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开学受阻
“您好！”林非凡礼貌地打招呼，一脸笑容。
他想这里不同在中巴车上，分配的事也定下来了，是不是可以表明身份了呢？
“咦，你也来这里了？”史校长比较吃惊。
“你们俩认识吗？”殷股长说。
史校长道：“算是认识吧，今天才认识的，刚来的时候坐同一辆车。”
“你们知道对方是谁吗？”殷股长笑道。
“他是镜湖初中的史校长。”林非凡笑着说。
“难道你是……”史校长猜测着。
前天下午史校长接到通知，知道了今年有两个毕业生分配到镜湖初中，其中一个将被借调走。
但当时局长办公室没有细说，今天来人事股正是想了解一下情况。
“他叫林非凡，教物理，分配到你们学校了。”殷股长说。
“不会被借调吧？”史校长小心翼翼地问。
殷股长解释道：“被借调的是另外一个，教语文，叫范强。”
史校长眼睛顿时一亮，立即放下手中的包，伸出双手跟林非凡握手，兴高采烈地说：“真是好啊，欢迎欢迎！林非凡同志，我就是镜湖初中的校长史玉明，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你盼来了！”
还能与星星月亮站同一高度啊？
林非凡心里升腾起一种说不出味道的感觉，连忙也伸出双手跟史校长握手，四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殷股长催着一起坐着聊聊，二人才把手抽回，在殷股长对面坐下来。
“这次真要感谢你呀，要不是你及时调任人事股长，只怕我们镜湖初中又是一个也进不了。”史校长抱拳向殷股长致谢。
“别这么说，分配的安排对全县所有学校一视同仁，你们镜湖初中好多年都没进人，分一个给你们，是理所当然的，我可没另外照顾。”殷股长给史校长泡了一杯茶，又给林非凡面前的茶杯添了些开水。
史校长连连点头：“明白明白，殷股长没有另外照顾，都是公事公办。”
殷股长道：“林非凡明天就去镜湖初中，提前熟悉一下，后天就可以正式上班了。”
林非凡道：“嗯嗯，我今天下午晚些时候就过去，史校长，您下午去学校吗？”
史校长拍了拍林非凡的肩膀：“你别客气，别口口声声您呀您呀的，咱们现在是同事，一条战线上的同志，讲您就见外了。今天傍晚你就在镜湖初中吃晚饭，等会儿我打个电话回去，叫食堂师傅煮点好菜。”
林非凡说：“吃饭就不用了，下午大约三四点的时候我过去。”
“一起吃个晚饭呗，我可以叮嘱食堂师傅煮早点。”
“真的不用了，以后再去吃吧。”
“也好，以后在学校吃饭的机会多。”史校长说。
“是天天顿顿都在学校吃吧？”殷股长笑着纠正。
哈哈哈……
“唉——”大笑之后，史校长立马拉长了脸，长叹了一口气，忧心忡忡的模样。
史校长的情绪变化太快，令殷股长和林非凡不知所措。
“怎么了？”殷股长问。
“镜湖初中没法正常开学了。”史校长无奈地摇着头。
接着史玉明向两人介绍了镜湖初中成了灾民安置点的情况。
本来孙局长今天是想带姚宝华和史校长去面见分管教育的卢县长，就灾民安置问题当面协商一下，落实安置方案，争取尽快把住在镜湖初中的灾民安置到其他地方。
哪知姚宝华半路跑了，关键人物不到场，事情就没法办。
之所以说姚宝华是这事的关键人物，是因为那些灾民大多数是姚屋组的，当初把镜湖初中作为安置点，也是姚宝华的主意。
大灾当前，全国上下奋力抗洪，史玉明也不好拒绝，最终有大约六十多户房屋被淹的灾民住进镜湖初中。
而姚宝华也是能把这事顺利解决的人。
镜湖村新建了一栋办公楼，四间四层，加上一些附属用房，完全能住下大部分灾民。
镜湖村村民穷，但镜湖村委会不穷。
每年的镜湖承包费，镜湖村委会都有提成。
去年上半年，镜湖村委会四间建于五十年代的办公用房，在一次暴风雨中严重受损，摇摇欲坠。
姚宝华趁机向上面打报告要求新建办公场所。
上面回复说没钱，指示先把旧房维修一下，等以后再想办法建新的。
姚宝华说建办公楼不要上面一分钱，只要领导同意就行了。
不用上面给钱的事肯定好办，于是姚宝华动用多年积存下来的镜湖承包费提成，修建了村委会办公大楼。
在史玉明的反复催促下，岭南镇政府给了指导性的意见，建议灾民们搬往镜湖村办公大楼住一段时间，以不影响镜湖初中开学工作。
姚宝华表面上是答应了，但一直没行动，采取拖的策略，他不想灾民们搬到新建的办公楼里。
殷股长道：“这是上面的意见，姚主任敢不执行吗？要不让孙局长叫卢县长直接打电话给他，看他还敢不敢拖。”
