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我今年才十八岁
刘慧慧见爸爸已经倒好了酒，而装酒的小塑料桶还没盖上盖子，仍放在桌子上。
于是她连忙起身走到爸爸身边，把桶盖紧，端着酒桶放在了阁几的老里边。
酒桶若继续放在桌子上，刘慧慧知道爸爸喝完杯子里的酒后，肯定会继续倒一杯。
到时妈妈会不要爸爸再喝酒，爸爸的酒劲上来了非要再喝一杯，然后两个人会吵起来。
一开始就把酒桶放一边去，爸爸也就断了喝第二杯的念头。
刘慧慧知道这桶装酒质量太差，爸爸曾说过喝这酒最容易上头，第二天脑门都疼。
但爸爸每次都是买桶装酒回家，一桶才十块钱，五斤装，比瓶装酒便宜多了。
……
刘莉莉吃饭的时候，眼睛时不时望一下林非凡的饭碗。
当林非凡把最后一块鱼肉吃完后，刘莉莉站起来，夺过林非凡的碗，跑往厨房。
刘莉莉爱给两个人盛饭，一个是爸爸，一个是她心目中的姐夫。
“莉莉，等我自己来。”林非凡站起身要去厨房。
刘慧慧拉了一下林非凡的手臂，说道：“你坐下，你不要她盛饭，她反而不高兴。你呀，比我这个姐姐还亲，她一次都没给我盛过饭。”
林非凡吃完第二碗后，刘莉莉又是要拿林非凡的碗，但林非凡这次没给，自己把碗和筷子送到了厨房里。
当林非凡走出厨房时，一家四个人都惊讶地看着林非凡。
刘慧慧说道：“非凡哥，你怎么只吃两碗呀？第一碗还是鱼头，尽是鱼骨头。”
要是往日，加上鱼头，林非凡要吃四碗。
“嗝～”
林非凡打了个饱嗝，说道：“我都吃撑了。”
“咦，看样子还真吃撑了，肚子怎么变小了呢？”刘慧慧笑着说。
“……呃，最近胃有些不舒服。”林非凡尴尬地笑了笑，不敢说出今晚这是第二顿了。
“非凡，我这里有胃药，你吞两粒。”刘寿庆起身在阁几上找药。
“叔，不用不用。”林非凡的头摇得像拨浪鼓。
王桂珍说道：“只有一点点不舒服，哪能乱吃药？我等一下炒点米，煮一碗黑米水给非凡喝。”
“婶，不用啦，我肚子没问题。我……我先回家。”林非凡急步往外走。
“非凡哥，哪不坐会儿？”刘慧慧一脸失望的表情。
她有些不开心，她认为她的头发今天因为用飘柔洗发水洗过，特别的漂亮。
可是，非凡哥却没有注意到。
“不了，我回家洗澡，要早些睡，明天要上班。”林非凡加快了脚步，逃般奔往家中。
……
饭后，刘莉莉去房间看书了，刘慧慧跟爸妈坐在桌子旁唠嗑。
刘寿庆说道：“今天非凡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
刘慧慧解释说：“分配工作不如意，非凡哥肯定有些不高兴。”
“到哪工作都一样，镜湖初中离家还路近些。”王桂珍道。
刘寿庆连连摇头叹气：“你目光太短浅，到岭南高中出息肯定大些，我听说岭南高中的教师福利待遇要好得多，镜湖初中那么差，唉——”
王桂珍白了丈夫一眼，一脸怒色道：“你还瞧不起非凡了？镜湖初中现在差，并不等于以后也差，非凡去了那里，学校肯定会好起来。你可别在非凡面前说镜湖初中不好，自家人说自家孩子的学校不好，传出去都惹人笑话。”
刘寿庆站了起来，粗声粗气地说：“我哪是瞧不起他了？我是觉得太委屈他了，他本该就分配到岭南高中去，只是他那个狗屁表叔不愿意帮忙。有些事你不要讲早了，口口声声说自家人，怎么就成自家人了？八字还没一撇，有德哥家到现在还没有开口提亲，我看呀，说不定是我们一厢情愿。”
“哎吆喂，别再说了！再说下去就要吵架了。”刘慧慧拉着爸爸坐下来。
王桂珍冷眼一横，怒道：“你个乌鸦嘴！今早在池塘洗衣服时，秀兰姐还跟我说准备年底把两个孩子的婚事订了。非凡就是我家的女婿，你把自家人往外推，你……你是个蠢猪！”
“秀兰姐真说了提亲的话？”刘寿庆脸上立马堆上了笑容。
“我都懒得跟你说。”王桂珍起身去了厨房。
“诶，你倒是说仔细些呀。”刘寿庆见妻子不理会他，转而对大女儿说，“慧，非凡可跟你说了定亲的事？”
刘慧慧扑哧一笑，说道：“他哪敢呀！我们还小吧，怎么现在就谈定亲的事？爸，我今年才十八岁，难道你想把我早些赶出家门？”
“哪能这么说呀？”刘寿庆抓了抓头皮，都不知怎么回答女儿啦，愣了半天，才说道：“非凡家想去岭南镇街上做新房子，估计还缺些钱。你跟非凡讲，我这里存了一些钱，如果他家去街上做新房子，我存的钱全都可以给他。”
刘慧慧笑道：“爸，这怎么行呢？”
“怎么不行呀？”
“应该是他家要给我家钱。”
“他家要给我家钱？”
“是呀，要收彩礼啊，难道你要把我白给他林家？免费送，还搭上自家的钱，那我也太没价值了。”
“傻孩子，收了他家的彩礼，还不是要全给你们俩？”
刘慧慧收起了笑容，认真地说：“爸，他家要娶媳妇，给你们彩礼钱，天经地义。你的钱，留着给妹妹读书，以后我还要多存些钱，留着给你和妈妈花。我现在有工资了，你就不要去捕鱼啦，不安全！”
大女儿的话好像提醒了刘寿庆，他站起来拿起洗脸架上的毛巾，立马往外走，说道：“我去镜湖洗澡。”
“爸！”刘慧慧起身追到门口，委屈地跺了一下脚。
王桂珍从厨房里走了出来，说道：“你拦不住你爸，不让他去镜湖捕鱼，等于要他戒烟一样，没有效果，白讲。”
“妈，听说王岳志想聘请一些痞子来看守镜湖，爸真的不能再去镜湖捕鱼了。”刘慧慧焦急地说。
王桂珍拉着女儿回到桌子旁边坐下，安慰道：“放心吧，谁都发现不了你爸捕鱼！他神不知鬼不觉的，连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把鱼弄回家的。你爸有个愿望，想帮你和非凡早些在岭南镇做一栋房子。”
“我和非凡哥都有工资，不要你们的钱。”刘慧慧愁眉苦脸，她一直都很担心爸爸的安全。
“你们那点工资，想做一栋房子还不知道要多少年！慧，你跟妈说说，你和非凡现在怎么样啦？你们俩……你们俩那……那……那个……”
王桂珍结结巴巴，半天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心中想要说的话。
62、撒网
刘慧慧忍不住笑了，说道：“那那那，哪啥呀？妈！”
王桂珍思考了一会儿，干脆地说：“你们俩亲嘴了没有？”
刘慧慧又是捂嘴笑的发颤。
“已经亲嘴了？啊？还不止亲嘴呀？你们，你们俩那个了？可……可你也太小了！”王桂珍突然又有些着急了，拉着女儿的手臂，问个不停。
刘慧慧停止了笑，嗔怪道：“妈，你说啥呀？现在你总算知道我还很小吧，我和非凡哥什么都没做。”
“连手都没拉过？”王桂珍这次更着急了。
“手肯定拉过呀，几岁的时候就跟他拉过手。”刘慧慧顿了一下，叹了口气，“有时，我感觉非凡哥像块木头一样。”
“估计他是害羞，你应该主动些。”王桂珍说完后凑近女儿的耳朵，小声地说了几句。
刘慧慧的脸上浮上两片红云，娇羞地说：“妈，这样行吗？”
“怎么不行呀？当年我和你爸定亲都半年了，他连我的手都没拉过一回，跟我一起时胆小如鼠，真是气死人！最后逼的我倒贴。”王桂珍回想起从前，笑得合不拢嘴。
刘慧慧搂住妈妈说：“妈，你真行啊！没想到我爸比非凡哥还木讷！那好，我也学学你，主动一点。”
……
天已经杀黑，刘寿庆去镜湖洗澡的路上撞见了几个人，大家相互打了招呼。
有些人是在田地里做事才刚回家，其中几个人是从镜湖洗澡回来的。
夏天，很多镜湖组的人，都喜欢到镜湖里去洗澡。
畅快地在镜湖里游泳，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
走过错落有致的农村瓦房后，是一片小树林，越过小树林，就到了镜湖边。
稀稀疏疏的一些枞树被水淹了，只露出树冠在水面上。
夜晚中的镜湖，望不见对面的景象。
对面不是临江县的地盘，那边是松安县，同属于江淮省。
镜湖的中线就是临江县与松安县的分界线。
刘寿庆年轻的时候，碰上镜湖枯水期，都可以从这边游到松安县去。
但现在不行了，并不是年纪大了的原因，刘寿庆水性极好，能躺在水面一动不动很长时间，也能潜入水底半天不出水面。
以往，穿过这边小树林，是一片稻田，稻田后是河滩，河滩上长着茂盛的野草，河滩地势逐渐降低，以较缓的坡度延伸几百米才到镜湖水边。
现在等于是镜湖这边水面突然增宽了几百米，估计另一边也是这个情况。
镜湖组是幸运的，沿湖一带，村庄房屋没被淹的几乎只有镜湖组，这得益于镜湖组地势较高，且与镜湖之间依次隔着小树林，稻田，开阔的河滩。
今晚的风儿不大，但仍听到波浪拍打岸边的声音，傍晚的时候，这里人比较多，大人带着小孩，一起来洗澡。
但到了这个时间，已经没什么人了，天色已经很晚了。
刘寿庆下了水开始游泳，他不往湖中间游，而是在边上沿东西方向来回游了几次。
大约游了二十多分钟，刘寿庆确认湖边没有任何其他人，湖中间也没有船只和汽艇，才开始向湖中间游去。
游到离湖边约有五十米的位置，刘寿庆踩水原地不动，面对着镜湖组村庄方向，他在寻找参照物，不断调整着方位。
确认自己到了目标位置后，刘寿庆深吸一口气，潜入水下。
倒立着用双手使劲往后拨水，刘寿庆轻松潜到水底，摸到了一根铁桩，渔网就绑在铁桩上。
这根铁桩一年四季都在镜湖里面，刘寿庆会根据水位的高低适时地调整着铁桩的位置，保持铁桩始终离岸边大约有五十米的距离。
这是一个很恰当的距离，这个位置的鱼儿密度大，而湖边上的人很难来到这个位置，渔网不会轻易被人发现。
刘寿庆捕鱼的渔网从来都不带回家，白天绑在铁桩上，夜晚拿出来撒开。
凌晨三点多时，刘寿庆会过来收网，把网拖到岸边，把鱼取走，然后把渔网捆扎一下，再游到铁桩位置，把渔网绑在铁桩上。
白天不能把网撒开，鱼被网缠住后，会拼命挣扎，弄出很大的动静，那样会被人发现。
把网撒开后，刘寿庆往东面游一段距离后，再次下潜，此处下面是另一根铁桩。
刘寿庆一共在镜湖里埋下了四根铁桩，每根铁桩上都有渔网。
他每晚都会把四张渔网全撒开，每次收网时能从这四张渔网上取下三四十斤鱼。
鱼取下后，刘寿庆会趁天还未亮，骑着脚踏车背着鱼去岭南镇街上，把鱼卖给固定的鱼贩子。
这只是刘寿庆独创的捕鱼方式之一。
根据季节、天气的不同，刘寿庆会采用不同的捕鱼方式。
今年大洪水，水域面积大，鱼爱往岸边游，寻找食物，下网捕鱼是最好的方式。
每晚刘寿庆只会使用一种捕鱼方式，确保及时下网或下钩或下地笼，又能及时把鱼虾取走。
他不贪多，一个晚上能弄几十斤鱼就行。
他明白贪多必失的道理。
他也从来不乱花卖鱼的钱，烟抽1.2元钱一包的，酒喝2元一斤的，好几年都不愿买一件新衣服。
钱要留着给两个女儿花，自己必须要省吃俭用。
再说也不能大手大脚花钱，人家看你日子过得滋润，会思考你钱是从哪里来的。
捕鱼这事，捕鱼方式要保密，捕鱼收入也要藏着。
把四张渔网撒开后，刘寿庆游到岸边，站在齐腰深水的地方，搓着澡。
他乱哼着不知名的调儿，声音粗重嘶哑，比较难听，但能听出他是多么的开心。
捕鱼，是他最喜欢做的一件事情。
