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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关关公子     世子很凶txt下载     世子很凶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四章 临渊孤子,命系一线

    “快点快点……”

    “银针……”

    “毛巾毛巾……”

    嘈嘈杂杂,脚步声凌乱。

    四五个在长安举足轻重的医道圣手,在太极宫的一间侧殿内来回走动,药味、血腥味、闷咳声牵扯着所有人的心神。

    哪怕是半点不会医术的宫女,也能看出许不令伤的真的很重,那股油尽灯枯般的脆弱装不出来。

    太后会些医术,此时站在房间的门口,用手扶着隔断,不忍心看偏过头,又怕出了差错,咬着下唇强行盯着,几次下来已经眼中已经泪水朦胧。

    “国威在前,我许家儿郎何惜一死……”

    清冷的嗓音,此时还回想在耳畔。

    雄心壮志喊出来谁都会,可真敢当死则死的大丈夫,世上又有几人?

    本以为许不令已经被毒蛊折磨昏了头脑,忘记了自己姓许,是许烈的后人。

    可现在看来……

    太后抿了抿嘴,看着那张面容青紫,却从头到尾没露出过半分痛苦的脸颊,心中百转千回,却无语凝噎。

    踏踏踏——

    杂乱的脚步充斥整个房间,有人着急跑来,又快步离开。

    宋暨也过来看望了一次,瞧见此景沉默了许久,直至御医说性命无碍才离开,可性命是无碍,寒毒已发烈酒很难压住,活着能否站起来都无人可知,说不定还会时时刻刻受到万蚁噬心之苦。

    大半中锁龙蛊的人,都是扛不住毒发的痛苦发疯,被兄弟送走或者自尽,太后只希望蛊毒还没有发作到那一步,可许不令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神骗不了人。

    无药可解、无药可解……

    怎么会无药可解!

    太后死死捏着凤裙,在房间里来回渡步,想着所有能想到的办法,却都被御医一一否决,因为许不令入京城一年,早就尝试过了。

    日月流转,从暴雨如注到日光从云海间倾泻,再道漫天繁星涌上枝头。

    太后无助又抱着几分期盼的站在病榻外,希望待会许不令就站起来,就像早上在游廊中等她的时候一样。

    回眸一笑,温文儒雅中透着阳光。

    只可惜看到的依旧是张憔悴的脸颊,虚弱到让人连呼吸都不敢重上几分的地步。

    来来回回的脚步逐渐消失,房间里安静下来。

    巧娥小心翼翼的走到背后,低声呼唤了一句:“陆夫人过来接人了,您去安慰一下吧,不然……”

    太后惊醒过来,眼中涌上了深深的自责。

    对啊,红鸾怎么办……

    不令是她带来的,回去却成了这副模样……

    太后心里有几分畏惧,甚至不敢去见陆夫人,可此时此刻,陆夫人必然比她还绝望,若不去拦着,以红鸾的性子做出什么傻事都有可能……

    太后六神无主的脸颊逐渐露出几分镇定,咬了咬下唇,转身准备去安慰红鸾。

    只是这一转身,却发现许不令的手指轻轻动了下,对着她勾了勾……

    ————

    长夜寂寂无声,似乎连灯笼都是灰色的。

    诺大的房间内,许不令褪去了上衣平躺在病榻上,额头上盖着湿毛巾,眼睛直至望着上方,连睫毛都不曾动一下,那只苍白的手,却真真实实的勾了下。

    太后猛然僵住,稍微茫然了下才反应过来。

    这是叫她过去……

    “不令?”

    太后面露慌张,快步走到病榻旁半蹲下,轻柔握住冰凉的手,仔细打量着许不令的脸颊,柔声道:

    “怎么了?是不是疼,我这就去叫御医过来……”

    “呼……”

    许不令微微呼了口气,张了张嘴,却听不清说什么。

    太后有些焦急,起身想要叫太医过来,却发现自己的手被拉住了。

    “……”

    太后身体微僵,回过头看着那只苍白的大手,握着她的手腕,如此虚弱的情况下,也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

    “不令?”

    太后心中一慌,连忙又蹲下,轻轻握着那只手,瞧见许不令想说什么,便俯下身,把耳朵贴在了许不令的嘴边:

    “有什么话,和我说便是,别着急……”

    许不令眼神稍微清明了几分,只有两人能听见的话语,传入了太后的耳中。

    “……”

    诺大宫城,似乎只有微风吹拂宫阁发出的轻微声响。

    太后俯身凑在许不令嘴边,脸色紧张的倾听,可稍许过后,脸色猛然一变,细长的睫毛轻颤了下,本想直起身,却被许不令紧紧握着手,直至把话说完。

    “这……”

    太后眼神中显出几分慌乱,松开手直起身来,退开了几步,眼中带着几分恼怒看向许不令。

    可瞧见许不令气若游丝的模样后,不知为何,本该愤怒和反感的心,却怎么也生不起气来。

    “太后……本来不想说的……”

    许不令声音稍微大了几分,努力偏过头,望着太后的双眼:

    “只是……没办法了……”

    “……”

    太后紧紧攥着裙摆,双眸中神色百转,明显有几分排斥,被理智强压着,想要摇头,却怎么也动弹不了。

    许不令把头转了回去,依旧看着上方,声音虚弱,平平淡淡: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太后不愿,我不强求……太后愿意,我必以余生报之……”

    说道最后逐渐没了声音,闭上眼,似乎连呼吸都停止了。

    “不令?”

    太后脸色一慌,方才的心乱如麻被冲的烟消云散,又跑到跟前蹲下,握住许不令的手焦急查看,脉象已经脆弱道风吹即倒的地步,只剩下一丝微不可察的生息。

    太后重新站起身来,退开几步,向来沉稳镇定的性格,此时却连思考都困难,只是望着许不令的面容,眼神在坚决与纠结之间不停的变化。

    踏踏踏——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声悲戚的哭喊,在殿外响起:“令儿——”撕心裂肺,饱含绝望与无助。

    “陆夫人……”

    “小王爷没事,您别惊扰了小王爷……”

    “快扶着陆夫人……”

    哭喊声戛然而止,又安静的仿佛空无一人,可那份压抑,隔着厚重宫墙都能感觉到。

    太后呆呆的站在屋里,失神之下,只能看到宫女御医走动的残影,看着许不令被抬到了步辇上躺下,看着陆夫人强自镇定的保持笑容,握着许不令的手好言安慰,看着房间内渐渐空无一人。

    从始至终,许不令再未睁开眼睛。

    啪嗒——

    太后瘫软的坐在地上,看着空荡荡的病榻,久久难以回神……

第一百零五章 一眼到天明

    “令儿……没事的……过几天就好起来了……”

    断断续续的声音回荡在车厢内,极力保持着平缓,却难以掩饰声音的颤抖和其中心疼到极致的哀意。

    马车走的很慢,没有一丝一毫的颠簸,连长街路面前面,都有仆人时刻清扫填补,生怕出现丝毫的差错。

    许不令一直没有晕过去,半死不活躺着没动弹。今天看起来属实悲壮与惨烈,但持续的时间并不久,毒发了还没有入心肺,目前尚能抗住。不过若是不解毒,恐怕真得躺上一年半载落下病根。

    陆夫人坐在榻上,以腿为枕头让许不令靠着,哪怕是努力强忍,泪珠儿也不听话的从眼眶里滚了下来,滴在了许不令的脸颊上。

    陆夫人急忙拿起手绢,小心翼翼的擦拭着许不尼令脸上的泪珠,瞧见许不令眼睛望着她,声音颤抖的安慰:

    “令儿……把眼睛闭上……好好休息……呜——”

    “别哭……”

    “嗯……不哭……”

    陆夫人声音哽咽,摇了摇头,双眼满是慌张:“别说话……别说话……”

    许不令露出个笑容,靠在软软的腿上,贴近陆夫人的小腹,淡淡幽然暗香传入鼻尖,似乎连身上的伤痛都缓解了几分。

    “我没事……”

    “你还说……”

    陆夫人脸颊比许不令还苍白,嘴唇几乎咬破,心中有万千的责备、不解、心痛、恼火,可此时此刻又哪里说的出口,只是小心翼翼的坐着,连触碰都不敢。

    许不令望着上方柔美脸颊,虽然被高耸的衣襟遮挡了部分视线,不过这个角度看陆夫人,真的很漂亮,就是那双眼睛让人心疼。

    “我真没事……过几天就好了……”

    许不令想要坐起来,却把陆夫人吓的不轻,轻轻按着肩膀:“别动别动……马上就到家了,不许动……”

    许不令无奈笑了下,握着陆夫人的手,幽幽叹了一声,便老实的闭上了眼睛……

    ------

    马车穿过魁寿街的三座八角牌坊,而此时此刻,长安城内已经炸锅,白天发生的一幕幕已经传入所有人的耳中。

    与许不令的所作所为相比,‘青魁’的称号反而不值一提,既配不上身为武人当死则死的气概、也配不上在太极宫前一枝独秀的身手。如果没有中歹人的锁龙蛊,天下第一放在许不令身上也不无不可。

    毕竟再厉害的天下第一,论成就和风采,都不可能比得过今天太极宫之巅的一骑绝尘了。

    马车回来的途中,长安城半数的武人都聚集在路边,除了仰慕和敬佩,便只剩下唏嘘。魁寿街外不少江湖上名望颇高的人物闻讯而来,上到陈道平、司徒岳明,下到陈四爷、杨平、朱满龙,甚至连孙掌柜都提前打了洋,提着一坛酒过来瞅了一眼。

    武人就是如此,不管前事如何,敢为国家大义不惜一死者,都当得起一声英雄,值得让江湖客敬仰。

    马车缓慢进入了八角牌坊,迎接的老萧,只接下了孙掌柜送来的酒,许不令并未露面。

    肃王府外也来了不少同一条街上的王侯公卿嘘寒问暖,不过都被陆夫人撵走了。

    护卫和丫鬟抬着许不令进入了王府后宅,在已经收拾好的睡房内放下,宫里跟随而来的御医便又开始检查身体。

    陆夫人孤零零的站在窗口,看着房间中躺在病榻上的年轻公子,不知为何,往年的记忆一瞬间涌上了脑海。

    当年就是这样……

    她站在窗户外面,看着陌生夫君奄奄一息的被人救治,也曾期盼着对方好起来。

    可上天似乎总是天妒英才,在一个人最该意气风发的时候让其戛然而止。

    不能再发生一次……

    陆夫人不知不觉间泪水朦胧,死死咬着下唇想要大哭一场,骂老天爷几句不公,可瞧见许不令的余光望着她,便又带上了几分微笑,哪怕心如同刀绞般的难受,呼吸都需要很大的力气。

    咚!——咚,咚!

    不知不觉,已经时过三更。

    御医都去了外宅休息,丫鬟们在周边厢房中轮班等候传唤。其间在萧家暂住的宁玉合也来过一次,只是除了一声轻叹,也说不出什么。

    夜深人静,陆夫人走进屋里,在幔帐旁边的小凳上坐下,那双眸子从未移开过半分,生怕少看了一眼,许不令就和以前一样,再也看不到了。

    “夫人,下去歇息吧,婢子照顾小王爷即可。”

    月奴站在窗口,轻声呼唤了一句。

    陆夫人摇了摇头,抿嘴沉默了片刻:“你下去休息吧,我陪着令儿……”

    月奴知晓陆夫人的性子,许不令不好起来,恐怕都不会合眼,当下也只能微微欠身,关上门退了下去。

    房间中安静下来。

    许不令没有半分睡意,身上难以言喻的痛处也让人一时半会睡不着,看着眼圈通红的陆夫人,犹豫了下,柔声劝道:

    “陆姨,我真没事,我你还不知道吗,阎王都不敢收,想死都不容易。你回屋休息吧……”

    陆夫人眼神很坚决:“我不走,你睡着了我也不走,你爹娘把你交给我,你若是敢出事,我就跳井死给你看……”

    许不令有些无奈,想了想,略显吃力的往里侧移了些:“熬夜就不漂亮了,躺一会吧,明天还得给我喂药喂饭的,精神不好怎么行……”

    “……”

    陆夫人迟疑了一点点时间,便踢掉了宫靴,小心翼翼躺在了许不令身边,抱着许不令的胳膊,盯着许不令的侧脸:

    “你先睡,不然我睡不着。”

    眼神坚定清澈,除了担忧与温柔不夹杂丝毫的其他念头。

    许不令没想到陆夫人靠这么近还抱着他,脸竟然红了下,眨了眨眼睛:

    “这不太好吧……”

    陆夫人微微蹙眉:“我是你姨!你要是敢出事,我就抱着你一起死……”

    “呃……”

    还别说,许不令身上真不怎么疼了,心里暖暖的,稍微沉默了片刻,便也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只是偶尔会看皇城方向一眼。

    陆夫人就这样侧躺在枕头上,连眼睛都很少眨,一直望着许不令,直到东方发白,春燕的啼鸣自窗外响起……

第一百零六 凤凰泣血,请罪于天!