史校长苦笑着摆摆头，道：“姚宝华狡猾得很，他在口头上并没有拒绝灾民入住办公楼，而是借口说办公楼还未完工，说等完工后再让灾民过去。他故意拖工期，早就只剩下清理垃圾的事了，就是迟迟完不成。今天来的时候，我去村部看了一下，办公楼前又多堆放了一车砖，我问这是干什么用的，他说想把几间房子中间隔个墙。隔个鬼啊，就是诚心不让灾民入住。”
殷股长说：“后天就要开学，看来靠姚主任来解决是靠不住了。再想想其他办法吧，真不行就延期开学。”
史校长哭丧着脸说：“你说我们镜湖初中能迟些开学吗？本来就跑了不少学生，倘若推迟开学，家长们肯定有意见，只怕到时又有很多学生跑到其他学校去。刚撞见了吴梁伟，他故意问我镜湖初中教师节前能不能开学，他们丰凉初中一直虎视眈眈，巴不得镜湖初中开学越迟越好，好多招些我们这边的孩子，他们心里只想着多收借读费，完全不顾我们的死活。”
“住下的灾民全是姚屋组的？”殷股长问。
史校长说：“姚屋组占四十多户，其他都是周边各组的，你老家殷家湾也有几户。”
“啊？我还不知道这个情况。我只晓得我大叔二叔都搬到亲戚家去了。”殷股长放下手中的茶杯，很是吃惊。
林非凡皱着眉，他想起了昨天小姨去他家了，小姨还念叨着镜湖初中几时能开学。
小姨的儿子在镜湖初中读初二，她担心迟开学会影响孩子的学习成绩。
“我有个办法让灾民们搬出镜湖初中，不知道行不行？”林非凡鼓起勇气道。
17、粮油关系
“你有办法？”史校长将信将疑，虽很想听听到底是什么办法，但心里没抱什么希望。
林非凡坐正身子，咽了一下口水润了润嗓子：“我们可以直接去做灾民的工作，我小姨家也是住在那里，我保证能把我小姨接到我家去住，我小姨父兄弟四个，其他三个兄弟我小姨父应该能做通工作。那些灾民中肯定有一部分人家有孩子在镜湖初中读书，我想他们也是希望镜湖初中早些开学，他们更应该会支持的。”
“好主意，殷家弯的几户人家我包了。”殷股长拍了一下手掌，本来他也是这个意思，没想到林非凡先说了出来。
“我也有一户远房亲戚在姚屋组，我应该能做通他的工作。但不知这方法是否妥当？”史校长微皱着眉头，拿不定主意。
一直是在向上级部门和镜湖村委会反映情况，却没有直接跟灾民们接触过。
因为史玉明觉得撤走灾民应该是政府部门的事情，学校去做这个事情只怕会做不成。
倘若是戴上一顶赶走灾民的帽子，与抗洪救灾的精神背道而驰，说不定还要受处分。
林非凡不懂这里面涉及政治层面的事，急忙接话道：“怎么不妥当呀？我们多发动一些人做工作，谁家没个亲戚？亲帮亲，邻帮邻，哪家有个亲戚受灾了，谁都会愿意帮一把。只不过有些灾民怕麻烦亲戚，所以就不愿搬，比如我小姨家，我妈催了好多次叫搬过去，小姨就是不同意，怕给我家添麻烦，说住在学校里方便得很。”
殷股长体会到了史校长的担忧，笑了笑说：“咱们先试试，说不定会很顺利，我们也不强制灾民搬走，遵循自愿的原则，真搬不走的，若是户数很少，就让他们继续住就是了，到时轮出一些房屋挤挤，应该不妨碍正常开学。”
史校长站起身，道：“行吧，那今天下午就得行动了，我这就回去，通知一下各个教师，争取他们一起帮忙做灾民的工作。”
“我要去新华书店买几本书，争取早些回去，下午我就去做我小姨家的工作。”林非凡也站了起来，很是高兴，他没想到他出的主意马上就可以实施了。
殷股长道：“我下午也赶过去，把我老爸也带上，一起做殷家弯那几户人家的工作。”
史玉明满面春风，笑道：“老校长亲自出马，效果肯定好！殷股长，你看看，学校就要不断增加新生力量，林非凡还没到学校报到，就给我们出了个这么好的主意。以后每年你都得给我们镜湖初中分配新人。”
殷股长道：“过段时间，还真可能有一个人会调到镜湖初中去。”
“呃——今年的毕业生吗？教什么呀？”史校长饶有兴趣地问。
殷股长顿了一会儿，比较严肃的样子，道：“局党组正在研究，还没形成决议，目前我不好说具体，我们还是先解决好灾民安置问题，人事调动的事到时再说吧。”
……
史校长先告辞后，林非凡随后也走出了办公室，却在走廊里看不到范强。
到了一楼，发现范强坐在楼梯口的台阶上。
“怎先下来啦？我还准备背你下来呢。”林非凡道。
“得了吧，跟他们说些什么呀？这么长时间，我都等烦了。”范强一脸不悦。
林非凡解释说：“正好镜湖初中的史校长来了，就多说了几句。”
范强气鼓鼓地说：“我先前看见他进来，刚又看见他出来。他来的时候还冲我笑笑，走的时候我主动打招呼，他爱理不理，好像我欠了他钱似的。他是不是让殷股长欺负了？”
林非凡笑着说：“不是被殷股长欺负了，而是被你欺负了。”
“我欺负他？我今天才认识他。我欺负他个鬼呀！”
“好不容易分配个人来，人都没见着，就被借调走了，你说这算不算欺负？”
