    身着天师袍子的芙蓉观主,满眼都是茫然。

    竹林之中,护卫都闻声跑了过来。

    陆夫人和两个丫鬟被声音吓的一哆嗦,缩着脖子望向身旁,却见身着家丁衣裳的老萧,站在一块奇石上方,以拐杖做剑指向天空,‘哈哈哈哈……’的笑个不听。

    陆夫人知道老萧是高人,也不敢大意,顿住脚步打量了片刻,又叫来了萧家的一个门客,轻声询问:

    “老萧这是……成仙了?”

    萧家门客满眼莫名,主子问话也不能不答,于是摸着下巴仔细打量许久,才神神叨叨的回应:

    “内息绵长,深不可测……看不穿……”

    陆夫人面容显出几分郑重,站在路边认真等待老萧笑完,偶尔左右瞄一眼,看有没有传说中的天地异相。

    “哈哈哈哈嗝—咳咳——”

    老萧也不是铁打的身子,尖啸半天逐渐没了气,咳嗽了声,略显尴尬的停了下来,摆出负手而立的高人做派。

    陆夫人这才走近一步,蹙眉询问:

    “老萧,你这是?”

    “呃……”

    老萧站在大石头上杵着拐杖,脸色略显激动:

    “方才老夫在林中静坐,感天地之大道,受日月之精华,偶有所感……”

    叽哩嘎啦一堆,无数高手护卫都眼神敬重,仔细聆听。

    老萧天天在街上说书,口才绝对一流,说起来是一套套的,绕了一大圈儿,又等同于一句话没说。

    陆夫人听不懂眉头直皱,又不敢大意,姿态端庄安安静静听完,才询问:

    “那……萧老到底感悟到了什么?”

    老萧脸色一板,抬手晃了晃:“此等绝技,不可轻传,望夫人见谅。”

    “……”

    “切——”

    护卫满眼无趣,摆了摆手四散而走。

    陆夫人深深吸了口气,点头轻笑,不再搭理这老不正经的,径直来到了竹林间的房舍。

    抬眼望去,房舍的屋檐下,太后坐在轮椅旁的凳子上,坐姿端庄娴静,表情不温不火,如同长辈教导子侄辈,认真说着:

    “圣王不作,诸侯放恣,处士横议……无父无君,是禽兽也……”

    先贤孟子的话。

    许不令则靠在轮椅上,一副认真聆听的架势,眼神不卑不亢,纯净无暇。

    陆夫人瞧见此景,脚步放慢了几分,眼中带上了几分欣慰:

    “巧娥,太后平时也是这么教导萧庭的?以前还真没看出来……”

    巧娥蹙着小眉毛满是莫名其妙,暗暗嘀咕:太后怎么簪子插歪了……点的胭脂也不见了……。听见陆夫人询问,她做丫鬟的还能怎么说,只能轻笑点头:

    “太后一向如此,只是萧二少爷不听话罢了……”

    陆夫人缓缓点头,撑着雨伞走到房屋前,微微行了一礼:

    “参见太后。”

    “咦……红鸾来了!”

    太后似是才发现陆夫人到了跟前,带着轻柔笑容微微颔首,打量了许不令一眼后,站起身来告辞:

    “本宫刚过来不久,还得去烧香……你陪着令儿吧……”

    动作行云流水,可起身到一半,脚步便是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被许不令扶着才站稳,本来波澜不惊的脸颊噌的红了……

第十四章 半次怎么算?

    瞧见太后差点摔倒,陆夫人还以为是坐久了猛然起身的缘故,倒也没有奇怪,只是上前扶着太后的胳膊,柔声道:

    “慢点,我送送太后……”

    太后脸色发红,哪里敢让陆夫人扶着,含笑摇了摇头:“本宫无碍……”说着挽住了巧娥的胳膊支撑身体:“方才坐久了,腿有点发麻,无妨的……就几步路,不用送,本宫先走了……”

    “哦好,太后慢走……”

    陆夫人眨了眨眼睛,也没有太客气,送出几步后,目送太后远去,只是没多久,眉头便是微微一皱。

    只见步伐不紧不慢的太后,走动之间,大红裙下露出洁白了脚踝,忽隐忽现……

    许不令自然也发现了,方才把太后摁着糟蹋,仓促起身的时候,根本就没来得及把薄裤、布袜套上,裙子里面真空的。

    许不令暗道不妙,开口打了个岔:“陆姨,太后话有点多,唠唠叨叨被吵的头痛……”

    陆夫人只以为太后没穿袜子,当下收回目光,在凳子上坐下,摇头轻笑:

    “太后久居深宫,本来就话多,终究是长辈,说的也是大道理,听听也是有好处的……”

    许不令方才悬崖勒马,有些气息不稳,摩挲着手指轻笑道:

    “知道啦。”

    陆夫人笑容温婉,正准备拿起果盒,忽然发现房门处的几点水渍,抬头看了看屋檐:“房子漏雨不成?怎么地上有水……”说着准备进屋去看看。

    许不令脸色微僵,忙的抬手拉住陆夫人的手腕,轻笑了两声:

    “伞上的雨水,没漏雨……陆姨,你歇歇吧,都有白头发了……”

    “?”

    陆夫人一愣,女人对这个自是在意的,抬手摸了摸发髻,又忙的重新坐下,把头发凑到许不令跟前:

    “有嘛?快拔下来……”

    许不令装模作样寻找了下,才摇了摇头:“看岔了,不过还是得早点休息。”

    陆夫人松了口气,整理了下发髻,轻笑道:“今天确实累了,那你早点休息,有事儿叫我。”

    “嗯。”

    ------

    天色已黑,雨势未停。

    太后晕乎乎的走出竹林,只觉得身上凉飕飕的,不停的紧裙子,脸儿时红时白,可诸多护卫和宫女跟在后面,又不得不做出端庄清冷的模样。

    巧娥扶着有些飘的太后,眸子里很是奇怪,可瞧见太后要杀人似的脸色,又不敢开口问。

    过来的时候已经打过招呼,宋氏宗亲过来烧香也不是第一次,芙蓉观早已经准备好了厢房。

    房间自然比不上太后寝宫,不是很大,不过陈设一应俱全,被褥这些物件都被宫女换过了,平时喜欢的点心茶叶也放在桌子上。

    太后来到暂住的房间后,便把宫女丫鬟全都撵了出去,门窗紧闭,坐在圆桌旁生闷气。方才的场景,回想起来身子就忍不住发抖。

    “说的温温柔柔,脱了衣裳就和蛮子似的……简直……”

    太后气得跺了跺脚,拉起裙摆看了看,脸色又是血红一片,都不知道方才是怎么走回来的……

    她忙的站起身来,在随身的箱子里寻找。换洗的衣物自然是带了,可全放在巧娥哪里,总不能让巧娥送过来,若是问身上的去哪儿了怎么办……

    “这个孽障……”

    太后心乱如麻,想要砸个茶杯,却又怕惊动了宫女,只能在屋里来回渡步发泄心里的怨气。

    稍微冷静了片刻,太后又走到箱子跟前,把红木小牌拿出来,取出刻刀,在软榻上坐下,借着灯火认认真真在上面的‘丅’上面刻了个‘下’……

    可刚刻了一个点,太后又蹙起了柳眉,有些迟疑。

    方才算一次还是不算……

    被红鸾打断了,好像不算……

    那岂不成白糟了这么大罪?

    太后柳眉倒竖,张了张嘴想骂人,却又不知该骂什么。

    “管他的,反正进去了,三次就是三次……说再多都没用……”

    太后碎碎念嘀咕了一句,认真把‘下’刻完,冷笑了一声,想想又觉得不对。

    怎么和自己占了多大便宜似的……明明是吃大亏……

    不对,我这是在帮那个臭男人,若是没作用的话,就不能算一次,若是最后没解毒,就白吃这么多苦,自尽也等于白死……

    太后拿着小木牌,眼神来回纠结,越想越古怪,捏着牌子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房屋寂静无声,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忽然响起熟悉的温和嗓音:

    “刻这个做甚?”

    “和你没关系……”

    太后冷着脸回了一句后,表情猛的一僵,捂住嘴制止几乎脱口而出的尖叫,另一只手把木牌藏到了腰后,转过身惊恐的望向了旁边。

    软榻旁边,身着白衣的许不令安静站立,手上拿着荷花藏鲤、薄裤,面带亲和笑意:“东西落在屋子里,给你送过来……”说着在软榻上坐下,身体前倾,凑向太后。

    太后眼神慌乱中带着恼火,后仰靠在了软枕上,一手捂着嘴,一手拿着牌子,急急忙忙之下,只能抬起了修长左腿,脚尖点在许不令的胸口制止。

    脚丫白洁如玉,裙摆顺着腿滑下,白花花在昏黄灯火中显出晶莹剔透的风景。

    许不令被脚尖抵住,顺着腿偏头看了眼,挑了挑眉毛。

    太后猛然反应过来,轻‘呜’了一声,便要收回腿,用手按住了红色裙摆。却不曾想脚被人给握住了。

    许不令轻笑了下,握着微微扭动弓起的小脚丫,顺着亲了上去……

    “呜——”

    太后都快疯了,腰儿挺起奋力扭动,咬牙颤声道:

    “巧娥……巧娥在侧屋……别大声……先说说话……呜……”

    许不令把玩着手中足,轻声道:“你说就是了,我听着……”

    太后咬着手指,脸颊滚烫:“方才……方才算不算一次?”

    “和现在加起来算一次……”

    “哦……说好了一百次……够数我就自尽……”

    “嗯。”

    “……你……你直接一点,别弄这些乱七八糟的……”

    “哼~……”

    “……”

    夜雨幽幽,灯火无声熄灭……

第十五章 欺人太甚!(60/349)

    感谢【加贺爱】大佬的万赏!终于还的比涨的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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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安城依旧灯火通明。

    大业坊的青石巷中,两个灯笼在酒肆外摇摇晃晃,三张酒桌都坐了人。

    靠巷的酒肆围栏旁,祝满枝趴在桌子上,面前是个大酒碗,碗中显出灯笼的倒影,时不时哼哼一声,无聊都写在脸上。

    小宁走了,大宁走了,连许公子都走了,这日子可怎么过呀……

    祝满枝懒洋洋的,感觉浑身上下都提不起精神,巡街也没动力,连银子都不想挣了。以前还可以借着巡街的名义跑去王府外面转转,现在总不能往城外跑……

    “为什么我不会飞呢……”

    祝满枝感觉度日如年,端起大酒碗,咕噜咕噜准备来一口。

    可惜她平时只喝米酒黄酒,断玉烧太烈,根本不是寻常酒客能招架的,一口下去差点把自己呛死,咳嗽两声连忙放下。

    孙掌柜肩膀上搭着毛巾,看着直摇头:“小丫头,不会喝酒还来一碗,这不是糟蹋东西吗……”

    “哼~我会喝酒。”祝满枝脸儿红扑扑的,又小抿了一口,然后嘀咕道:“孙掌柜,你见多识广,认不认识我爹呀?”

    孙掌柜对谁都自来熟,自己端了碗酒,在酒桌对面坐下,呵呵笑道:

    “长啥样,那条道上的?只要来铺子里喝过酒,小老儿说不定记得。”

    祝满枝叹了口气,坐起身来用手撑着下巴:“我爹不喝酒,嗯……种地特别厉害,三亩地,一个人半天就挖完了……”

    “噗——”

    旁边的两桌酒客,听见这话笑出了声。

    孙掌柜‘诶’了一声,转过头来摆了摆手:“笑个啥,也不想想半天挖三亩地得是个什么样的劳力,就这眼力劲还跑江湖……”

    两桌酒客呵呵笑了声:“哪有江湖高手跑去挖地的……”

    “种地有什么稀奇。蹲在巷子口卖画、当小二付酒钱的高手小老儿我都见过……走江湖无非就图一个‘两不相欠’,大恩小恩都得还,大仇小仇都得报,武功高就不吃饭了?吃饭不得要银子?没银子去要欠人情,去抢结仇,哪里有自己挣的舒心……”

    两桌酒客笑眯眯点头,懂得自然懂,听不懂的其实说也没用。

    祝满枝嘟着嘴想了想:“这倒是实话,我爹也这么说过。”

    孙掌柜端起酒碗抿了一口:“那你爹肯定是个人物,这道理不到小老儿我这个岁数,一般弄不明白。你爹用啥兵器?”

    祝满枝哼哼了一声:“用剑,不过我爹没剑,光用树枝教我,我也没学会多少……”

    孙掌柜点了点头:“剑客……嗯……江湖上有点多,剑客剑不离身,没剑的话,要么是封剑于匣归隐,要么是丢了剑没取回来,你爹两种都有可能。”

    旁边的酒客,听到剑客,倒是来了点兴趣,转过身来:“听江湖朋友说,东边出了剑客,单枪匹马一路挑过去,杀了好几个高手,看模样是想去东海陆家,难不成是你爹?”

    祝满枝蹙眉想了下:“应该不会吧,我爹可和气了,那个剑客为人狠辣,找上的门派世家不留男丁赶尽杀绝,不像是我爹……”

    孙掌柜琢磨了下,摇头轻笑:“朝着东海陆家去的,肯定是想要‘剑圣’名头,过些日子就知道是谁了。”

    祝满枝嗯了一声,又没精打采的趴在了桌子上,盯着酒碗愣愣出神……

    ——————

    三更半夜,也不知是什么时辰,整座玉峰山上的人大半都已经睡下。

    咯吱咯吱——

    许不令辛勤耕耘认真解毒,太后晕乎乎翻着白眼,房间外面忽然传来了脚步响动和说话声:

    “陆夫人?”