这不仅仅只关乎赚钱，在捕鱼过程中，刘寿庆收获了巨大的快乐。
对于各种捕鱼技巧，刘寿庆是很钻营的，不管是刮风还是下雪，不管是春夏还是秋冬，任何季节任何天气情况下，只要刘寿庆来镜湖了，都能弄些鱼回去。
捕鱼，已变成他生命的一部分，就像喝酒喝浓茶一样，上了瘾，瘾很重，都戒不了啦。
“爸，赶快回家吧。”岸边传过了大女儿的喊声。
刘寿庆连忙往岸边走，责怪道：“你这孩子，这么晚了，怎么来湖边了？我跟你讲过，晚上不要往这里跑。”
刘慧慧站在爸爸摆放拖鞋的位置，说道：“你喝了酒，我担心你的安全。”
“喝了酒来湖里，我绝对安全！没喝酒过来，倒不安全了。”刘寿庆上了岸，穿上拖鞋，交替把脚在水里摆了几下，“走走走，咱们赶快回家。”
……
63、不该说的话就不要说
林非凡回到家时，发现一家人正在吃饭。
跟姨父、小姨问好后，林非凡叮嘱爸爸今晚把自行车修好，没想到爸爸在吃饭前就把自行车修好了。
“爸，你去掉一节链条没有？”林非凡问。
林有德说：“去了两节才不松，前后轮胎也打了气，轮轴和链条都搽了一遍润滑油，现在好骑多了。”
林非凡的姨父姚庆忠一个人独自喝着白酒，他见林非凡在试踩着自行车，说道：“非凡，现在参加工作了，还骑什么破自行车，去买个摩托车。”
林非凡笑道：“还真想买个摩托车，可没钱呀，一个月工资只有三百多块，还不知道能不能及时发，我听说有时半年都发不下来工资。”
“哪要你的钱呀？叫你爸给。”姚庆忠喝了一口酒，夹了一粒花生米送往口中，“姐夫，赶紧给非凡买个摩托车，好让他上下班方便些。”
林有德笑而不语，不紧不慢地吃着饭，他只好抽烟，却不好酒，一般家里来了亲戚，都是亲戚自斟自饮。
“姐夫，你倒是说个话呀。”姚庆忠催促道。
林非凡放下自行车，边往房间里走边说：“姨父，你别难为我爸了，叫他出钱买摩托车，不可能的事，他一心只想去岭南镇做栋房子。”
“非凡，你等等。”姚庆忠喊道。
“姨父，什么事？”林非凡站在房门口说。
“你哪天去县里卖摩托车的地方看看，找个喜欢的摩托车，看要多少钱，我借钱给你买车。”
“不用了，谢谢姨父！镜湖初中离家这么一点点路，我骑自行车就行。”林非凡说完进了房间，他想赶紧复习成人高考的书，白天忙的一点功夫都没有。
摩托车是真想买，但价格是个天文数字。爸爸最梦想的事是做房子，没做房子之前，要想爸爸出钱买车，那是痴心妄想。
相信姨父说借钱买车是真心话，但借钱总要还呀，姨父家经济也不宽裕，房子都淹了，一家人还没个住的地方。
靠工资去还买摩托车的钱，那得要两三年才能还得清。
林非凡翻开书，走神想了会儿买摩托车的事，然后笑着摇了摇头。
买摩托车的想法都不应该有啊，那可是个奢侈品。
不能跟范强比，他是个富二代。
贫苦农民家的儿子，一切还得靠自己，目前最紧要的事是努力工作。
一定要力争考上江淮师大，读书的钱，爸爸高兴给。
若能跟范菲琳一起去上大学，那可比骑摩托车幸福多了。
搓了搓脸，捋了捋头发，林非凡拿起笔，认真地看着书，时不时在书上圈圈画画。
……
堂屋里，姚庆忠说：“姐夫，你这经常在家歇着，不是个事儿。要不我去跟范桐说说，你也去他的工地做事，他那里天天有事做，他工地上现在大工的工资是20元一天，小工15元一天，比其他地方的标准都要高些。”
姚庆忠也是一名石匠，连续好多年都是在范桐手下做石工活。
林有德望了一下儿子的房间，压低声音说：“这事你别提，我不会去。”
姚庆忠道：“你这是跟钱过不去呀，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那么在意啥呀？”
吴秀兰一边默默吃着饭，眼光一直没离开丈夫。
吴秀枝也看着姐夫不眨眼，等待姐夫的回应。
这事，姚庆忠已经提过很多次了，姐夫是个好石匠，手艺高，天天在家闲着，姚庆忠觉得太可惜。
林有德加快了吃饭的速度，脸上没有了笑容，直到把碗里的饭吃完才说：“我不在意，可人家在意呀，我林有德就是穷死了，我也不会去他范桐的工地上干事，请你以后别再提这事。”
“不去就不去，干嘛发脾气呀？庆忠也是好心。”吴秀兰嫌丈夫的脸色太难看。
林有德一下子怒了，低声吼道：“你也要我去给范桐干活？你羡慕他发财了，是不是？”
“你……”吴秀兰气得直摸眼泪。
“啪——”
吴秀枝起身猛拍了一下丈夫的胳膊：“叫你乱说话，这陈年往事提它干嘛呀？尽惹姐夫受气。”
一直专心吃饭的姚晓东停下筷子，傻傻地看着大人们，不知所措。
林有德摸了摸姚晓东的头，脸色温和起来，小声说：“赶紧吃饭，没什么事，等一下你去房间时，别跟你表哥说这些事情。”
拍打的响声还是惊动了林非凡，他走到房门口，探出身，问道：“谁打谁呀？这么响。”
吴秀兰赶紧偏过头，躲着儿子的目光，用手反复摸着眼睛。
“哦……哦，你小姨见我胳膊上有只蚊子，就拍了我一下。”姚庆忠笑眯眯地说。
吴秀枝陪着一起笑，说道：“是呀是呀，好大的蚊子。”
“小姨，你这也打的太重了。”林非凡说完又回到房间里看书。
“哪重呀？不过是轻轻拍了一下。”吴秀枝大声说着。
姚庆忠见林非凡去了房间，脸色顿时痛苦状，咧嘴说道：“还说不重！你看看，这跟被驴踢了没两样。”
众人伸长脖子去看，只见粗壮的胳膊上印上了一个巴掌印，五根指头印清晰可见。
“哎哟，秀枝，你下手也太重了。”吴秀兰摸干了眼泪，责怪着妹妹。
林有德脸上又浮上了笑容，说道：“该打！”
“啪——”
吴秀兰也拍了一下丈夫的胳膊，责怪道：“你也该打！”
林有德眉毛一皱，疼的咧开了嘴，这一巴掌也打得不轻。
姚庆忠和吴秀枝忍不住笑起来。
饭桌上又重回温暖和谐的气氛。
姚晓东看着大人们欢声笑语，也笑了起来，拿起筷子大口吃着饭菜。
“再来一碗饭不？”吴秀兰问丈夫。
“算了，晚上不多吃。”林有德说。
“那我给你盛一碗锅巴粥。”吴秀兰拿起丈夫的饭碗去厨房了。
吴秀枝说：“姐夫，你看看，姐姐对你多好！你不能惹她生气，刚才那些话，你真是伤着她了。”
林有德叹了口气，一脸惭愧，接受了妻妹的批评。
“姐夫也对姐姐好呀，不愿出去打工，也不愿去县城做工，总是舍不得离开姐姐。”姚庆忠往杯子里加了些酒。
“你少喝些酒，又提做工的事，你喝多了吧？”吴秀枝夺过酒瓶，放到阁几上去。
“我是说去外地打工，去县里做事，又不是说去范桐的工地上。”姚庆忠说话时舌头有些不灵活了。
“啪——”
吴秀枝又打了丈夫一下。
“你怎么又打我？”姚庆忠一脸委屈。
这时吴秀兰端着一碗锅巴粥从厨房里走出来，冷言道：“该打！不该说的话就不要说。”
“……呃，知道了。”一向面色和蔼可亲的姐姐此时语气都有些冰冷，令姚庆忠心头一紧，突然醒了几分酒。
林有德接过妻子端过来的碗，看了妻子一眼，目光柔和，淡淡地笑了笑说：“别指责庆忠，他确实是好心，只怪我不领情。”
……
64、老师也要学习吗
林非凡先是强迫着自己看书，暑假都没怎么看专业知识方面的书，这突然要重回学习状态，还真有些不适应。
但看着看着，林非凡开始感兴趣了，教育综合教材上涉及教育学和心理学两部分的内容，里面陈述的并不只有枯燥的专业理论知识。
教材结合了大量的教学案例对理论知识作了深入浅出的剖析，看进去会让人频繁有所顿悟的感觉。
灯光下林非凡看得很认真仔细，学习劲头不亚于当年高三的时候。
这次分配工作不如意，让他明白了文凭是多么的重要。
一个人的知识水平越高，则他的人生.asxs.也越高，工作待遇与条件自然也就越好。
年少时每一天的刻苦学习，其实是在为日后的人生大厦添砖加瓦。
林非凡相信从现在开始，继续努力学习，也会让人生格局发生巨大变化。
……
姚晓东走进房间里站在林非凡身后老半天了，林非凡都没有发现。
他探头看着表哥在课本上做着笔记，忍不住问道：“表哥，你也看书呀？”
林非凡转身回头，笑道：“表哥不能看书吗？”
姚晓东歪着脑袋说：“课外书可以看，我感觉你看的是学习方面的书，表哥，你也要学习吗？”
“我为什么不可以学习？”林非凡觉得表弟这问题很有意思。
“你是老师呀，老师也要学习吗？”
林非凡摸了摸表弟的脑袋，拉着表弟坐在自己的旁边，说道：“我只不过是个初中教师，很普通，很平凡。就老师而言，还有高中教师，大学讲师，大学教授，研究生导师，博士生导师，你表哥在教师队伍里面，是文凭最低的那一类，肯定还要学习呀！”
姚晓东饶有兴趣翻着桌子上的教材，说道：“表哥，你为什么不去大学当老师呢？”
林非凡愣了一下，自嘲地说：“你表哥是个专科生，到大学里去擦黑板的资格都没有。”
“为什么你就去不成了？”姚晓东打破砂锅问到底。
林非凡摸了摸下巴，思考了一下，想借此机会激励一下表弟。
他说道：“人的社会地位的高低，取决于人知识层次的高低，知识层次越高，社会地位就越高。而知识层次的高低建立在人发奋努力学习的基础上，你学习越刻苦，收获的知识越多，学习成绩越好，考上的大学也就越好，读完大学后继续读研究生、博士生、博士后，那么将来你就是最有出息的人，能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才。”
姚晓东认真地看着表哥，似懂非懂的样子，渴望着表哥继续说下去。
“但是……”林非凡叹了一口气。
“但是什么？”姚晓东急忙问。
林非凡再次摸了摸表弟的脑袋，说道：“人生要想取得巨大的成就，必须要从年少时就开始努力，表哥二十多岁了，稍微晚了些。而你，才读初中，倘若你从现在起就懂得知识的重要性，刻苦学习，顽强拼搏，树立远大的志向，那么你将来必定能成为大人物，比表哥要强几十倍！”
“表哥，如果我从现在起努力学习，我将来可以当大学老师吗？”姚晓东问。
林非凡笑道：“岂止只做大学老师！你若从现在起，一直发奋学习，那长大后会成为了不起的科学家，将会为国家作出巨大的贡献，比做大学老师都强好几倍。”
姚晓东站起来，他走出房间，来到堂屋，从一大堆物品里拉出书包，又跑回林非凡的房间里。
“表哥，我可以跟你一起做作业吗？”姚晓东提着书包问。
“可以呀！”林非凡站起来，把位子让给表弟，“你就坐在这里做作业，我只要坐在床上看书。”
姚晓东喜滋滋地坐在表哥的座位上，迅速拿出课本与资料，认真地做起作业来。
林非凡在一旁看着书，不时看表弟一眼，见表弟那专心致志的样子，不由想起自己读初中的时光。
那时真是一点都不懂学习的重要性，整天傻玩，糊里糊涂地学，也不知怎么就考上了普通高中。
到了高中后，学习态度仍没有多大的改变，顶多是正常地听课、马马虎虎完成了老师布置的作业任务，从来不知道刻苦学习的含义。
所以，只考了个专科。
倘若在表弟这个年龄就知道认真学习，那么到今天自己会是一个什么样的身份呢？
不敢想象呀，想也是白想。
千万不要让表弟走自己一样的路，浪费了大好的青春！一定得督促表弟充分利用好珍贵的年少时光！
林非凡放下课本，来到堂屋，倒了两杯温水，再来到房间里，提醒表弟喝点水。