范强尴尬地笑了笑，道：“那也不是我欺负他，顶多是我爸欺负了他，所有的事都是我爸去搞定的。”
范强猜测爸爸肯定没打点史校长，他记得爸爸买了好几条红塔山和一箱剑南春，还买了十几斤镜湖特产一级银鱼，都是用来搞定借调的事，东西全都散出去了，估计史校长什么也没有得到。
“走吧，去档案室。”林非凡说。
“去档案室干嘛？”
“殷股长叮嘱的，去了就知道了。”
……
档案室在一楼，一个约三十多岁女管理员知道二人来意后，很麻利地从一大堆档案袋里找出二人的档案。
她抽出毕业证以及几张纸，叮嘱二人回去后到派出所办理户口迁入，以及到粮站转入粮油关系。
第一次看见自己的毕业证，林非凡不免有些感慨，三年师专时光，为的就是换来这个绿色外壳的本本。
而当看见户口迁移证时，又有一丝失落，三年前考取师专时，到派出所去迁户口，心情激动的能飞起来。
终于飞出了贫穷的岭南镇，吃上了国家饭碗，户口可以迁到城市里。
没想三年后又得迁回来，那当年迁出去干啥呢？迁去迁来又回到原点，图了个麻烦而已。
不过这次不会迁回镜湖村镜湖组，不是跟爸妈共一个户口簿，而是落户镜湖初中，户籍性质也由农业改为非农。
虽回来了，没能留在城市里工作，但不再是农民身份了，想想也是值得欣慰的事情。
“这个有啥用？”走出档案室后，林非凡拿着粮油关系证明问范强，这张纸蛮精致的，比派遣证都好看。
“不同以前了，没什么卵用，转不转无所谓，只不过是个形式。”范强懒懒地说。
“你咋知道？”林非凡惊讶地看着范强。
范强把粮油揉作一团塞进口袋里：“我爸说的，我有个表姐在粮站工作，都下岗了，粮站都自保不了，还有能力处理别人的粮油关系？现在粮油都得靠自己买，市场经济了，懂不懂？”
“真的没什么用啊？”林非凡不免有些失落。
小时候总羡慕吃商品粮的人，听说那些人可以以更低的价格购买粮油。
吃商品粮，是一种身份的象征，比种粮食的强好几倍。
总算轮到自己也吃上商品粮了，却是空名声，没什么用了。
生不逢时啊。
……
18、要注意自己的身份
两人骑车去了新华书店，林非凡很顺利地买到了专升本教材，这时已到下午三点一刻。
新华书店在临江县电影院对面，电影院大楼二楼是个录像厅，外面安装了个喇叭，专门把声音放给大街上人听，以吸引人掏钱看录像。
喇叭里女人喘息的声音缠绵勾魂，让人浮想联翩。
“林非凡，时间还早，我们看一场录像再回去。”范强望着录像厅的方向，一副如饥似渴的样子。
“不早了，下午还得去一趟镇教委，殷股长叮嘱把派遣证交给镇教委，再由镇教委开介绍信给我们。”林非凡打开自行车的撑脚，示意范强先上车。
喇叭里传来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大，一声比一声急促，简直太撩人。
范强恳求道：“看一场再回去呗，明天再去镇教委也不迟。”
“不行，我答应史校长了，必须下午赶回去，镜湖初中有个事需要我一起帮忙。”林非凡毫无商量的语气。
范强只好跨上自行车，大发牢骚：“你可真会拍马屁，还没报到，就跟校长混的这么熟，还说要去帮忙，是去给他家挑水还是割谷？不会是去帮他家挑大粪吧？”
林非凡骑上自行车，道：“你别瞎猜，是因为学校的事，你若不是借调到岭南高中去了，你也有责任一起帮忙。”
范强对林非凡要回去做什么事情没有兴趣，他叹了一口气道：“这声音肯定是叶玉卿的，好长时间没看过她。”
“听个啊啊啊能听出是谁叫的？你这都成了三级片专家了！”林非凡笑道。
“专家倒谈不上，不过香港稍微有点名气的三级片我都看过，最喜欢叶玉卿演的片子。”范强回过头看着录像厅前的大海报，咽了咽口水。
……
“停停停，靠边靠边。”路过一个院门口时，范强大喊着。
林非凡靠边停了下来：“怎么了？”
“你看里面。”范强指着院内。
院子里是块大空地，空地中央搭着个大帐篷，帐篷里传来了歌舞声。
帐篷入口处站着一个打扮妖艳、穿着超短裙的美女，她拿着话筒很煽情地喊着：“看歌舞，看歌舞，比基尼，脱衣舞，五块钱，随你看，还可摸……”
“两个人只要十块钱，不耽误时间，看会儿就走。”范强一瘸一拐往院子里走。
“十块钱还不贵吗？不准看，咱们现在就回去。”林非凡无动于衷，对看歌舞不感兴趣。
范强土豪的口气：“贵个屁呀？我请客，不要你出钱，咱们看会儿就走，看看是真脱还是假脱。”
林非凡道：“骗人的！你以为真脱光光呀？穿了十几层衣服，边跳边脱，一两个小时都脱不完，中间煽动你加钱，一半衣服都没脱完，就要散场了。”
“看看呗，穿比基尼也挺好看的。要不你等会儿，我一个人先去看看。”范强仍是决意要过去，快步向大帐篷走去，竟然不瘸了。