    “太后歇息了吧?”

    “已经歇息有一会儿了……”

    !!

    许不令猛的僵住,连大气都不敢出。

    太后晕乎乎躺在榻上,感觉到许不令停了下来,有些茫然和不满的睁开眼,反应过来后,脸色又猛地一白,瞪大眼睛推着许不令。

    “好哥哥,呸—快藏起来……”

    可这情况明显来不及了。

    许不令捂着太后的嘴,示意她不要说话。

    踏踏——

    陆夫人和太后本就是无话不谈的闺密,私底下并没有那么多规矩讲究。轻微脚步声走过窗口,在门前停下,推了推,发现门拴着,疑惑的‘咦!’了一声。

    太后心都快要跳出来了,焦急眨眼,示意许不令快藏起来。

    许不令做出‘嘘’的动作,还没来得及动弹,外面就传来了声音:

    “太后?”

    “……”

    咚咚——

    敲门声响起。

    太后又急又羞又气又难受,眼珠急转之下,只能掰开许不令的手,做出困倦的模样,柔声道:

    “红鸾呀……怎么啦?”

    “晚上睡不着,过来找你聊聊……”

    “我已经睡了……有什么事儿直说吧……”

    房间外面沉默了下,幽幽叹了口气:

    “主要是来道个谢,若不是你说这芙蓉观灵验,令儿也不会这么快好起来……”

    话语亲和,没了往日的酸味,可能确实是这些日子被折腾的有些心力憔悴吧。

    太后抿了抿嘴,沉默了片刻,柔声安慰:“红鸾,不令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你也放宽心些……我会看面相,许不令这……那小子,一看就是长命百岁的模样……”

    “希望是吧……你是不是也挺喜欢令儿的?’

    太后一愣,连忙摇头:“不喜欢。”

    “呵呵……我看得出来,萧庭不争气,你这些日子都比较亲近令儿……其实吧,咱们都守寡,膝下又没有儿女,有个子侄辈自然是舒心些……”

    “是啊……”

    “不过……”

    房间外面话锋一转,有些小得意:“令儿这孩子,就听我一个人的话,心里面对你不怎么亲近,下午还说你唠唠叨叨啰嗦的很,唉~我就训他,说你是长辈,在宫里过日子不容易,要体谅些……”

    得,原来是过来耀武扬威的。

    太后脸色顿时黑了下来,抿着嘴冷冷望着上面的男人。

    许不令满头黑线,稍微动了下。

    “呜~”

    太后急忙捂住嘴,魂都差点吓出来了。

    “怎么啦?”

    “没……没什么……你才罗里吧嗦……快滚!”

    “呵呵~这是令儿说的,可不是我说的,安心睡吧……”

    “滚~!”

    踏踏——

    脚步声轻快的离开了房门,看模样过来怼太后一顿,心情舒服了不少。

    太后脸色涨红,直到屋子外的脚步声消失,才敢稍稍动了下,抬手推着许不令:

    “你也滚,你们俩没一个好东西,大半夜还跑来欺负本宫,找你姨去……”

    许不令有苦说不出,小声道:

    “她是我姨……也解不了毒……”

    “本宫还是你姑奶奶……呀—轻个些,捣药了你……”

    “宝宝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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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荐一本中秋月明大大的《我是个么得感情的杀手》。

    简介:

    我,似鸽杀手;

    我,么得感情;

    也,么得钱……

第十六章 严徒出高师

    雨来雨去,云卷云舒。

    芙蓉观中的日子过得很快,眨眼便到了三月下旬。

    清晨时分,暖阳洒在竹海之间,许不令走出房舍在山崖边缘看着极远处的避暑山庄,伸了个懒腰,只觉浑身都……腰酸腿软。

    二十天左右的时间,为了祛除身上的锁龙蛊寒毒,许不令基本上心无二物,一门心思的欺负太后宝宝。

    要解毒是有代价的,常言只有累死的牛……

    许不令体魄非人不假,可毕竟真受了伤,还有锁龙蛊阻塞气血限制发挥,要把太后伺候的美美的可不容易。

    太后不可能天天住在芙蓉观,平日都住在山下的避暑山庄,间隔三五天才会来上一次香,到现在一共也就来了四次。许不令为了尽快解毒,只能豁出命来耕耘。偏偏这锁龙蛊要解毒,他舒坦没用,得是太后舒坦。

    太后虽然汁水充盈比较敏感,心理却太过保守,不折腾晕就没法放松下来,好不容易翻了白眼,歇息的时候缓过来就恢复了清醒,然后又得从头开始。

    而且太后还有个不良习惯,完事一次后,不管啥情况都要爬起来,拿着小木牌认认真真的刻一笔,到现在也才刻了:正正下,打扰她还来一句:“说一百次就一百次,多一次都不行……”。

    许不令莫得办法,只得好好哄着。知道太后喜欢做手工,解毒的间隙还顺口提了一句‘会跳的鹌鹑蛋’,画了张图纸让她自己回去折腾,说是对解毒有用的物件请她帮忙给制作一个,至于能不能弄出来目前还不晓得。

    虽然彼此‘解毒’了很多次,情感上的交流却不多,太后依旧是那副拒人千里满怀戒备的模样,抱着解完就自尽的想法。

    许不令看着视野尽头的避暑山庄,其实有点头疼。喜欢不是说出来的,但他现在肯定是喜欢太后,一句‘以我命,换他命’就足够了,根本不需要其他理由。该怎么让太后宝宝放下心理负担是个大工程,目前也只能滴水穿石慢慢来。

    在山上这半个多月,基本上就是和太后度蜜月,除开第一天差点被陆姨撞见,其他时候都安安稳稳。

    陆姨这些日子天天都在道观里烧香祈福,随着他身体逐渐好转,心情自然也越来越好了,现在也会和他一起在山上的景点走走,酸酸的数落着太后,什么:“令儿,太后最近是不是吃药了?皮肤比以前好了些……”等等。

    许不令手心手背都是肉,自然装聋作哑当做啥都不知道。

    太后加上忽然出现的解毒酒,许不令的身体恢复都很快,已经超越了太极宫之前,逐渐恢复了全盛时期的三成左右,不过为了不被有心人注意到,许不令还是坐在轮椅上慢慢修养,只是偶尔会到处走走散心。

    稍微在山崖边站了片刻,许不令转身准备回屋继续调养,转眼却瞧见宁玉合走过了竹林小道。

    宁玉合这些日子都住在竹林外面清修,因为本就是道士耐得住寂寞,并未外出,不过也没露几次面。

    许不令对这个师父还有点陌生,除了白馒头也没其他特别印象,当下走到跟前,抬手一礼:“师父,你怎么来了?”

    宁玉合身着黑色道袍,长剑提在手中,很是耐看的脸颊上带着温润入水的笑容,在房舍外的院子里停下,微微颔首:

    “令儿,说过要教你功夫,看你身子好了不少,要不开始吧?教完了你,为师还得回长青观,出门太久,怕你师姐又跑来找我……”

    许不令休息这么久未曾动武,早已经憋的手痒难耐,也有找人切磋一下的心思,当下点了点头:

    “那就有劳师父了。”

    宁玉合话不是很多,而且许不令毕竟是藩王世子,也不可能和教宁清夜一样摆出太严厉的架子,当下走到竹林旁,用剑削了两根竹枝,丢了一根给许不令:

    “唐家剑有七式,后两式传男不传女,我也不会,不过前面五式也是上乘功夫,你看仔细了……”

    说着宁玉合站在竹海间的小院内,手持竹枝摆出剑架,继而脚步游移,动作轻柔,缓慢刺出竹枝,或刺或挑或劈,没有气势凌人的杀气,反而带着几分动人韵律,宛若蜻蜓在竹林间翩翩起舞,赏心悦目。

    “曹家剑重‘快’,祝家剑重‘稳’,陆家剑重‘诡’,唐家剑则重在一个‘藏’。四家剑学之中,唐家成名最晚,算是从曹、陆两家精炼而来,讲究‘剑出有锋无影’,诡异莫测,一触即收。藏好了就是杀招,藏不好就是丢人现眼……”

    许不令倒持竹枝安静聆听,见状不禁微微点头——宁玉合和崔皇后同龄,说起来比太后宝宝还小一岁,不过体态饱满、气质温婉的缘故,看起来又要成熟几分,动静之间腰臀张力十足,四肢修长看似弱不禁风,其间蕴含的爆发力却让人不容小觑……

    宁玉合瞧见徒弟看的如此认真,动作也更加专注了几分,慢条斯理将唐家五剑演练完后,起了个收剑式,在许不令十步外站定,微微颔首笑了下:

    “看清楚没?”

    许不令点了点头:“看清楚了……一般。”

    这说的是实话,许不令自幼看的武功秘籍不在少数,这种并非当家绝活的剑术,在他眼中只能算二流。

    宁玉合对此也不生气,点头轻笑:“招式是死的,人是活的。招式学到最后,该怎么出招都在心中,不用拘泥与一招一式……”

    “无招胜有招?”

    “……嗯……悟性不错……”

    宁玉合抿了抿嘴,觉得好像没什么可教的,便抬起树枝挽了个剑花:

    “若是看清楚了,用方才的招式出招,我破招给你看看。”

    “好。”

    宁玉合脸色认真了几分,眼神锁死许不令的肩膀、腰腹、脚踝,随时准备拆招。

    十步距离对于江湖高人来说,基本上等于脸贴着脸,是很危险的距离。

    许不令含笑点头,手指抹过细长竹枝,白衣随风而动,气势浑然一变。

    飒——

    碧绿竹海之间,一声剑鸣骤然响起。

    宁玉合双眼微眯,只觉得面前白影一闪而逝,手指竹枝本能抬起刺向身体右侧。

    这一下反应已经很快了,不过宁玉合念及许不令身上有伤,心里还是有些大意。

    而许不令虽然身体只恢复了三成,但他一成的时候就能和左夜子打个平手,三成基本上相当于两个张翔的战力。宁玉合顶多能打一个半的张翔,哪怕宁玉合全力以赴也说不准谁输谁赢。

    宁玉合本能一剑刺出,指向许不令的咽喉试图阻拦袭来的剑锋,而许不令已经干净利落的偏头躲开,顺势一‘剑’劈在了宁玉合的道袍上。

    啪——

    清脆的响声传开……

    许不令一触即收,退到了几步外站定,潇洒收剑而立。

    “……”

    身着黑色道袍的宁玉合,保持出剑的姿势站在原地,眼中带着难以言喻的错愕和吃惊。

    倒不是吃惊许不令的眼力和悟性,而是……

    臀儿上火辣辣的疼痛传来,这一下抽的真狠……

    宁玉合眉梢微微蹙起,背对着许不令,脸颊显出几分红色,又迅速压了下去,转为了不满。

    许不令看了看手中的小竹枝,表情淡定:

    “切磋难免有些触碰,方才这么破招最合适……师父勿怪……”

    “……”

    宁玉合抿嘴好一会儿,才压下身后传来的刺痛……估计都抽红了。

    不过生死厮杀本就不讲究这些,命都快没了哪里能注意男女之防,当下也只得吃下哑巴亏,转过身来含笑道:

    “切磋而已,不是生死相搏……以后记得点到为止,若是和你师姐过招,她……她会打死你的……”

    许不令目光纯净,不夹杂一丝一毫的邪念,认真点头:“多谢师父教诲,以后自会注意。”

    宁玉合点了点头,把无意的小插曲抛到一边,重新持剑而立:“你身体恢复的不错,本身学的招式也厉害,要不为师来出招,你来破招?”

    许不令对此没什么意见,点了点头,便做出‘请便’的架势。

    宁玉合方才吃了亏,当师父的嘴上不说,心里自然是想给点颜色看看,不然以后还怎么教徒弟,当下微微点头轻笑了下,靴子便猛地一踏地面。

    嘭——

    沙土地面硬生生被踩出两个小坑,宁玉合一袭道袍猎猎,手中树枝却是无声无息,眨眼便来到了许不令身前,似实而虚,将‘剑出有锋无影’摸不清刺向哪里的精髓展现的淋漓尽致。

    许不令不会唐家剑,但瞧见过唐家的人出剑,对此其实早就看透了,竹枝轻描淡写的抬起作势格挡,左手却如灵蛇般猛然探出,沿着宁玉合的胳膊盘旋而上,剑锋逼开来袭竹剑的同时,抓向了宁玉合的肩膀。

    宁玉合反应极快,侧身躲避的瞬间,剑锋悄然一转便刺向了许不令的小腹……

    继而……

    啪——

    又是一声脆响。

    这次还算规矩,抽在了大腿上。

    “嘶——”

    宁玉合吃疼之下跳开一步,蹙着眉毛,有些恼火。

    许不令眨了眨眼睛:

    “师父,怎么啦?”

第十七章 爱恨情仇

    常言‘拳怕少壮’,江湖上师父打不过徒弟是很正常的事儿,可现在这情况……明显有点仗着武艺调戏人的意思……

    宁玉合眯着眼站了片刻,没从许不令的表情上看出什么,便颔首微笑了下:

    “令儿,你的身子看来恢复的不错……为师也没什么可教的……”

    说着转身便走。

    许不令知道可能把自个的白师父惹毛了,上前挡住去路:

    “传道授业传的是‘道’,我自幼悟性好,打不过我理所当然,师父不必放在心上。”

    “……”

    宁玉合抿了抿嘴,虽然话是这么说,不过当师父的挨徒弟打,想想就觉得丢人……

    稍微琢磨了会儿,宁玉合慢慢静气凝神压下了心底的那丝波澜,不过腿上还隐隐作痛,传道授业的心思暂时提不起来了,只是轻声道:

    “你已经看过一遍,先自己慢慢练吧,过几天我再考校你。”

    “行。”

    许不令认真点头,抬手轻抛将竹枝插在了竹林中,走向房舍的屋檐:

    “师父,你来京城除开找小宁……师姐,还有什么事儿来着?”