    寂静长夜,宫殿飞檐下的灯笼散发着昏黄的微光。

    长乐宫一如既往的冷冷清清,似乎还是十年前的模样,却又早已物是人非。

    宫女们已经歇息,唯有太后寝宫的偏殿还亮着灯火。

    廊柱倒映着烛火的光芒,红色帷帘被夜风吹拂的轻轻摇曳,一道人影站在黑白相间的墙壁前,在巨大的牡丹花上留下形单影只的倒影。

    从太极宫回来后,太后便站在了这里,愣愣的看着面前这副画。

    “大丈夫该生则生,当死则死……”

    “国耻在前,我许家儿郎何惜一死……”

    “……只是……没办法了……只有太后能救我……”

    “……太后若不愿意,我不强求,太后愿意,我必以余生报之……”

    种种言语回荡在脑海,有她说的,有许不令说的,句句都冲击着心神,让自认稳重的她片刻都安宁不下来。

    救许不令……

    若只是如此,她没有任何犹豫都会答应。

    许家为这天下开了太平,后辈子孙身染恶疾,她作为萧家的嫡女,如果不救,怎对得起自幼受到的教诲……

    许不令今日为国出头,以一条命为代价,拿回本该就属于大玥的东西,她作为大玥的太后,如果袖手旁观,怎对得起身上这身凤袍……

    而且她不想许不令死……

    红鸾也不能没了许不令这唯一的依靠……

    救,必须得救,没有任何不救的缘由。

    可救的方法……

    太后艰难摇头,眼中显出了深深的纠结。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有这种方法……

    她怎么可能答应这种不可理喻的解毒之法……

    她是萧家嫁出去的女儿,出生门阀世家,祖上世代拜相光明磊落,作为子孙,个人气节和名誉本就大于性命,深宫十年都不曾失节半分,又岂能为此而坏了名节……

    她是大玥的太后,一国之母,当今天子的嫡母,世间女子的榜样,入宫十年都兢兢业业履行着为后的职责,若是以此法救了许不令,她还有何脸面活与世间,宋氏的脸面、萧家的脸面,便全败与她一人之手……

    不能救……

    绝对不能救……

    ……可不救怎能安心?

    许不令本就是被歹人所害,如今为国献忠,生命垂危之下,若是冷眼旁观,她对得起脸面,难道也对得起良心?

    救不行,不救也不行,她只是个女人,让她怎么选?

    太后紧紧攥着双手,泪水夺眶而出,呼吸急促,想要歇斯底里,却依旧保持着往日的气度。

    夜风簌簌,深宫清冷。

    时间一点点过去,厅堂内只有一道呼吸,和那副巨大的牡丹画。

    太后就这样站在画前,太阳升起落下,宫灯点燃熄灭。宫女无数次在门外呼唤,巧娥数次进来劝说又出去,都没有动一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太后的余光瞧见了桌案上的那个小人,还有握在小人手中的半串糖葫芦……

    小人带着明朗的笑容,举着糖葫芦,看起来有些可笑,却让她这辈子都难以忘怀。

    那个把糖葫芦递过来的画面,至今还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太后的眼神逐渐安宁下来,渐渐又有些恍惚。

    回首望去,深宫十年,竟然没有那小街上的半个时辰值得回味……

    往后余生,恐怕也就这样了……

    念及此处,太后的脸上忽然显出了几分决然。

    与其呆在深宫活活老死无人得知,或许该让该活下去的人活下去……

    许不令是肃王世子,为国能不惜一死,但不该死在这个时候……

    天下未平,三国纷争随时可能席卷万民,需要一个许烈,震住三国君主、各路王侯。许不令若是死了,谁来做这个人……

    许不令有通天之才华、知百姓之荣辱、有西凉十二州为依仗,换成其他人谁有这个资格……

    而与天下相比,她一条命算的了什么?

    大丈夫当死则死,她虽是一介女流,却也是萧家的女儿,本就该巾帼不让须眉……

    许不令能为国之荣辱不惜性命,她为国之义士又何惜一条命……

    对不起宋氏,对不起萧家。

    至少她萧湘儿对的起天下人!

    太后身体微微颤抖,近乎尖锐的闷闷哼了一声,快步走到了桌案前,拿起毛笔,在洁白的宣纸上,写下了一行行字迹。

    “深宫十年,本宫理宫闱、肃礼法,膝下无子,任恪尽内人之责,未曾有一时一刻懈怠,对得起宋氏。

    祖宗教诲:天下大义在前,礼节荣辱、生死名誉,无不可弃者。

    许不令为大义不惜一命,本宫救他,对的起祖宗教诲。

    许不令不惜一命,我萧湘儿又何惜此身,唯一死尔。

    祖宗在天有灵,若觉不妥,来世为猪狗牛马,我一人承担!”

    沙沙沙——

    奋笔疾书。

    太后写完之后,拿起裁纸金刀,割破了手指,在宣纸上用鲜血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之后回到寝殿之内,从琳琅满目的奇巧物件之间,取出了一瓶毒药和酒壶。

    毒药是刚刚在深宫守寡之时,被寂寞和绝望折磨的快要发疯时准备的,带着点点花香,喝下便能在梦中安然解脱,不过最终抗了过来没喝。

    将毒药倒入酒壶,又在长乐宫的正殿之中摆开了香案,点燃了三炷香。

    太后一袭火红凤凰袍,跪在蒲团上,将这封告祭萧家列祖列宗的血书点燃,放进了火盆之中。

    “以我命,换他命!

    失节之过,以命代偿!

    皇天厚土,实所共鉴!

    平淡话语传出,太后纠结的双眸逐渐安宁。

    宣纸在火焰中化为灰烬,青烟袅袅升腾。

    太后扬起绝美脸颊,看着淡淡的青烟飘起,上升至穹顶,穿过飞檐青瓦,直至九天之上。

    便如同心头的千斤重担终于放下,太后瘫软下来,侧坐在地上轻轻松了口气,露出了一丝笑容。

    双眸呆呆的望着上方,那是威严肃穆却没有半分人气的大殿穹顶,青烟已经消散在天地间。

    或许这样,死的也算有点意义吧……

    总好过孤身一人锁在深宫,看着望不见尽头的孤寂,直到老死的那一天……

第一百零七章 孤狼临渊独啸月(盟主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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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过天晴,万物复苏。

    几天下来,肃王府的花园内已经百花齐放,春燕在飞檐下筑了新巢,槐柳枝头抽出了嫩叶。

    王府多了些御医丫鬟的缘故,多了几分人气,不过气氛却一如既往的宁静,无人大声喧哗,只是默默做着自己的事情。

    陆夫人这几天都陪在许不令身边,哪怕是夜晚也在许不令身边合衣而眠,丫鬟御医都知道,却没人传出什么嚼舌根的话语,毕竟陆夫人的担忧所有人看在眼里,而许不令则是连动一下都困难,修养了四五天,才能勉强被扶起来坐一会儿,至于什么时候下地行走,就得看老天爷了。

    太极宫之巅的一场大战后,市井间的呼声越来越高,天子也如约手书了一块‘青魁’烫金匾额,锣鼓开道游街过后送到了王府,不过因为中门的匾额是孝宗皇帝手书的,只能挂在侧门上让人瞻仰。

    这块金匾许不令当之无愧,市井间眼红的也多,不过许不令负伤的缘故,暂时还没有不开眼的过来递战帖,来的多是前来拜访送些山海奇珍的江湖老一辈。

    松玉芙也来过两次,本想着来看望一下,却有不好进门,在门口瞄了几眼后便离开了。

    祝满枝到是机灵,申请了个巡街的活儿,在肃王府旁边没日没夜的兜兜转转,不过也没机会见到许不令的人。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转眼到了二月底。

    黄昏时分,奢华马车在王府门外停下,太后在宫女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前来探望的缘故,太后只是一袭红色长裙,腰间进带束着腰身,简约大方没有过多装饰,只在发髻间插着一根金簪,手上挎着一个食盒,食盒里只放了一壶酒。

    “参见太后!”

    护卫和丫鬟出来行礼。

    太后轻轻抬手,缓步走入王府之中,在月奴的带领下来到了后宅。

    睡房的庭院中有些药味,几个御医坐在石桌前,对着堆积如山的书本仍然在琢磨着解毒之法,都是满脸愁容。

    陆夫人闻讯走出了房间,顶着两个黑圆圈,略显疲惫的俯身一礼:“参见太后。”然后不等太后免礼,就准备往回走,看来还没有为太后照顾不周的事儿消气。

    “红鸾。”

    太后叫住了陆夫人,脸上带着几分微笑,走到跟前柔声道:“本宫听御医说了,不令短时间无碍,你这样熬着也不好,回去休息会儿吧。”

    陆夫人确实有些疲惫,不过这几天陪着许不令,看着许不令的脸色一点点好起来,心里其实挺安心的,当下摇了摇头:

    “不用,我撑得住。”

    太后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偏头稍微想了下:

    “本宫今天过来,一是探望不令,二来是听钦天监的道士说,城外芙蓉观特别灵验,求子也好求平安也罢,只要烧柱香很快就好了,也不知真假……”

    陆夫人脚步一顿,光顾着照顾许不令,倒是忘记烧香拜佛了,忙的转过身来:“真的?……算了,不去试试怎么知道……”说着便往府外走。

    太后袖子下的手微微一紧,却还是开口提醒了一句:“天色已晚,现在去明早才能回来,过几天去想来也不迟……”

    陆夫人什么性子,找到个法子便如同找到了救命稻草,半刻钟也等不住,当即快步跑出了游廊,还回头叮嘱了一句:“宜早不宜迟,还请太后帮我照顾着令儿……”说道这里又有点不放心,有些迟疑。

    太后轻轻笑了下:“你放心即可,本宫没那么不靠谱,上次是真的拦不住……”

    陆夫人点了点头,便也不再多说,带着丫鬟叫来马车,连衣服都没换,便直接出了王府。

    ------

    庭院清幽。

    太后缓步走到房门之前,眼神明显有些犹豫和纠结,不过转瞬又被压了下去,转而偏头吩咐道:

    “病人需要静养,你们围在外面像什么话,都去外宅等着,有事本宫自会叫你们。”

    “是!”

    宫女丫鬟还有几个御医,自然不敢违逆太后的意思,微微躬身行礼,便退了出去。老萧本来也站在庭院中,此时也转身离开了院子。

    诺大庭院里安静下来,只有偶尔几声鸟叫从远处响起。

    太后抿了抿嘴,表情恢复往日的端庄宁静,抬手推开了睡房的门。

    吱呀——

    房门打开,关上。

    太后站在屋里,面对着房门,稍微迟疑了下才转过身,看向了房屋里侧。

    屋子里飘着淡淡的药味,幔帐之间,许不令靠坐在床头,只穿着贴身白衣,墨黑长发披在背上,一双桃花眼清明动人,带着几分微笑。

    “……”

    太后忙的又转过身去,想想觉得不对,强自镇定轻咳了一声,把食盒放在了外面的桌上,缓步走向了房屋里侧。

    “参见太后!”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低头行走的太后吓的双肩一抖,心跳的很快,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步伐不紧不慢的在凳子上坐下,打量了许不令一眼:

    “免礼……身子可好些了?”