林非凡厉声道：“范强先生，你马上就是一名教师了，要注意自己的身份，你还是教高中，高中的孩子和你一样喜欢看这些演出，他们胆儿肥，现在那帐篷里极有可能有高中生。倘若你跟你的学生第一次见面是在这个地方，看你以后怎么上讲台！”
范强将信将疑地说：“岭南高中的孩子有可能在里面？”
林非凡道：“也许里面有一大群是岭南高中的，我在岭南读高中的时候，有一次十八个男生一起搭车来县城看歌舞表演，这几乎成了一个传统。”
范强赶紧往回走，一屁股坐上自行车后座：“走走走，回家！”
自行车在临江县城人民路上飞奔，范强紧皱着眉头，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已是一名教师了，而作为教师，则要处处注意自己的言行。
德高为师，身正为范。
今天若是去了录像厅或者看了歌舞，真的有可能被学生记住相貌，然后再在课堂上被认出来，那以后还怎么去教育学生呀？
范强不由感觉好燥热，他抬头感激地望了望林非凡的后脑勺。
我靠！这臭小子的后脑勺都很好看。
范强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他感觉自己不再那么讨厌林非凡了。
反而有些敬佩这个帅家伙了。
……
林非凡喊道：“哟嗬，刁师傅，真是巧呀，又碰上你的车了。”
车站上，二人看见了来时坐的中巴车，林非凡记得姚主任把司机称作刁师傅。
刁师傅本名刁江德，老司机，他很麻利地帮林非凡把自行车固定在车顶。
刁师傅刚从车顶上下来，范强就掏出十块钱给刁师傅。
林非凡也掏出十块钱，抢着付车费。
“来时你付的，这回去的车费我付，你就别跟我抢。”范强把钱塞到刁师傅的手上。
“好吧好吧，买书的三十九元我回头还给你。”林非凡说。
“不急不急。”范强上了车，选了个位置坐下来。
“一回生，二回熟，少收你们一块。以后多坐我的车哈。”刁师傅跟着来到车内，把一块钱递给范强。
范强接过钱，却没有把手缩回去：“再给一块呗，不能他掏了十块我只掏了九块，这不公平。”
“……”刁师傅愣住了。
林非凡也上了车，一旁忍住笑。
范强说：“就当自行车来回都是收一块钱，以后我们俩还会带自行车来县里，只要你的车在，我们俩都坐你的车。”
刁师傅很不情愿从钱包里再掏一块钱给范强：“行行行，不就一块钱吗？说好的哈，以后都坐我的车，收费都会便宜些。”
范强接过钱，塞给了林非凡一块，一脸成就感。
司机顺便把车上其他乘客的钱都收了，又下了车，吆喝着来往的人上车回岭南镇。
车上还有好多空位。
等了二十分钟左右，车上差不多坐满了，在乘客的反复催促下，刁师傅才启动汽车。
沿路陆续又上了些人，车上已经爆满，有好几个人还没有位子，挤着站在车子中间的过道上。
到了半路时，前方有个人在招手示意停车，刁师傅减速靠边停车，嘴里喊着：“个个清醒一点哈，看好口袋里的钱。”
每个人都无动于衷，并不在意司机的话。
凡是营运车辆的司机，经常会喊这样的话，提醒乘客们谨防扒手。
光天化日的，人这么多，哪有扒手呢？
车子停下后，上来一个青年男子，个子不高，壮壮的，穿着一件紧身t恤衫，袖口捋往肩膀处，露出的胳膊上画满了纹身。
19、反扒
林非凡不由多看了几眼，但凡看见长得壮的人，他就喜欢观察对方的肌肉线条，思考这人哪个部位不匀称，应该进行怎样的针对性加强锻炼。
上了三年的健身房，在读师专时收了好多弟子，积累了很多健身方面的心得，养成了个习惯，总喜欢挑别人身材方面的毛病。
路面崎岖不平，车子一路摇摇晃晃，车上坐着的人昏昏欲睡，站着的人一副倦容。
林非凡毫无困意，一直在打量着描有纹身的那个人。
三角肌很发达，肱二头肌没有得到很好的锻炼，胸肌很不错，但小腹略微鼓起，说明没有进行过系统的腹肌训练。
下肢总体还行，该鼓的地方很鼓，腿部肌肉较为发达，臀肌显得很有力量。
林非凡认为倘若这人到健身房去进行系统锻炼，在专业指导下，有选择性地加大一些部位的锻炼强度，会拥有一副很棒的健美身材。
突然，林非凡瞪大眼睛，他看见纹身青年的左手，伸进了一个中年男子的口袋里，摸出了一叠钱，迅速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纹身青年接着又往前挤，挤到了一个身材不错的年轻妇女背后，调整着姿势，手缓缓地往妇女裤子口袋里塞。
扒手！
这还得了，大白天这般肆意妄为，偷穷苦老百姓的钱。
当扒手的手塞进年轻妇女口袋里时，林非凡腾地站起来，弯腰前冲一把捏住了扒手的手腕。
“干什么？”扒手无丝毫畏惧。
“你说你自己在干什么？”林非凡喊声如雷。
刁师傅放慢车速，侧身往后望，不知发生了什么情况。