    宁玉合来京城后,还没和许不令认真聊过天,想了想,走到屋檐下的凳子旁坐下,用手揉着有些疼的大腿,柔声道:

    “也没什么……本来准备去找个老朋友道谢,可惜前些日子失踪了……清明的时候想去崔皇后的墓前上坟,你那时候又受了伤,也没去成……只能等到端午了……”

    许不令略显意外,在轮椅上靠坐着,慢条斯理的沏茶:

    “师父和崔皇后认识?”

    宁玉合揉着紧绷绷的大腿,眼神闪过一丝黯然:

    “崔家也在幽州,彼此离的也不远,自然是认识的……”

    许不令有些好奇:“对了,当年师父为什么逃婚?听江湖传言说,师父是江湖侠女,过惯了游历天涯的日子,不想进宫?”

    宁玉合偏头望着山外的巍峨长安,沉默片刻,才摇头轻轻笑了下:

    “凤冠都送到大门口了,不想嫁也得嫁,哪里是我能做主的。我虽然挺喜欢江湖的自由自在,可又不傻,逃了帝王家的婚可没好下场,而且当皇后又不亏待我……”

    “……”

    许不令一愣,抬起头来轻轻蹙眉:“那师父为什么要逃婚?”

    宁玉合犹豫了会儿,脸上显出了几分伤感,端起茶杯小抿了一口:

    “陈年旧事了,说出去会引来杀身之祸……不过你是肃王世子,听到也没什么影响,不要传出去就好了……”

    许不令听见这话,便晓得事有蹊跷,点了点头:

    “有人逼着师父逃婚?”

    宁玉合稍微回忆了会儿:“我是唐家二房的小姐,娘亲本是江湖上的游侠儿,后来嫁给了唐家的二叔做妾侍,生下了我……”

    许不令蹙眉想了下:“唐家不是说师父是唐家家主嫡女嘛?庶女是没资格当皇后的,以唐家的地位,若非宣和八魁的名声,嫡女当皇后都有点勉强……”

    宁玉合幽幽叹了口气:“嫡出庶出的,只要唐家不说,又有谁弄得清楚……当年先帝续弦立后,‘萧陆崔王李’等世家大族其实都有意,唐家自然也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和宋氏攀升亲戚……

    ……萧太后入了宣和八魁,其他家不好争,崔家便放了个风声,把徐丹青引到了幽州崔氏的桃花林内……否则以徐丹青一个江湖游侠儿,一百条命也闯不进崔家的大门……”

    许不令点了点头,其实对此早有猜测,这就和徐丹青喝醉了误打误撞跑进肃王府一样,除非蓄养的门客都是瞎子,不然不可能传出那桩酒后误入桃花林的美谈。

    “……后来崔小婉成名后,唐家瞧见崔家的做法,也动了心思。可惜唐蛟的几个女儿都不怎么样,于是在旁系子孙中挑挑选选,便找到了我……

    ……我当时才十四,根本就没人管,和男孩子一样在外面乱闯,被唐家找了回去,教了好久,然后又大费周章让我和徐丹青‘偶遇’了一次,才有了那句‘世间女子再难入画’……”

    许不令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然后争夺皇后的位置,崔唐两家没争过淮南萧氏,可惜萧湘儿刚入宫,先帝便驾崩,当今天子登基,又要选皇后?”

    宁玉合点了点头,轻轻叹了口气:

    “当时萧家的小女儿已经入了宫,二小姐自然不能再入宫当新帝皇后,那样辈分就乱了。其他几家的嫡女,年龄都不合适,也没什么名气,有资格当皇后的便只有崔小婉和我了……”

    许不令稍微琢磨了下:“崔家传承数百年,比唐家一个半江湖半将门的世家地位高得多,最后选了唐家,是因为师父‘第一美人’的名声?”

    宁玉合摇头笑了下:“我也不清楚,可能也和我名气大些有关吧……当时我已经准备进京,东西都收拾好了,只等着迎亲使上门……哪想到迎亲使快要抵达的时候,崔小婉的护卫跑过来,和我说崔家的人要杀我,让我赶快跑……”

    “嗯?”

    许不令一愣,稍微坐直了身体,有些莫名其妙:“崔家的人来通知你,让你逃婚?师父你就信了?”

    宁玉合幽幽叹了口气:“当时崔小婉的死士偷偷跑来,说‘小姐让你赶快走,崔家派了人来取你性命’,我当时迟疑了会儿,杀手就真的来了,还是那个死士护着我跑了出去……

    ……后来被追杀了几天,等我听到消息,迎亲的队伍便已经改道去了崔家。唐家的人错过了飞黄腾达的机会自然动怒,以为我逃婚,派人来追杀我,我本来准备回家解释的……可是我娘为了护我,跑去唐家求情,竟然被唐家的人打杀了……”

    说道这里,宁玉合眼睛红了几分,显出几分恨意:“后来自然是没回去,还杀了唐家的人……直到当朝天子开口赦免了我,才在长青观求了安稳之所,这件事自然也不敢说出去,不然崔家必然赶尽杀绝……”

    许不令点了点头,稍微琢磨了下:“崔小婉倒是心善,可惜了……入宫没几年便积虑成疾病逝,这些个世家门阀,为了争权夺利,干的确实不是人事儿……”

    宁玉合幽幽叹了口气:“是啊……崔小婉也在幽州,成名之后,我其实偷偷去见过几次……她有个死士,对她特别忠心,她性子很内向,见到外人就躲,从小到大连桃花林都不出,就和笼子里的金丝雀一样,换了地方不适应,自然就……唉~当时护送我的那个死士,路上听到崔小婉入宫的消息,便想强行带着我回去把崔小婉换回来……只可惜事情已成定局,哪里换的回来。如果不是为了救我,崔小姐其实可以让死士带着她逃走……谁知道了……”

    许不令轻轻蹙眉:“那个死士后来入了宫?”

    宁玉合点了点头:“蓄养的死士,自幼被隔绝培养,本该是没感情的,只会听命令不会自作主张……可那个死士明显是有些自己的想法,得知崔小婉入宫后,那个死士没法把崔小婉换回来,便跟着净身入了宫,从那之后再也没有露过面……

    ……我这次进京寻找清夜,也是想顺道去见一面道个谢,顺便去小婉的墓上祭拜一番……只可惜没找到人,听说失踪了……”

    许不令吸了口气,抬手揉了揉额头:“那个死士进宫后被贾公公收为了义子,改名贾易?”

    宁玉合放下茶杯,点了点头:“听说是的……当年我见到那个死士的时候,他才二十出头,长的还算俊朗,对崔小婉极为在乎,得知崔小婉入宫的消息,还骂过崔家家主和……对了!”

    宁玉合似是想起了什么,有些疑惑的道:“他还骂过燕王宋玉,说什么‘言而无信,狗屁的真君子……’,当时我年纪小,也不知道宋玉是谁,后来才晓得……”

    许不令回想了下那个国子监的教书先生,略显疑惑:“骂燕王做甚?燕王和这事儿有什么关系?”

    宁玉合摇了摇头:“不清楚,不过宋玉放弃皇位,本该就藩于幽州,后来也没去,按理说没见过小婉才对……”

    “……”

    许不令靠在轮椅上,蹙眉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

    -------

    去年冬月。

    寒风凌冽,光秃秃的桃花林中没有半点生机。

    画卷挂在桃枝上,身着罗雀的豆蔻少女,提着裙摆在桃花盛开的林间小跑,回头露出半张脸,带着些许惊慌。

    “你是谁啊……不许画我……我生气了……”

    余音回响在耳畔,似乎又回到了幽州的那片桃花林。

    身着白色书生袍的贾易,脸上带着几分风烛残年的老态,手指轻轻抚过画卷,出神良久,一声轻叹幽幽响起:

    “小姐,你不该入宫的……”

    踏踏——

    脚步从院落外响起,从文曲苑折返的宋玉,关上了院门,重新在茶舍内坐下。

    小炉上茶壶冒出白雾,院落里只有‘噗噗’的轻响。

    贾易凝视画卷许久,才转过身走进茶舍,拿起已经微凉的茶杯抿了一口:

    “当年崔家想送小姐入宫当皇后,小姐不愿,王爷曾给小姐寄过书信,说不会选小姐……已经食言了一次,我为何信你?”

    宋玉看着眼前的茶壶,摇头轻轻叹了一声:

    “小婉说不想当皇后,我连皇位都没要,还不够?”

    贾易摇了摇头,声音平淡:“食言便是食言,你当时承诺不会选崔家的小姐当皇后,小姐还把你当朋友一直很感激你,说过等你就藩幽州,带你去看桃花……你以为在这里种上一片桃花林,整日与画像为伴,小姐便能被你打动?小姐在宫里积虑成疾病死,都不想见你一面……”

    宋玉抬起手来,制止了贾易的话语,眼中带着几分哀色,声音却硬了几分:

    “我宋玉从未食言,当年放弃皇位也要去幽州当个闲散王爷,只是为了承诺的一句话……但我没想到,有些事情,坐在那张龙椅上要好办的多,而放弃了,便只能听命于人,并非我不想履约,而是不能……

    ……当时我千辛万苦说服宗室选了唐家小姐,唐家小姐却逃了婚,崔家乘势而上把小婉送进宫,迎亲使已经到了幽州,皇兄顺势便接下,我能如何?”

    贾易眼神淡漠:“那你现在想用我这条命做什么?拿回你的皇位?”

    宋玉倒了杯茶,看着茶杯中旋转的茶叶:“皇位,我从不放在眼里……小婉的死是罪在皇兄和崔家,你想给小婉报仇,我也想,但仅凭你我报不了,得需要一把刀。”

    贾易轻轻哼了一声:“事成之后,你下去给小姐赔罪?”

    宋玉手指转着茶杯,淡然道:“事成之后,我自会把皇位传于皇兄的儿子,当年没要那张椅子,现在也不会要。”

    “为什么选许不令?”

    “许家驻守千阳关,自千阳关至长安不过三百里,西凉铁骑三天既能兵临城下,是我宋氏心腹大患。皇兄以锁龙蛊毒杀许不令绝后患,可惜失败成了僵局。许不令尚有一战之力,只要他动了手,我即可以谋逆之罪削了许家的兵权,也算是给我宋氏求一份安慰。”

    贾易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圣上城府常人难测,暗杀个许不令也会失败?”

    宋玉抬起头来,沉声道:“事实便是如此,不过证据已经被皇兄毁了,需要你用一条命让许不令相信,当年狼卫从宫里取走的锁龙蛊。”

    “即便事成,继承皇位的也该是几位年幼皇子,你不坐上龙椅,如何灭崔氏?”

    “皇兄重文抑武,登基以来一直在打压武官,刘平阳、韩忠瑜等将门早已经心有不满,只是碍于萧陆两家势大不好开口……事成之后,他们会扶本王上位。”

    贾易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放下手中茶杯:

    “古来称真君子者,多半都是小人……我只要圣上和崔家的命,至于你当不当皇帝,当多久皇帝,我和小姐都不会在乎。”

    话落,贾易站起身来,偏头看了看挂在桃花树上的画卷,寒风拂过,人影已经消失在了院中……

第十八章 女朋友的探望

    竹海间的屋檐下,许不令正和宁玉合聊着崔皇后过往,陆夫人忽然从小道上走了过来,眼神古古怪怪,似乎在想着事情。

    许不令瞧见这眼神,有些奇怪的偏过头:“陆姨,怎么了?”

    宁玉合方才说起往年的心酸事儿,心情有些不太好,起身行了个礼便离开了房舍。

    陆夫人双手叠在腰间,先是对宁玉合颔首示意,然后才眼神望着别处,不咸不淡的嘀咕了一句:

    “松姑娘来上香,过来找你了,要不要让她进来陪陪你呀?”

    许不令从轮椅上起身,走到跟前整理着陆夫人的发髻,含笑道:

    “要不算了?”

    “……”

    陆夫人听见这话,眉梢微蹙,觉得自己的语气有点不对,便侧过身去,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想去就去吧,我这当姨的,还能拦着你不成?”

    许不令微微蹙眉,偏头凑到陆夫人侧脸瞄了几眼:“陆姨,今天不开心?”

    陆夫人端端正正的站着,犹豫了下:“嗯……倒不是因为松姑娘,你们年纪轻轻郎才女貌的,我也管不着,唉~男大不中留……”

    许不令摊开手,弄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

    陆夫人嘀嘀咕咕了好一会儿,才左右看了几眼,忽的凑到许不令跟前,紧紧贴着,几乎靠在许不令怀里,抬手招了招。

    许不令顺势就扶着陆夫人肩头,俯身侧耳倾听。

    陆夫人脸儿有些古怪,也没去管姿势暧昧的事儿,凑到许不令耳边,声若幽兰:“令儿,你最近有没有发现,太后有点不对劲……”

    声音极小,几乎贴着耳朵都听不大清。

    许不令皱眉略显疑惑:“太后宝……证不会晓得,陆姨直说便是!”差点说顺嘴,惊出了一身冷汗。

    陆夫人自然没察觉到宝贝旮瘩的口误,就倚在许不令胸口,垫着脚尖小声道:“最近啦,我发现太后都古怪的很……感觉说好老是走神儿,还经常往芙蓉观跑,说是烧香祈福,结果一点诚意都没有,上柱香就跑回去了,一晚上都门窗紧闭……”

    香风环绕耳畔,酥酥麻麻的,许不令耐心聆听,一副眉头紧锁的模样。

    “……令儿,你说太后是不是在躲着谁?”