    许不令表情平淡,与往日没什么区别,轻轻点头。

    房间就此沉默下来。

    许不令不说话,太后自然是无话可说,只剩下两道呼吸声。

    太后渐渐有了点如坐针毡的感觉,目光躲闪没去看许不令的目光,嘴边的话不知忍了多久,才逼着自己说出来:

    “你……上次所说的解毒法子,是真是假?”

    许不令能怎么回答?点了点头:“太后若是不愿,不必勉强,人固有一死,早晚罢了。”

    “……”

    太后紧紧捏着裙子,偏头也不知看着哪里,沉默了很久,才语气平淡的道:

    “你先答应我……以后病好了,回了封地,要善待天下百姓,不能妄起兵祸……心里要装着天下,而不是自己一条命或者一张龙椅……”

    许不令沉默了下,稍稍吸了口气:

    “好。”

    “实话?”

    “我许不令从来言出必践……便如太后所说,为百姓谋天下,而非为一家一姓谋天下。”

    “……”

    太后轻咬下唇,抬起眸子看了许不令一眼,起身走到窗户边,探头在外面瞄了几眼。

    四下无人。

    太后眼神有些慌,悄悄关上了窗户,模样如同偷腥的寡妇般……嗯……好像就是如此……

第一百零八章 凤凰骑狼御九天(盟主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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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已经悄然落下,万家灯火星星点点亮起,春风徐徐吹拂着亭台楼阁,几只早来的春燕从鸟巢里探出脑袋,有些疑惑的看着关的有些早的窗户。

    踏踏—

    脚步轻柔。

    整洁素雅的睡房内,点点药香飘散在空气中。

    身着红火长裙的萧湘儿,便如同穿着一身嫁衣,如墨长发盘在头上,自肩头往下曲线起伏有致,和修长的腿一起勾勒出一副不需丝毫点缀便能艳压群芳的仕女图,往屋里一站,似乎连没有灯火的房间都明亮了几分。

    许不令靠坐着,这次倒是认出了太后唇上的胭脂型号——仙芝斋的茶花脂。

    踏踏——

    宫鞋踩着地毯,略显不稳的步伐渐进,走到许不令旁边坐下。

    萧湘儿带着几分成熟的脸颊很很平静,还是如同长辈看待子侄,不过却难掩眼底那丝慌乱。

    “太后……”

    “别叫我太后……”

    “那叫什么?”

    “两个人,叫什么名字……”

    “哦……”

    窃窃私语,让本就古怪的气氛便的更加古怪。

    萧湘儿犹犹豫豫,打量许不令几眼,暗道:这是为了救他,为了天下百姓救他,明天就自尽,不要乱想……

    稍微凝神静气,萧湘儿恢复了平日里的端庄大气,觉得她年纪大些应该主动点,便咬咬银牙抬起脸颊,做出一副‘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决然模样,双手放在腰间规规矩矩坐着,声若蚊吟的小声道:

    “你……嗯……自便……”

    这句‘自便’,也不知怎么说出来的,话一出口,好不容易稳下来的脸儿又成了血红色。

    许不令看着风娇水媚的俏佳人,想了想,准备靠近几分,结果好像牵动的伤势,倒抽了一口凉气,表情一僵。

    萧湘儿神情紧绷,闭着眼连动也不敢动,许不令每呼吸一次睫毛都颤一下,如同受刑一般。

    熬了片刻实在撑不住,她悄悄睁开右眼瞄了下,见许不令傻愣愣望着她纹丝不动,有些疑惑:

    “怎么了?……害羞不成……没什么的……”

    到这种时候还安慰人,可见其心理素质有多好。

    许不令沉默了会,有些无奈的开口:

    “嗯……受伤了……动不了……”

    “???”

    萧湘儿脸色微僵,有些莫名其妙。

    房间里安静下来,气氛无比的尴尬……

    呼……吸……呼……吸……

    时间一点点过去,许不令纹丝不动,还摆出无辜的模样。

    萧湘儿脸儿的如同红杏,表情十分怪异,纠结了许久,才慢条斯理的重新坐好,有些含糊不清的嘀咕:

    “那怎么办……”

    许不令微微摊开手,明知故问:

    “是啊……那怎么办……”

    “??……你是男人~……”

    “……我知道我是男人……可受伤了……”

    “……”

    萧湘儿瞪着一双杏眼,坐在旁边干望着,眼中甚至有几分悲愤——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才遇上这么个孽障,前几天生龙活虎上房揭瓦,现在连……连……

    萧湘儿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最终咬了咬牙,故作镇定的柔声道:

    “嗯……当年入宫的时候,嬷嬷倒是教过怎么伺候人……好像……嗯……要不你躺下?”

    “好。”

    许不令表情一丝不苟,很是听话,舒舒服服的躺下了。

    萧湘儿如同初次杀鱼一般,根本不知道如何下手,眼神忽闪,手儿捏着腰间系带,想了想:

    “本宫……我是因为你那句‘国威在前,我许家儿郎何惜一死’才救你……你不要想歪,以后就是死,也不能把这事儿说出去……”

    许不令眨了眨眼睛,盯着那双极为漂亮的眸子:

    “只因为这个?没别的?”

    萧湘儿眼神下意识躲闪了下,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

    “没有,你若是多想,便算了。”

    许不令轻轻笑了下:“太后若不愿便罢了,我不是那种……”

    “闭嘴,别叫我太后……今天别叫我太后……”

    萧湘儿微微瞪了一眼,本着‘长痛不如短痛’的心思,抬手就拉开了系带,碧绿的荷花藏鲤绽放开来,景色犹未动人,连屋子仿佛都暖了几分。

    许不令轻轻咳了一声,刚认真打量一眼,便听到一句带着颤音的“你把眼睛闭上!”,抬眼瞧去,佳人抱着胳膊一副凶凶的模样,他只得有些遗憾的闭眼。

    萧湘儿重新在跟前坐下,犹豫许久,才伸出手在许不令的胳膊上碰了下,又触电似的缩回去。

    许不令深呼吸了几口气,想了想:

    “湘儿……”

    “嗯?……闭嘴,没大没小……不说话会死?”

    “……”

    萧湘儿抬手在许不令肩膀上轻拍了下,然后继续研究如何杀鱼,脸儿渐渐涨红,小心翼翼解开许不令衣襟的系带,眼睛偏着望向旁边不看。

    许不令偷偷睁开眼,有些无奈的暗暗摇头,想了想,握住她的手轻拉了一把。

    “呀—”

    萧湘儿一个不稳,就倒在了许不令胸口,极力压抑才保持镇定的心神刹那间就乱了,想要起身,后腰却攀上了一只胳膊。

    “……”

    萧湘儿低头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庞,有些着急的扭动,只是下一刻,便僵在了当场。

    四唇相接。

    暗香如兰,温润如蜜。

    萧湘儿眼睛猛的睁圆,手儿捏着许不令的肩膀,有些难以置信。

    许不令挑了挑眉毛,眉眼弯弯带着几分笑意。

    萧湘儿呼吸明显重了几分,有些想咬人,不过还是忍住了。暗暗想着:我是为了国家大义才救他,明天就喝毒酒自尽,不要胡思乱想……

    安慰好自己后,萧湘儿便慢慢放松了下来。

    原本镇静的双眸,随着心神放松,很快化为了茫然,又不知何时渐渐变成一汪清泉。

    什么国家大义、什么长幼尊卑,此时好像也想不起来了……

    月色不知何时已经落在春日的庭院之中,安静的房间内,幔帐垂下。

    窸窸窣窣——

    碍事的薄裤被丢了出来,荷花藏鲤倒是被有心人留着。

    皎洁月光下,一声吃疼的轻呼随着屋外夜风消散,刚刚抽芽的花枝与柳树轻轻摇曳,隐隐约约间,好像还有人说了一句“真受伤了,太后,你自己……”“不许叫太后~……”只是很快又被春风遮掩,再听不到半点声息……

    -------

    第二卷:孤狼逐凤篇完

    孤狼临渊独啸月,敢上九天逐凤凰。(完)

    第三卷:怒海斩龙篇

    黑锋压城刀如海,剑佩相鸣屠大龙。

    敬请期待!

第二卷总结!

    历时一个多月,第二卷孤狼逐凤篇总算完了,因为改了细纲的缘故,说实话第二卷中期有点乱。

    从写小都督开始就是一卷刚好二十万字,偏差不会超过5000字,结果这一卷写了二十五万字,主要原因就是公孙明的问题。

    本来呼延杰的假冒使臣队伍入京,是个查案的剧情,然后公孙明跑出来说许不令明察秋毫,和第一卷的几个剧情一样被迫装逼,形成一个前期的**,结果发现这个法子不讨喜,然后就给改掉了。

    改掉的代价很大,牵一发而动全身,用小桃花的剧情填补了仁义堂的剧情,然后把**移到了迎春楼。

    因为没有半点铺垫,导致迎春楼的剧情并不怎么好,直接让芙宝背了黑锅,后面直接消失了三十章才缓过来。

    因为第二卷属于承上启下,本来就比较平淡,前期没把**拉起来,结果就是整卷看起来全是日常,虽然日常还行,但刚好遇到了上架,还裸奔上架,追订掉的心里苦……唉……

    第二卷总结为一句话,就是‘许不令从案牍库发现了线索追查,把目光锁定的皇城,结果一无所获,然后钟离楚楚提供了一个意外的消息,从而解毒’。

    这一卷的关键在于钟离楚楚的消息,从这时候开始,主角才脱离预订的轨道走自己的路。

    在布局者的眼中,许不令是被将死的状态,根本没有路可走,到目前也认为是这样的。

    但钟离楚楚送来的意外消息,则是将信息差拉开了,让许不令没按照布局者预订的道路往下走,而是跑到了太后的……

    下棋的人如果不知道自己棋子在哪儿,结果可想而知。

    这些留到第三卷再说吧。

    然后就是第二卷有争议的几个点。

    迎春楼就不说了,处理没什么问题,只是剧情安排的不好,让芙宝背了个大锅。

    然后小桃花。小桃花可能要后期才会出场,毕竟需要时间长大,到时候约莫就是:‘手持一杆铁枪,怀揣一个元宝;一个人情要还,一个血仇要报。’这样的狠角色。

    再者就是孤身闯大内,第一次杀贾易没什么问题,第二次跑去干皇帝确实有点太鲁莽,不过也只是过去试探,带着碰运气的意思,而且……有些故事情节必然是比较不合理,要是合理的话就见不着太后了,这总比在荒郊野外看见公主洗野澡合理。

    年关之后基本上就没啥大剧情,各角色安排之类的,宁清夜没什么存在感是有原因的,因为后面的篇幅比较长,每个女主(包括祝满枝、松玉芙)等基本上还有一段大剧情,所以这里就不详细说了。

    结尾的‘决战太极之巅’,说实话很想写出‘月圆之夜,紫禁之巅,一剑西来,天外飞仙’哪种感觉,只可惜古龙大大的水平太高,肯定是比不上,不过也算完成了一个小愿望。

    还有‘两国满朝文武关注一场小比武有点儿戏’。

    这个要说明一下,套用一个书友的解释:我国的乒乓球天下第一,排名前面的全是国家队。如同有一天,一个人跑到鸟巢,当着全国上下的面,一穿三拿了个第一,还来句“就这?”,显然不能叫儿戏。

    按照设定大玥全民尚武,自持中原大国英杰辈出,忽然就被一个蛮夷打上门,在皇帝眼皮底子一穿三,还得皇帝亲自颁奖。

    要这都被皇帝当儿戏的话,和亲不过是嫁个闺女,纳贡不过给点银子,银子这么多,女人遍地都是,又不缺这一点点,不打仗军费一砍说不定还能给老佛爷修个园子,多吉祥。

    这个比武的重点不在比武,说白了就是一口气,常言‘一寸山河一寸血’,在国家面前再小的东西都是不容践踏。

    还有太后教导‘大丈夫该生则生,当死则死,’。

    大丈夫在该为国捐躯的时候义不容辞,在不能死的时候咬牙忍辱也要活着。举例子就不用了,古来这么多英雄先辈,也不用举例。

    太后这么教导许不令,让他把目光从‘无药可解’的锁龙蛊上移开,去关注些藩王该关注的事儿,这是没问题的。

    再退一步,‘该生则生,当死则死’是一起的,许不令蛊毒的凶手没找到,大仇未报不应该是咬牙忍辱也得活着,怎么能理解成太后让许不令去死。

    至于太后为什么救许不令,这个就不详细说了,反正换个人决战太极之殿,太后肯定不会救的,有些东西写出来就没意思了。

    第三卷怒海斩龙篇是长安卷的收官,有多少字我不清楚,但二十万字估计写不完。

    就到这里吧,剩下的留到下一卷总结。

    为了今天不断章,全发出来了,一滴都不剩。

    新卷初期要准备很多东西,前几天更新如果比较慢还请见谅,等捋顺就开始爆更了。

    最后,还是求点月票推荐票、多谢各位大佬了!