扒手竭力挣扎着，想把手从年轻妇女口袋里抽出来，可奈何林非凡死死按住，手越陷越深，完全进入口袋底部，抽不出来。
一只手在裤子里面捣腾，长得很耐看的年轻妇女惊慌失措，看着林非凡羞红了脸。
她扭动着屁股，使扒手的手出了口袋。
“放开我，你凭什么抓住我的手？”扒手怒吼着。
“你扒别人的钱，你是个扒手。”林非凡一脸冷峻，语气如冰。
“我扒哪个的钱了？”扒手面目狰狞，恶狠狠地扭头看了看先前被扒的中年男子，又看着年轻妇女，“你掏掏你的口袋，看看你的钱缺不。”
年轻妇女把手伸进口袋里摸了摸，惊恐地摇摇头说：“没……没少。”
她又看了看林非凡，某种感觉压过了恐惧，巴结地林非凡说：“我的钱虽没少，不过他想扒我的钱，幸亏你及时发现了，他才没得逞，谢谢你哈。”
扒手凶巴巴地看着年轻妇女，眼睛都快要撑裂了，以达到恐吓的效果。
奈何年轻妇女的目光一直在林非凡的脸上、胸部上、胳膊上等等各部位来回穿梭，完全当扒手没存在一样。
“你还扒了他的钱。”林非凡仍是抓住扒手的手腕不放，一只手指着中年男子说。
“你也看看你口袋里的钱，看看少了没有。”扒手暴跳如雷，对中年男子说。
中年男子大约四十岁左右，瘦瘦弱弱的样子，一身衣服洗的泛白，胸前还有几个破洞。
他战战兢兢把手伸进口袋里，一瞬间，脸变了颜色。
“说，钱少了没有？”扒手咬牙切齿的样子。
中年男子愣了一会儿后，愈发可怜，艰难地摇了摇头。
这时扒手的气焰更嚣张了：“你妈个疤子，敢诬陷我，我操你祖宗十八代！”
林非凡一脸懵逼，只好松开了扒手的手，气愤地看着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低下头，躲着林非凡的目光。
“算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都不承认钱被偷了，没必要纠缠下去，不值。”坐在旁边的范强扯了扯林非凡的衣服，要求林非凡坐下来。
“瘪头，不要动气，你下车走吧。”这时刁师傅靠边停了车，扭过身对扒手说。
“老子扒哪个的钱了？别让老子下次再碰见你！”被司机称作瘪头的扒手骂骂咧咧，往车下走。
一试已分高低，瘪头心知比力气，他比不过林非凡，所以打算先撤为妙。
还未等瘪头下车，林非凡一把抓住瘪头的后衣领，往后一拖。
瘪头险些跌倒，嚎叫着：“你想干什么？”
“放你走，岂不是说明我冤枉了你？把钱留下。”林非凡冷冷地说。
瘪头气的发颤，抡起右手，打向林非凡的太阳穴。
林非凡迅速用左手握住瘪头挥过来的手腕，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用右手抓住瘪头的胳膊肘，双手用力反转，硬生生把瘪头扭转了身子。
瘪头的右胳膊被反扣在后背上，林非凡用力死死往上顶。
“嗷——嗷呜——”瘪头杀猪般嚎叫。
站在旁边的年轻妇女惊得张大了嘴巴，她崇拜地看着林非凡，竟鼓起了掌。
范强对林非凡的表现没怎么感到惊讶，他在读师专的时候就知道林非凡经常上健身房，力气大得惊人，还经常跟体育系的学生一起练散打，身手十分不凡。
不过范强没想到林非凡这么勇敢。
这算是嫉恶如仇吧，对社会上的痞子一点都不怕，竟敢对扒手动手。
扒手可是有后台的，痞子可是成群结队的。
范强借机观察着年轻妇女的一举一动。
长的还真不错，身材好性感，可怎么这么色呢？看她色咪咪的眼光，恨不得把林非凡吞下去，肯定是自家男人特别衰。
千万不要做很衰的男人，范强心里不由感到很着急，思考着得要好好锻炼身体了。
没法长的像林非凡一样帅，但要争取长的和林非凡一样健壮。
否则会成为丈夫很衰的女人的丈夫啊，老婆也会对像林非凡这样的男人垂涎欲滴……
“自己把钱掏出来。”林非凡用膝盖撞了一下瘪头的屁股。
瘪头被逼的没办法，只好用左手从口袋里拿出了扒来的钱。
林非凡松开了瘪头，接过钱，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瘪头这次再也没有开骂，灰溜溜地想下车，看都不看林非凡一眼就往车门走。
可没想到林非凡又抓住了瘪头的衣领，猛地往后一拉，这次用的力气更大，瘪头直接跌倒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瘪头哭丧着脸说。
林非凡眼里喷着怒火：“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敢骂我妈，更没有人骂过我祖宗。今天我就不再打你了，不过你得自己扇三下你这张臭嘴巴。”
20、结怨
瘪头望着车子后面，声嘶力竭喊道：“癞痢，你他妈的还不出头，你眼睛瞎了？你死了吗？”