    许不令摸了摸下巴,认真琢磨了会儿:“太后身份超然,能躲着谁?”

    陆夫人仔细想了下:“太后有个姐姐,可厉害了,就是淮南萧氏现在的家主,过些日子就倒长安来了。太后最是怕她姐……可要躲也不可能躲这么早,月初就跑到玉峰山来了……”

    许不令摇头轻笑:“或许只是宫里呆的烦闷,出来散散心,嗯……觉得陆姨老和她顶嘴,不想搭理陆姨也有可能。”

    陆夫人抿了抿嘴,略微琢磨了下:“这可不像她的性子,肯定有事儿……算了,反正和你我没关系……你去忙你的吧……”

    许不令松了口气,轻笑了两声,便取了个拐杖扮作大病初愈,抬步走向竹林。

    走出几步,回头看了眼——陆夫人依旧蹙着眉来回渡步,一副狐疑的模样。不过这事儿,肯定是想不通的……

    -------

    春日幽幽,芙蓉观内外香客熙熙攘攘,小贩商客在道观外的石道边叫卖着各色物件,年轻男女在凉亭、柳树下彬彬有礼的交谈。

    松玉芙孤零零的站在道观一个香坛的旁边,低着头有些无趣的用鞋尖在地上蹭来蹭去。

    自从在王府外短暂的会面过后,她便没有和许不令说过话了,本来早该动身去岳麓山,结果许不令跑来这里养伤,她就只能等啊等、等啊等,虽然也不知道等些什么,可总觉得临行前不见上一面,就这么走不合适。

    松玉芙已经十六岁,按理说是该嫁人啦,私下里也曾偷偷想过终身大事。

    可自从和许不令扯上关系后,脑子里怎么想未来的夫君,都甩不开那个人的影子,特别是还曾冒冒失失的亲了许不令一下,嘴对嘴的……

    松玉芙只是个书香门第的小姐,对于这种事儿很在乎,性子也比较内向,本想当做没发生过,可哪里真的能当做没发生。

    后来把簪子拿回来,本来还挺安心的,不用担心爹爹发现了,可自从许不令说了那句‘彼此两清’,便好像真的两清了,竟然连个说话的机会都找不到。

    早知道不把簪子要回来了……

    松玉芙脸上带着几分黯然,孤零零的在屋里憋了几个月,再斯文的性子也有点憋不住,于是今天鼓起勇气跑了过来,可跑过来该做什么,却又说不清楚……就当是告别吧……

    心心念念间,耳畔传来了一点温热,似乎是又人凑到了旁边。

    松玉芙脖子一缩,双手叠在腰间,这次没有上当回头,而是从另一边转头,结果……

    还是在男人的脸上蹭了下。

    “嘶——”

    杵着拐杖的许不令站直身体,面容一如既往的冷峻,捂着脸有些恼火:

    “松姑娘,你……”

    松玉芙没有像往日一样惊慌失措或者羞恼不已,只是抬手擦了擦嘴唇,便低下头去,看着鞋尖不说话。

    许不令恶人先告状不成,有些疑惑俯下身偏头打量松玉芙的脸色:

    “怎么?个把月没去看你,还生男朋友气啦?常言君子交淡如水,我还以为你不放在心上……”

    松玉芙抬起眼帘瞄了下,想了想,做出认真的模样:“许世子,你正经一些。”

    许不令杵着拐杖,见她不生气,反而有些没了兴致,点了点头:“好。”

    松玉芙吸了几口气,望了许不令一眼,又低下头去,到嘴边的话,最终还是变成了:

    “许世子身体好些没?”

    许不令点了点头:“好多了……怎么,有事找我?”

    “没事……”

    松玉芙左右看去,走向了芙蓉馆侧面的山间石道,低着头小声道:“我陪世子走走吧,你受伤之后,都一直没上门探望,当女朋友挺失职的……”

    许不令感觉她有心事儿,当下也没有拒绝,杵着拐杖走在山花烂漫的山野小路上……

第十九章 怦然心动

    三月艳阳天,蝴蝶与蜜蜂在山野小道旁的花红柳绿间飞舞,身着白袍的俊美公子,和一袭青杉罗裙的姑娘相伴行走,便如同那些一起来上香起伏的书生小姐一样。

    松玉芙走路慢吞吞的,哪怕许不令杵着拐杖也落下两步的距离,嘴里说着些不着边的话语:

    “……我师兄梅曲生可厉害了,和许世子差不多厉害,你们若是见面,肯定能成为知己……岳麓山那边桔子听说特别好吃,许世子应该也会喜欢……”

    “我吃过……一般……”

    “……是嘛……这么远的路,运过来肯定不好吃了,刚从树上摘下来肯定要更好吃……”

    松玉芙一直重复类似的话语,却也不知道准确想说什么。

    许不令听了片刻,摇头轻笑道:“以后有机会,肯定要去楚地走上一遭,你外公也在那儿,若是你去探亲,说不定咱们还会遇上。”

    “是啊……”

    松玉芙轻声念叨了一句,眼睛瞄了下,忽然看向许不令腰间的朱红酒葫芦,抬手指了指:

    “许世子,我……我想喝酒……”

    许不令摇头略显无奈,抬手从腰上解下酒葫芦,递给她。

    松玉芙抬手接了过来,打开塞子,很豪迈的灌了一大口,然后把自己呛得脸色通红,拍着胸口直咳嗽:

    “咳咳咳——”

    许不令站在旁边仔细打量抱着酒葫芦的小姑娘:“你到底想干什么?”

    松玉芙脸颊绯红,眸子里被呛得泪汪汪的,抿了抿嘴,还是不敢开口,只是柔声道:

    “没什么,喝多了……”

    “?”

    许不令眨了眨眼睛,稍微琢磨了下:

    “松姑娘,你是不是想和我表白?”

    “表白……”

    松玉芙抱着酒葫芦琢磨了下,略显茫然:“什么意思?”

    许不令叹了口气,往前走了一步,盯着松玉芙的眼睛不说话。

    松玉芙后退了一步,便靠在了后面的柳树上,酒葫芦抱在胸脯间,目光躲闪,偏过头去不敢对视。

    许不令左手撑着柳树,右手在松玉芙的下巴上勾了下:

    “你喜欢我?”

    松玉芙忙的偏头躲开,水汪汪的眸子里露出了几分恼火,小声道:“才没有……许世子你稳重些,我只是见你受了伤,过来看望一下你……我当不了王妃……”

    许不令轻轻蹙眉:“没说让你当王妃,当侧妃也行,我以后是肃王,可以娶一百多个夫人。”

    “……”

    松玉芙脸色沉了下来,憋了片刻,终是没忍住,小声道:“你想得美……那有你这样的……”

    “那就算了。”

    许不令满不在乎的转身,杵着拐杖继续往前走。

    松玉芙在原地愣了下,明知许不令在逗她,还是小跑着追到了跟前,轻声道:

    “我……我真的当不了王妃,老给世子闯祸,还气世子……呀——”

    松玉芙正说着话,忽然发现腰间一紧,继而身体一轻,整个人就飞了起来,劲风拂面,一阵头晕目眩后,就来到了石道旁的一颗大槐树上。

    大树足有合抱粗,枝叶茂密长在山崖边缘,下面是万仞山崖。粗壮的枝干从路边横向伸出去,如同长在半空之中,景色壮丽而绝美。

    松玉芙被许不令抱着腰站在枝干的顶端,本就怕高,在钟鼓楼举高高便已经吓坏了,站在这地方直接连腿都软了,尖叫着闭上眼,抱住了许不令的腰,咿咿呀呀语无伦次,动都不敢动。

    许不令毒解了不少的缘故,心情非常不错,抱着松玉芙在横着树干上坐下,欣赏着玉峰山下秀丽的风景,拿起酒葫芦喝了一口。

    “放……放我下去……”

    松玉芙脸都白了,死死缩在许不令怀里,连眼睛都不敢睁开,好半晌才说出一句话。

    许不令扶着松玉芙的肩膀,轻声道:“这里风景不错,睁开眼看看。”

    “……”

    松玉芙感觉坐着的树干很结实,没有要掉下去的模样,才小心翼翼睁开眼睛,只是瞄了一眼,便“呀—”了一声,重新把脸埋在许不令胸口,带着哭腔道:

    “许世子,我错了,你放我下去吧……”

    许不令半点不搭理,只是语气平淡的说道:“再占我便宜,我可不客气了。”

    松玉芙感觉到肩膀上的手往下滑到了背上,还有往下的趋势,顿时颤抖了下,鼓起勇气坐直了身体,却不敢睁开眼睛,就那么规规矩矩的坐在树干上,颤声道:

    “你……你欺负人……”

    许不令淡淡哼了一声:“是你自己找上门的,怪我?”

    松玉芙坐了片刻,或许是渐渐适应了,眼睛睁开了一点点,有些不服气:“我是来探望你,哪有这么对待客人的……下次不找你了!”

    许不令自顾自喝着酒,半点不在意。

    山风拂面,碧绿的槐叶随风沙沙作响,还有几只鸟儿站在附近的枝丫上,莫名其妙的望着旁边古怪的男女。

    松玉芙心里藏了好多话,却不知从哪里开口。心绪渐渐放松下来,不敢低头看下面,便只能抬头望着天空,绣鞋在半空中摆动,踢着裙摆一荡一荡的,给自己找点事儿做。

    许不令也向来话少,只是自顾自欣赏着景色,同时尽着陪女朋友的职责。

    也不知过了多久,松玉芙忽然吸了口气,抬手在发髻上摸了摸,取下了戴在头上的白玉簪子,递给许不令,小声道:

    “许世子,过来探望你,忘记带东西了……这根簪子送给你吧……”

    许不令偏头看了眼簪子上‘明月照松、芙蓉如玉’八个字,轻笑道:“这不是你娘留给你的嘛?以前当宝贝一样天天问我要,现在怎么舍得送人了?”

    松玉芙想了想,抿嘴笑了下:“以前和许世子不熟,现在把许世子当朋友嘛……当朋友自然要送有份量的东西……许世子送了我一盒仙芝斋的胭脂,就很贵重……”

    许不令将酒葫芦挂在了腰间,抬手将簪子接过来打量了几眼:“这是女款的簪子,我要也没有呀……哦,可以送人……”

    “!”

    松玉芙听见送人,顿时急了,抬手就想抢回来,这自然是抓了个空,还差点从树上栽下去,被扶着胳膊才坐稳。

    “许世子,这是我送你的东西……不能送人……”

    许不令手掌一翻将簪子收近怀里,轻笑了声:“送出去的东西泼出去的水,可由不得你。”

    “你……”

    松玉芙抿了抿嘴,有点生气了,低下头去轻声道:“你送就送吧,送了我们就不是朋友了……”

    闷闷不乐,还有些委屈。

    许不令想了想,从腰上解下朱红色的酒葫芦,递给她:

    “那,送你。”

    松玉芙一愣,看着许不令从来不离身的朱红酒葫芦,有些迟疑:“许世子有病,要喝酒……送了我你怎么办?”

    “我一个藩王世子,你担心我找不到其他酒葫芦?”

    “……也是……”

    松玉芙抿嘴笑了下,小心翼翼把酒葫芦接过来,打量了几眼:“可是……可是我不喝酒,拿酒葫芦没用呀……”

    许不令挑了挑眉毛:“你可以送人呀,又不是非得让你挂腰上。”

    “……也对哦……”

    松玉芙想了想,打开酒葫芦小抿了一口,又把自己呛的脸色通红,然后将有点大的酒葫芦挂在了腰间衿带上,还用手拍了拍,满眼都是喜滋滋的,绣鞋在空中轻轻摆荡。

    许不令重新望向极远处的巍峨长安,思索了少许:“好啦,回去吧。我离开长安之前时间不多,没时间去国子监听你讲道理,等离开长安的时候,带你去西凉逛逛,若是能游历江湖,再带你去岳麓山。”

    “哦……”

    松玉芙抿嘴笑了下,摸了摸腰间的酒葫芦,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稍许过后,许不令抱着松玉芙重新落在了山间石道上,杵着拐杖往芙蓉观走去。

    松玉芙跟着走到道观的山门外,顿住了脚步,手一直放着葫芦上,酝酿片刻,轻声道:

    “许世子,一定不能把簪子送给别人哈!”

    许不令头也没回,抬手摆了摆。

    松玉芙凝望片刻,又很认真的福了一礼,如同三月春水般唯美动人:

    “祝公子平平安安回西凉。”

    许不令的背影一个趔趄,顿住脚步,回过头来有点不满:

    “松姑娘,能不能说点不吉利的?”

    松玉芙认真的小脸有点委屈,隔着道观前的白石阶梯,小声道:

    “上次祝公子肯定出事,公子就真出事了,现在还杵着拐杖……”

    许不令就因为这个才佩服松姑娘的小嘴儿,当下严肃道: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说点不吉利的我放心些。”

    松玉芙嘟着嘴有些不乐意,迟疑了许久,才不情不愿的重新俯身一礼:

    “祝……祝公子天打雷劈。”

    “……?”