第一章 啊这……

    沙沙——

    细细密密的春雨无声而来,击打在窗户和飞檐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早起的鸟儿茫然的看着雨幕,在飞檐下的横梁间跳来跳去,偶尔发出几声轻啼。

    叽叽喳——

    东方已经泛白。

    彻夜疲惫的女子,被嘈杂的鸟儿鸣叫吵醒,纤白的胳膊伸出被窝,有些茫然的揉了揉眼睛。

    “呜……”

    天没大亮又没有灯火,入眼是灰蒙蒙的,只能看到幔帐的顶端,周身暖烘烘的,身上却有点酸疼,特别是……

    太后茫然的双眼逐渐清明,火烧云也渐渐涌上依旧带着几分红扑扑的脸颊,脸上的慵懒慢慢变成了僵硬。

    我怎么睡着了……

    这是……

    许不令……

    太后浑身一僵,总算是反应过来这儿是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昨天黄昏的时候过来,准备晚上就离开,然后带着毒酒去先帝皇陵自尽……怎么一晃就天亮了……

    太后眼神一慌,准备翻身而起,不曾想身上的异样传过来,让那双绝美的眸子显出几分凄楚,眉峰紧蹙,情不自禁的哼了一声。

    太后显出几分茫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变成这样,她只记得趴在许不令胸口,然后被亲了一下,之后就迷迷糊糊,有些记不太清……

    昨晚……

    ……先骑着……很累很酸……许不令忽然就能动了……求饶……好哥哥……

    乱七八糟的画面和让人难以启齿的话语涌上脑海,太后瞪大着眸子,有些难以置信。

    这疯女人是我?

    难不成做梦了……

    不对……

    太后咬着下唇,眼中显出几分羞愤。

    她未经人事,不可能梦的那般详细。

    那个死小子哪儿都敢亲,推都推不走……求饶也不搭理,好像都翻白眼了……然后就记不清了……

    她是晕过去的!

    太后眼中带着几分错愕——说好的不能动,怎么可能把她弄晕过去,而且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这个孽障……”

    太后神识逐渐清明,浑身的酸痛也逐渐消散,发现自己面朝里躺着,本想转身训斥几句,可刚刚一动又停了下来,有点难以面对……

    毕竟再刚强的女人,这种时候,胆子也大不到哪里去。

    太后抿了抿嘴,手儿抓着被子,没敢去感觉背后的动静。

    恐怕还在睡着……

    反正人已经救了,要不悄悄起身,然后去皇陵自尽……

    不知道毒解了没有……

    肯定解了,要是没解,他岂不是在骗我……

    还是悄悄走吧……

    念及此处,太后眼中显出了几分决然,准备轻手轻脚起身,可不知为何,又有点舍不得离开暖和的被窝……

    刚刚有这个念头,太后脸上便显出几分慌乱,强自镇定心里斥责了几句:萧湘儿,你已经犯下了大错,不死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若是被人发现,百年千年都会被骂做‘淫后’……

    想起发下的毒誓,太后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思绪清扫一空,眼神决然而又释然,慢条斯理的掀开被褥,将被弄乱了的荷花藏鲤整理好,神色平淡的转头看向外侧。

    被褥里空空如也……

    幔帐稍微掀开了一点。

    透过幔帐,可以瞧见灰蒙蒙的房间里,一个身材高挑的男子站在桌子旁,长发如瀑,手中拿着一个酒壶仰天痛饮,清凉酒液从嘴角渗出落在了地上。

    咕噜咕噜……

    太后:(⊙_⊙)!!!

    “嘶——别别别——小不令,快吐吐吐……”

    “嗯?”

    -------

    黑夜将尽,日出之前。

    微弱的光芒从窗纸上透了进来,二月底的清晨还有些冷,幔帐内的空气依旧带着丝丝甜腻,胳膊上的温热和起伏触感十分清晰。

    许不令眨了眨有些疲倦的眼睛,稍微松了口气。

    怎么说总算是实验了解毒的法子,结果嘛……反正不算坏……

    不过许不令在太极殿前确实受了伤,昨晚上几乎又拼了次老命。

    太后可能心理负担比较重,明明已经放松了,汁水充盈的缘故还算配合,可心里防线却很牢固,始终都是目光躲闪,扭扭捏捏,光顾着伺候他,和应付差事一样。

    许不令后来没办法,只能带伤上阵,上辈子会的招数基本上全用在了太后身上,才让太后神志不清的翻了白眼……都哭了……

    说实话,他还是挺心疼的……

    许不令轻轻叹了口气,偏头看着枕在他胳膊上熟睡的女子,背对着他的缘故,只能看到侧脸和耳朵,依旧红扑扑的。

    虽然有着尊贵的身份和辈分,可太后实际上年龄也不大,在前世都算小姑娘了。带着心理负担还被没轻没重的糟蹋,许不令打心眼里不好意思,可道歉什么的太假,也只能以后慢慢补偿。

    天色刚刚发白,有八名死士守在庭院外,也没人会进来打扰。

    许不令认真注视了片刻,昨晚一夜未合眼,两个人都出了不少汗,有些口干舌燥。

    略微琢磨了片刻,许不令没忍心吵醒刚刚睡下的太后,轻柔的抽开了胳膊,起身穿上靴子,在屋里寻找了一圈儿。

    手边的酒葫芦,昨晚上办事的时候喝了不少,还给太后硬灌了几口,空空如也。

    许不令有些头疼,又不好叫下人进来,只能撑着身体,先把地上散落的衣裙收拾好,然后慢悠悠走过隔断,来到外侧的圆桌旁。

    桌上放着个食盒。

    许不令挑了挑眉毛,以为是太后看望他带的东西,便打开看了眼——里面果然放着一壶酒。

    许不令嘴角勾起几分笑意,只觉心中暖暖的。

    把小酒壶拿起来,打开酒塞子闻了闻,味道有点淡、带着点点花香,从来没喝过。

    许不令眨了眨眼睛,凑到嘴边小抿了一口,眼前便是一亮。

    入口柔,一线喉!

    “呵……”

    虽然口感有点古怪,但太后带的东西,昨夜都舍身救他了,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许不令举起酒壶仰头痛饮,甘甜酒液滑入喉头,只觉得浑身舒坦……

    窸窸窣窣——

    刚灌下去几口,背后便传来了声响。

    许不令放下酒壶擦了擦嘴,回头看了眼——太后睁大眼睛,有些茫然的望着他。很快脸色就变成了惊恐,倒抽了一口凉气,手舞足蹈的挥来挥去,带动着身前惊涛骇浪,语无伦次的道:

    “嘶——别别别——小不令,快吐吐吐……”

    “嗯?”

    许不令微微蹙眉,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怎么啦?”

第二章 骗子!

    庭院晨风徐徐,门窗紧闭的睡房内,只着荷花藏鲤的女子,手忙脚乱的想要起身,连遮掩的衣物都来不及找,赤着脚下地,想要跑到外屋,哪想到刚走出一步便是一个趔趄。

    许不令挑了挑眉毛,昨晚上光顾着解毒,也没点灯,此时才有心思仔细欣赏白花花的景色。

    太后已经慌了神,也顾不得身上的异样和穿着,强忍着跑到了许不令的跟前,语无伦次:“别喝别喝……哎呀~快吐出来……”说着抬手使劲拍许不令的后背,还想抬手往许不令嘴里塞。

    也不怪太后这么着急,她这次是以去皇陵奉陵的由头出的宫,毒酒已经配好,怕被巧娥发现一直随身带着,想到许不令卧床不起没法动弹,便放到了外屋。

    可太后万万没想到她会睡着,而许不令竟然大早上的爬起来找酒喝,这酒可是用来自尽的……刚刚用命把你救活,你就嫌死的不够快……

    “哎呀~你快吐啊……”

    太后都快急哭了,在原地直跳脚,抬手便要去扣许不令的喉咙让他吐出来。

    许不令自然满眼茫然,轻柔捉住太后的手腕,轻笑道:

    “怎么了?”

    “唉……”

    太后急的带上了哭腔,摇着胳膊晃来晃去:

    “快吐,这酒喝不得……”

    许不令莫名其妙,低头看了看酒壶:

    “挺好喝的呀……”

    “好喝你个头,快快……”

    太后实在没办法,只能咬牙道:“有毒,喝了会死的,快吐……”

    “……?”

    许不令眨了眨眼睛,抬手在太后的鼻梁上刮了下:

    “淘气~”

    “啐——你——”

    太后真急哭了,用力拍着许不令的肩膀:“快快快……真喝不得……马上就死了……”

    “……”

    许不令仔细打量,太后的焦急不似作假,好像不是在和他打情骂俏……

    !!

    许不令带着几分笑容的脸色当即僵了下来,蹙眉道:

    “你给自己准备毒酒做什么?”

    “……”

    太后表情一僵,却也是顾不得,用手儿在他胸口拍打:“你先吐出来,我求你了……”

    许不令仔细感受了下,此时确实有点不对劲,但只有困意没有难受,估计是‘美人香’之内的毒药。此类毒药带有异香没法用来杀人,毒性不烈没有半点痛苦,多是自尽用的。

    怪不得方才觉得味道怪怪的……

    许不令眉头紧蹙,打量着太后焦急的面容:“你不愿意救我直说即可,为什么给自己准备这种东西?”

    太后已经慌了神,眼泪滚了下来,只是焦急在许不令身上拍打,带着几分怒容:

    “你……你快吐啊!”

    “……”

    许不令沉默片刻,轻轻叹了口气,走到立柜旁取出一个小瓷瓶,到出一颗药丸,就着酒服下。药丸是杏林圣手熬制,可解百毒调理内息,连宁玉合中的毒针都能解,更不用说这种小东西。

    太后跟在后面紧张的看着,直到许不令将药丸服下,还有些焦急:

    “你先把酒吐出来……”

    “吐出来,药不就白吃了。”

    许不令声音柔和,转过身来认真看着太后的双眸:“为什么要自尽?若是不愿意救我,直说即可。”

    太后稍微稳定了心神,各种思绪才重新回到恼海,脸色稍稍变了下,攥了攥手心:

    “和你没关系。”

    说着转身准备往出跑,完全忘记了自己只穿着荷花藏鲤。

    啪——

    一声脆响,在清晨的小屋中响起。

    太后一个哆嗦,继而‘呀—’的惊叫一声,慌不择路的跑回了房屋里侧,左右寻找,找不到裙子裤子扔哪里去了,只能把薄被拉起来裹在了身上,脸色涨红,有些无地自容。

    许不令叹了口气,走进房屋里侧,伤势未愈的缘故,还是有些踉跄。

    太后明显有点紧张,脸上做出决然神色,却是下意识的裹着被褥往回退,眼神躲闪的道:

    “你别管我,我是当今太后……失节本就罪该万死,你活着就行了……以后要多想着百姓……”

    “为了救我,你就自己把命搭上?”