一个身材魁梧，长的更健壮的人站了起来，抡起拳头向林非凡冲过来。
“小心！”年轻妇女大叫着提醒林非凡。
原来扒手扒钱，有人照应，一人先上车，一人后上车。
先上车的人瞄准哪些人哪个口袋里有钱，等后上车的人上来后，再通过手势告知情况，由后上车的人下手，先上车的人掩护。
车内打作一团，乘客们纷纷躲闪着跑到了车外，有人从窗户里跳了出去。
年轻妇女下车的过程中故意与林非凡磕磕碰碰了几下，她没有一丝畏惧，羞红的脸蛋儿艳若桃花。
林非凡腹背受敌，车内空间狭小，施展不开手脚，头上、背上已挨了几拳。
范强不顾腿疼，加入了战斗，死死抱住了癞痢的腰。
癞痢甩不开范强，于是放下林非凡，转而进攻范强，拳头雨点般砸到范强的身上。
鼻血又淌出来了，范强疼得嗷嗷叫，只好放下癞痢，用双手护着头部。
这会儿，瘪头一个人对付不了林非凡，被打的眼冒金星，他突然从腰部抽出了一把匕首，嘴里喊着今天要杀人。
林非凡很是着急，思考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范强不仅会受重伤，自己都可能被刀捅。
他决定快刀斩乱麻，迅速结束战斗。
找准机会握住瘪头拿匕首的手腕，夺下刀，再来一个反转，把瘪头的头对着车门，林非凡抬起右脚，使劲全身力气蹬在瘪头的屁股上。
这只脚曾在健身房蹬起过好几百斤的金属块啊！
瘪头像球一样滚出了车外，又在地上滚了一段距离，才停了下来。
癞痢看见刀到了林非凡的手上，立即放开范强从车门逃了出去。
癞痢出去后想扶起瘪头一起逃跑，哪知瘪头站不起来，满嘴鲜血，满脸都是尘土。
车内，林非凡扶起范强，问：“怎么样？”
“没事没事，只是又流鼻血了。”范强用手紧紧捏住自己的鼻孔。
瘪头终究还是站了起来，他并没有感觉到疼痛，却感到嘴里好像有石子儿。
“呸。”瘪头朝地上吐了一口，伴随鲜血竟然吐出了两颗牙齿。
瘪头惊恐万状，用舌头探探，立马浑身发抖，泪花直流，哭叫着：“我门牙缺了两颗。”
林非凡听到了瘪头的哭声，心中一惊，握着刀，下了车。
瘪头和癞痢连忙后退两步，紧张地看着林非凡，瑟瑟发抖。
林非凡抡起了刀。
癞痢吓得大叫，丢下瘪头玩命地跑。
哪知，林非凡是对着路旁的池塘方向，把刀扔开老远。
“咚”的一声，刀掉进了池塘的中央。
回过头见林非凡手中没刀，癞痢又走了回来，扶着瘪头。
“你的门牙掉了？”林非凡问。
“你是哪个道上的？”瘪头擦干了眼泪，眼里露出凶光。
林非凡说：“我是镜湖初中的林非凡，咱们一起去派出所吧，该我赔我一定赔。不过这怪不得我，你扒别人的钱还掉就算了，你不该拿刀杀人，我这是自卫。”
“镜湖初中的林非凡是吧？原来是个穷教书的臭老九！我记住了，走着瞧吧！”瘪头寒声道，然后一瘸一拐地往县城方向走去。
“血债血偿！”癞痢仇视着林非凡，丢下一句话，跟上前扶着瘪头。
……
众人上了车，车子再次启动了。林非凡从口袋里拿出钱，对被扒的中年男子说：“这是不是你的钱？”
中年男子抿着的嘴唇在颤抖，犹豫片刻后说：“是……是的。对不起，我是怕……”
“别说了，以后注意点，特别是站着搭车的时候更会被扒手盯上。”林非凡把钱塞到中年男子的手上。
“怂包一个！被扒了还说钱没丢。”年轻妇女鄙视地看了中年男子一眼，转而笑得灿烂如花盯着林非凡，“你叫林非凡是吧？真是非凡呀，你是不是学过武功？”
林非凡哭笑不得，没理会年轻妇女，向前探着身子说：“刁师傅，你认识那个扒手？”
“嗯，这一条线上的扒手我都认识。”刁师傅说。
“那你干嘛让他上车？”林非凡气冲冲地说。
刁师傅回了一下头，一脸歉意：“唉，得罪不起呀，不让他上车，我的麻烦就大了，得罪次数多了，我这车都别想开了。我只能在他没有上车之前提醒大家管好自己的钱，还不能明说，你也看到了，车上提前上了那个壮家伙。我们做司机的如果把话挑明了，回头他们会找我算账。”
林非凡收回身子，靠在椅背上：“这还得了，还能让这些混混无法无天？也是你们惯的，个个忍让着，长了他们的胆气。”
年轻妇女的眼光仍是没有离开林非凡的脸，她眉开眼笑地说：“就是！个个若都像林大英雄，看那些扒手还敢不敢扒钱？到时把他的板牙都打下来！”
刁师傅又回头望了一下，提高嗓门道：“林兄弟，我佩服你的勇气。你今后要防着点，这两个人一个叫瘪头，一个叫癞痢，具体姓名我不晓得，都是疤子手下混的，他们肯定要找你麻烦。”
“疤子？”林非凡问。
年轻妇女收起了笑容，吓得变了脸色，道：“疤子是痞子头目，个子高，力气大，学过武功，最会打架。”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范强忍不住问道。