    许不令琢磨了下,看了看天空,又点了点头,心满意足的杵着拐杖消失在道观的院墙拐角。

    松玉芙站在原地,一直望着那到高挑的背影远去,直至消失在视野中,才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低头看向腰间的酒葫芦,柔柔笑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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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江湖路远

    暖阳高照,碧蓝长空万里无云。

    上山的石道上香客游人很多,路边的凉亭、石头上随处可见走累了休息的行人。

    松玉芙双手叠在腰间,沿着曲折的石道台阶慢慢往下走,走出几步便会回头看一眼,抿了抿嘴,然后又继续往下走。

    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会不会一辈子都见不到了……

    乱七八糟的心绪萦绕心头,松玉芙低头看了看腰间的朱红色酒葫芦,又稍稍心安了些。

    许世子……还是把我当朋友的……说会去岳麓山,那就一定会去……

    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想着,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山腰。

    松玉芙发现自己有点想跑回去,再多说几句话,可在台阶上站了会儿,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姑娘……”

    正在犹豫间,一道憨厚的嗓音从旁边响起。

    松玉芙回过神来,松开了腰间的酒葫芦,偏头看向旁边的石道。

    石道上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此时她旁边,站着一个身材健壮的汉子,穿着粗布麻衣,晒的黢黑的脸上全是汗水,大口喘气,明显是刚刚爬到这里。

    汉子头发穿着朴素,衣冠倒是整洁,像是常见的江湖客。松玉芙本来有些戒备,可抬眼瞧去,又发现汉子的背上背着一个竹子编制的座椅,如同背着箩筐般背在背上。

    座椅上垫着被褥,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靠在上面,荆钗布裙、脸上手上满是褶子,气色也不怎么好,眼睛里泛白混浊,似是看东西很困难,一直在眯着眼打量周边的花草树木。察觉到停下来,还左右望了下,声音沙哑的开口:

    “到了?”

    汉子回头嘿嘿笑了下:

    “娘,还没,快到了。”

    松玉芙见状,稍微迟疑了下,微微福了一礼:

    “这位叔伯,怎么了?”

    汉子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抬眼看向上方的石头阶梯:

    “姑娘,去芙蓉观是走这条道对吧?离这儿有多远?”

    玉峰山很大,上下山的道路也多,不过最后都能到芙蓉观。松玉芙见是来问路的,轻轻笑了下:“是走这里没错,还有一里多的路……叔伯是去烧香?”

    汉子佝偻着腰咧嘴笑了下,把背上的竹椅往上提了提:“家母身体不好,听说这芙蓉观上柱香,啥病都好了,过来看看……”

    松玉芙知道玉峰山灵验的传闻,不过她是儒家门生,对这些‘怪力乱神’的说法从来不信,见汉子风尘仆仆,似乎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跑过来,说话也客气,便劝道:

    “看病要找郎中,道观里……其实也说不准……”

    说着松玉芙望向背后的老太太,虽然不会医术,但上了年纪的老人见得多,估计是得了老人病,视力不好健忘什么的。便轻声道:

    “长安有很多名医,长乐坊的回春堂有个赵老先生,从太医院退下来的,我认识的不少叔伯生病都找他老人家,药到病除很厉害,你可以去那儿看看。”

    汉子听到这话露出了几分喜色,忙的点了点头:“谢姑娘了,明天我就去看看。”

    松玉芙点了点头,便准备继续下山,转眼瞧去,却发现那累的不轻的汉子还在往山上爬。

    “叔伯,你……你直接去城里找郎中,要好些吧?”

    汉子背着竹椅不好回头,只是呵呵笑了声:

    “过山哪有不进门的道理,上去拜拜,说不定就灵验了……”

    “哦……”

    松玉芙看了看那坐在竹椅上发呆的老太太,迟疑片刻,轻叹了口气,继续走下了山间石道……

    ------

    玉峰山下的官道,长安城十里外的迎君亭中。

    马车等在路边,刚买来的小丫鬟,牵着马匹站在亭子外。

    十里相送,十里相迎,是文人间常见的客套,迎君亭的名字也由此而来。

    此时迎君亭中,数名文人在其中站立,齐星涵、徐丹青、松柏青等等,都是长安城内成名已久的文人骚客。

    几坛酒放在亭中,徐丹青背上挂着黑色油纸伞,宛如出门远行的学子,手中端着酒杯,和当年的老相识客客套套,几碗酒下去,脸色已经泛红。

    松柏青性子古板,只是负手站在亭中,看着从山道上慢慢走下来的闺女。

    齐星涵和几个老匹夫则围在徐丹青跟前不停劝酒,七嘴八舌的说着些恭维之语:

    “老徐,这坛子酒可是圣上赏的,我在官家任职半辈子,金笔没求来,也就得了这坛子酒。今天为了给你送行,可是把棺材板都拿出来了……”

    说话的是长安城丹青名家裴玉龙。裴玉龙算是官家的御用画师。皇帝皇后、王侯公卿等地位超然的人物,总是要留几副画像供后人瞻仰,从先帝到现在的天子,基本上都是裴玉龙执笔。不过徐丹青‘画圣’的名气太大,给帝王将相画画也不能随心所欲,裴玉龙的名声倒是不怎么响亮。

    徐丹青被捧的晕晕乎乎,已经有点大舌头,呵呵笑道:“裴公实在客气,此去最多两年,到时候回来,肯定给您还一坛子好酒……”

    裴玉龙呵呵轻笑,见徐丹青被灌的差不多了,凑近几分轻声道:“咱们相识这么多年,交情也算不错。圣上让你去画昭鸿八魁,你在长安城待这么久,总不会啥事都没干吧?这第一位美人是谁,透个风声……”

    美人美酒宝剑骏马,在大玥文坛武林都是风雅谈资,这些个平日里舞文弄墨的老匹夫,自然是感兴趣。

    在场几个送行的人,皆是露出几分殷切,等着徐丹青的回答。

    徐丹青这些日子确实啥事儿都没干,有些惭愧的摆手:“还没画出来,等画出来你们自会知晓。”

    齐星涵最不喜欢有才之人藏着掖着装,当下便怼了一句:“徐丹青,你少打马虎眼,我们大老远跑来送你,你若是连个准信儿都没有,今天可别想走。难不成央央长安连个让你入眼的人都没有?还是你堂堂‘画圣’在终南山躲了几年,把本事全忘了?”

    徐丹青听这话就不乐意了,杯中酒一饮而尽,轻笑道:“我徐丹青再躲十年,本事也忘不了。这些日子没画美人,入眼的佳作倒是有一幅……”说着左右打量几眼,见侄女还没回来,便跑到了马侧,取出了一个画轴。

    众人顿时严肃起来,不过表情依旧带着几分不屑,常见的激将法。

    诗人作出了好诗,画师画出了佳作,总不可能真是为了给自己看,在知己朋友面前显摆一下理所当然。

    徐丹青一副很随意的做派,拿着画卷走进石亭,在众人面前展开:

    “就这副,还算满意……”

    石亭中肃然一静,醉醺醺的几个都站直了身,连不太喜欢诗词书画等雅玩的松柏青,都斜着眼瞄了下。

    裴玉龙眼睛微眯,常言‘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仅仅惊鸿一瞥,便是被那股‘舍我其谁’的气势惊了下,当即往前一步,俯身想仔细打量。

    只可惜,徐丹青已经感觉到了众人的崇拜,潇洒的把画一收,呵呵笑道:

    “闲时随笔,玩笑之作,献丑了。”

    “嘿——”

    “你这厮,拿出来就让人好好看看……”

    “对对,这姑娘真英气……”

    “咦!什么眼力,明明画的是男子……”

    “嘶——徐丹青,你怎么画个男人……”

    “这男人还有点眼熟……”

    嘈嘈杂杂说话声不断,就差动手去抢了。

    徐丹青敢混江湖,武艺其实很高,只是遇上王侯门阀不能动手才挨打,面对这些个舞文弄墨的老匹夫自然不惧。瞧见侄女慢吞吞的走了过来,直接就把画收了起来,翻身上马:

    “至此一别,诸位请回吧!”

    诸多送行的老友,见状只能悻悻然作罢。

    松玉芙一个姑娘家,自然不好凑进去和长辈客套,把酒葫芦藏在背后,乘着爹爹不注意,便直接带着她爹给她买的小丫鬟钻进了马车。

    “驾——”

    不久后,一声轻喝在官道上响起。

    松柏青站在石亭中,目送马车和骏马在官道上渐行渐远。

    而不大的马车上,松玉芙挑开了车帘,把爹爹抛之脑后,抬眼望向了极远处的玉峰山芙蓉观,认认真真的福了一礼:

    “祝公子日后,四季如春!”

    轻柔话语,转瞬便消散在了十里春风之中……

第二十一章 祝六

    “啊切——”

    芙蓉观的竹林间,持竹枝练习武艺的许不令打了个喷嚏,觉得后背发凉有点冷。

    竹海中,着黑色道袍的宁玉合侧坐在石头上,旁边放着个小茶盘。坐姿没有刻意,却难掩身段儿自带的那股温婉,细看又有点镜花水月般的近在眼前却拒人千里,便真如那林中仙子一般。

    瞧见许不令打喷嚏,宁玉合站起身来,从旁边取来了毯子,走到跟前给许不令披在肩膀上:

    “身体尚未恢复,还是得注意,练一会儿就可以了,回去休息吧。”

    许不令点头轻笑,看着斯斯文文的师父,想了想:“晚上想打个坐,陆姨若是过来找我,师父帮我挡一下,她只听你话。”

    因为芙蓉观‘灵验’的缘故,陆夫人最近对道士极为尊重,基本上宁玉合说什么就听什么。道家打坐本来就是修生养性的法子,被人打扰不太好,宁玉合没有怀疑,微微颔首:

    “好,切记莫要强行运气冲开周身阻塞气血,我去和陆夫人说一声。”

    话落便转身走出了竹林,虽然穿着道袍,步伐却摇曳生姿。

    许不令目送宁玉合离去,如今接触久了,才渐渐明白宁玉合为什么被称之为‘世间美人再难入画’的第一美人——宁玉合初看没有惊艳四方的地方,但看的越久,便越能感觉到那份‘恰到好处’的美感,无论动、静、站、坐,都让人挑不出丝毫瑕疵,也说出好在哪里。若非要‘吹毛求疵’找缺点,那估计就是找不到毛吹……

    许不令琢磨片刻,思绪又开始跑偏,轻咳一声扫开脑海中的画面,抬步走向了房舍,路过正在石头上装神仙的老萧,倒是想起了什么,抬手吩咐道:

    “老萧,派人去查查燕王宋玉,看看他近些年都忙些什么,和哪些人有过来往。”

    老萧半眯着眼打盹,闻声睁开眼睛,从石头上跳下来,扶正了家丁小帽:

    “小王爷,查燕王做甚?”

    许不令方才和宁玉合谈起崔皇后的过往,虽然知道宋玉从来没有离开过京城,但还是觉得这个‘当代真君子’被贾易提起有点古怪,略微琢磨:

    “不清楚,先去查……对了,上次卖那坛酒的小贩找到没有?”

    老萧吩咐王府护卫出去后,摇了摇头:

    “长安城一百零八坊,人口过百万,找个小贩实在不容易……”

    “找不到肯定就是幕后之人安排的,派人给父王送信,做出去西域寻找解毒酒的架势,免得打草惊蛇。”

    “行……”

    许不令吩咐完之后,便回到了房舍内,摆出打坐的模样,养精蓄锐等待天黑。

    太后因为身份的缘故,不能天天来芙蓉观,但解毒的事儿耽搁不得。今天看情况太后过不来,那就只能他过去了……

    -------

    转瞬已经三月底,太极殿前热血沸腾已经慢慢消散,但另一个更让人热血沸腾的事,却在三月阳春的市井之间悄然炸开:

    十武魁第一个名额终于浮出水面!

    大日悬空,状元街龙吟阁外人山人海,无数江湖游侠儿和凑热闹的市井百姓围聚在街边上,连附近的勾栏花魁都拿着团扇站在窗口打量。

    身着狼卫衣裳的祝满枝,坐在街边的茶肆中嗑着瓜子,炯炯有神的看向龙吟阁外连夜搭建的高台。

    旁边还有几个狼卫同事,也凑在一起拿着茶碗,讨论着第一个武魁是谁:

    “肯定是司徒老前辈,这当之无愧……”

    “不可能,还没人去千仞门踢馆,没和人打一场,武艺再高也不好进不去,司徒老前辈估计得过些日子才会出来……”

    “唉~张大人也是,明明已经知道了消息,非得让我们自己来看……”

    “最近江湖上冒头的人挺多,衙门里说前些年和北疆枪神陈冲干过架的寇猛朝长安来了,不会也是想拿武魁的名号吧……”

    “寇猛当年和陈冲一战受了伤,早就不行了……”

    叽叽喳喳,嘈嘈杂杂,茶肆中的人也大多在说这些。

    龙吟阁外的台子上,一个在长安比较有名声的说书郎,正绘声绘色的讲着几天前发生在东海百尺崖的事情:

    “……论江湖剑学世家,莫过于陆、祝、曹……哦,还有个唐……”

    “哈哈哈……”

    因为唐家底蕴最浅,也没出过一骑绝尘的人物,在说书先生口中的地位一向不怎么高。祝满枝平日里最喜欢听这些江湖事,此时也傻兮兮的跟着笑了下。

    “……自从老剑圣祝绸山死于祝家剑门,陆老家主死在东海崖畔,这‘剑圣’的名号,便落在了东海陆家当代家主陆百鸣的身上,号称‘其剑不动,其意百鸣’……

    ……当年肃王携军剿东海陆氏,其中起因及缘由错综复杂,这里不便细说,但诸位想来也知道……陆百鸣当年眼见生父战死未曾出手,有愧于心,在百尺崖面壁思过至今,未曾踏出陆家半步……

    ……可就在前几天,三月二十三,风雨摧城之际,有一斗笠剑客,手持寻常铁剑来到东海陆家,以东边七位豪雄的人头为敲门砖,敲开了陆家的大门,在百尺崖畔问剑于陆百鸣!你们猜,结果如何?”