水不冷不热，姚晓东接过杯子，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半杯水，冲表哥笑了笑，把杯子放在桌子上，又投入到学习中。
……
晚九点半的时候，林非凡拉着表弟一起去洗澡。
洗澡后，热血沸腾的姚晓东还想继续做作业，但林非凡没允许，说明天就要报名，小孩子不能熬夜，长身体要紧。
姚晓东很听话，收拾一下课本，就上床睡了。
不到五分钟，姚晓东就发出均匀的鼾声。
小家伙，鼾声挺大的，入睡真是快呀！
林非凡看着熟睡中的表弟，真心羡慕小孩子无忧无虑的生活。
想想令人心动的范菲琳，又想想善良俊俏的刘慧慧，林非凡不由感叹年少无知真是件好事，哪像现在这样有着太多的纠结与烦恼。
……
堂屋里，林有德夫妻俩和姚庆忠夫妻俩在聊着天，他们没什么顾忌，声音很大，林非凡能听出一些内容。
无非是讲他和刘慧慧的事以及家里准备到岭南镇上去做房子。
妈妈竟然打算年底办定亲的事，还指望着明年就能抱上孙子。
从妈妈的笑声里听出，她是多么的期待着，多么的开心！
每次谈到慧慧，妈妈总是乐不可支，笑得合不拢嘴。
怎么去应对这样的局面呢？到底作出怎样的选择？
林非凡越想越心烦意乱，他干脆合上书，按灭了电灯，上床侧身躺着，用枕头压着耳朵睡觉。
……
65、鼾声如雷
迷迷糊糊中，林非凡感觉好像有人上床了。
床咯吱咯吱地响，脚被人移动了一下。
林非凡吓了一大跳，赶紧坐起来，按亮了电灯。
只见姨父躺在了床上，穿着裤衩，光着上身。
姚庆忠见林非凡醒了，问道：“非凡，睡觉时枕头是放在头的下面，你怎么把枕头放在头的上面？”
“……”林非凡揉揉眼睛，十分吃惊，“姨父，您也在这里睡吗？”
“嗯，一起挤挤。”姚庆忠笑呵呵地说。
“您怎么不跟小姨睡一床呀？”林非凡问。
“在你们家，我怎么能跟你小姨睡一床呢？”姚庆忠道。
“怎么就不能啦？”林非凡着急了，小小的床睡三个人，这如何是好！
“不能就是不能。”姚庆忠连连打着哈欠，“咱们三个困洋叉醒，你在那头睡中间，我和晓东在这头睡两边，这样能充分利用地方，不会挤的。”
“好吧。”林非凡极不情愿地按灭电灯，小心翼翼地躺下，生怕挨着姨父。
跟表弟一床，心里能接受，平时表弟过来，都是住一起。
跟姨父一床，这心里有道坎啊，接受不了。
只在读高中的时候，在宿舍里跟过同学睡一床。
自从上师专后，就从未陪成人一床睡过，连陪爸爸都没有过。
满屋子都是酒气，实在是太难闻了。
林非凡用手捂着鼻子，但没有效果，酒气通过指缝钻进鼻孔里，还夹杂着一股花生米的味道。
“齁——鼾——”
“齁——鼾——”
才刚刚躺下，姚庆忠就鼾声如雷。
我的个天呐！躺下没到两分钟吧，这么快就睡着了？
林非凡再次用枕头压住耳朵，紧闭着眼睛，皱着眉，在如雷的鼾声中，强迫自己睡觉。
可怎么睡得着呢？
表弟和姨父的鼾声此起彼伏，一个声音大，一个声音小，频率差不多，还刚好错开，交替进行，配合得天衣无缝，十分默契。
真是吵得让人发神经啊！
想翻个身，还翻不了，太挤了！林非凡只好先抬起一只腿，挪动了好几次，才好不容易平躺着。
可这样枕头只能盖住一边耳朵，他又翻了半天侧躺着，一边依靠床，一边依靠枕头，阻隔着姚氏父子俩打呼噜的声音。
姚庆忠的鼾声愈来愈大，拖的时间也越来越长，震得连床都好像在发抖。
不行，得阻止一下。
林非凡用脚踹了姨父一下，果然鼾声停止了。
悲催的是，不到一分钟，姨父又是鼾声如雷。
数次踹过之后，林非凡放弃了这种做法，只好努力让自己习惯这声音，试图入睡。
今天比较累，倦意频频袭来，昏昏沉沉地，林非凡开始进入梦乡。
睡梦中，林非凡感觉小腿被一块石头压着了，他想把脚抽出来，但抽不动。
一次，两次，三次，仍是不行。
林非凡醒了，半夜里的鼾声更是响彻房间，如雷贯耳。
他竟发现姨父紧紧地抱着他的小腿，脚丫都能感觉到姨父嘴里呼出的热气。
我的个天呐！姨父把俺的小腿当做小姨了。
林非凡心中顿时泛起一阵强烈的不适感，使劲地抽出小腿，起身坐在床头。
悲哀啊！睡个觉睡出阴影来了。
还说困洋叉醒，困个屁哟。
林非凡下床把表弟连翻了两个滚，推到中间，紧靠着姨父。
他自己睡在床外侧，这样不用担心挨着姨父了。
感觉果然好多了，跟表弟挨着，心里没有不适感。
姚庆忠的呼吸声时常会骤停一下，在这深更半夜里，林非凡听起来感觉气氛阴森森的。
居然听不到鼾声时，他还有些担心。
姨父不会就这么不呼吸了吧？
林非凡起身想借着夜光察看一下。
鼾声又起。
多想了，哪能呢？姨父那么年轻，那么健康，怎能会……
哈欠连天，倦意如山般压来。
当再次醒来时，林非凡转过身看床上，发现姨父和表弟都不见了。
天亮了，太阳从窗户射进来，照在屁股上。
起床来到堂屋，见妈妈正忙着剁猪吃的菜，林非凡问：“妈，晓东、姨父他们去哪儿了？”
吴秀兰说：“晓东一大早吃完早饭缠着你小姨带他去报名了。你姨父带你爸去街上看屋基了，你姨父说移民街上有屋基卖，你爸若看得中，就买。你赶紧刷牙洗脸吃饭，今天上班不能迟到，看你睡的沉，就没叫醒你。”
“妈，今天学校没我什么事，今天明天都是学生报名，主要是班主任的事。”
吴秀兰停下剁红薯藤，说道：“没你什么事，也得按时去学校。去学校了，能帮上的事就帮一把，年纪轻轻的，就应该多做事，不要偷懒，偷懒得人嫌。”
“嘿！妈，您思想觉悟很高呀。”林非凡笑道。
吴秀兰道：“我不懂什么思想觉悟，这是做人的本分，我和你爸，等着你给我们争光。”
“听妈的，我等会儿就去学校。”林非凡跑着去了趟厕所，然后回来刷牙洗脸。
吴秀兰见儿子差不多忙好了，从锅里拿出盛好的饭菜，搬到桌子上。
“妈，姨父昨晚为什么不跟小姨一起睡？”林非凡边吃边问。
吴秀兰坐在桌子旁，笑眯眯地看着儿子吃饭：“一般夫妻俩，在亲戚家不睡一床，除非是在丈母娘家。你和慧慧将来也要注意，两个人一起去亲戚家了，当天能回家就回家，回不了要在亲戚家过夜，得分开睡。你若是在慧慧家住，那你和慧慧可以歇一床。”
“……”林非凡本想阻止妈妈提起刘慧慧，但想想还是算了。
他知道妈妈一直宠着刘慧慧，如果向妈妈说他不喜欢刘慧慧，那会被妈妈认为是大逆不道，没有良心。
去年暑假的时候，林非凡曾说过一次他与刘慧慧不可能成为夫妻，妈妈竟哭红了眼睛。
从那以后，每当妈妈提起刘慧慧时，林非凡不敢再有半句反驳的言语。
“妈，今晚姨父还会跟我一床睡吗？”林非凡问。
“嗯，先挤挤，水应该马上就要退了，你姨父家的房子结实，没塌，等水退了，他们就搬回家。”
“这得要多长时间呀？”林非凡眉头紧锁，愁坏了。
“你不愿意跟你姨父一床？”知子莫若母，吴秀兰问道。
“嗯嗯嗯！”林非凡连连点头。
“那今晚我和你小姨一床，你和你爸一床。”
“不用不用！”林非凡连连摇头，“妈，我可不可以去学校住？”
昨天妈妈曾经特别提过，说学校离家这么近，每天都只要在家里住。
所以林非凡不敢直接要求去学校住，得先跟妈妈商量。
66、真是可惜了
从小到大，虽然妈妈从来没跟林非凡说过一句重话，更没有打过林非凡，只有无尽的疼爱与呵护。
但林非凡并没有因此而养成娇惯的性格，一直是个很听话的孩子，从没有做过违背妈妈意愿的事。
吴秀兰没立即吱声，她知道儿子迟早要去学校住，但是心里总有些不舍，巴不得儿子在家里住。
儿子在外地读了三年书，好不容易回来了，要是像小时候一样天天在眼前，那该多好！
“妈，以后学校要上晚自习，大晚上回来也不方便，回家要经过乱坟岗，真是吓死人了！”林非凡故意表演了一个很害怕的神情。
“唉！”吴秀兰轻叹了一声，“什么东西都准备好了，被子枕头也全买了新的，今天就叫你爸用板车拉过去。”
“妈，真是太好了！”林非凡吃完最后一口饭，放下筷子，高兴的差点蹦起来。
吴秀兰一脸不悦：“长大上班了，有你自己的窝，不跟爸妈一起住，你就高兴成这个样子？”
“哪里呀？妈，我是高兴不跟姨父一床睡觉，你不知道呀，昨晚他的鼾声都把我的耳朵吵聋了！”
林非凡憨笑着揉了揉耳朵，想到今晚可以回到一个人睡一床的状态，心里真是乐坏了。
……
吃完早饭骑车去学校，林非凡感觉自行车骑起来省力气多了，链罩也不响了。
每次爸爸修理自行车以后，自行车骑起来都像新的一样滋溜。
骑到离学校门口还有一段距离的位置，林非凡发现李敏瑶站在校门口向外张望，他加快了车速。
“林老师好！”李敏瑶羞涩地喊了声。
林非凡下了自行车，问道：“你在这里干什么？等人吗？”
李敏瑶摇了摇头，又使劲点了点头，不说话儿。
“等我吧？”林非凡冲李敏瑶笑了笑，“别急，今天上午我就去找学校领导，反映你没学费的事。”
“谢谢林老师！”李敏瑶顿时满脸喜色，乖乖地跟着林非凡往校内走。
“你妹妹怎么办？”林非凡问。
李敏瑶说：“我妹妹不打算在这边读了，我妈说争取尽快去四川，让妹妹去那边读书。本来想等水退了再去，但现在等不及了，我妈带妹妹去亲戚家借车费了，借到了车费就去我外婆家。”
“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嗯，我不想跟我妈妈一起去，去了我就读不成书了。”李敏瑶的声音很低。
已到房门口，林非凡停好自行车，见李敏瑶眼里噙着泪花，于是安慰道：“你不要急，今天我会把你报上名。”
“谢谢林老师！”李敏瑶终于还是没忍住，两颗泪珠滚落下来。
林非凡心中不由有些酸楚，问道：“可你一个人在这边怎么行？”
李敏瑶连忙擦干眼泪，说道：“林老师，您别担心我的生活，妈妈留了一些生活费给我，买米的钱有。家里装咸菜的罐子全搬过来了，咸菜能吃上一个学期呢。妈妈说等她在外面赚钱了，会寄钱给我。”
“……”林非凡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李敏瑶在这么困苦的情况下，还能保持着对读书的兴趣，还能取得那么优异的成绩，“你回房等着，我现在就去找一下你的班主任。”
“嗯！”李敏瑶感激地点点头，去了她自己的房间。
林非凡刚准备离开，石兴喜过来了，大喊着：“林老师，你把房门打开，等会儿街上的刘木匠会送床过来，史校长还叫我给你搬一张桌子过来，不过没有新桌子，只有旧的，是调走的老师留下的。”
“那谢谢石师傅了。”林非凡连忙去打开房门的锁，竟闻到了一股腥臭味。
鼻子当向导，林非凡很快找到了根源，房间后窗下，有一堆鱼的内脏和鱼鳞，都烂的发臭了，好多苍蝇在上面吃得正欢。
昨天回家忘了关窗户。
这是哪个缺德鬼干的事啊？
林非凡赶紧拿着笤帚和簸箕，屏住呼吸打扫，挥着笤帚满屋子赶苍蝇……
石兴喜站在李敏瑶的房门口，喊道：“李敏瑶，你的学费可凑齐了？”
“没有。”房间里传来李敏瑶的回答声。
石兴喜摇着头，叹着气：“唉，真是可惜了！”
“你也认识李敏瑶？”林非凡拿着簸箕走出门。
“认识呀，学校每个人都认识她。上学期她差点就歇书了，成绩那么好，如果歇书了，那真可惜！都怪她爸死的早。”石兴喜离开李敏瑶的房门口，压低了声音说，又突然捂住鼻子，他也闻到了臭味，“什么东西？怎么这么臭？”