年轻妇女说：“疤子是我们村姚主任的小舅子，我还见过他，凶恶的样子看着都让人害怕。”
“你是镜湖村的？”林非凡问。
“是呀，我是镜湖村姚屋组的，跟姚主任一个组。”见林非凡搭话，年轻妇女又是满脸笑容。
“那你现在住哪儿？”林非凡追问着。
年轻妇女叹着气说：“唉，家里被淹了，我家那个死男人在外面打工又不带我出去，加上娃儿马上要开学念书，所以只好住在镜湖初中。”
“你住在镜湖初中？我正猜想你住在那里，还真猜对了。”林非凡笑着说。
他想是不是可以更容易一点做好这个女人搬离学校的工作。
“嘻嘻，我就知道你先前撒谎了。”年轻妇女得意地笑了。
“撒谎？”林非凡懵了。
21、谨防我爸会打死你
年轻妇女媚笑着说：“是呀，你跟那个扒手撒谎说你是镜湖初中的老师，让他下次找不着你。镜湖初中每个老师我都认得，我一开始就知道你不是镜湖初中的老师。”
年轻妇女说完后笑的双肩抖动，一阵猛颤……
林非凡笑道：“嗯嗯，我确实不是镜湖初中的，因为害怕他报复我，所以就撒谎了，让他找不到我。”
年轻妇女愈发兴奋了，道：“别怕，我跟姚主任很熟的。我向姚主任说说情，让他跟他小舅子说一下，叫那个瘪头和癞痢不再找你麻烦，这事就算了。我就住在镜湖初中二楼的教室里，你随时可以去找我。”
林非凡连连点头，道：“那好，我先到岭南镇去办点事，今天晚些时候我就去镜湖初中找你商量事。”
“好呀好呀，晚上也行，我等你。”年轻妇女的脸蛋儿红扑扑的，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
路过镜湖初中校门口时，年轻妇女下了车。一同下了车的还有几个人，包括被年轻妇女称作怂包的那个被扒男子。
年轻妇女下车后还跑到车窗旁边，对林非凡说：“我等你哈，随便什么时间来都行，我有的是时间。”
车子再次启动后，范强盯着林非凡，一脸坏笑道：“听见没有，随便什么时间来都行，三更半夜来都可以。不如你今晚大半夜来吧。”
林非凡用手指戳了一下范强的头：“瞎扯些什么呀？我找她商量搬离镜湖初中的事，马上要开学了，学校里还住着一大批灾民，得赶紧搬走，要不然没法开学。”
刁师傅回了一下头说：“小伙子，我忠告你，千万不要去碰余寡妇，她才三十多岁，已经克死了两个丈夫，我估计她这第三个丈夫也活不了多久。”
“余寡妇是谁？”林非凡听糊涂了，一脸惊诧。
“就是刚才叫你随便什么时候去都行的那个女人，长的还真可以，就是命太硬了，一般的男人都吃不消。”刁师傅加快了车速，说完后咽了咽口水。
“她是不是很开放呀？”范强双手扶住前排座位，半站起身子问道。
“嘿嘿，岂止很开放？女人嘛，太齐整了，狗屁倒灶的事情就多。今天她那么热心，估计是看上她心目中的林大英雄啦。”刁师傅笑的嘴都快破了，露出满口黄牙。
范强听了收敛起笑容，猛拍了一下林非凡的肩膀：“林非凡，你可真要防着点，我从一开始就看不出来啦，她对你有意思，看上你了。你这块嫩肉可不能被她吃了。”
“扯淡！我岂能陪一个寡妇……”林非凡一副厌恶的表情，转换了话题，“你这鼻子有点肿，回家怎么交代呀？”
范强立马紧张起来，低声道：“千万不能让我爸知道我打架，我爸最讨厌人打架，回家后我就说是你骑车不小心带着我摔到沟里去了。”
“这……”林非凡顿了下来，心里很反对这样的理由，这给范菲琳的印象也太差了吧，骑车水平再烂也烂不到这种程度呀。
可是一时又想不出更好一点的理由。
林非凡思索着，突然想起新华书店那个玻璃门，拍了一下大腿说道：“就说今天逛书店撞上了玻璃门，这理由很好。”
范强撇嘴道：“切！你别忘了，我在家里说是去镜湖初中，压根儿没讲去县里。””
“那……那跟你爸妈可以说是摔了，私下跟你妹妹说是撞玻璃了可行？”
范强看着林非凡不眨眼，一脸戒备，警惕地问：“你看上我妹了？我警告你，凭你现在这身份敢去追我妹，谨防我爸会打死你。”
“……”林非凡一脸惊骇，没敢再说话，先摇了摇头，后又点了点头。
范强不再理会林非凡，他眯上了眼睛假装打盹，心里不太愿意接受一个事实：林非凡还真跟妹妹挺般配的。
范强微睁开眼睛，不由仔细打量了林非凡几眼，只见林非凡紧锁着眉头，鼓着嘴巴，也不知在想些啥子。
到达岭南镇车站时，林非凡和范强下了车，刁师傅很殷勤地把自行车从车顶上放下来，还再次提醒林非凡以后要多多防着点，且忠告林非凡不要跟余寡妇接触，说林非凡铁定会经受不住诱惑……
林非凡骑车带着范强来到了岭南镇镇政府所在地，这里是一个大院子，院子里有一栋八间两层的楼房，其他都是些瓦房。