    众人正聚精会神聆听,见说书郎买了个关子,都恼火起来催促:

    “结果了?谁输谁赢?”

    “快点啊……”

    说书郎手持白纸扇,吊了片刻胃口,才一拍惊堂木:

    “陆百鸣乃当代‘剑圣’,此战无论输赢,都必然有一个成为圣上亲封的十武魁……

    ……当日有东海十二门的门主在旁边观战作证,陆百鸣剑出三十六,尽展陆氏千年传承,剑光所及之处草木不存、山石难挡,硬生生逼的十二位门主远退百步方敢观摩,无愧‘剑圣’之名……”

    众人听的满眼郑重:“然后那蓑衣剑客输了?”

    说书郎轻笑了下,忽然脸色一转,撒开白纸扇:

    “……可惜,陆百鸣剑出三十六,剑剑不中。而那蓑衣剑客手持寻常铁剑,只出了一剑,剑如蛟龙出海、天骄入世,硬生生将东海陆家千年声望,压在了一剑之下……”

    “哗——”

    状元楼外皆是哗然,有些难以置信。

    祝满枝抱着小茶碗,明知是说书先生夸大其词,还是有些激动,大声道:

    “好——最后那个剑客,是不是持剑立在风雨之中,冷眼望向东海十二门主,来了句‘从今以后,我才是当代剑圣’?”

    “哈哈哈……”

    诸多听众闻言皆是嗤笑,显然对说书先生的口气都了解,一般都这么收尾。

    不过让众人意外的是,台上的说书郎折扇一合,轻拍手掌呵呵笑道:

    “姑娘定是常客,可惜让你失望了。那蓑衣剑客并非夺下了剑圣的名号,而是拿回了剑圣名号!”

    “……?”

    众人一愣,有些不解。

    “……当日一战,以陆百鸣弃剑认输为结局。而那蓑衣剑客,只是说了一句‘家父与令尊较量数十载,至死未分高下,这个遗憾,我祝六来补上’。祝六,祝家剑的祝,老剑圣祝绸山的遗孤……”

    满场错愕惊讶不断,没想到这还是个‘遗孤忍辱十载,一招重振家门’的事儿。

    说书郎满意的欣赏着听客的反应,转眼望向那个想拆台的女狼卫,结果茶肆之中的小桌上,只剩下一把瓜子,哪里来的半个人影……

    -------

    疯狂存稿中……

第二十二章 手工精巧

    长安城的市井勾栏,目光都集中在刚刚横空出世的祝六身上,上个月冒出来的青魁与之想必,热度已经被完全压了下去。

    不过江湖事再大,对王侯将相来说也是小事。

    夜色悄然降临,国子监的桃花林逐渐凋谢,花瓣落在庭院之间,又被逐渐暖和的夜风吹的堆积在了院墙下。

    宋玉独自坐在茶舍内,原本的茶壶换成了酒壶,偏头看着天空的愿意,神色稍显阴郁。

    吱呀——

    院门推开,乔装打扮的刘云林,挑着竹篓进入院落,在茶舍外放下两筐宣纸,上前恭敬行了一礼:

    “王爷,事情好像有了转机。今日在芙蓉观的眼线,瞧见许不令从修养的后山走了出来,虽然杵着拐杖,但气色、神态都比较不错,伤势应当已经恢复了不少……”

    宋玉放下酒壶,摇头轻轻笑了下:“不令本就是天道垂青之辈,岂会那么简单便成了废人……恢复了就好,布局总算没有竹篮打水。”

    刘云林蹙眉想了下:“按照御医的说法,锁龙蛊已经毒发,虽然没有入心肺,但要站起来都很困难……许不令短短二十多天竟然就能恢复行走,这体魄也太强了些……”

    宋玉蹙眉沉思片刻:“光身体恢复无用,不知武艺恢复了多少……去想办法试探一下深浅。”

    “诺!。”

    刘云林想了下:“即便武艺恢复了些,也不可能像太极殿前那么厉害,伤筋动骨没个半年修养好不了,还是按照王爷的谋划继续走?”

    宋玉拿起酒壶轻抿了一口,想了想:“天长日久,必然横生枝节……给他些恢复的时间,先准备好,确定恢复后即刻动手。”

    刘云林点了点头,不再多说,默默退了下去……

    ------

    同一轮圆月下,十年外的玉峰山下,避暑山庄内燃起了宫灯,从长安城派来的丫鬟护卫在山庄里走动,虽然伺候太后饮食起居的人很多,放在诺大的避暑山庄内也显得有些人影稀疏。

    银月倒影在湖中,几朵荷花在露台下绽放,靠近湖畔的窗内亮着一点灯火,窗户半撑开,露出女子娇美的侧脸,金簪在昏黄灯火和月光下闪着几点光芒。

    临湖的宽大卧房内,屏风、软榻、茶海、棋盘、琴台等等一应俱全,摆在其中仍然显得屋子简洁素雅。

    太后穿着一袭红裙,刚刚沐浴过的缘故,衣襟半开着并未合拢,露出里面红色的荷花藏鲤。脸蛋儿水嘟嘟,细长睫毛随着眨眼颤动,时而自言自语一声:

    “这东西,好生古怪……”

    靠墙的桌案上,一张宣纸用镇纸压着,上面用毛笔画着刨开的‘蛋’状物件,和这世道的建筑、器械图纸其实区别不大,但造型非常古怪,里面有齿轮、发条等等,看起来有点复杂。

    宣纸旁边放着锉子、金丝、捻子等等,以及让宫里珠宝匠浇筑出来的纯金蛋壳和齿轮胚子。烛灯旁边还站着一个木头雕的小人,手上举着的糖葫芦早就吃完了,现在换成了太后的耳坠、镯子等物件,挂在上面,浑身珠光宝气的有些滑稽。

    太后拿着小锉子认真打磨手中的纯金小齿轮,时不时看图纸一眼,又继续忙活。

    淮南萧氏自古至今都以所学驳杂出名,儒、墨、道、法等等都有涉猎,对于各种精巧物件的钻研更是独树一帜,中原地域内的名楼、堰坝、桥梁,甚至是八牛弩、攻城车、铠甲等等制造,不少都是萧家先祖的手笔。

    太后是萧家的嫡女,以前在家中便经常接触这些奇巧之物,到了宫里整日无所事事,便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这些上面,十年下来别的不说,小手艺当个珠宝匠肯定没问题。

    许不令给的图纸只是大概设想,其中细节还是太后给参谋出的注意,大概意思就是:中空的蛋里面有个小发条,连接着凸轮,发条蓄力带动凸轮转动,重心不稳的缘故,蛋就会跳动起来,原理和现代的手机震动差不多。

    长夜漫漫,太后可能是琢磨太久眼睛有些累了,便伸了个懒腰,偏头看向极远处山峰上的一点灯火。

    算了算日子,明天好像可以去芙蓉观了……

    太后伸懒腰的动作微微一僵,腿不由自主的软了下,竟然有点畏惧的意思。

    倒不是害怕许不令,而是许不令那厮晚上的时候……和牛犁地似的……

    太后想想便觉得有些恼火,虽然是给许不令解毒,解完毒便自尽谢罪,心里上的坎勉强可以压下去。但她毕竟是个女子,又不会武艺,身体没有从小习武的女子那样禁得起折腾。被许不令没轻没重的乱来自然有点吃不消,每次从芙蓉观回来都得躺一天才能缓过来,走路都是飘的,弄得巧娥还以为她生病了……

    “这个孽障……”

    太后眼中显出几分怒意和不满,总觉得许不令不是单纯的解毒,还在利用她的善意发泄某些难以启齿的东西。可这种事儿她处在弱势一方,总不能把许不令踢下去……

    稍微生了会儿闷气,太后从桌上的小人旁边取来了红木牌子,看着上面的:正正下,脸色露出了几分愁色。

    这么久才十三次,一百次得到什么时候……

    可光这十三次遭的罪,都让她有些扛不住了,总不能催许不令快点……

    心烦意乱间,太后叹了口气,抱着胳膊在屋里来回走动,脸色一如既往的严肃端正,把这当成一件救死扶伤的正事儿,脑子里却总是忍不住去想明天要上山。

    到时候,恐怕又要遭罪了,那个孽障……

    ————

    月色幽幽照在山庄之中。

    许不令无声无息的翻过了避暑山庄的围墙,没有惊动潜伏在各处的护卫,朝着太后就寝的湖畔快速移动。

    起初接近太后确实抱着解毒的目的,但许不令也并非满心功利的无情之人,目前恢复两三成后已经不是那么着急了,主要还是和太后花前月下培养感情。

    今晚上过来,特地穿上了陆姨刚刚亲手缝制的黑色绣金边长袍,头发束起以玉簪别着,打扮的简单大气干干净净,还从山下的集市上买了根糖葫芦,准备的相当充分。

    穿过湖畔的廊道,逐渐来到亮着灯火的房间外。

    许不令侧耳倾听,如今武艺恢复三成,听力感知自然也同步恢复,确定屋子里只有一道呼吸声后,便从半开的窗户翻了进去。

    三月阳春,屋里不冷不热,桌上一灯如豆,桌前却没有人影。

    许不令脚步轻柔的走过外屋,扫了一眼,桌子上的东西还没收起来,应该是刚刚折腾到一半。怕毁了太后的心血,许不令没去碰桌上的金蛋壳,只是打量了一眼满意的点了点头。之后转身顺着呼吸声走向软榻旁,探头看了眼,眉毛微微一挑。

    茶案旁供人侧躺的雕花软榻上,太后裙子半解,露出被崩的有些紧的荷花藏鲤,两条鲤鱼微微颤动。手儿塞进了荷花藏鲤下面,另一只手更不规矩,脚丫微微弓着搅在一起,整个人如同毛毛虫似的在软榻上蹭来蹭去。

    “呜~……”

    呵气如兰,声音甜腻。

    略微发红的脸颊上还挂着汗珠,天生比较爱出汗的缘故,身上也水嘟嘟泛着些许光泽,在昏黄灯光下有些秀色可餐的味道……

第二十三章 灯前夜语

    月上枝头。

    太后晕乎乎的,闭着眼半睡半醒之际,似乎察觉到身旁多了个人,稍微睁开眼帘——面白如玉、俊朗无双,看起了如同画上走出来的一般,手上还拿着根糖葫芦。

    “令哥哥~……”

    梦呓似的低呼若有若无,太后心神在别的地方,可能也只是当成了幻觉。咬着手指,眼神很媚,还微微挺身,有些“快点啦快点啦”的意思。

    许不令眨了眨眼睛,还真没想到来的这么巧,想了想,俯身凑到了太后的面前。

    太后呼吸略显灼热,很主动的一口亲在了许不令嘴唇上,只是……

    这感觉好真实……

    !!

    太后晕乎乎的眼神逐渐凝聚,心神也收了回来,眨了眨杏眸,先是带着几分疑惑,继而脸色发红,然后又猛的一白。

    “呀——”

    轻声惊叫响起,太后猛的把许不令推开,翻起身来将红裙合拢抱住胳膊,有些气急败坏的瞪着面前的男子:

    “你……许不令!你好大的胆子,竟然……竟然……”

    脸色时而红时而白,努力做出威严、震怒的模样,却难掩眼底的那份羞愤和难堪——我……我刚才在做什么呀……定然是中了他的妖术……

    许不令就知道会这样,轻轻笑了下,坐在旁边,把手中的糖葫芦递过去:

    “贸然登门,还请太后恕罪!”

    太后心里和身体都是七上八下的,被人撞见了‘丑事’本就难堪,哪里有心情陪着许不令闲聊,急声道:

    “你……你给本宫滚……现在就滚……”

    许不令半点不生气,往近坐了几分,柔声道:

    “来都来了……”

    “呸——”

    太后听见这话就腿软,往旁边移了些,咬了咬银牙,抬手指向外面:

    “你走,本宫帮你解毒……是好心,该什么时候解毒得看本宫的意思。一声招呼不打就过来,你把本宫当成什么?你的……你的那啥不成!快滚!”