“不知是哪个缺德鬼从后面窗户丢进我房间里的。”林非凡快步往垃圾池方向跑。
“肯定是村委会的人，那边其他人进不去。”石兴喜也跟着一起跑，他要回厨房那边。
林非凡没回答，他思考这十有**是姚宝华干的。
那姓姚的家伙真是个小人啊，来这损招……
“林老师，李敏瑶不读书太可惜了！那孩子挺聪明的，你能不能想个法子？”石兴喜自己没能力帮李敏瑶，他巴不得林非凡能帮帮。
“我准备去找一下她的班主任。”林非凡说。
到了岔路口，石兴喜跑向厨房，头也不回地大声说了一句，“估计这学期再找李团结肯定没有用。”
“怎……”本想继续问一下原因，见石兴喜已跑进了厨房里，林非凡住了口。
倒完了垃圾，林非凡打算去找李团结，这才发现还不知道李团结住在哪里。
校园里人来人往，有学生，有家长，大人们骑车帮孩子背被子过来了。
有的家长肩扛着半袋米，往食堂走，用米去换饭票，每斤米要交一角二分钱的柴火费。
饭票也可以直接买，一元二角钱一斤饭票。
饭票面额有一斤、半斤、四两、三两、二两的。
男孩子一顿吃半斤，女孩子一顿吃四两或者三两。
二两饭票一般是用来加饭的，如果第一碗饭没吃饱，则会去加二两饭。
林非凡看着校园里来来往往的人群，回想着自己读初中时那会儿的情景，已经七八年过去了，一切都好像没有发生改变。
教室那边闹哄哄的，各个班级的孩子在各自班主任那里报名缴费。
想到这会儿李团结肯定在教室里，林非凡往教学楼走去。
当走到教室门口时，林非凡发现教室里的孩子追追打打闹翻了天，好多个家长站在走廊上聊天。
家长们见林非凡来了，围了过来，有人问林非凡是不是老师。
快九点了，李团结还没来，家长们等不及了，学杂费给孩子又不放心，怕孩子弄丢了。
好不容易凑齐了四百多元的学杂费，若是丢了，那书就读不成了。
“是的，这学期我教这个班的物理。”林非凡说。
一家长说：“老师，我们可不可以先把学杂费交给你，我要急着回家去做事。”
“我……我都不知道学杂费是多少？”林非凡有些尴尬，这么晚了李团结还没有来，在家长面前他都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走进教室，林非凡站在讲台上，皱起眉头。
大声喧哗的，追打的，做游戏的，打纸牌的……样样都有，就是没有读书的。
有的孩子坐在桌子上大声嚷嚷，还有孩子竟站在桌子上比威风。
这比放牛场还散漫，比闹市还热闹，比赌场还乱糟糟。
这哪是用来作为学习场所的教室呢？
67、当然可以
有几个大大咧咧的女生叽叽喳喳，声音比男生大多了。
她们注意到了林非凡的到来，顿时变得很文静，跟同伴一起窃窃私语，捂嘴偷笑，样子很是淑女。
好帅呀，这是哪个同学的哥哥呢？怎么这么大胆站到讲台上来了？
平时几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男生也注意到了林非凡的到来，看着林非凡健壮的身体，立马停止了跟同学打斗，心生畏惧。
这人身体太强壮了，威风凛凛啊！在这样的人面前打斗，岂不是班门弄斧？
站在桌子上的几个学生赶紧跳了下来，慌不择位，就近坐了下来。
“你们不要吵，这是你们的物理老师。”有家长站在教室门口认真地说。
“哇，太好了！”
“帅哥！”
“猛男！”
“怎么这么年轻？”
“教物理的人长这样子？”
“这老师我们以前为什么没见过？”
“肯定是新来的。”
……
大家七嘴八舌。
林非凡举起手，示意大家不要说话。
教室里迅速安静下来，瞬间鸦雀无声。
连学生自己都有些惊讶，为什么突然就喜欢上了这个老师呢？
为什么很情愿地听从他的指挥呢？
林非凡不紧不慢地说：“大家静一静，坐在各自的座位上，如果拿书本来了，就认真看书。李老师马上就到。”
教师里噼噼啪啪一阵响，乱七八糟的桌子椅子很快就排列整齐了，每个人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拿出暑假作业翻看着。
新课本还没发，旧课本都没带来，文具盒也没有带来，因为开学第一天从来都不用上课。
个个都把暑假作业带来了，班主任要求开学第一天交暑假作业，说要检查。
姚晓东坐在中间靠边的位置，他一脸骄傲，小声地跟同桌说：“物理老师是我表哥，他叫林非凡。”
同桌既惊讶又羡慕，半信半疑地说：“真是你表哥？他长的比你好看多了。”
姚晓东撇撇嘴说：“他是我的亲表哥，我妈是他的小姨，我长大了也会像他一样帅。”
……
本来是来找李老师，没想到第一次跟学生接触了，林非凡干脆留下来，等李团结过来。
一屋子桌椅，还有十多个空位，桌椅的主人还没有到来。
教室是新的，但桌椅是旧的，旧的显得老气横秋。
前面黑板旁边订着中学生守则，黑板上头贴着一面鲜艳的五星国旗。
教室后面的黑板上出了一期黑板报，好多内容已经模糊不清，主题倒是能大致看出来，应该是上半年庆祝五一劳动节的内容。
林非凡在教室来回走动着，观察着教室里的一点一滴，包括学生。
大多数孩子满脸稚气，不时看着新来的老师，眼里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也有看上去估计年龄要大好几岁的几个学生，个子另外高些，模样显得很老成。
置身学生中间，林非凡心头不仅仅只有新鲜感，还有一丝紧张与忐忑。
自己现在是老师了，老师是学生们身心发展过程的教育者、领导者、组织者。
今后将带领一群孩子走进知识的殿堂，发挥人类文化科学知识的继承者和传播者的作用，引导学生智力的开发和个性的塑造。
林非凡觉得自己还没准备好，担心自己不能胜任“人类灵魂的工程师”这一责任重大的岗位。
站在讲台上，看着一群可爱的孩子们，林非凡想了许多，突然发现自己很是喜欢教师这个职业。
因为站在这里，他体验了一种愉悦感，一种很神圣的感觉。
具体是什么原因导致产生这种感觉，林非凡自己都说不清。
教室后面北侧窗户下面闪出半个人头，林非凡快步往教室后面走，走到教室中间的时候，人头立马缩下去了。
林非凡来到窗户旁边，贴着窗户往下望，只见李敏瑶蹲在窗户底下，背部紧靠着墙壁，生怕被人看见。
“李敏瑶，你站起来。”林非凡喊道。
李敏瑶吓的哆嗦了一下，连忙站起来，转过身，慌里慌张地看着林非凡，双手抱着几本暑假作业，还有几本书和文具盒。
“赶快进教室，李老师马上就要来了。”林非凡说道。
李敏瑶腼腆地说：“林老师，我也可以进去吗？”
“当然可以！”林非凡微笑着说，心里打翻了五味瓶。
“可我没钱交学费。”李敏瑶低下了头，不敢直视林非凡的眼睛。
林非凡连连招手，说道：“没事，赶快进来，你不要着急学费的事，先进来再说。我在这里等李老师，就是为了商量你学费的事。”
“好！”李敏瑶抬起头，朝林非凡使劲点了点头，然后向教学楼西头的楼梯间跑去，那里有通道通向教学楼前面。
“报告！”李敏瑶站在教室门口，一脸灿烂笑容。
“进来。”林非凡开心地笑了。
令林非凡没想到的是，教室里竟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李敏瑶，目送着她走向座位。
李敏瑶走到教室中间第三排的一个座位旁。
很不错的一个位置。
李敏瑶的同桌是个女孩，她小声地对李敏瑶说：“桌子和椅子我都擦过了，放心坐吧。”
李敏瑶笑着对同桌点点头，坐了下来，安静地翻看着英语课本。
“你怎么有初二的英语书？”同桌发现李敏瑶看的是一本初二上册的英语书。
李敏瑶抬头望了望林非凡，发现老师正看着她和同桌，她低下头向同桌使了个眼色，小声说：“书是借的，我们不要说话。”
“怕什么？这又不是上课，他又不是班主任。”同桌嘟囔道。
李敏瑶伸手在桌子底下拉了拉同桌的衣服，抿着嘴摆了摆头。
同桌笑了笑，点了点头，不再说话，拿过李敏瑶的英语课本，好奇地翻看着。
英语课本被拿走了，李敏瑶选了一本语文书，翻看起来。
林非凡观察着这一切细节，心里更加坚定了绝不让李敏瑶辍学的想法。
……
“林老师，你也来了？”李团结急匆匆走进教室，手里拿着报名册和笔。
“李老师，耽误你一点时间，我跟你说个事。”林非凡边说边往外走。
外面的家长一下子涌了进来，互不相让，手里拿着钱举的老高，个个巴不得第一个报名，报完早些回家做事。
“你们等一下，我马上就过来。”李团结对家长们说。
“还要等呀？我要回家做事呢。”有家长大声说。
其他家长没说话，但全都没好脸色，站在教室门口都等了一个多小时了，人人心里有些怨气。
林非凡说：“我跟李老师商量个事，两三分钟就好，等一下我会过来一起帮忙，好让大家早些回去。”
“去吧去吧，我们再等会儿不碍事，老师要商量的事，肯定很要紧。”一家长巴结地说。
声音比较熟悉，林非凡回头看了下，发现竟是姚威刚。
姚威刚见林非凡在看他，很高兴地笑了笑，说道：“林大……”
林非凡一脸惊骇，以极快的速度摇着头。
“大……大……林……林老师好！”烑威刚的脑子反应还算比较快，但嘴上绕了半天才总算改了口。
林非凡笑着点了点头，然后与李团结一起走到离教室门口远一些的地方。
68、谁都不能免交学杂费
“林老师，你有什么事？”一棵樟树底下，李团结用手中的报名册扇着风。
库管上有泥水印子，脸黑的像木炭一样，两只手脏兮兮的，上面有好多泥巴。
这明显是刚钓鱼回来，急匆匆来教室忘了洗手。
“李老师，你班的李敏瑶……”
林非凡的话还没说完，李团结立马说：“李敏瑶是你亲戚？”
林非凡解释说：“呃，不是，她现在跟她妈和妹妹住我隔壁。”
李团结用右手捏了几下鼻子，说道：“这我昨天就知道，我去过她的房间。林老师，对不起，这事找我没用，你得去找校长，不过估计找校长都没有。”
“李老师，你知道我要找你的原因吗？怎么就没有用呢？”林非凡看着李团结的鼻子，笑着说。
“肯定是学费的事！林老师，远亲不如近邻，要不这学期李敏瑶就由你负责，要不然她就读不成书了。”
“行呀，我正是需要你这句话，我现在就可以去找史校长。”林非凡笑道。
“那我真是感谢你！”李团结在报名册上写上李敏瑶的名字，然后把笔交给林非凡，“林老师，你在后面签上你的名字。”
林非凡接过笔，在李敏瑶后面签了自己的名字，问道：“李老师，这就行了？”
“嗯嗯，行了行了。作为李敏瑶的班主任，我再次向你表示深深的感谢。”李团结高兴的笑歪了嘴，竟向林非凡鞠了一躬。
“哎呀，李老师，这不算什么，就签个名字而已。”林非凡吓的后退一步。
自己这么年轻，承受不起呀。
签个名，怎能受这份大礼？
“不陪你了，我得赶紧去教室。”李团结转身急步往教室走。
“李老师，我一起去帮帮你吧。”林非凡跟了上去。
李团结连忙止步，说道：“不用不用，报名很简单很快的，你去找校长吧。”
“那……你跟李敏瑶说一声，叫她不要担心学费的事，你不能赶她出教室，发书时也要发给她。”林非凡叮嘱道。
李团结笑嘻嘻地说：“这你放心，我哪能不要她在教室呢？有你的签名，她就和交了钱的学生一样的待遇。”