    许不令走到跟前,居高临下,抬手想摸下她的脸。

    太后眼神慌乱,还有些许愤怒:“你把本宫当什么人?我只是不想你死,你对这天下还有用,才会救你……我已经无颜苟活与世,想死想活是我自己的事儿……”说着,便准备绕过许不令,去拿桌上的半壶毒酒。

    许不令抬手挡住去路,稍微酝酿了下,声音柔和到了极致:

    “太后娘娘死我屋里,我还是得死……先坐下来,别这么激动……”

    太后理智逐渐恢复,现在只想一死了之,多活一刻钟,心里的自责和慌乱便会多一分,堂堂太后和男子私会,光是想着就让人不齿,哪里坐的下来。

    太后咬了咬牙,便要挤开许不令从墙角钻出去,只是一触碰,许不令便摇晃了下,手撑住墙壁才站稳。

    瞧见这弱不禁风的模样,太后一愣,此时才想起正事儿,大眼睛瞪着许不令:

    “你毒解了没有?”

    “呃……”

    许不令脸色一僵,抬手揉了揉额头,在床边坐下,欲言又止。

    “???”

    太后脸上的焦急逐渐变成了错愕,继而也快步走到跟前,按住了许不令的手腕,仔细号脉。

    锁龙蛊明显还在阻塞着气血。

    “你——”

    太后猛地站起身来,脸色煞白,眸子里带着不可思议,还有几分悲愤,抬手指着许不令:

    “你……你骗我?你……竟然……”

    语无伦次,带着难以言喻的愤慨。

    若许不令是在骗她,那昨晚两个人是在做什么……私通?

    太后浑身颤抖,不停摇头,有些难以置信的慢慢后退,眸子里五味杂陈,愤怒、无地自容、自责……,但更多的是失望,失望许不令竟然用这种方法来欺骗她的善意……

    许不令摸着下巴,实在有些难以启齿,见太后误会了,也只得讪讪道:

    “嗯……毒解到是解了……”

    “胡说八道!”

    太后眼圈通红,带着悲愤又冲到跟前,仔细号脉,然后厉声道:“锁龙蛊明明还在,你……你……你当本宫是傻子不成?”

第三章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盟主加更)

    多谢【妈妈说我像三鹿】大佬的盟主打赏!

    多谢【成神123】大佬的万赏!

    多谢【萧墨辕】大佬的万赏!

    目前欠债(52/341)……嘶——

    -------

    面对太后的质问,许不令眨了眨眼睛,略显无奈的解释: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本来以为是药到病除,不过……嗯……好像只解了一点点,要慢慢来……”

    许不令昨晚上让太后翻白眼后,其实便发现了,体内的锁龙蛊明显温顺了几分,阻塞的气血也恢复了些,这是尝试各种方法都没能做到的效果,说明法子真的有用。

    可效果……估计只解了百分之一……

    太后满眼莫名其妙,把手放在许不令手腕上仔细感知,以前给许不令号过脉,此时仔细感觉,发现确实比以前好了一点点……聊胜于无……

    “……”

    太后紧紧蹙着柳眉,有些转不过弯来:

    “那……那怎么办?到底有用没用?”

    许不令盯着太后严肃了脸颊,纠结了会儿:

    “自然是有用,不过,好像得慢慢来,要长期吃药……”

    “长期吃药?……”

    太后抿嘴琢磨了会儿,忽然杏目圆睁,猛地站起身来,用被褥包着自己,难以置信的瞪着许不令:

    “你……你休想……我……呸呸呸——我……”

    许不令摊开手:“太后……好像是只能慢慢来,不然……昨晚上就算白给……”

    “白给?”

    太后愣愣的站在原地,脑子里一团乱麻,强行咬牙才稍微镇定下来,分析了下目前的情况。

    法子有用吗?

    有,许不令没骗人……

    本来准备解毒后自尽,若是解毒要循序渐进的话,就得继续……

    直接去死,昨晚就白救了……

    没解完毒就不能死……

    那这和私通有什么区别?

    太后柳眉倒竖,瞪着许不令,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

    许不令表情略显尴尬,认真劝说:“嗯……约莫一百来次就行了……太后……总不能做无用功……”

    “啐——”

    太后呼吸渐渐急促,左右看去,似是想一头撞死在屋里。

    许不令叹了口气:“开弓没有回头箭……要不……”

    “你——”

    太后裹着被褥在屋里走来走去,心乱如麻,心烦意乱,或许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就是现在这状态,这还不如不救……

    太后恼火了片刻,便冷着脸瞪着许不令:

    “你怎么不早说?”

    许不令很是无辜:“我事先也不知道……”

    太后咬了咬牙:“你确定慢慢来就有用?”

    许不令摩挲着手指,打量了太后一眼:

    “要不……试一试?”

    “……?”

    太后紧紧攥着手儿,眼神很凶的瞪了许不令半天。

    许不令勉强露出几分笑容,说实话很难坦然以对。

    太后深深吸了口气,偏头看了下外面的天色,距离天大亮还有一会儿,便快步走到许不令身前,赤脚在他腿上踢了下。

    “那就快点快点快点……”

    “……”

    许不令往旁边坐了点,眼神示意。

    太后脸色涨红咬牙切齿,犹豫片刻,气哼哼的把被褥扔到地上,往旁边一躺,双手规规矩矩叠在腰间,闭着眼睛一副坦然受刑的模样。

    许不令有点头疼,心里抗拒的话,半晚上都不一定能翻白眼,只能轻声劝慰:

    “太后,你放松点……”

    “别叫我太后……”

    “……湘儿,放松点……”

    “……”

    窸窸窣窣……

    ------

    春风一度,转眼已是晨曦初露,暖阳洒在王府庭院的角角落落,丫鬟们开始忙活起来。

    后宅安静的睡房之中,乱七八糟的声响已经停止。

    太后额头挂着汗珠,脸色涨红咬牙起身,瞪着旁边笑容温和的许不令,绕是心智过硬,也难免显出了几分小女儿的羞涩,紧紧用被褥包着自己,好半天才缓过气来。

    “你……你不是不能动吗?”

    “毒解了些……就能动了……”

    “呵……啐……不让亲还……”

    “没办法……解毒嘛……”

    许不令身上有伤,真的有点吃不消,不过表情还算淡然,只是轻柔帮她整理着凌乱的头发,温声道:

    “湘儿……我……”

    “闭嘴,没大没小……”

    “……太后……”

    “哎呀~……”

    太后急得跺了跺脚,却也不知该怎么办了,把手从被褥里探出来,按着许不令的胳膊仔细感觉了下——嗯,确实消退了一点点……

    许不令眨了眨眼睛:“好像真是这样……”

    太后咬着下唇,憋了半天,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走了走,也不知用了多大的毅力,才下定决心,冷声道:

    “一百次!多一次都不行,到时候就算不解毒,我也会自尽,你自生自灭……”

    许不令温声劝说:“你别抱着这种想法……”

    “你闭嘴!”

    太后瞪着面前的祸害,咬牙切齿:“我救你已经仁至义尽,你再说我现在就死给你看……已经两次了,我记着的……”说着实在委屈,眸子里又挂上了泪珠。

    许不令知道太后情绪波动太大,也急不得,只能先稳定她的心绪:

    “好,嗯……一百次就一百次……”

    太后稍微冷静了下,又有些慌乱的来回渡步:“怎么能这样……不能活不能死,总不能住在王府……你……你就是个祸害……”

    许不令琢磨了下:“我过两天,到城外找个道观养伤,太后要不……”

    要解毒就得那啥,总不能天天往宫里跑,太后也不可能天天到王府来。

    一百次……

    太后想想便觉得脊背发凉,一次都能把她折磨死,可若是不答应,前两次就白费了,那不成私通了嘛……

    在屋里来回渡步了会儿,太后只得点了点头:“我去宋氏的皇陵住几天……你……到时候去看望你……”

    说着便闷着头往出跑。

    许不令无言以对,连忙俯身拉住了她的手腕:

    “……衣服……”

    “……”

    太后深深吸了口气,转身又赤脚在许不令的腿上踢了下,左右寻找。

    许不令把叠好放在柜子里的衣裙拿出来,递给太后。

    太后脸色时红时白,抱着衣裙跑到屏风后面,便窸窸窣窣,稍许过后:

    “喂!你……你把带子扯断了……”

    “……我找找……给……将就一下……”

    “转过去……再看我……我……”

    “咳……”

    “把被子枕头都换了……红鸾回来……唉~你就是个害人精……”

    “好……”

第四章 桃花依旧

    细细密密的春雨洒在国子监的亭台楼阁间,后方素雅院落中,桃花一夜之间绽放,原本光秃秃的桃花林恣意盛放,如同在烟雨蒙蒙的国子监降下了一片胭脂云。

    桃花林旁的茶舍内,小炉上的茶壶发出‘噗噗’的轻响,身着文袍的宋玉手持折扇站在屋檐下,望着面前的桃花林久久没有回神。

    隐隐约约间,似是有个豆蔻之龄的女子在千树桃花之间游走,仔细瞩目,眼前却又只剩下桃花林……

    踏踏——

    雨幕沙沙中,细碎的脚步声从院外传来。

    挑着两筐宣纸的刘云林,穿着蓑衣带着斗笠来到了桃林中,把竹筐放在书案旁,俯身一礼,然后走进了茶舍中。

    宋玉回过神来,收起折扇,走到茶舍的蒲团旁坐下,轻轻叹了口气,眉宇间带着几分愁容。

    刘云林在小案对面坐下,坐姿谦卑,略微琢磨了会儿,轻声道:

    “王爷,非卑职不想阻拦,当时刘太尉等三番五次恳请圣上下令,让许世子莫要上场。可圣上也不知抱着什么想法,偏偏就没有阻拦……”

    宋玉慢条斯理泡着茶水,声音平淡:“皇兄重文轻武,刘平阳、韩忠瑜等人说话的份量本就不重。再者当时皇兄丢了脸面,需要个人把脸面拿回来,除开许不令,也没有其他人能做到了……而且锁龙蛊无药可解,许不令迟早是死,死在太极殿前众目睽睽之下,皇兄也可以和肃王解释许不令是为国而死,免得无缘无故死了让肃王心生不满……”

    刘云林点了点头,回忆着太极殿外发生的一幕幕:“以当日所见,许世子不管不顾舍命一搏,贾公公不一定能拦得住,王爷的眼力果然毒辣……”

    “许不令乃天之骄子。肃王把他扔到边军磨砺,本就是抱着树立威信的意思,和将士同吃同住、立下赫赫战功,等到及冠封王之时,才能上下一心掌控住凉州铁骑……本以为他性格暴虐,却没想到火爆到这种地步,就为了一口气,便敢把命搭进去,真是……唉……”

    宋玉把茶杯放在小案上,有些失望的意思。

    刘云林皱眉想了下:“卑职也没料到许不令这般鲁莽,按理说他连皇宫、案牍库都敢闯,不该这般愚忠才对……”

    宋玉轻轻摇头:“这不是愚忠,身在将门本就该寸步不让,许家长年和北齐摩擦不断,若是许老将军、许悠在场,结果也是一样的……”

    刘云林沉默片刻,脸色显出几分愁色:“可许世子中了锁龙蛊,本就只有一次舍命一搏的机会,这次把自己打成了废人,御医虽然说暂时无碍不会死,可想要再动武显然不可能了,王爷的谋划……岂不是等同于丢了刀……”

    宋玉吸了口气,偏头看向满园桃花,沉默了许久,才低声道:

    “许不令乃天道垂青之辈,不可能就此成为废人,稍微缓上一缓,看他的伤势恢复的如何……”

    “若是许不令真废了……”

    “……成大事者,不计一时之得失……”

    “诺……”

    ________

    皇城大内,立政殿中,千树纸花早已经凋谢,万千桃花绽放在枝头。

    因为贾易的死去,立政殿换了宫人打扫,角角落落依旧干净整洁,却没有以前那么整洁了。

    桃花的花期只有半个月,二月末是最美的时候。

    清晨时分,早朝刚刚散去,宋暨身着龙袍缓步来到了崔皇后故居,在凉亭内的躺椅上坐下,看着庭院中的花海,拿起了手边的那一只玉箫。

    呜呜——

    箫音凄清苍凉、如泣如诉、若虚若幻,是自古流传至今的《凤求凰》。

    人无完人,宋暨的心力都放在政务上,自幼对琴棋书画等雅物天赋不够,这首曲子,只能说是熟能生巧,匠气很重,有其形而无其意,不过吹的很认真。

    贾公公撑着油纸伞站在石亭外,看着空荡荡的小榻,有些唏嘘的摇了摇头,耐心等待一曲终,才开口道:

    “圣上,往事都过去了,不该常挂于心头。”

    宋暨面色古井无波,只是看了眼曾经还有伊人就坐的小榻:

    “当年小婉对朕很嫌弃,老是说朕不会作诗、不会吹曲,和学堂里的老夫子似的……这么多年过去,总算是把曲子学会,要是小婉还在,应当会夸朕一句吧……”

    贾公公走进凉亭站在宋暨背后,想了想,满是褶子的脸上带着几分感叹:

    “若是皇后还在,肯定会。”

    “呵……”

    宋暨放下玉箫,将本就不多的多愁善感扫去了一边,靠在躺椅上稍微思索了下:

    “许不令的伤势如何了?”