    杏眼瞪的圆圆的,努力做出很凶的模样,姿势确实靠在软榻上,一副怕怕的样子。

    许不令看的有些好笑,抬手握住纤细的手腕,打量着纤白手指——带着点水渍。

    太后一愣,反应过来,连忙想收回手指,却不曾想被面前的臭男人咬住了手指。

    “呀—你住口……你……本宫错了,你别弄这些……”

    太后和疯了似的,手指抽不回来,只能涨红着脸望着许不令,带着几分求饶的架势。

    许不令这才满意,放过了太后宝宝,在软榻上正襟危坐,举着红艳艳的糖葫芦晃了晃:

    “跑了好远买的,吃完我再走。”

    “……”

    太后瞪着眼,哪里能不明白许不令的意思,今晚上要是能老实走了,她把名字倒过来写……

    “你……你以后不许这么过来,仅此一次,再敢自作主张,我……我现在就自尽……”

    “好,下次过来先敲门。”

    “……”

    太后咬了咬下牙,或许是想把刚才的事儿揭过去,坐直身体摆出端庄的模样,看向糖葫芦,冷声道:“本宫又不是三岁小孩,不吃这些东西……”

    许不令点了点头,抬手便把糖葫芦塞进自己嘴里,咬下了一颗。

    太后自然不会受这激将法,淡淡哼了一声,半点不在乎。只是马上她就发现,许不令咬着糖葫芦凑过来了。

    “!”

    太后吃过亏,连忙抬手捂住嘴,蹙眉闷声道:“你放肆……本宫……”说着便要起身,去取那随时准备着的毒酒。

    许不令眉眼弯弯笑了下,倒也不着急,把糖葫芦插在了桌案的果盘间,老实靠在了软塌上,一副‘君子勿动’的架势。

    太后这才放心了些,挪动臀儿坐到了软榻另一头。

    屋子里很安静,两个人坐在榻上,待会还有‘大活儿’,气氛自然越来越古怪。

    太后努力冷着脸,眼神在屋里左右打量,似乎在寻找可以说的话题缓解气氛。

    许不令盯着烛光下的侧脸,略微琢磨了下,先开了口:

    “太后当年先进宫,对崔皇后和燕王宋玉熟悉吗?”

    太后蹙眉撇了许不令一眼,想了想,到底是滚过床单,也没有太过避讳,抬手整理着散乱的衣裙,平淡道:

    “我儿子和儿媳妇,自然熟悉。”

    “……”

    许不令听这话感觉怪怪的,虽然太后只比崔皇后大一岁、比宋玉小十几岁,但事实上确实是如此。

    “呃……我到京城一年多,对这些事儿倒是没什么了解,反正长夜漫漫的,要不太后给我讲讲?”

    见太后的发髻有些乱,许不令说话的间隙做到了跟前,抬手拔下金簪,然后拿起了梳子。

    太后眼神戒备,发现许不令只是梳头后,犹豫了下,倒也没有再拒人千里,只是背过身去:

    “没什么好说的……崔皇后自从进宫后,便呆在立政殿从不出门,逢年过节都不出门。我在长乐宫,其实都没见过几次,只是听宫女说,崔皇后有点闷,谁都不搭理,连圣上也一样……最后可能憋出病了吧,年纪轻轻就走了……”

    许不令握着一律青丝,轻轻叹了一声。

    太后其实本就健谈,深宫十年,只要遇到能说话的人便会说好久。此时见许不令愿意倾听,哪怕心里不太愿意,还是忍不住,继续说起了往事:

    “……燕王文采极好,风评也一直很高。不过……唉,不过终究是个秀才,我曾经和九节娘娘闲聊,九节娘娘说先帝还在的时候,曾私下里说过一句‘诸事皆能,独独不能为君’,只是这话肯定不能放在台面上说伤了燕王的心……燕王其实也有自知之明,在先帝病故后,直接以‘能不足以继承大统’为由放弃了皇位……不过我没想到他最后连王位也不要,跑去国子监教了这么多年书,嗯……当得起真君子的名声……”

    太后说话断断续续,一方面是回忆,一方面是男子呼吸不经意间吹拂耳畔,感觉有点古怪,脸颊不由自主的发烫,思绪老往别的地方飘。

    许不令平静竖着秀发,凑到了她耳边:“真君子……我怕是当不起哈?”

    太后身子颤了下,略显恼火的偏了偏头:“你还知道?你……你就是个孽障……离本宫远点……”

    许不令微微蹙眉,明知故问的道:“方才我来之前,太后可没有让我离远点的意思……”

    太后脸儿顿时显出几分窘迫,冷声道:

    “本宫方才睡着了,做梦。”

    “梦的谁?令哥哥这词儿可有点耳熟……”

    “许不令!”

    太后瞪着大眼睛,显然是被逼的没办法了。

    许不令点到为止,柔声赔罪:“好好好,不说了……解毒……”

    太后咬着下唇眸子里满是恼火,感觉背后微沉,有把她摁倒的意思,严肃道:“要解毒就解毒,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不然我就不帮你了……”

    “好……令儿知错……”

    太后抿了抿嘴,纠结了片刻,却也别无他法,只得半推半就的被摁了下去……

第二十四章 寻医问药

    翌日,晨曦初露,万里晴空多了几片白云。

    许不令从玉峰山的山崖一侧攀岩而上,落在了竹海间的房舍外,扶着腰喘息了几口,回想昨晚的场景,眉宇间带着几分无奈。

    昨天又一晚上没睡,太后性子贞烈强硬,每次都是规规矩矩躺着,不反抗不迎合,连叫一声都不乐意,还故意摆出‘很反感、例行公事’的模样,只能弄晕了才会配合。

    晕乎乎的太后宝宝很好玩,让做什么做什么,有时候正闭着眼忍着,他故意半道刹车,还会咬着手指头偷偷瞄他,幽声嘀咕:“怎么啦?……是不是累了?”然后就窸窸窣窣的翻起身,很贴心的爬到他身上自己摇摇晃晃。

    可这些事儿,太后事后清醒了就嘴硬不承认,还一副严肃模样,嘀咕几句:“我是为了救你,你以后再故意乱来,休怪本宫不客气……”,反正就是把责任全推到他脑袋上,还怀疑他用江湖上妖术迷惑人。

    许不令对此自然不能辩驳,男人嘛,总得受点委屈,习惯就好了。

    忙活一晚上,目前太后的红木小牌子上,刻着:

    正正正

    进度不是很快,昨晚上后半夜,许不令没有光顾着解毒,抱着太后说了会儿话,背诗词、讲段子什么的。

    太后原本只想凑够一百次,对这种增进感情的举动很排斥,可累的实在不想动弹了,没办法只能闭着眼装作不听,实际听没听许不令不清楚,不过最后枕着他的胳膊睡了过去,睡得很甜。

    念及此处,许不令摇头轻笑了,回头看了眼避暑山庄后,便回到了房舍内补充睡眠。

    ————

    日起日落,诺大竹林中只有清风徐徐。

    下午时分,许不令正安然熟睡,外面忽然传来了脚步响动,老萧的声音在房舍外响起:

    “小王爷!”

    许不令睁开眼睛,起身打开房门走到了屋外。

    老萧杵着拐杖站在门口,脸上带着几分喜意,笑呵呵道:

    “小王爷,十武魁出来了一个,你猜是谁?”

    许不令对江湖事儿挺感兴趣,打来清水洗漱了一番,在轮椅上坐下:

    “应该是唐蛟。唐家一直很舔朝廷,如今说是剑学四大家之首,却没个撑门面的人物,朝廷既然封十武魁,肯定会给他留个位子。”

    老萧在旁边坐下,摇了摇头:“唐蛟武艺在江湖上排的上号,但幽州唐家底蕴太浅,唐蛟又没干啥大事儿,江湖人基本上都不认。朝廷想捧唐蛟也不会把第一个名额给唐家,以我看估计是中间的时候偷偷塞进去。”

    许不令琢磨片刻,轻轻点头:“倒也是……那是谁?”

    老萧嘿嘿一笑,摩挲着拐杖,声情并茂的把龙吟阁说书郎的故事又添油加醋讲了一遍,然后道:

    “这个祝六,肯定是祝绸山遗落在外的子侄,虽然待罪之身受朝廷通缉,但本事是真的。朝廷也算大气,说给就给了,就是不知道祝六会不会进京受金匾。”

    许不令眉头微蹙:“肯定不会,那不是自投罗网嘛。祝六……小满枝她爹就叫祝六,听大白……咳—师父说,也会祝家剑。朝廷灭祝家满门之时,祝满枝不到六岁,和父母在汾河一带种地,逃过一劫确实有可能,估计就是满枝她爹了。”

    老萧回想了下:“当年杀祝绸山,朝廷用了很大力气,按照贾易的说法,动用锁龙蛊也在那时候,不过目前看来,贾易临死前的说法也有蹊跷……当年围剿祝家,明面上是张翔带队,张翔必然对当年的经过清楚,小王爷现在的身手,能否去查张翔?”

    许不令平淡笑了下:“能。”

    老萧咧嘴一笑,站起身来:“那这就舒服多了,我先去打探下门路,过几天小王爷去见见张翔,问下当年围剿祝绸山的具体情况。”

    许不令点了点头……

    -------

    时间临近四月,晚春初夏,也是长安城内人最多的时候,异邦的商旅多半是此时抵达,停留一段时间后,等初秋满载着货物自水路旱路离开。

    长乐坊繁华虽然不及状元街,但这几天武魁的事儿风头正盛,长乐坊南来北往的江湖人也多,街上来往行人密集。

    正午时分,一个布衣草鞋的汉子,背着个竹椅走进坊门。太阳比较大的缘故,竹椅上还插着一片荷叶遮挡阳光,头发花白的老太太靠在竹椅上,似乎是第一次来长安城,眯着浑浊的眼睛四处打量周围高大巍峨的楼宇。

    长安城的人并非都是衣着光鲜,食不果腹的底层百姓占了大多数,像汉子和老太太这样人并不是稀罕,只是引起了些许夫人小姐奇怪的目光。

    汉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在一望无际的宽大长街上看了几眼,没看到那姑娘所说的医馆。

    “这就是京城呀……以前只听人说过……”

    沙哑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汉子不好回头,便呵呵笑了声:“是啊,等娘病好了,我带你在京城好好转转……”

    背后没了回应。

    汉子喘了几口气,背着竹椅在街上转了几圈,又问了几个路人,总算是在一条小街找到了‘回春堂’。

    小街周边全是民宅,中间有个大宅,只在朱漆大门上挂了块‘悬壶济世’的招牌。几个学徒站在门口拦着人,府邸门口停了不少奢华的车架,车上下来的人穿金带玉,有些还穿着官袍,被客气迎了进去。府邸门口还摆着桌子,两个中年岁数的郎中坐在桌子后,给上面求医的寻常百姓望闻问切。

    汉子背着竹筐走到附近,还没靠近府门,一个医馆学徒便走了过来,上下扫了眼:

    “这里是私宅,找郎中去前面街上,都是回春堂出去的大夫……”

    汉子笑容憨厚,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偏头望向学徒后面的府邸大门:“我娘得了病,好多地方都治不好,便到京城来看看。昨天听人说回春堂的赵老先生医术好,所以过来看看……”

    学徒轻轻皱眉,走到汉子背后,打量几眼坐在竹椅上的老太太,又抬手在老太太的手腕上号脉,沉默少许,便是摇了摇头:

    “我家先生年事已高,一天也接不了几个病人,你看看那边,吏部的员外郎王大人都在侯着,那可是从六品的官老爷。要不你去隔壁的济世堂瞧瞧?那里清闲……”

    汉子转过身来,客气的笑了笑:“别的地方治不好,听说赵老先生药到病除,才到这里来试试,要不您行个方便,和老先生通报一声,我在这等着便是,从太原那边过来,几千里路都走了,不差这一时半会……”

    “太原……”

    医馆学徒皱了皱眉,打量汉子几眼,不像是说假话。但老太太这病很麻烦,放进去治不好也损名声,治好也必然耗费无数精力……

    学徒犹豫了下,开口道:“令堂这病不好治,我家先生愿意看,这药材诊金也不是小数目,而且不一定能治好……你……”

    后面的话没说,但意思很明白。汉子这穿着就不像是能拿出一锭银子的人物。

    汉子听见‘不好治’而不是‘治不了’,脸色稍显激动,连忙点头:“小先生放心,我有把子劳力,银钱肯定不会少给一个子……”

    学徒抬了抬手,稍作沉吟,还是叹了口气:“我还是和你直说。我家先生不是神仙,治病还是得靠药,朝廷的官老爷过来瞧个病,只作人情收个药钱,也得几十两往上走。医馆不是善堂,总不能真的悬壶济世自掏腰包救人,我家先生也没那财力。令堂这病只要开始治,光是用的药材估摸都按百两来算,而且有些药材不好找,你估计也没门路,还得我家先生去太医院找同僚说情……这人情价可比药价贵多了……”

    学徒说话之间,竹椅上的老太太,好像听见了,含含糊糊道:

    “要不不治了,你陪娘到处走走挺好,这辈子都没走过这么远……”

    学徒闻言停下话语,张了张嘴,却也只是轻叹了一声——人有生老病死,命就是命,王侯命长那是祖上积的福气,有本事治。苦寒百姓老了,得了大病非得治,必然拖垮一家人,治好了也当不了劳力是个累赘,还不如早点入土省的给儿孙添麻烦。不过这话,当大夫的肯定说不出口。

    汉子听见老太太的话语,偏头呵呵笑了声:

    “娘,你放心,能治就行。”

    “莫要出去打架,打不得……”

    “知道……”

    汉子抬眼望向学徒,和气道:“小先生放心,过两天我把诊金带上再来,还请您帮忙通报一声。”

    学徒点了点头,打量了汉子几眼,没有再多说……

第二十五章 打蚊子

    四月初三傍晚,忽如其来的暴雨席卷山河,厚重乌云如同压在玉峰山巅触手可及,一道道雷光电蛟在云层流窜,让人分不起连续不断的雷声来自于哪一道闪电。

    芙蓉观内基本上没有人在走动,丫鬟护卫都躲在屋里。

    竹海间的临崖房舍内燃着灯火,许不令把夜行衣、面皮等物包在包裹之中,又从老萧手中接过斗笠和蓑衣,准备去夜会张翔,老萧则在旁边说着打探来的情报:

    “小王爷,去查过了,张翔住在崇宁坊,府上没几个人,有几个天字营狼卫日夜巡视,其义子张庭豹刚刚生了个儿子,住在附近……燕王宋玉近些年除开文会、诗会等地方,一般不出国子监,也没和什么人接触,看起来没什么问题……还有,松姑娘好像离开长安了……”

    许不令听到这里,微微蹙眉:“这死丫头……去哪儿了?”