李团结说完后阔步往教室走。
“李老师，等一等。”林非凡喊道。
李团结回过头，很紧张的样子：“林老师反悔了？”
“反什么悔呀？你擦擦你的鼻子吧。”林非凡笑道。
“擦鼻子？”李团结懵了。
林非凡指着自己的鼻子点了好几下，教给李团结该擦拭的部位。
李团结的鼻头上，鼻孔边，鼻子与嘴巴之间，全是泥巴印。
李团结先用手摸了摸鼻子，总算明白了，笑着用胳膊反复擦着鼻子，边擦边往教室跑。
见班主任走进教室，再往外望了望，发现林老师往其他地方去了，李敏瑶停下看书，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紧张不安的样子。
家长全都围了上来，李团结侧身找了个空，对着李敏瑶招手。
李敏瑶身体微微一颤，站了起来，离开座位走到讲台边。
李团结举起报名册，对着李敏瑶说：“你第一个报名了，明天会发书，好好学习！”
李敏瑶如释重负，泪光闪闪，点了点头回到了座位上。
同桌已把英语书还回来了，李敏瑶翻到中页，默读着课文，她已经预习到第四课了。
校长办公室里，史玉明静静地听林非凡讲李敏瑶的事情。
待林非凡讲完后，史玉明缓缓地说：“李敏瑶的家庭情况和学习成绩我都知道，你今天找我的目的是什么，可以直接说。”
林非凡说道：“这孩子实在太可怜了，学习成绩那么好，我认为学校该免除她的学杂费。”
史玉民笑了笑，说道：“林老师有同情心，关心了解学生，能提出这样的建议，非常不错。”
林非凡不由十分高兴，他没想到李敏瑶的学杂费问题这么快就解决了。
“但是，免除李敏瑶的学杂费，绝对不行，谁都不能免交学杂费，哪怕孩子考全校第一都不行。”史玉明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神情严肃。
“为什么呀？”林非凡顿时觉得史校长太残酷无情。
史校长苦笑着说：“你刚开始来，学校有些情况你还不了解。学校开支非常大，书本费、教师上课的考勤费、代课教师工资、勤杂工工资、各种设备添置、水电费、资料费、期末考试费、房屋维修等等，都是依赖这期初收取的学杂费。”
“上面不给点钱吗？”林非凡问。
史校长道：“给呀，给在编教师的工资，但那钱一分一厘都要给教师，只是从学校账上过一下路。”
“就不给点办公费什么的？”林非凡追问道。
史校长叹着气摇了摇头，说道：“镇教委会按每个学生十元的标准收取管理费，期末考试的时候，教育局统一组织考试，也要按学生数收考试费，上面不仅不发办公费给学校，我们还要交一部分钱上去。”
林非凡抓了抓头皮，讪笑道：“史校长，能不能把李敏瑶一个人的钱免了？学校这么多学生，应该不缺她一个人的钱。”
“不行！”史校长斩钉截铁地说。
高老头！吝啬鬼！一毛不拔！冷酷无情！
林非凡低下头，蹙着眉，心里骂着史校长。
史校长见林非凡一脸不高兴，解释道：“学校像李敏瑶这样穷苦家庭的孩子有很多，其中部分孩子的成绩也还很不错。免了一个，其他班级的班主任、家长都会扯平，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有三就有四，都把家庭困难的孩子免了学杂费，那我们镜湖初中就要关门了。把困难家庭的孩子免了学费，连家庭条件好一点的孩子的学杂费都收不上来了。”
“家庭条件好的孩子也扯平？太夸张了吧。”林非凡心里还是很不高兴，他以为史校长是在找借口。
“我们镜湖初中的孩子，全都来自镜湖周边地区，条件好一点的又能好到哪里去？”史校长顿了一下，喝了口水，“唉，要是属于我们镜湖初中片区的孩子全都能来这里读书，我们的经济状况会宽裕得多，或许我们可以考虑免除几个孩子的学杂费，但现在收取的学杂费杯水车薪，入不敷出啊。”
69、全泡汤了
“孩子多，学校就有钱是吧？”林非凡问。
“肯定的呀，孩子多，收的钱就多，有些开支并不会增长多少。像丰凉初中，招了好多我们片区的孩子，还收取借读费。”史校长使劲捶了一下桌子，“他妈的，他们的日子比我们好过多了！”
林非凡问道：“史校长，我们学校有多少孩子跑到其他学校去了？”
“好几百！”史玉明义愤填膺的样子，但很快又偃旗息鼓，神色黯然，“我观察了一下今天学校里的情况，也作了一些调查了解，只怕这学期要跑掉更多的孩子了。”
林非凡道：“史校长，怎么才能留住学生？他们为什么要到其他地方去？”
其实，有些道理林非凡自己也很明白，他今天故意问仔细些，想更清楚地了解学校里的一些情况。
史玉明立马道：“成绩呀！教学成绩是法宝，学校只要教学成绩好，学生自然不会跑。可是……唉，非凡啊，发展壮大镜湖初中要靠我们共同的努力，要想打翻身仗，更要依靠你们年轻教师的奋斗拼搏。”
“我知道了，史校长。”
想主张史校长拍板解决李敏瑶的学杂费看来是不行了。
林非凡起身往外走，他准备去再去跟班主任商量商量，不奢望免除学杂费，看看能不能缓交。
“其实，作为校长，我应该替李敏瑶付学费，她读初一时，第二学期的学杂费就是我付的，再让我付，真的不行啊。”史玉明示意林非凡等一下，他从后屋里拿出一个小笔记本，“你看看这里面我记的账。”
这是一个很旧的笔记本，笔记本的首页还印着伟人的语录。
林非凡翻开笔记本，里面密密麻麻地写着人的名字，各个名字后面写着数目不等的金额。
史玉明道：“我从教三十多年了，一共为一百多个孩子垫付过学杂费，其中有八十多个孩子后来把学杂费还给我了，有的是家长还的，有的是孩子长大参加工作后自己把钱还给我了，但还有四十多个孩子的学杂费没有还给我。我坚持一个原则，不会为同一个孩子垫付第二次学费，真的付不起啊。我们学校很多老师有我这一样的情况，李敏瑶初一第一学期的学费是李团结垫付的，估计这学期，他肯定不会再垫付。”
史校长竟然为那么多的学生垫付过学杂费！
自己一心想学校免除李敏瑶的学杂费，却从未想过为她垫付。
林非凡合上笔记本，交给史校长，不由肃然起敬，也心生羞愧，诚恳地说：“史校长，您真了不起！李敏瑶这学期的学杂费由我垫付，绝不能让她辍学。”
“哎呀，太好了！你只要到李团结那里签个名就行，回头钱从工资里扣。”史玉明亲热地拍着林非凡的肩膀。
“原来是这回事呀！”林非凡大笑着说。
“什么事？”史校长惊讶地问。
“李老师让我在报名册上签名了，签在李敏瑶名字的后面。”
“那家伙，怎不跟你解释一下呢？他呀，也担心李敏瑶歇书，自己又不愿垫付学杂费，就打你的主意了。”史玉明嘟囔道。
“理解理解，他已经垫付过一次了嘛，难怪他对我鞠了一躬。”林非凡笑道。
……
走在回房间的路上，林非凡又是高兴又是忧。
李敏瑶的学杂费总算是解决了，没想到无法主张学校解决，到最后钱还要从自己口袋里出。
很早的时候就想着当自己拿到第一笔工资时，将会怎么去用那笔钱。
全交给妈妈？
交一半给妈妈，一半留给自己用？
去买一双喜欢的篮球鞋？还是去买一把心仪已久的吉他？
在师专读书时，一室友爱弹吉他，最后全寝室的人都学会了弹吉他，个个天天抢着吉他弹，一把吉他，一个月弦要断好几次。
曾去商场看了一回，最贵的吉他要七八百，那肯定买不起。
木棉牌最低价的，要二百八十多块，等第一个月工资下来了，倒是可以买一把。
在学校打篮球时，总是穿回力运动鞋，一蹦老高落地后，震的心脏都抖了一下。
听说穿很普通的运动鞋打篮球，若是蹦跳过多了，到年纪大一点的时候，膝盖会出问题。
好的篮球鞋有减震的功能，可以有效地保护膝关节。
耐克篮球鞋就别奢望了，等工资下来了，必须要买双李宁牌篮球鞋。
思来想去，最后决定用第一笔工资去给妈妈买双银手镯。
吉他和篮球鞋以后再买也不迟。
妈妈很羡慕同屋黄婶的穿着打扮，黄婶是王岳志的老婆，王伟勇的妈妈。
黄婶穿金戴银，打扮得跟电视上的贵妇人一样。
黄婶一家人好多年前就搬到县里去住了，也时常回镜湖组住些日子。
黄金手镯、黄金耳环、黄金戒指、黄金项链，黄婶一样也不缺。
她时常还换换款式，戴上玉手镯、银手镯、白金钻戒什么的。
黄婶不用种地，爱串门，一家一户地串，喜欢问人她的首饰好不好看。
每当黄婶来串门时，妈妈看着黄婶的首饰，眼睛都直了。
有时黄婶还把手镯取下来，给妈妈戴一下，妈妈半天都舍不得取下来还给人家。
妈妈在家对爸爸讲过，一生跟着爸爸，一件好衣服都没穿过，等哪天在镇上做了房子后，若再是有些积蓄，一定得给她买个手镯，黄金的就不想了，银的就行。
但爸爸说那些东西吃不得喝不得，戴上还惹祸。
爸爸说哪天上街碰上强盗了，若穿金戴银，会被抢劫。
爸爸还添油加醋说见过一个女人被抢耳环的事，说那女人耳朵都扯破了，血淋淋的，惨不忍睹。
妈妈生气地骂爸爸是小气鬼，说以后等儿子买给她。
妈妈的话，林非凡记在心里了。
第一月工资，早就打算给妈妈买一双银手镯，黄金的买不起，等以后有钱了再买。
但是现在，吉他、篮球鞋、银手镯，一样都买不成，全泡汤了。
第一个月的工资，是抵不掉李敏瑶的学杂费的，还要第二个月工资来凑。
来到房间，林非凡不免有些失落，望着窗外发呆。
何时才能给妈妈买个手镯呢？还有自己梦想已久的吉他和篮球鞋。
……
“林老师。”董秋莲不知何时站在房门口。
“呃，回来啦？”林非凡竟然担心董秋莲会向他借路费。
董秋莲望望身后，又望望左右，急步来到林非凡跟前。
……
70、有你照顾她我放心
“扑通”一声，董秋莲突然跪在林非凡面前，哭哭啼啼地说：“林老师，你的大恩大德，我们全家不会忘记，敏瑶的学杂费，以后我会还给你的。”
“哎呀，你怎么能这样？”林非凡想伸手去扶，但想到男女授受不亲，却又不敢去碰董秋莲。
“你快起来，要是让人看见，我都要被人骂死，怎能让你下跪呢？”林非凡急得手足无措，都想逃开。
见林非凡如此着急，董秋莲连忙起身，擦着眼泪。
“谁告诉你的？”林非凡问。
“刚进校门的时候，史校长跟我说的。”董秋莲一脸感激。
林非凡微笑道：“呃，你的路费借到了吗？”
刚问完，林非凡立马后悔了，这要是没借到，怎么办哟？
难不成去向爸妈要钱借给她路费？
董秋莲说道：“借到了，我明天就带敏彤去四川，敏瑶一个人在这里，还请林老师多多照顾。”
“那就好那就好！”林非凡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董秋莲的脸上慢慢露出了一丝笑容：“本来我想把敏瑶送到寝室里住，史校长说这屋子空着也是空着，叫敏瑶就在这里住，史校长说如果我和敏彤有空回来了，也有个落脚的地方。你住在隔壁，拜托你帮我多看几眼敏瑶，有你这样的大好人照顾她，我放心！”
“……你抽空还是要多回来，孩子还小，不能总让她一个人单独住着。”林非凡心里有些闷得慌。
这若应承下来，就不仅仅是掏学杂费的事了。
自己才二十一岁，好多事都得依靠爸妈，怎么能去照顾好一个大孩子呢？
感觉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呢！