    贾公公摇了摇头,唏嘘道:“锁龙蛊压了一年,寒毒在体内积蓄过多,前几天为了争口气,在太极殿前不管不过全力而为,虽然事先吃了药物压制,却还是动了根本,毒快入心肺了……性命一时半会无碍,可也只是吊着条命,不说动武,能站起来走两步,都是他体魄异与常人,换做寻常人,恐怕连手指都动不了。”

    宋暨手指敲着躺椅扶手,轻轻叹了一声:“许不令这娃儿,倒是颇有许老将军当年的狠劲儿,若是放在甲子前,也是百年难遇的将才……可惜了……”

    贾公公犹豫了下,上前一步轻声道:“以许世子目前的身子骨,恐怕没法再去国子监读书,肃王刚刚传讯过来,询问伤势,也有接许世子回肃州养伤的意思……”

    宋暨看着满园桃花和细雨,稍微沉默了会儿:

    “肃州距离长安近千里路途,舟车劳顿反而伤身,行刺的贼子尚未查到,朕也不放心……就让许不令在京城养伤,吉人自有天相,说不定身体就好起来了,到时候再回去也安稳些……”

    贾公公点了点头,微微躬身:“诺,老奴这就手书一封,给肃王回信……”

    春雨绵绵,桃花依旧。

    清远幽然的箫音再度响起,花枝随着雨珠落下轻轻摇曳。

    明明春色满园,此时此刻,却只剩下了帝王的孤寂……

第五章 真是好姐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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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谢【疯狗李漠然】大佬的两万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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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沙——

    春雨总是来的无声无息,绵软悠长似乎一下没有停下来的时候。

    清晨时分,马车在王府的大门外停下,月奴眼神疲惫,从马车上跳下来,撑开伞扶着陆夫人下了马车。

    陆夫人依旧一袭淡绿春裙,昨夜只在马车上靠着眯了会儿,眼圈发红,发髻也有些散乱。

    芙蓉观在城外十里处玉峰山,路途还是比较远的,昨天连夜出城,抵达时道馆都准备关门了。好在萧陆两家的面子大,听闻是陆夫人过来,道观连忙又重新开门清扫,让陆夫人可以安安心心的在正殿里烧香。

    陆夫人担忧许不令的伤势,心自然很诚,硬生生在三清祖师前面跪了一晚上,各种好话都念叨了一遍,香火钱自不用说,把芙蓉观的老道长吓得都不敢接。

    清晨时分,陆夫人也没在道观里休息,直接就带着丫鬟护卫踏上的归程。

    本来丫鬟护卫陪着她熬了一晚上,人困马乏应该休息半天的,可陆夫人总觉得心里很不安,感觉……嗯……也说不出什么感觉……反正就是觉得不对劲,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陆夫人下了马车,便快步小跑到了朱漆大门下,把丫鬟叫了过来,轻声询问:

    “令儿没事吧?”

    丫鬟也不敢和神情紧绷的陆夫人开玩笑,认真道:“小王爷没事,太后娘娘守了一晚上,老萧出来报了几次平安。”

    “哦……”

    陆夫人紧绷的心这才放下,稍微整理了下发髻和衣裙,端庄有礼的缓步走向后宅。

    连接前后宅的唯一通道垂花门外,老萧杵着拐杖和门神似的的站在大门中央,软塌塌的家丁小帽歪歪斜斜,脸上少有的带着几分着急,不时回头看上一眼,却也看不到什么东西。

    踏踏——

    陆夫人带着几个丫鬟从游廊中走了过来,速度还比较快。

    老萧心里咯噔一下,只觉得‘世子命休矣’,忙的含笑抬手:

    “陆夫人这么早就回来了?没在道观休息?”

    嗓门很大,估计外宅的门房都能听见。

    陆夫人吓了一跳,不过老萧的性格本来就是大大咧咧,也没有在意,只是轻声道:

    “萧老,你声音小点,别惊扰到了令儿。”

    “呵呵……”

    老萧站在垂花门中央,有些唏嘘的摇了摇头:“小王爷胆子大着,吓不到……芙蓉观咋样?”

    老萧是许不令的贴身护卫,当年把许不令从尸山血海里硬背出来的,陆夫人见老萧客套寒暄,自然不能失了礼数,便在垂花门外停下了脚步,微笑道:

    “听里面的香客说挺灵的,希望能有用。”

    老萧砸吧着嘴,轻轻叹了口气:“这种东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烧香拜一拜菩萨也是好事……嗯……小王爷其实也信佛……”

    陆夫人轻轻蹙眉:“芙蓉观是道门……令儿信佛?我怎么没听说过?”

    老萧满口胡诌,没话找话:“王妃信佛,小王爷便也跟着信了……”

    “是嘛……”陆夫人抿嘴琢磨了下:“这可咋办……令儿信佛我去拜道士,道祖老爷会不会生气……”

    “应该不会,香火钱到位就行了……”

    “哦……也是……”

    “……”

    无话可说了。

    老萧摩挲着拐杖,抬眼望着天空:“今儿个天气倒是不错……”

    “……”

    陆夫人微微偏头,有些莫名其妙的嗯了一声,便抬步上前,准备进去。

    老萧无可奈何,正准备装病躺下堵路,好在后宅的人不是聋子,总算是听到了声响。

    踏踏踏——

    快步小跑的声音传来。

    陆夫人抬眼望去,一袭火红长裙的太后从廊道里走出来,脚步有些不稳,眸子里的疲惫不加掩饰,头发也乱糟糟的,显然是操劳了一晚上。

    瞧见此景,陆夫人心里一暖,表情缓和了几分,欠身一礼:

    “参见太后……辛苦了。”

    “嗯……不辛苦……”

    太后刚刚才被许不令折腾的求死不能,现在腿上还酸疼酸疼的,走路都飘,却不得不摆出端庄有礼的太后气度。在廊道中停下,裙子下的腿忍不住的微微打颤,只觉想死的心都有了。

    陆夫人颔首回应,走到跟前稍微打量,忽然觉得有些古怪——太后虽然很疲惫,站姿也怪怪的,可皮肤水嫩,精神气也和以往有些不同,就像是深宫积攒十年的怨气全没了一样……

    太后察觉到陆夫人的眼神,心里便是一紧,脸上做出波澜不惊的模样,继续闲话家常:

    “昨晚上没合眼吧?回来了就去休息一会儿……”

    有丫鬟在,陆夫人也不好盯着太后打量,只是稍微瞄了一眼:

    “太后也一晚上没睡?”

    “哦……照顾令儿,怕你担心,本宫哪里敢合眼……”

    “有劳太后了……”

    陆夫人几天都没怎么合眼,精神难免有些恍惚,虽然觉得太后有些不同寻常,不过太后操劳一晚上,许不令伤又没好,也没心思瞎想,只是露出几分微笑,柔声道:

    “太后去休息会儿吧,我来照顾令儿即可。”

    太后坐立不安,生怕被陆夫人看出半点异样,哪里敢久留,故作镇定的摇头轻笑:

    “无妨的,昨天准备去皇陵,那边的人恐怕已经等了一天,本宫还是早点过去,免得宗室的老人多嘴絮叨。”

    陆夫人想想也是,堂堂太后跑来照顾一个藩王世子,就好比君主给臣子守夜,本就不合规矩,当下也没有劝阻,只是关心道:

    “太后当心身体才是,在马车上休息一下,我就不送了。”

    “嗯。”

    太后颔首示意,便转身走出垂花门,步伐端庄大气,可惜下阶梯的时候腿软踉跄了下,腰下酸楚传来,太后脸色猛然涨红,又迅速恢复如初。好在背对着陆夫人没被发现脸色的变化,太后忙的抬手扶着巧娥,柔声解释:

    “熬了一夜,确实有点累,休息一下即可,不用担心本宫……”

    “哦……实在麻烦太后了……”

    陆夫人眨了眨眼睛,目送无话不谈的闺密渐渐远去,心里面还有点感动……

第六章 石楠花的味道

    雨帘自屋檐落在了庭院之中,淡淡花香和鸟鸣环绕周边。

    陆夫人带着几个贴身丫鬟,双手叠在腰间快步行走,不时还回头瞄一眼,总觉得太后哪里不对劲,可有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走到许不令睡房的附近,月奴忽然顿住了脚步。

    陆夫人有些疑惑的偏头看了眼:

    “怎么啦?”

    月奴站在原地,眼中带着几分惊喜和意外,抬手指了指前方,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

    陆夫人微微蹙眉,此时才抬头望前面看去,这一看,便愣在了当场。

    只见昨天还躺在床上,连坐起来都困难的许不令,手扶着门框站在睡房的门口,脸上带着那个熟悉的明朗笑容,轻柔话语传了过来:

    “陆姨。”

    “……”

    陆夫人浑身猛的一震,方才的心绪一扫而空,刹那间失了神,愣愣望着许不令,睫毛颤动,眸子里满是难以置信。

    许不令身上的伤痛不是假的,站起来也不容易,扶着门框抬手招了招:

    “陆姨?”

    “……呀——”

    陆夫人总算是反应过来,惊叫了一声,手忙脚乱的跑到跟前,想也不想直接就扑进了许不令怀里,死死抱着许不令,眼泪顿时就滚下来了:

    “令儿……你……你……”

    声音发颤,语气哽咽,激动、惊喜、紧张、疑惑、委屈……百种情绪夹在其中,最终化为了一道“哇——”的哭声。

    陆夫人憋了这么多天的情绪,总算释放了出来。

    看到许不令遍体鳞伤没有哭出声,看到许不令卧床不起没有哭出声,可在许不令终于站起来的时候,便再也忍不住了,哭的撕心裂肺,声音越来越大:

    “令儿……呜呜——”

    许不令摊开手让陆夫人抱着,明明是个小女人,却把他箍的有些喘不过气,想了想,抬手也抱住了陆夫人,手在微微颤抖的后背上轻拍了几下,柔声安慰:

    “我没事,休息几天,很快就好起来了……”

    “呜——”

    陆夫人脸颊紧紧贴在许不令的肩膀上,生怕下一秒许不令又躺下了,只是委屈的哭,语无伦次的说着话,却也听不清说的是些什么。

    月奴和几个丫鬟站在游廊里,知晓夫人的性子,都是幽幽叹了口气,也没有上去插话,默默退了下去。

    “呜呜——”

    春雨细细绵绵,一道抽泣声夹在其中,听得让人心酸。

    许不令轻扶着陆夫人的后背,仍由她抱着哭发泄心里积攒的情绪。淡淡幽香传入鼻尖,此时却生不起什么旖旎心思。

    也不知过了多久,陆夫人眼泪儿都快哭干了,声音才渐渐小了下去。

    许不令轻轻笑了下:“陆姨,我没事的,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嗯……”

    陆夫人大哭一场,精神反而好了几分,慢慢回神过后,想起许不令只是刚刚能站起来,脸色又紧张起来,慌慌忙忙扶着许不令,语无伦次的说道:

    “快,回去躺下,谁让你起来的…………走慢点……”