    老萧撇撇嘴:“和徐丹青一起走的,估计是去岳麓山找那老神仙去了。”

    许不令稍微放心了谢,轻轻点头。走出房舍在竹海间打量几眼:

    “陆姨晚上不会回来吧?”

    老萧摇了摇头:“陆夫人今天回城去采办小王爷日常吃穿的东西。雨这么大,肯定上不了山,估计明天雨停了才会回来,您放心即可……”

    许不令安静聆听完老萧打探的情报后,把包裹挂在身上,带着斗笠,便从陡峭的山崖上直接跳了下去,一路起起落落,来到了玉峰山的脚下。

    暴雨淅淅沥沥,山脚下的小镇上已经没了路人,都是门窗禁闭。

    许不令从一间客栈的马棚里取来早已准备好的马匹,翻身上马便朝着十里外的长安城飞驰而去。

    目前许不令身上的锁龙蛊等同于解了,但该怎么离开长安城还是个大问题。

    最顺利的情况,应该是安安稳稳待满三年,然后回封地。

    可背后明显有一只黑手,先是给他下毒限制武艺,在他把自己弄成废人后,又给他解毒恢复少许武艺。这明显是要利用他的武艺,来达成什么目的。这个目的没达成之前,背后的那个人肯定不会让他平安无事的一走了之。

    以渭河遇伏、锁龙蛊所展现出来的手腕,背后的黑手显然不是一只杂鱼。连萧家研究几十年都没研究出锁龙蛊的解法,却让背后的那个人研究出来了,从某种方面来说,背后那个人比淮南萧氏还厉害。

    大玥境内比淮南萧氏还厉害的,那就只有宋氏了。

    但宋氏是皇族,六个藩王加天子都姓宋,还有些先帝庶出的皇子,都有能力对他下手,具体是哪一个难以直接下定论。

    许不令的计划是以不变应万变,锁龙蛊一解没了脖子上的刀,随便幕后的黑手折腾引诱,他不接招即可。

    但不接招归不接招,是谁在背后对他下手,目的是什么,肯定得查的清清楚楚……

    ---------

    谋划之间,马蹄如雷飞奔过长安城外的平原,已经抵达了城墙下。

    许不令绕到城墙防御稀疏的地方,把马拴在一片树林中,以匕首插入城墙的砖缝,两个大步便无声无息的翻上了三丈六的城墙,来到了长安的市井之间。

    夜雨之下,长安城依旧灯火绚烂,在高处看起来,其实和现代的霓虹街市没什么区别,只是少了点五彩斑斓的颜色罢了。

    许不令身如鬼魅,在房舍屋脊上起落,横贯长安先来到了崇仁坊的一间小院内。

    不大的院落里没什么陈设,晾衣绳依旧绑在窗户下,斗笠和蓑衣挂在墙上,没有水渍,想来是今天没有出门。

    许不令安排老七盯着祝满枝,知道祝满枝这几天心绪不宁,好几次都收拾好东西准备去玉峰山,可走到一半又跑来回来,估计是听到了祝六消息的缘故。

    许不令抬手推了推房门,门拴着没推动,里面的呼吸声平稳,听起来睡着了。他稍微琢磨了下,用匕首把房门挑开,进入了房间之中。

    屋子里带着点点女儿香,雁翎刀随意放在桌子上,还不知从哪儿买了铁剑,摆在剑台上面,插着三炷香,剑台后面还挂着一副画像,上面是个持剑而立的白胡子老先生,嗯……街面上一钱银子一副的老剑圣祝绸山画像……

    “……”

    许不令抬了抬眉毛,本来还有点小担心,瞧见这场面后,便有点哭笑不得了。

    转眼看去,房屋里侧的绣床上,祝满枝摆出一个‘大’字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

    四月份又下雨没有蚊子,幔帐并未放下来。个儿不高的小姑娘睡相不太好,紧紧肚子上盖着被褥,两条紧绷绷的腿露在外面,穿着贴身的藕色薄裤,上身只是红色的肚兜,绣着两只鸳鸯。

    发育的比较好的缘故,肚兜其实显得有些小了,边缘露出圆弧的轮廓,随着呼吸起伏鼓囊囊绷的有些紧。

    许不令放下斗笠,走到跟前仔细打量了下——睡的很熟,嘴角还笑眯眯的,睫毛轻颤,似乎是在做很拉风的梦,一副扬眉吐气的模样。

    许不令抬起手来,在脸蛋儿上捏了捏。

    “……呜……天没亮了……”

    祝满枝扫开手,翻了个身面向里侧,拉起被褥盖住了肚兜,有些不满的嘟了嘟嘴,可清醒过来后,便是脸色一僵。

    “是我。”

    “……”

    祝满枝睁开眼睛,又连忙闭上,深呼吸做出装睡的模样,身子不动声色的往被褥里钻,却忘记了臀儿没被盖着。

    啪——

    清脆的响声在小屋里响起。

    祝满枝一个哆嗦,不敢再装了,急急忙忙的一头翻起来,用被褥把自己包着,脸色涨红,眼神带着羞急:

    “许公子……你做什么呀……”

    许不令面容冷峻,平淡道:“打蚊子。”

    “?”

    祝满枝蹙着小眉毛,扭扭捏捏的看着坐在旁边的许不令,缩到了床角:“没蚊子。”

    “我说有就有。”

    “……”

    祝满枝又不傻,红着脸憋了稍许,还是没反驳,只是小声道:“许公子,你怎么来了,伤好了吗?”

    许不令站起身来,走到桌旁背对着,取下了肩膀上的包裹:

    “有点儿事。”

第二十六章 望爹成龙!(61/352)

    多谢【宫傲雪】大佬的万赏!

    ---------

    不大的屋子里,许不令在桌前收拾着夜行衣等物件。

    用被子把自己包着的祝满枝,乘此机会飞快的从床头车过来衣裙穿上,跳下床踩着绣鞋,又把头发绑起来,几乎眨眼的功夫就收拾好了,还对着小铜镜照了下。

    确定很漂亮后,祝满枝才略显局促的走到跟前,打量着许不令手中的夜行衣:

    “许公子要去办事?”

    许不令点了点头,自顾自的整理的东西。

    祝满枝眼睛瞄了瞄旁边的画像和剑,发现许不令根本没注意后,想了想:

    “要不要我帮忙呀?”

    许不令挑了挑眉毛:“你功夫这么差劲,人又不机灵,能帮什么忙?”

    这就说到点子上了。

    祝满枝慢条斯理的走到了剑台和画像旁边,拿起粗制滥造的铁剑,眨了眨眼睛:

    “许公子,你猜猜我是谁的孙女?”

    “谁?”

    祝满枝提着剑摆出宁清夜的模样,很是随意的说道:“嗯……前几天在街上,偶然打听到了我爹的消息,原来呀,我爷爷是祝绸山,就是幽州祝家的那个老剑圣,许公子听说过吧?”

    许不令把外袍脱下来,套上夜行衣,随口道:“听说过……”

    “……”

    祝满枝慢条斯理的表情一僵,有些奇怪的蹙着小眉毛,想了想:“嗯……我爹前几天去了东海陆家,就是许公子外公家,把剑圣的名号拿回来了,成的大玥的十武魁之一,当代新的剑圣。”

    “哦。”

    许不令和敷面膜似的贴上黄不拉几的面皮,用手轻拍脸颊。

    “……??!”

    祝满枝持着剑站在原地,愣了片刻,有些着急了:“许公子,是剑圣,整个大玥用剑最厉害的那个,是我爹!”

    许不令做出满不在乎的模样:“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了……”

    祝满枝顿时委屈起来,眸子里显出深深的失落。

    自从遇见许不令后,祝满枝便有些高不可攀的感觉,毕竟人家是藩王世子、武艺通神、芳华绝代、会写诗词,她怎么想也没法把自己和许不令想象成一类人,连当护卫都有点勉强,估计也就只能牵个马跑腿。

    可她心里面,真的把许不令当好朋友的……

    近一年多都在寻找父母的下落,可真的在龙吟阁外听到爹爹的名字后,曾经想过的哪种找到爹娘后的喜悦、激动、委屈、抱怨都没出现,反而莫名冒出一个念头:许公子这次肯定会很惊讶,我可是比小宁都厉害,宣合八魁的师父算什么,我爹可是当代剑圣加武魁,可厉害啦……

    嗯……望爹成龙!

    祝满枝不知道为什么会冒出这样一个古怪念头,但曾经日日夜夜想和家人重逢的念头淡了许多,知道家人平安就安心了。听到确切消息的第一时间,没有想去找爹爹,反而是迫不及待的想去找许不令,把这个天大的消息告诉他,然后听一句:“哇—祝姑娘这么厉害……”,就和她知道小宁的师父是天下第一美人一样吃惊和嫉妒。

    这几天在家里,想的也不是怎么去找爹爹,而是遇见许不令后该怎么把这个消息说出来,整天在床上打滚,做梦的时候脑子里都是许不令知道后,终于看得起她了的反应。

    可……可好像还是不当回事儿啊……

    也对……堂堂藩王世子,怎么会把一个江湖武夫当成很厉害的角色,府上一大堆呢……

    祝满枝低下头,悻悻然的把剑放下,嘟着嘴不说话了。

    许不令敷完了面膜,抬步走到跟前,低头打量几眼,轻笑道:

    “哇——祝姑娘这么厉害!”

    祝满枝闷闷不乐,犹豫了下,看着鞋尖小声嘀咕:“哼~莫得诚意,公子明明就不激动。”

    许不令抬手在她脸上捏了下:“我激动什么?本来你无依无靠的,我顺手就把你拐回肃州了,现在你爹这么厉害,我想把你拐回家还得和你爹打招呼,头疼还来不及。”

    祝满枝一愣,抿嘴稍微琢磨了下:“许公子,你把我拐回家做什么?”

    “当门客呀,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可是答应过和我一起回去,难不成有个厉害的爹爹,就想坐地起价?我可不答应。”

    祝满枝哦了一声,稍微想了下:“江湖人一诺千金……我可是出生江湖名门,祝家剑唯一指定传人,不会出尔反尔。”

    许不令摇头轻笑,想了想:“找到爹娘就好,以后别琢磨那些乱七八糟的,觉得自不如人。在我看来,祝姑娘就算没有那些虚名,也不比任何人差。”

    “是嘛……”

    祝满枝脸儿一红,有些不信,抿了抿嘴:“许公子,我……我感觉什么都不如小宁,你觉得我哪点不比她差?”

    “……”

    许不令眨了眨眼睛,目光下移。

    祝满枝顺着目光看下去,脸色蹭了一红,有些羞恼:“许公子,你……你讨厌……”

    许不令摇头轻笑,回身继续收拾着东西。

    祝满枝站在旁边羞了会儿,目光移到许不令和黄泥巴似的面皮上,犹豫片刻,还是没忍住,憋着笑道:

    “许公子。”

    “嗯?”

    “你好丑呀!嘻嘻……”

    “……”

    许不令满头黑线,抬手在偷笑的祝满枝臀儿上轻拍了下:

    “祝家剑你应该会,随便耍两下给我看看。”

    祝满枝连忙躲开,有些不好意思:“我爹教过我剑术,不过我只学会的一招,其他的都不会,还没衙门里的刀用的顺手……”

    “无所谓,有个模样就行了。”

    “哦……”

    祝满枝想了想,反正和许不令熟了,也没有太扭捏,抽出铁剑,便在屋里耍起了王八剑法。

    “呼呼哈哈——”

    剑锋乱舞,祝满枝很久没用过剑,除开保命的那一手被棍棒教育逼着学会了,其他大部分都是瞎砍。先不说武艺如何,这威慑力绝对足够。

    许不令坐在凳子上观看,本来还想瞧瞧祝家剑是啥样,可两剑劈下来,就轻咳了一声,站起身离远了点,还得提防着祝满枝一不留神把自己劈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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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0445/ 第一时间欣赏世子很凶最新章节! 作者:关关公子所写的《世子很凶》为转载作品,世子很凶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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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很凶介绍:
世如棋,人如子。庙堂尔虞我诈,江湖爱恨情仇,市井喜怒哀乐,无非是一颗颗棋子,在棋盘上串联交织,迸发出的点点火光。昭鸿年间,坊间盛传有藩王窥伺金殿上那张龙椅,皇帝召各路藩王世子入京求学,实为质子。许不令身为肃王世子,天子脚下,本该谨言慎行‘藏拙自污’。结果……群众:“许世子德才兼备,实乃‘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许不令:“我不是,别瞎说。”群众:“许世子算无遗策,有平天下之大才。”许不令:“我没有,闭嘴。”群众:“许世子文韬武略,乃治世之能臣,乱世之……”许不令:“你们TM……”————PS:完本人品保证,更新暴力,能宰直接宰吧!闲聊吹水群:940890538(满)667413480(空)世子很凶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世子很凶,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世子很凶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