……
上午十一点的时候，林非凡在房间里备课，外面传来了爸爸的喊声。
走出去一看，爸爸拉着个板车，停在房门口。
板车上堆满了脸盆、水桶、锅碗瓢盘、被子等东西，竟然还有液化气罐和液化气灶，以及一台电风扇。
“爸，你可真细心啊，办这么全。”林非凡笑道。
“都是你妈安排的，我照着她吩咐买的。”林有德松开板车上的绑绳。
林非凡说道：“电风扇可以拿下来，液化气罐和液化气灶就带回家吧，正好家里没有。”
吴秀兰很羡慕镜湖组有两户人家有液化气灶，说炒菜时可以不用往灶里塞柴火，真是方便，她很早的时候就念叨着去买一台。
但她一直下不了决心，嫌太贵了，双灶的要两百块左右，单灶的要**十块，一罐液化气要七八十块，听说一罐液化气顶多烧一个月。
而用农家大灶几乎不用花钱，只要勤快些经常去山上拾柴，就够家里用了。
儿子参加工作了，吴秀兰特地叮嘱丈夫买台液化气灶给儿子用，她这次一点都没犹豫，买心仪已久的东西给儿子用，比买给自己用还高兴。
林有德提起液化气罐，往屋里搬，说道：“你妈叮嘱的，说这里是个小家，什么都得有，学校的菜若不好吃，你就勤快些，自己煮。”
是妈妈特别安排的，林非凡再也没反对，妈妈安排的事，不敢反对，即使反对也无效。
林有德走进房间里，见地面上很潮湿，问道：“地上怎么这么湿？你洒水了？”
林非凡说道：“哪洒水啦？是漏的，昨天前天比这还湿些，这两天打开门窗干了许多。爸，哪天下雨了，你拿根长竹棍来点一下漏。”
下雨的时候，哪儿漏水，就用长竹棍点几下瓦，缓缓挪动瓦，直到不再漏雨水，俗称点漏。
林有德抬头望着屋顶仔细察看，又站在一个旧凳子上，争取看得更清楚些。
只见好多处都透着亮光，明明有瓦片盖着，亮光仍能射进屋里，这说明有好多瓦破了。
林有德跳下凳子说道：“好多瓦破了，靠点漏止不住漏，得翻修一下，必须要加瓦。”
林非凡皱眉道：“爸，这可咋办？刚开始来工作，不好向学校提要求。”
林有德道：“不用向学校提要求，我自己来翻修，家里上次翻修屋面还剩下一些瓦，我现在就去拉来，今天下午就翻修，外面的东西就暂时不搬进来了，等翻修好了后再搬进来。”
“爸，这行吗？不经学校同意，自己动手弄，领导有意见不？”
“能有什么意见？我又不是来搞破坏的，是来翻修房子，把房子弄得更好，又不要工资，瓦钱也不会去讨要。”林有德觉得翻修屋面很有必要，大雨随时都会来的。
林有德又检查了一下墙壁，皱紧了眉头，叹着气……
真是个破房子啊，屋外下大雨，屋内下小雨，墙壁也严重受损了，倒塌都有可能发生，住在这样的房子里，人都容易生病些，还很不安全！
“非凡，床都要家里买呀？”林有德发现屋里床都没有。
“学校会买新床，还说要给我一张旧办公桌。”林非凡道。
“突突突——”
门口传来了拖拉机的声音。
父子二人走出去一看，发现一个人开着手扶拖拉机停在门口，车上装着一张床。
白木条床，没有油漆过，看着很结实的。
石兴喜一个人毫不费力地搬着一张旧办公桌，也跟着一起来了。
“林师傅，林老师是你的儿子？”石兴喜向林有德打招呼。
开拖拉机的刘木匠也说：“林师傅，你儿子做老师了？”
“嗯，是的是的，这是我儿子，上班才两天。石师傅在这里工作有二十多年了吧？”林有德笑眯眯地说。
“没想到林老师是林老爷子的孙子，还分配到了我们学校，真是缘分啊！”石兴喜帮着一起把床从车上搬下来，“林师傅，中午就在学校吃饭，我请你吃。”
“不用了，我现在就回家拉些瓦过来，准备把屋面翻修一下。”林有德道。
石兴喜说道：“那好那好，屋面好多年都没有翻修过，该加些瓦。”
刘木匠道：“林师傅，你现在翻身了，儿子参加了工作，还是国家教师，不像我家哪个没用的东西，整日到处惹祸，真是气死我了！”
“教师拿的工资少，也不是什么好工作，你家儿子以后肯定会更有出息。”
林有德一脸骄傲，嘴里说的是谦虚话，心里却乐翻天，他最喜欢别人夸他的儿子。
71、你认识癞痢吗
石兴喜说道：“林师傅，你这话就不对了，做教师是最好的工作，一年除去周末和寒暑假，工作日才占半年的时间，哪能用钱来衡量工作的好坏呢，教师教书育人，是积德积善，比什么工作都强！”
林非凡没想到平日里话语不多的爸爸，认识的人还真多，也没想到石师傅对教师这个行业评价这么高。
石师傅还提到了林老爷子，那么石师傅肯定认识爷爷了。
爷爷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
搬完东西后，三人继续唠嗑。
刘木匠说：“要是我儿子当了老师，我会天天去庙上里敬香。”
石兴喜笑道：“那你先天天去庙里敬香，你儿子才能当老师。”
刘师傅深叹了一口气道：“我就是去庙里做和尚敲钟，两个儿子都当不上老师，只能等下辈子了，看看下辈子有没有这个福分。”
林有德在裤子上擦了擦手，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烟，小心地撕开烟盒口子，给二人递烟。
石兴喜拿着烟在鼻孔旁来回转动，狠吸了几口气，赞叹道：“好香！”
刘木匠看着烟上的字，眼睛发亮，嚷道：“阿诗玛呀！林师傅，你的日子真是翻身了，这烟要十块钱一包吧？”
“儿子来这里工作，我料想会碰见熟人，所以特地去买了包阿诗玛，当作请客。”林有德把撕开的口子又封好，把烟塞进口袋里。
“请客是吧？一根烟不够，哪天去你家了，你要请我们喝酒。”刘师傅掏出打火机，帮石师傅点上烟，又点燃了自己的烟，发现林有德把烟放进了口袋里，“林师傅，你戒烟了？”
“这烟我抽不习惯，我回家抽旱烟。”林有德憨笑着说。
“舍不得抽吧？来，抽我的。”刘师傅狠吸了一口烟，从口袋里拿出了半包蝴蝶泉。
“不要不要，我是真的抽纸烟抽不习惯。”林有德把刘师傅的手按回口袋里。
“那我先回去了，上午还要送趟货，哪天去镜湖组了，直接去你家喝酒。”刘师傅用摇把摇响了手扶拖拉机。
石兴喜接着也告辞去了厨房。
待二人走后，林非凡撇嘴道：“不就一根阿诗玛么，你自己都舍不得抽一根！”
林有德大多数情况抽旱烟，但在家里也偶尔抽纸烟，是很便宜的那种，他说道：“一根要五毛钱，这烟留着待客，我抽着浪费。”
“爸，石师傅还认识我爷爷？他说的有些话我听不明白。”林非凡突然问道。
林有德缓缓道：“刚开始建镜湖初中的时候，石师傅就来了，那时你爷爷经常来这里，镜湖初中这块地就是你爷爷出面协调好的，免费送给镜湖初中，镜湖组一分钱都没收。这房子上的很多横梁和档条，都是你爷爷捐的。”
“难怪石师傅说是缘分！”林非凡喃喃道。
既然石师傅跟爸爸这么熟，还认识爷爷，那么石师傅肯定知道一些有关爷爷的秘密。
是不是可以问石师傅关于爷爷的一些事情呢？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是天灾还是**？为啥三个亲人是葬在乱坟岗？
林有德见儿子发着呆，问道：“想啥呀？”
“呃，我在想你怎么认识刘师傅？”林非凡笑着说。
林有德道：“他呀，以前跟我一起做过石匠，后来改行做木匠，在街上开了个木器店，自己做自己卖，生意还很不错。可惜他的大儿子是个败家精，三天两头进派出所，整天跟一些痞子混在一起，尽干些缺德事。听说他的小儿子学习成绩也不行，经常跟同学闹矛盾。”
“爸，他的大儿子叫什么？”林非凡感觉刘师傅的面容很是熟悉。
林有德道：“具体名字叫啥我不知道，他的大儿子小时候头上长一头的癞痢，好几年都没治好，左邻右舍都叫他癞痢。”
“癞痢？”林非凡惊的张大了嘴巴。
“你认识癞痢吗？”林有德紧张地问，他最怕儿子学坏。
“不……不认识，我哪认识他呀！”林非凡摸了摸鼻子，讪笑道。
“那就好，千万别跟那些人混在一起，你是国家教师，交朋结友得注意些，不能低了自己的品。”林有德收拾着绑带，准备回家。
“爸，你要拉多少瓦过来？”林非凡赶紧转移话题。
“这一间房子至少要加两百瓦。”林有德说。
“爸，家里有多少呢？”
“还剩下五六百吧。”
“那你全拉来。”
“不要那么多，全拉过来浪费。”
“你把隔壁的房子也翻修一下，这房子也是昨天才住进人，漏的不像样子。”林非凡指着隔壁的房子说。
“又不是你的房子，干嘛……”林有德顿了下来，又开心地笑了，“那好，我全拉过来，争取今天下午把这两间房子全都翻修好。”
林有德拉着板车快步往校门口走。
林非凡喊道：“爸，要不要我回去一起帮忙推车？”
林有德没有放慢脚步，头也不回一下：“不用，五六百瓦没多少重，你好好在学校呆着，工作最要紧。”
……
董秋莲左手提着一桶拧干的衣服，右手夹着洗衣凳回来了。
后面跟着李敏彤，拿着肥皂盒和棒槌。
出校门继续往前面走五六十米远，有个池塘，暑假期间，灾民们都是在那里洗衣服。
镜湖初中有两口水井，一口专供食堂，食堂旁的水井边还盖了个水塔，全校师生的吃水基本都靠这口水井。
另一口水井离学生宿舍不远，取水靠抽水机抽。
每天固定时间，由石兴喜打开闸刀开关，拿着水管发水。
几十个水桶排在一起，石兴喜会根据季节的不同，发不同的水量。
丰水期，每个人的水桶都会灌满，但枯水期，石兴喜只给每人发半桶水。
闸刀开关的钥匙是由石兴喜保管，井盖也上了锁，不能用桶从井里拉水，全校师生的生活用水，都是靠这口井解决。
暑假里，石兴喜从未用抽水机给灾民们抽过水，只开放食堂的自来水供应吃水。
所以灾民们洗衣服都得到校外的池塘里去洗。
见门口放了很多东西，董秋莲连忙放下桶和洗衣凳，向站在门口的林非凡说：“林老师，这些都是你的吧？我来帮你搬进屋子里。”
72、我将来要成为一名科学家
林非凡摆摆手道：“不用不用，房子下午就要翻修，等翻修好了，再搬进去。你把你房间里的东西也收拾一下，我爸等会儿过来，也把你们住的房子翻修一下。”
“那真是太好了！这屋里这么潮湿，肯定漏雨很厉害。”董秋莲接过小女儿手中的肥皂盒和棒槌，“敏彤，你去把衣服晾了，我去整理一下房间。”
“嗯，好。”李敏彤双手提起桶，费力地往北侧学生寝室那边走。
那一排房屋前，栽有冬青树，可以在上面晒衣服。
提到不足五米远，李敏彤放下桶，甩甩手，摸摸胳膊。
林非凡望了一下隔壁房间里，见董秋莲忙着卷被子，心里不由有些抱怨。
晒完衣服再去整理也不迟呀，怎么能让这么小的孩子提着这一大桶衣服呢？
李敏彤双手再次提起桶，摇摇晃晃地走着，看上去非常吃力。
林非凡实在看不过去，走上前，接过桶，说道：“我给你提过去，太重了，你提不起。”
突然林老师过来帮忙了，李敏彤显得有些慌张，小声说：“林老师，我能行。”
林非凡道：“行什么呀？再让你提过去，只怕会摔倒，这一桶衣服就白洗了。”
李敏彤乖乖跟在林非凡后，胆子大了些，笑着说：“以前在家时我提过比这更重的东西呢。”
“什么东西比这一大桶衣服还重呀？”林非凡问道。
李敏彤骄傲地说：“到山上去拾柴，一大篮柴，比这重多了。”