    许不令摇头轻笑,被扶着慢步走到里屋坐下,本来想说几句,却被陆夫人强行按着躺下了。

    陆夫人展开叠成豆腐块的被褥,把许不令捂的严严实实,又来回走动,却也不知道要干什么。

    许不令老老实实躺着当病患,瞧见陆夫人眼圈通红疲态尽显,轻声劝道:

    “陆姨,坐下来休息会儿吧。”

    陆夫人心里的激动大于担忧,还没稳住心神,言听计从的在旁边坐下,还含笑安慰着:

    “我没事……太后没骗人……芙蓉观还真灵验……待会儿我再去芙蓉观上柱香,说不定明天病就好了……”

    许不令无奈的勾了勾嘴角,略微琢磨:“芙蓉观看来是块风水宝地,我的伤病没几个月好不了,要不去芙蓉观养一段时间?听说那里景色也不错……”

    陆夫人经过提醒,眼前一亮:“对啊,明天我送你去芙蓉观静养,每天上柱香,肯定很快就好了……要不今天就过去……不行,你不能舟车劳顿……”

    嘀嘀咕咕。

    许不令心里暖暖的,见陆夫人心力憔悴之下有些神色恍惚,便往里面移了点:

    “陆姨,躺一会儿吧,有什么事儿睡醒了再说。”

    “哦……”

    陆夫人知道自己熬夜太多,已经有些思绪不清了,当下也没有强撑,踢掉了宫鞋,便合衣在许不令旁边躺下,如同前几天一样抱着许不令的胳膊。

    “……”

    昨晚上都在欺负太后,没破戒还好,这一破戒……

    许不令轻咳一声,抬眼望着上方,一副‘君子勿动’的模样。

    陆夫人前几天都这么贴身照顾,除了关心还是关心,心里其实没什么异样心思,靠着枕头便闭上了眼睛。

    不过……

    陆夫人刚闭上眼睛放松心神,忽然又抽了抽鼻子,娥眉微微一蹙。

    许不令察觉到陆夫人胳膊紧了下,身体也跟着一僵。

    屋里忽然就安静下来,连呼吸声都微不可闻,安静的有些压抑。

    呼……吸……呼……吸……

    陆夫人闭着眼,忍了很久,手儿还是不听使唤的在被褥枕头上摸了下,又闻了闻:

    “……令儿……枕头被褥怎么都换了……”

    许不令闭着眼睛,连心跳都尽量稳住,柔声道:

    “……昨晚上太后照顾我,我想喝酒给我喂了一口,太后也不会伺候人,弄撒在了被子上,便全换了……”

    “哦……我就说味道怎么怪怪的……”

    “……”

    “……不像是酒的味道……有点……有点像石楠花……”

    “呵呵,是嘛……太后昨天其实很辛苦,熬到三更时分,实在撑不住,便趴在床边睡着了,屋子里暖和可能出了些汗吧……唉,挺感动的,得找个机会答谢一番才是……”

    陆夫人疲惫不堪,其实已经半梦半醒,小声嘀咕:

    “有什么好感动的……要不是她叫你进宫……你怎么会受伤……”

    房间里渐渐没了话语,只剩下一道平稳的呼吸。

    许不令暗暗松了口气,偏头看着陆夫人眉梢微蹙的面容,注视很久,抬手在鼻子上轻轻刮了下……

第七章 画中仙

    魁寿街笼罩在雨幕之中,亭台楼阁都是雾蒙蒙的,肃王府周边多了些萧家的护卫,还有狼卫等等,偶尔也有身份清白的江湖人来到大门前,隔着老远观摩天子亲笔书写的‘青魁’金匾,夸赞议论声时而响起。

    王府外的街角,松玉芙扛着小伞躲在一个花坛旁边,时不时探头瞄上一眼,想要上门却又有些不敢。

    上次在太极宫外,她亲眼看着许不令挺身而出,以天人之姿打得敌国使臣跪地求饶,其实心里可激动了,许不令受了伤,也曾跑过去想看看,只可惜皇城之中她一个姑娘家自然不能乱走。后来许不令回了府上,去拜访也不合适,便只能在这里干等着。

    松玉芙在府门外偷偷观察了两天,进出的丫鬟和御医表情都渐渐放松,看模样伤势是稳定下来了,按理说可以上面拜访一下,可又有点不好意思,毕竟人家在养伤,进去打岔不好……

    可是……

    松玉芙想着去岳麓山的事儿,便有些头疼。

    虽然许不令答应到时候会去看看,可具体什么时候去却说不准,就这么一走,万一七老八十的才过来,她不得活活等死……

    “早知道就不说‘许世子肯定出事儿’,乌鸦嘴……”

    松玉芙抬手在自己唇儿上轻打了下,觉得还是再等几天,确定许不令安然无恙后再走,到时候祝福一句:“许世子肯定平平安安回西凉”,也免得被许不令记恨上。

    松玉芙在王府外等了半天,没瞧见许不令有出来的架势,便悻悻然走向了竹籍街。

    上次徐丹青在皇城里露了脸,因为许不令的横空出世没人注意,但事后诸多王侯公卿反应过来就不一样了。

    无数文人墨客、公主夫人、小姐女侠,都开始寻找徐丹青的下落,目的各不相同,求画的、求被画的、切磋的、交友的……,挡都挡不住。

    徐丹青‘画圣’的名头太大,本想直接离开长安。可松玉芙不走要等人,徐丹青也不好独自离开,只能小心翼翼的躲在屋里不出门,巷子里有点动静就唰的消失了,说起来还挺可怜的……

    松玉芙扛着小伞穿街过巷,来到竹籍街的小院外敲了敲,开口道:

    “徐伯伯,是我,没外人。”

    院子里安静了会儿,墙头上冒出个脑袋瞄了一眼,之后院门才打开。

    徐丹青小心翼翼,让松玉芙赶快进来,又把院门关上,有些头疼:

    “玉芙啊,这地方是呆不下去了,早些收拾东西走吧,不然伯伯被找到,就不用走了……”

    “再等几天……”

    松玉芙抿嘴笑了下,便跑到了正屋,看着挂在画架上正在晾干的一副丹青画。

    水墨丹青刚刚画成的缘故,墨迹还有些潮湿。

    画上是个风华绝代的男人,桃花眼眉若剑锋,手持一杆长槊站在太极宫之巅,白衣随风雨飘摇,身若苍松纹丝不动,强劲有力笔锋把那股一骑绝尘的气势展现的淋漓尽致,初看是‘众生皆蝼蚁,唯我真仙人’的锋芒毕现,再看却又有云淡风轻,越快越好看,怎么看都不腻。

    松玉芙双手叠在腰间,笑眯眯的望着画卷,抬手想摸一摸又怕毁掉了这副画,只能眼巴巴望着。

    徐丹青站在跟前,摸着胡须,眼中露出几分得意:

    “伯伯此生最满意的杰作,共有三幅,一副是崔皇后的‘桃花回眸’,一副是宁玉合的‘剑舞’,剩下的就是这副‘画中仙’。话说伯伯还是第一次画男人,嗯……确实和女儿家截然不同,如画苍天古木而非小桥流水,格局、意境都不一样……”

    松玉芙半个字没听,只是眼巴巴望着画卷,很是满意:“伯伯果然厉害,谢谢啦,这副画我会好好收藏。”

    “……”

    徐丹青脸色一僵,摸着胡子欲言又止、止又欲言,酝酿许久,才呵呵笑道:

    “玉芙啊,君子不夺人所爱,这副画,算是伯伯目前最得意的一幅画……”

    松玉芙微微蹙眉,略显疑惑:“徐伯伯的画,不都是送人了嘛?”

    “送人……”

    徐丹青眨了眨眼睛,很是纠结的说道:

    “我当年画八美图,其实是想给自己看……”

    “那为什么又送人了?”

    徐丹青沉默片刻,有些无奈:“送人……是因为他们不给伯伯银子,还打伯伯……唉……”

    “……”

    松玉芙顿时了然,有些唏嘘的叹了口气,想了想:“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伯伯是文人,可不能出尔反尔……”

    “伯伯是江湖人……”

    “江湖人一诺千金……”

    “……”

    徐丹青呵呵笑了两声,摆了摆手:“罢了,给你就给你,你先回去等两天,晾干了再让你过来取。”

    松玉芙这才满意,嘻嘻笑了下,就小跑了出去。

    徐丹青长叹一声,在画卷前稍微琢磨了片刻,满眼都是舍不得。

    画了一辈子画,结果到头来一幅画都没落在自己手上,身为文人还不能提银子,名声倒是大,可有个啥用……

    长吁短叹了片刻,徐丹青忽然心念一动。

    玉芙这丫头……好像看不懂画……

    念及此处,徐丹青悄悄把门关上,然后摊开宣纸,研墨执笔……

    送一幅画儿罢了,又没说非得送这副……

    ------

    春雨润物无声。

    天色不知不觉间暗了下来。

    肃王府,后宅睡房。

    陆夫人侧躺在枕头上,迷迷糊糊间,脸儿逐渐发红,梦里又回到了年三十的那一晚。

    那只大手揉来捏去,怎么挣扎都挣扎不开……

    想要起身却使不上力气,感觉身上很酸,好想找个东西蹭一下……

    那只大手好像又和上次不一样,顺着肚子滑了下去……

    “……”

    陆夫人睁开眼睛,看着已经光线昏暗的房间,眸子里带着几分茫然。

    索索—

    布料磨蹭的轻微声响回响在耳畔。

    陆夫人渐渐回过神,后背很暖和,腰上有只手搂着她,轻轻揉按,还有些往下靠的意思……

    !!

    陆夫人猛然瞪大眼睛,终于想起自己现在哪儿、背后是谁了。

    “呀……”

    陆夫人微不可觉的喃了一声,身体紧绷,悄悄把腰上的手拿开,回头看了眼——许不令侧躺在她背后,她一动便睁开了眼睛,有些茫然眨了眨。

    “陆姨……”

    “……”

    陆夫人脸儿还是红的,额头挂着汗珠,瞪着大眼睛,有些不可思议。

    许不令瞧见陆夫人的眼神,便晓得刚才做梦摸太后肯定摸出事儿了,脸色微微一僵,又转瞬恢复如初:

    “怎么啦?”

    “……”

    陆夫人抿了抿嘴,有苦说不出,稍微沉默了片刻,便起身做出了正常模样,柔柔一笑:

    “没什么,睡醒了……你能起身就好,我回萧家歇几天……你……有事和丫鬟说,我随时过来……”说着陆夫人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房间……

第十章 计数器(57/348)

    避暑山庄是给皇室避暑的地方,还没到夏天,里面留守的宫人并不多,太后过来的比较仓促没提前通知,只带着贴身宫女和护卫,诺大山庄内有些人烟稀少的意思。

    知道肃王世子要去芙蓉观静养,太后早上就吩咐过准备去探望,巧娥见车队到了,便抱着个托盘,里面放着首饰、胭脂之内的物件,来到湖畔观景亭后面的游廊中。

    巧娥本想开口呼唤一声,抬眼瞧去,却愣了下。

    只见景色绝美的观景亭中,太后靠在柱子上,姿势有点别扭,裙子下的腿搅在一起,抱着胳膊紧咬下唇,脸儿红的吓死人,额头上挂着些许汗珠,眸子水汪汪。稍许好像回过神,脸色猛的发白,轻轻“啐—”一口,表情很凶,只是很快又红了起来……和九节娘娘说的走火入魔似的……

    “?”

    巧娥一愣,她和太后年纪一样大,久居深宫,私下里其实也会偷偷的一个人躲在屋里那啥……不过她从小陪伴太后,可从未见过太后会想这些事情,而且对这种事儿很反感,一直端庄稳重,怎么今天……

    难不成春天来了的缘故?

    巧娥抿了抿嘴,想要偷偷离开不打扰太后的雅兴,可待会马车就准备好了,晚点太后又得说她不守时……

    巧娥犹豫了片刻,退到了廊道的拐角,然后故意蹦哒了几下。

    踏踏——

    观景亭中,太后猛然回过神来,发觉自己的手位置不对,急急忙忙站直了身体,稍微整理好头发和衣裙,摆出观赏雨景的架势,端端正正不苟言笑。

    巧娥毕恭毕敬,端着托盘走进了观景亭,在太后旁边放下,欠身一礼:

    “太后,婢子给你收拾打扮?”