林非凡笑道：“哦，我小时候也经常拾柴，满满一大篮柴，堆的老高。我那时是用耙棍穿着篮子扛在肩膀上，柴越重压得肩膀越疼，心里越高兴。”
找到共同话题了，李敏彤不再拘谨，兴高采烈地说：“是的是的，我们一起出去拾柴的，每次都偷着比比谁拾的柴最多，看见人家篮里的柴比自己篮里的柴少，就高兴得不得了。”
这话也说到林非凡心里去了，这完全和自己小时候的情况一模一样啊。
林非凡仔细打量了几眼李敏彤，问道：“你才几岁呀？就这么喜欢跟人攀比。”
“我八岁了呢，读四年级啦。”李敏彤一脸稚气。
“八岁，就读四年级？”林非凡不由很吃惊。
好像一般穷苦人家的孩子读书都很迟，这孩子读书真是早。
已到了冬青树旁边，林非凡放下桶。
李敏彤回答道：“那时姐姐去上学了，爸爸生病住院，妈妈去照顾爸爸了，只有我一个人在家，妈妈就把我送到学校去读书，好让姐姐带着我。”
“那你爸爸什么时候……”林非凡顿了下来，担心会伤了孩子。
“去年腊月的时候……”李敏彤低下头，开始掉眼泪了。
林非凡连忙换了个话题：“你这么小就读四年级，真了不起，成绩怎么样呀？”
李敏彤昂起头，破涕为笑：“好得很呢，我在班上总是第一名！”
“哇，真厉害！你报名了吗？”林非凡问道，他突然担心董秋莲也会让小女儿歇书。
“应该报了，外公说今天在他家那边帮我到学校报名，我明天就过去，妈妈说去迟了会耽误上课。”
“好好好！去了那边，好好学习，将来你一定有大出息。”林非凡摸了摸李敏彤的头说。
“林老师，我好羡慕姐姐，能跟着你这个好老师。”
林非凡笑着说：“我好吗？”
“你可好了！要不是你帮忙，我姐姐就要歇书了。姐姐说你是教物理的，物理是教些什么呀？我只学过语文和数学，我还没学过物理。”
林非凡笑道：“物理是一门科学，很有趣的一门学科，要到初二才开物理课。”
“学物理有什么用处呀？”
“用处可大呢，你把物理学好了，将来上一流的理工大学，成为一名科学家，可以为国家作出巨大的贡献。”
“林老师，我将来要成为一名科学家，你要是能教我物理就好了。”
“可惜你要去四川了，以后读初中时假期若回来，来我这里吧，到时我可以考考你，看看你的物理成绩怎么样。”
“林老师，我一定会过来的。”李敏彤从桶里拿出衣服，熟练地抖开。
冬青上头剪得很平整，有一米多高，很是适合晾晒衣服。
但这高度对于八岁的李敏彤来说，显得有些高了，她双手捏住衣服的两角，用力往冬青上甩。
衣服甩上去后，没摊开，有折叠的地方，李敏彤又收起衣服重甩了一次……
林非凡想帮忙一起晾晒衣服，但发现桶里有好多内衣。
不能再继续帮下去了。
帮助别人不能帮过头了，否则会惹人笑话。
林非凡打算离开，说道：“行吧，以后我可以教给你一些学习物理的方法。你慢慢凉衣服，若不行，就叫你妈过来。”
“这点小事，我会呢。”李敏彤拿起一件花热褂，捏住两只袖子，举过头顶，使劲往冬青上一甩，这次衣服很平整地摊开了。
……
旁边是学生宿舍，林非凡向宿舍走去，他想看看学生的住宿条件怎么样。
今天虽是报名日，但学校要求孩子上午一直要呆在教室，由班主任照看，所以宿舍里空无一人。
直到上午放学后，孩子才可以离校回家，下午不用上课。
学校安排学生明天继续报名，但该来的都在一号来了。
班主任会在九月二号安排发书，以及进行一些入学教育。
正式课表还没有出来，大概要三号或四号才能正式上课。
宿舍门空掩着，没有上锁，林非凡推门进去，闻到了一股霉味，不由皱了皱眉头。
地上也是湿湿的，看来这边的房子也漏雨。
六张两层木床分两边摆开，中间是过道。
床很旧，估计是有些床腿的榫头断了，跟榫眼再也无法结合在一起，很多床腿两侧用粗木条与床帮固定在一起，形成一个三角形，起到稳固的作用。
有些床上已放上了被子，被子捆扎着，没有铺开，床铺上还放着一些碗筷和玻璃瓶装的咸菜。
估计今晚路远的学生要在学校住了。
木窗户没有镶上玻璃，先前蒙上的半透明塑料薄膜全破了，看样子是人为撕坏的。
73、这是危房啊
看着这一片破败的景象，林非凡摇头叹气，心情有些差。
他初中是在岭南高中读的，感觉现在镜湖初中学生的住宿条件，比好几年前的岭南高中都差许多。
这边的地势低一些，估计是今年的雨水多，墙脚被水泡过，墙表面的石灰涂层好多地方都鼓起来了。
林非凡蹲了下来，用手指戳了一下鼓起的表层，一大块石灰涂层顿时崩塌下来，里面的土砖显露出来。
这些房子外墙是用红砖做的，内墙竟是用土砖做的。
他找了根木条，戳了几下土砖，土砖竟像豆腐一样那么不堪一击，戳哪儿，哪儿就会掉下一块。
再戳了几下其他地方，也是一样的易碎。
是不是其他寝室也是这个样子呢？林非凡一连跑了三间寝室，都是这个情况，到第四间寝室时，墙脚是干燥的，比较牢固。
这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这三间房是这排房子东面顶头的三间，房屋再漏，也不会把墙脚弄成这个样子。
石匠的儿子，多少懂一些这方面的问题。
林非凡走出宿舍，从东头绕到屋后面，发现这一带算房屋地势最低，这三间房屋后的排水沟被杂物填满，雨水排不走，通过墙底的石头渗入房屋里。
下大雨时估计进入房间里的水肯定很多，所以把土坯墙脚全泡糟了。
这是危房啊！
必须向学校报告情况，这样的房子该拆掉，哪能让学生住如此危险的房子！
至少先得把这水沟疏通，要是再下雨，情况会越来越严重，说不定房子立马会塌的。
林非凡继续往西面走，走过这一排房子，隔着一条四米宽的过道，西边也是一排学生宿舍。
西面的房子总体还好，没有什么问题，屋内也较为干燥。
当走到西面顶头第一间时，林非凡竟然发现小姨在宿舍里铺着被子。
“小姨，为晓东铺床吗？”林非凡问。
吴秀枝刚把被子折叠好，直起腰说：“嗯，昨天留了一床被褥芯在这里，今天过来套件被套。”
“晓东可以去我房间里住呀，不用在寝室住。”林非凡道。
“他不用去你房间住，初一的时候他就一直在寝室住，跟一个要好的同学住一床，好得很。”
“一张床住两个人？我还以为一张床只住一个人。”林非凡目测着床的宽度，应该不超过一米二。
“所有的床都是住两个，一个寝室住二十四个孩子，确实有些挤。”吴秀枝说。
“还是让晓东去我房间住吧，跟我一床，条件比这好。”
吴秀枝笑道：“你妈特叮嘱了，不让晓东去你房间住，若是去了，慧慧来了，有些事你不方便。”
“噗！”林非凡忍不住笑出声，摸着额头，“我妈说些什么啊，慧慧干嘛来我这里呢？即使来了，有什么不方便的？”
“林老师，有人找你。”这时李敏彤走了进来。
“谁呀？”林非凡问。
“一个漂亮的大姐姐，还带着一个小姐姐。”李敏彤一脸调皮的笑。
“看看，这就来了吧？肯定是慧慧莉莉姐妹俩。”吴秀枝笑道。
“小姨，我回房去，你一起去看看吗？”林非凡说。
“不了，我等晓东放学后，带他回去吃饭。”吴秀枝道。
林非凡与李敏彤一起往回走，走到半中间的时候，刘慧慧带着刘莉莉过来了。
刘慧慧快走了几步，来到林非凡跟前，一脸甜蜜的笑容：“非凡哥，你把东西怎么全放在房门口呀？刚问这个小妹妹的，我已经晓得你的房间在哪里啦。”
李敏彤观察着刘慧慧的表情，笑的咧开了嘴，心想这姐姐肯定喜欢林老师。
这么大个人，叫的那声“非凡哥”，听得旁人的心都甜呢。
“下午要翻修房子，所以才没搬进去。”林非凡转而看着刘莉莉，“莉莉报名了吗？”
“非凡哥，我还没有报名，才刚过来。”刘莉莉显得有些着急的样子。
刘慧慧道：“叫她一个人来，她不敢来。我爸叫我带她来报名，我上午学校有事，所以先带她去我学校了，忙完才过来，一上午被她催十了几回啦。”
“走，我带她去报名，都快放学了，下午老师可能都回家。”林非凡快步往教学楼走去。
刘莉莉赶紧跟在林非凡旁边，生怕报不上名。
李敏彤跟在刘慧慧旁边，也一起过去，眼睛却不看路，一直看着刘慧慧。
刘慧慧见李敏彤一直看着她，笑着说：“小妹妹，为什么一直看着姐姐呢？”
“姐姐好漂亮！”李敏彤羞涩一笑，连忙用手捂住嘴巴，新换的门牙还没长太整齐。
被人夸漂亮，是一件令人很高兴的事，特别是被小孩子夸，更让人心美。
因为小孩子夸人基本上都是发自内心的，不是奉承话。
刘慧慧伸手牵住李敏彤的手。
这小妹妹太可爱啦！
“姐姐，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李敏彤停下脚步。
“什么问题呢？”刘慧慧弯下腰，跟李敏彤对视着。
她很喜欢看这一双天真无邪而又明亮清澈的眼睛。
做小孩子真好，眼睛比大人要好看多了。
大人的眼睛即使漂亮，看着却没有像小孩子那样令人舒心。
大人的眼睛里总藏着一丝警惕，戒备，怀疑，狡猾，也或是幽怨，哀伤，悲愤，仇恨，甚至是绝望。
反正大人的眼睛里缺少了小孩子的纯真，这恰恰是最珍贵最令人心动的东西。
不过，非凡哥除外，他虽然现在是大人了，但他的眼睛却是世界上最美的眼睛，比小妹妹的眼睛还要漂亮，更令人着迷。
看非凡哥的眼睛，心里多了一份感觉，那是舒坦到心底的心安！
只要看着非凡哥的眼睛，什么都不怕，哪怕天会塌下来，也会毫不在乎！
李敏彤一双澄澈无邪的眼睛，让刘慧慧走神了，胡思乱想了很多……
“姐姐，你是林老师的女朋友吗？”李敏彤小声笑眯眯地问。
刘慧慧愣了一下，突然拉着李敏彤往前跑，追上了林非凡和刘莉莉。
“小妹妹，你把刚才提我的问题再大声说一遍。”刘慧慧满面笑容，朗声说。
74、令家长讨厌的家访
林非凡和刘莉莉停下脚步，转过身，两人看着刘慧慧，又看看李敏彤，不知咋回事。
李敏彤望着刘慧慧，十分兴奋，等待着刘慧慧的回应。
刘慧慧微笑着点了点头。
李敏彤抿了抿嘴唇，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高声喊道：“姐姐，你是林老师的女朋友吗？”
童声稚嫩而嘹亮，软糯而清脆。
刘莉莉欣喜地看着姐姐，等待着答案。
林非凡也目不转睛地看着刘慧慧，心里开始在发慌。
刘慧慧大胆地与林非凡对视着，目光炙热，温柔道：“当然是呀，我做他的女朋友都已经十几年了！”
刘莉莉惊的长大了嘴巴，她知道姐姐一直很喜欢非凡哥，但从没有看见过姐姐像今天这样大胆地表白，直接以非凡哥的女朋友自居。
而且还说做了非凡哥十几年的女朋友，那应该是从几岁时就开始了吧！
林非凡摸摸额头，又摸摸下巴，垂下睫毛，眼睛看着脚尖。
刘慧慧热情似火，却又温柔似水的双眼，让他有些心慌意乱。
“我不相信！”李敏彤的声音打破了这短暂的沉默。
“小姐姐，你过来。”李敏彤向刘莉莉招手。
刘莉莉走到李敏彤旁边，看着李敏彤，懵的瞪大了眼睛，不知道这是何意。
李敏彤后退一步，站在刘慧慧身后，推着刘慧慧纤柔的身腰。
刘莉莉笑出了声，立即会意，两人一起把刘慧慧推到林非凡跟前。
距离很近很近。
让林非凡感觉从认识刘慧慧以来，两人的距离都没有像今天这样近过。
“姐姐，我不相信你是林老师的女朋友，你要是做给我看看，我就相信。”李敏彤笑得甜滋滋的。
女朋友，要做出来，才能是真的？
怎么做呢？
这机灵鬼，挺懂的啊。
刘慧慧捂嘴笑的发颤。
林非凡也被逗笑了。
“就知道你骗人！”李敏彤撅起嘴巴道。
“哪骗人啦？”刘慧慧突然紧靠向林非凡，双手紧紧挽住他的胳膊，迅速亲了一下他的脸，然后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十分甜蜜的样子，“这样可以吗？”
两个小姑娘都被姐姐大胆的行动惊呆了，愣了一下后，使劲地鼓着掌，银铃般的笑声响彻校园。
林非凡呆立着，一动不动，脑子里嗡嗡作响，浑身都有些燥热。
这是第一次被女孩亲！
被从小一起长大的刘慧慧亲脸了。
没有心理准备，没有前奏，也没来得及仔细体会感受。
就这么突然地发生了，又很快地停止了。
刘慧慧，你也太大胆了！
这亲吻的动作，少儿不宜看啊！
何况这还是在学校里。
见林非凡傻傻的样子，刘慧慧幸福地笑了。
她下定决心听她妈妈的话，主动去追她的非凡哥。
在爱情问题上，她感觉非凡哥太木讷了，一点都不晓得讨人家女孩子欢心。
从小到大，他一次都没有说过喜欢她。
……
教学楼一楼中间的教室里，教室门上贴着一张红纸，上面写着“初一学生报名处”。
王墅生和另外两位教师正在聊着天，他们三个是今年初一年级的班主任。
学校计划初一年级开设三个班，目前还不知道具体学生数，不晓得哪些学生来，哪些学生不来，所以还没有分班。
所有初一的学生都在这间教室报名，镜湖初中服务的十一个行政村都有指定的报名处。
王墅生负责三个村的报名工作，其中有一个是镜湖村。
三个班主任忧心忡忡，因为到目前为止，已报名的孩子还不到片区小学毕业生总数的一半。
马上就到吃午饭的时间，一上午在不太忙中结束了，一般下午没孩子来报名。
孩子新升入初中，家长图个进气，都是选择上午带孩子过来报名，一般不会选择下午。
而根据历年的报名情况，初一的孩子报名一般比较积极，第一天几乎绝大多数孩子都能来报名。
第二天来报名的也有，但数量极少，顶多十多个孩子。
也就是说这学期铁定有接近一半的孩子不会来报名，大多数都跑到其他学校去了，还有部分是辍学。
如果学生跑到其他学校去了，能坐在教室里读书，倒是不用太着急，只不过导致学校收入少了些，教师待遇提不上去。
教育局在开学后一个星期内，会对每个学校来自外片区的孩子进行统计，然后把信息反馈给各个学校，各学校对照信息后可以了解到流失学生的去向，从而调查出是哪些学生辍学了。
这学期学生辍学才是最让人烦心的事情，临江县即将要接受省级普九验收，入学率至少要在97%以上，达不到就通不过普九验收。
通不过验收就不仅仅只关乎镜湖初中的利益了，还要影响到镜湖村、岭南镇、临江县，乃至江淮省的普九验收工作。
镜湖初中所有的班主任，开学的首要工作不是教学，而是家访，主要对流失的学生进行家访。
去了别的学校报名的学生，要劝他们回来，但这工作只是流于形式，学生都已经在其他学校报名缴费了，哪能劝得回来呢？
不但劝不回来，有时还受到一些家长的辱骂，说什么镜湖初中的教育质量狗屁不通，让孩子去镜湖初中读书怎么能让人放心。
去其他学校要交借读费，家长们心有怒气，缴费时却敢怒不敢言，这又不是被强迫的，完全是自愿。
所以家长们就会把怒气洒在去做家访的镜湖初中教师身上……
对辍学的孩子做家访上升到了政治任务，得求爷爷告奶奶一样求孩子来学校读书。
辍学的孩子中部分是厌学，部分是家里交不起学费。
厌学的还能做工作来一部分，碰上交不起学费的就难了。
家长说若不用交学费，孩子就可以去读书。
这叫去做家访的班主任怎么答复呢？谁同意谁垫交学费，哪谁敢同意呢？
于是班主任问家长，家里有没有猪或余粮，有猪就把猪卖掉，有余粮就把余粮卖掉。
孩子读书最要紧，勒紧裤带过日子，再穷也不能穷孩子读书。
班主任还给家长出主意，哪些亲戚经济条件好些，就去向这些亲戚借钱，一家借不齐借多家，东拼西凑也得把学费凑上。
孩子上学比什么事都重要呢，应是整个家庭的头等大事。
一个家访下来，班主任的嘴巴都讲脱了皮，家长水都不给一口喝。
若家长打算不让孩子读书了，上门做家访的教师，是极不受欢迎的。
家长说，若能想到了法子早就去报名了，粮食交完公粮后所剩无几，猪要养到腊月才能卖，那可是一家人所有开支的唯一来源，怎敢随意动用？
吃都吃不饱，生病了都没钱去诊，还去读什么书？
饿着肚子去读书行吗？不交学费学校让读吗？
读书重要个屁哟！
……
林非凡带着孩子来报名了，三个班主任全都围上来，热情接待。
又多了两个孩子来报名啦，就会少做两个家访，也少受些冤枉气。
一问才知只有一个是来报名的，来自于王墅生负责的片区，另一个还是个小学四年级的学生。
王墅生喜笑颜开，其他两个班主任却愁眉苦脸。
学校规定，谁负责的片区学生流失，谁负责去家访。
这种令家长讨厌的家访，真是让班主任们伤透了脑筋！
75、初中开音乐课吗
由小学生转变为初中生，让刘莉莉异常兴奋，激动不已。
一栋教学楼，已足以让刘莉莉体会到了初中学校的宏大与气派，让她心生一种成为初中生的荣耀感。
她毕业于镜湖村完小，六个年级六个班，可学校只有两排瓦房，才四个教室。
所以只好一、二年级共用一个教室，三、四年级共用一个教室，到了五六年级，才能一个年级一个教室。
好在学生数很少，共用教室并不会太拥挤，但对教学产生了比较严重的负面影响。
上四年级的课时，三年级的孩子们只能自习。
而二年级的孩子最倒霉，上新课时，老师被一年级的孩子吵得不得不一次次提高嗓门，最后嗓子都冒烟了。
所以二年级的老师在上课时经常停下来大发雷霆，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凶的让孩子们心生畏惧。
刘莉莉读一、二、三、四年级时就是这么过来的，升到五年级的时候，一个班一个教室让她高兴了好几天。
现在来到这么大的校园里读书，有这么多的房子，竟然还有教学楼，刘莉莉真是大开眼界，一下子喜爱上了镜湖初中。
她毕恭毕敬地站在王墅生的面前，认真地回答着王老师的问题。
王墅生边收钱边跟刘莉莉聊天。
报名时爱问新生几个问题，是王墅生的习惯，以此想对新生有个初步的大致了解。
初一年级要等到学生报名后才分班，学校会按小学毕业成绩的排名对孩子进行分班。
假设有n个学生，若要分成三个班，则三个班的学生分别为：
第一名、第六名、第七名……第n名。
第二名、第五名、第八名……第n—1名。
第三名、第四名、第九名……第n—2名
若学生总数不能被3整除，则等以后用转来的学生补上学生数少的班级。
但三年下来，镜湖初中从来没有以这种方式补过学生数，因为根本没有学生转过来，反而频繁有学生转出去，另有好多学生辍学。
学生数一年比一年少，先前分得少的班级的班主任，对少分一个学生也就不在乎了。
以这样的规则分成三个班，然后由三个班主任以抓阄的方式获得学生，班级的班号也以抓阄的方式获得。
这样可以让三个班的总体成绩比较均等，也淡化了班号对班级的影响。
并不是一班就好些，三班就差些，但好多家长有这样的误解。
当有家长问他的孩子为什么是在三班，而不是在一班时，只要对家长解释说是通过抓阄确定班号的，家长立马没有意见。
同时对家长解释学生分班的流程与规则，让家长明白每个班都是平等的，并没有好坏之分。
基础义务教育阶段，不能分重点班和普通班，否则家长会造反。
教育主管部门也是三令五申不准设重点班，必须要让每个孩子享受相同水平的教学资源，促进教育公平。
分班后，各班主任的关系户的孩子很可能没分到自己的班上。
比如班主任自己的孩子、亲戚的孩子、朋友的孩子……
那就通过拿成绩差不多的孩子跟其他班级调换，以这种方式把需要放在自己班级的孩子调换过来。
而往往小学毕业成绩一样的孩子，潜质可能相差甚大，同样的小学毕业成绩，三年后的中考成绩，极有可能是天壤之别。
王墅生通过报名时跟学生聊天，大致判断一下学生学习潜力的优劣，以在交换学生时有所取舍。
“叫什么名字？”王墅生问。
“我叫刘莉莉。”
“今年多大了？”
“腊月满十二岁。”
“……”王墅生没有作出评价，但心里记住了。
班主任更喜欢年龄偏小的学生，一般年龄偏小一点，潜力要大一些。
王墅生看着花名册上刘莉莉的考试成绩，语文93，数学98，问道：“你更喜欢哪个科目一些呢？”
刘莉莉愣了一下，蹙眉想了想，说道：“我最喜欢音乐。”
林非凡和刘慧慧站在一边，相视忍不住笑了，刘莉莉这回答在他们俩的意料之中。
林非凡很喜欢音乐，刘慧慧专业为全科教师，在师范读书时要接受音乐教育，两个人在家时免不了经常唱唱歌，玩玩各种乐器。
刘莉莉从小受二人影响，对音乐着了迷，除了爱唱歌，也学会了口琴、笛子两样乐器的吹奏方法。
“我是问你在语文和数学两科目之间，更喜欢哪一个。”王墅生笑道，刘莉莉刚回答的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刘莉莉抿着嘴唇想了一会儿，认真地说：“我还是喜欢音乐一些，老师，初中开音乐课吗？”
王墅生皱着眉说：“音乐课一点作用都没有，学校不开音乐课，学校也没有音乐老师。到初中了，不仅仅只有语文、数学两主课了，还有历史、政治、物理、化学，学习任务很重，要把精力全部投入到主课上。”
王墅生心里已决定把刘莉莉收为弟子，所以开始提前进行思想教育工作。
刘莉莉斜睨着林非凡，撅嘴埋怨道：“非凡哥骗人！”
林非凡确实骗人了，有时为了督促刘莉莉好好学习，就拿升到初中后会有音乐课为诱饵。
他骗刘莉莉说初中会开音乐课，会有更好的音乐老师教她唱歌、弹琴。
而镜湖村完小从来没有上过音乐课，仅仅只在一年级的时候，班主任利用两节语文课教会了孩子们唱国歌。
其实也不能说是林非凡骗了刘莉莉，镜湖初中不开音乐课，林非凡也没有想到，只是来上班了才知道的。
“以后会开的，以后也会有专业的音乐老师，没开音乐课之前，我和你姐都会继续教你音乐知识。”林非凡只好当场作出承诺。
王墅生说：“林老师，到时你还是多多教给刘莉莉一些物理知识吧，音乐这些旁门左道，在初中学习任务这么重的阶段，还是要少碰些。”
音乐是旁门左道？
这也太极端了吧？
音乐是人类共同的语言，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物！
林非凡对王墅生讲出这样的言论比较吃惊，但没进行纠正，也没表示出反对，笑着说：“初中学习任务确实很重，该在主课上多投入时间，刘莉莉很聪明，相信她能取得优秀的成绩。”
见初中的老师反对学生学音乐，刘莉莉吓得不敢啃声了，心里那股升到初中的喜悦顿时减了几分。
幸好林非凡作出了承诺，答应以后会继续教她音乐知识，让刘莉莉对实现心中的理想仍充满信心。
她梦想成为一名音乐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