    太后蹙眉满不情愿,看了看托盘里用来取悦男人的胭脂水粉首饰等等,冷声道:

    “有什么好打扮的,又不是逢年过节……”

    “?”

    巧娥眨了眨眼睛,不明白一直对‘宣和八魁’身份洋洋自得的太后,怎么忽然就转性了……上次见客不修边幅,好像是被许世子气到了,某非这次又生谁气了?

    “太后……真不收拾一下?去烧香,要衣冠整洁……”

    太后心乱如麻,她哪里是去烧香,她是去自投罗网……稍微纠结了会儿,太后觉得过于反常也不好,便在观景亭里坐下:

    “时间还早,待会再打扮……”

    “哦……”巧娥也不敢和太后讲价,便在旁边坐下,想了想,帮忙给太后揉按肩膀腰腿放松。

    哪想到轻轻一碰,太后就是一个哆嗦,本能的抱住了鼓囊囊的胸脯,满眼戒备。

    巧娥:“……?”

    太后反应很快,又恢复了寻常时候的模样,平淡道:

    “最近心烦意乱……我让你回宫取的东西,你取来了没有?”

    巧娥略显疑惑的‘哦’了一声,从怀里取出个小木牌,红木质地,婴儿手掌大小,旁边还插着一支镶金刻刀。太后平日里喜欢奇巧物件,纸张容易丢不好储存,便用木牌来记录时间间隔比较长的东西,比如每年开花时间、下雨下雪的时辰等等。

    太后把红木牌子接过来,从旁边取下刻刀,脸色严肃的在上面刻了个小小的:丅

    沙沙—

    太后的手很稳,只是一横一竖两下,便刻好了。

    巧娥眼巴巴望着,知道太后在刻‘正’字计数,有些好奇的询问:

    “太后,您在记什么东西?下雨次数不成?……不对,今年开春下三次雨了……”

    太后自是不敢坦白,面色严肃的道:“事关重大,不懂就不要问,也不要乱说……不然把你撵出宫,找个奇丑无比的人嫁了……”

    “嘶——”

    巧娥吓的不轻,急急忙忙做好:“婢子知错……已经忘了……”

    太后淡淡哼了一声,看了看才刻了两笔的木盘,又头疼了起来。

    一百次……得刻到明年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此时已经没有后悔的余地了,太后生了会儿闷气,也只得收起木盘,坐直身体:

    “下午去芙蓉观……晚上可能要在山上住下……”

    巧娥拿起梳子给太后梳头,疑惑询问:

    “为什么不白天上山?”

    “白天下雨。”

    “晚上也下雨怎么办?”

    “晚上下雨也没办法,红鸾过来,总不能不去探望……”

    “那白天去也是一样的呀……”

    太后眼神冷了下来,斜了不知死活的巧娥一眼。

    巧娥缩了缩脖子,脑中急转:“白天人多……烧香道祖老爷不知道……晚上灵一些?”

    “哼……还算聪明……本宫还以为你想不出来……”

    “嘻嘻……太后果然深思熟虑……”

    巧娥认真盘头发、点胭脂,稍微过了会儿:

    “太后,要淡妆还是浓妆?”

    “淡妆,越淡越好……”

    “胭脂用什么……是许世子送的茶花脂,还是许世子送的‘红兰花蜜’,或者许世子送的……”

    “你买的呢?本宫没给你银子?”

    “银子被……被萧二少爷拿走,下注了……”

    太后满眼错愕,瞪着委屈巴拉的巧娥,想了想:

    “那个混帐东西,不是赢了嘛?”

    “本来是赢了……结果萧二少爷,看许世子跑上去凑热闹,觉得这不是送银子嘛,当场就和蜀王世子赌了把大的……然后全输出去了,还欠了一屁股债……”

    “???”

    太后张了张嘴,硬是被气笑了,站起身来来回渡步:

    “好好好……这个孽障,简直比……比许不令还没心没肺……怪不得这几天消声无息……”

    巧娥莫名其妙:“许世子挺好的呀,温文儒雅,还会画画写诗,武艺又高,对太后更是礼敬有加、关怀备至……”

    “呸—”

    太后忍无可忍,气的脸都红了,咬牙切齿半晌,抬起手指向外面:

    “去传个信,把萧庭吊起来打一顿,年纪轻轻好赌成性、目无礼法,还有没有把我这个姑姑放在眼里?”

    “?”

    巧娥有点跟不少太后的思路,只得跑出去让护卫回长安传讯,然后回来继续收拾,再也不敢多嘴了……

第十一章 雪中送炭!

    玉峰山是城郊赏景的地方,地处渭水之畔,山下有庙会、园子等等供人游赏。芙蓉观是朝廷赐给道门开山传道的福地,规模占据半个山头,香火长年鼎盛,每日上下的香客都有近千人,逢年过节更是能把上山的道路堵住。

    三月初一的下午,许不令乘坐马车,沿着盘山小道,抵达了芙蓉观。

    芙蓉观内供香客清修、暂住的地方很多,也有赴京赶考囊中羞涩的学子寄宿在这里,常年累月下来,道观各处都有前人留下的墨宝,也算是一道与众不同的风景线。

    许不令身份的缘故,自然不可能和其他香客住在一起,陆夫人专门在芙蓉观后方的山腰上要了一个清修之处,竹林环绕、背山而望水,开门即可看到十里外的巍峨长安和山脚下的山庄园林,算是山上风景最好的地方了。

    丫鬟护卫把各种家具搬进屋里收拾整齐后,便规规矩矩的退了出去,在附近的住处等待传唤。

    宁玉合同是道门,到了芙蓉观不可能不拜山头,独自去和观主论道去了。

    清雅的房舍笼罩在烟雨之中,许不令一袭白衣,靠坐在木制轮椅上,腿上还盖着毯子,安静的看着山外的云卷云舒。

    陆夫人搬了个小凳子坐在旁边,食盒放在手边,里面放着一盒青枣,絮絮叨叨说着话:

    “令儿,这些日子就在芙蓉观好好静养,听道士说‘心诚则灵’,你要放空心思,嗯……好像是感悟天地什么的,我也不懂……”说着把一颗青枣送到许不令嘴边,还“啊~”了一声,示意许不令张嘴。

    许不令有些好笑,可也没办法,乖乖张嘴接住青枣,囫囵吞枣的同时,轻声道:

    “知道啦知道啦,陆姨也要放空心思好好静养,老熬夜对皮肤不好。”

    陆夫人满不在乎,轻轻哼了一声:“我又不是小姑娘,不好就不好吧……你身体好起来就行。”

    许不令摇头轻笑,抬手拿起一粒青枣,凑到陆夫人嘴边。

    陆夫人自然而然的就张开嘴,哪想到许不令一收手,直接丢进了自己嘴里。

    “……”

    陆夫人手儿一紧,斜了许不令一眼,眼神有点危险。

    许不令轻笑了几声,又拿起一颗枣递过去。

    陆夫人这次不上当了,把果盒放下,抬手在许不令肩膀上轻打了下:“没大没小……”之后站起身来撑开油纸伞,快步走出了院子:“烧香去了,待会太后可能过来探望,来了和我打声招呼……”

    细雨中步履盈盈,青罗小伞配上墨绿长裙,画面十分动人。

    许不令以前其实不会注意这些,可不知为什么,听到‘太后’,目光就下意识移到了陆夫人的臀儿上,还稍微联想了下。

    结果陆夫人没听到回应,在雨中回眸,略显疑惑的望了一眼。

    许不令轻咳一声,做出看风景的模样:“好。”

    陆夫人点了点头,这才离开了林间小道……

    ————

    沙沙沙——

    雨声之下山间更显幽静。

    许不令坐了片刻,老萧便带着两名护卫来到了房舍外,把两缸酒放在了屋檐下。

    “小王爷,今儿个在集市上转悠,遇见了一坛子好酒,您要不要尝尝?”

    老萧拖了个小板凳在轮椅旁坐下,拐杖放在双膝上,把不大的酒坛拿起来,递给了许不令。

    许不令喝了一年断玉烧,对美酒佳酿自然很感兴趣,抬手接过酒坛打开塞子,凑到鼻子前闻了闻。

    淡淡酒香扑鼻,浓而不烈、余味悠长,确实是难得的好酒,不过和上了岁月的断玉烧比起来还是差了点东西。

    “还行。”

    许不令点了点头,反正下雨无事,便让护卫取来了两个酒碗,倒了两碗酒,和老萧坐在屋檐下对碰了下,便开始认真评鉴。

    在这娱乐项目缺乏的年代,能和同道中人共论美酒美人,也算是少有的雅事了。

    老萧抿了口酒,稍微回味了会儿:“嗯……啧啧啧……香味不错,口感一般……怪不得只敢要二十两……小王爷觉得如何?”

    许不令一口酒下肚,正准备点评几句,忽然眉头一皱。

    酒肯定是没毒的,老萧作为贴身护卫,表面大大咧咧,心眼却细到了极致,不可能从街上抱回来一坛子毒酒。

    只是许不令烈酒入腹后,便发现时时刻刻都在胸腹间肆虐的寒毒刺痛,随着胸腹间那股酒水烧劲儿上涌,无声无息的就消退了下去。

    “?”

    许不令满眼错愕,端起酒碗又来了一口,仔细感觉。

    胸腹间的寒毒会带来万蚁噬心般的痛苦,断玉烧这等烈酒可以压下去,但也只能压制,酒劲儿一过就会复发。

    而手中这碗酒下肚,压制痛处的效果快的出奇,随着血液流通,酒劲儿传至四肢百骸,皮肤便如同喝酒上头了般慢慢发红,被寒毒阻塞的气血也舒畅了几分,感觉就像……就像太后宝宝翻白眼的时候一样舒坦……

    老萧坐在跟前,也察觉到了许不令肤色的变化,忙的抬手按住许不令的手腕,稍微探查,便是眉头一皱:

    “嘿……这酒……这酒……”

    “这酒能解锁龙蛊!”

    许不令满眼不可思议,拿着酒香四散的酒碗,愣在原地有些摸不清头脑。

    说好的无药可解……

    老萧皱眉思索了下,便转过头摆了摆手:“快去,把那个小贩找回来……”

    老大老二不敢耽搁,连忙快步离开了芙蓉观,前往长安城市井寻常那个番邦小贩。

    许不令端着酒碗眉头紧蹙,并没有因为找到解药而激动,因为他自己已经有解法了。这坛酒来的明显有点不合时宜。

    “老萧,这坛酒从何然来?”

    老萧摩挲着拐杖,摇了摇头:“一个番外小贩,说是从西域运来……言行举止都没啥问题,未曾喝过便买了一坛……锁龙蛊无药可解,世上怎么可能有解药……难不成是西域那边特有的药材泡酒,才有解毒的效果……”

    许不令摇了摇头,放下酒碗:

    “不可能,那小贩必然是有心人安排的。我在太极殿外强行动气,导致锁龙蛊毒发,若是没有太后,下辈子都可能坐轮椅……

    ……这坛酒来的太及时了,如雪中送炭,就算没有太后,我也能恢复一些,明显是故意救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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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很凶介绍:
世如棋,人如子。庙堂尔虞我诈,江湖爱恨情仇,市井喜怒哀乐,无非是一颗颗棋子,在棋盘上串联交织,迸发出的点点火光。昭鸿年间,坊间盛传有藩王窥伺金殿上那张龙椅,皇帝召各路藩王世子入京求学,实为质子。许不令身为肃王世子,天子脚下,本该谨言慎行‘藏拙自污’。结果……群众:“许世子德才兼备,实乃‘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许不令:“我不是,别瞎说。”群众:“许世子算无遗策,有平天下之大才。”许不令:“我没有,闭嘴。”群众:“许世子文韬武略,乃治世之能臣,乱世之……”许不令:“你们TM……”————PS:完本人品保证,更新暴力,能宰直接宰吧!闲聊吹水群:940890538(满)667413480(空)世子很凶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世子很凶,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世子很凶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