院子里绿树成荫，高大的樟树枝繁叶茂，在地面留下大片的阴凉，这修建于五十年代的政府大院除了树长高了，以及在八十年代末做了一栋两层的楼房，再没其他变化。
镇教委办公室在办公楼的二楼，有三间房子，一间是教委主任办公室，一间是会计室，还有一间是资料室，资料室牌子上又安装了一块新牌子，上面写着普九验收指挥部。
镇教委也就两个人，一个是教委主任刘富亮，一个是会计马敬周，马会计还兼职出纳以及资料员的工作。
范强曾来过这里，所以二人直接去了刘富亮的办公室。
刘富亮五十岁出头，皮肤很光滑，没有一点皱纹，可惜就是个秃顶，都秃到后脑勺了，脑袋左边几缕头发老长老长的，向右梳到右边耳朵旁，以遮住光秃秃的头顶。
刘富亮的头发湿湿的，好固定发型，但明显不像抹了摩丝，可能是抹了水吧。
林非凡看着刘主任的发型，直想笑出声，可哪能笑呀，所以只好咬着牙齿极力忍住，也没有开口叫刘主任，只是跟在范强的后面向刘主任微笑着点了点头。
得知二人来意后，刘主任喊来了隔壁的马会计，叮嘱马会计给二人开介绍信，自己收下了二人的派遣证。
马敬周三十多岁，个子中等，胖胖的，戴着眼镜，他本是岭南镇中心小学的教师，前年调到了这里做会计。
马会计弄明白事情后去了隔壁，不到一分钟后又回来了，问范强的介绍信是开到哪个学校。
刘主任很干脆地说：“直接开岭南高中。”
“可是我们没权对岭南高中……”马敬周想提醒刘富亮，镇教委只有管理全镇初中和小学的权力，岭南高中属于局直管学校，不在镇教委的管理范围内，这介绍信开岭南高中，只怕没有效力，还给人笑话。
22、镜湖初中
哪壶不开提哪壶，刘富亮最恨镇教委对岭南高中没有管辖权，他一直在争取这个管辖权，只是上头一直没有答应。
还未等马敬周说完，刘富亮不耐烦地说：“借调就是个形式，用不了一年，范强的组织关系就会转到岭南高中，若是写镜湖初中，哪范强把介绍信交给谁？交给镜湖初中然后人去岭南高中？你放心按我的要求写，终有一天我们镇教委会有管辖岭南高中的权利。”
“……知道了，我马上写好。”马敬周后退一步后再转身出了办公室。
“范强，不错不错，今年能调到高中去是很不容易的。到高中后，好好教书，前途会比在初中大得多，待遇也好些。”刘主任说话有气无力的样子，他抽出一根烟，点燃后猛吸了几口。
范强这才想起他今天还带了烟，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红塔山：“我这记性真差，忘了给您递烟。算了，这盒烟我也不拆了，全给您抽。”
“不用不用，我这里有。”刘富亮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您拿着吧，拆开递你一根，剩下的我拿回去，我和我爸都不抽烟，那放在家里岂不是要发霉了？”范强拉开办公桌的抽屉，把烟放进抽屉里。
林非凡扭过头，眼睛望着窗外……
“林非凡，你这两天把介绍信交给史校长。镜湖初中要迟一段时间才能开学，你先在家等几天，回头我叫史校长再通知你去上班。”刘主任仍是说话气若游丝，无精打采的样子。
“哦，谢谢刘主任。”林非凡本想向领导报告一下在教育局跟殷股长和史校长商量转移灾民的事，但想想还是不说了，他微皱着眉，对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刘主任有些反感。
……
“……还口口声声说我拍马屁，到底是谁在拍马屁？”林非凡骑车带范强回家，一路奚落着范强，“我就奇怪了，在教育局你都不给殷股长递一根烟，在这里，干脆整包烟都都给了刘主任。”
范强道：“这不叫拍马屁，我这是感谢他，我爸说如果刘主任不答应，即使岭南高中要我，我也去不成岭南高中。至于那个姓殷的，切，我烟屁股都不给他抽！”
“镇教委有这么大的权力？还能大过教育局人事股长？”林非凡感到很不解。
范强道：“全镇三百多中小学教师全归他管，你说权力大不大？有机会你好好巴结他，有好处。至于那个人事股长，离我们太远了，县官不如现管，巴结刘主任对我们才有实际意义。”
林非凡一脸不屑的神情：“我才不巴结他，我好好教我的书，我巴结他干啥？一看他那个样子，就好不到哪里去。他是不是病了？没精打采的，病恹恹的模样。”
已到了百货大楼门口，范强下了车，看了一下手表说：“都四点半了，你还得去一趟镜湖初中，你赶紧去吧，快到下班的时间了。”
范强说完后用手捂着鼻子，径直往家里走。
林非凡喊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那刘主任怎是那个萎靡不振的样子？”
“他死了老婆。”范强推开门进了屋子，又关上了门。
“什么？你也没必要骂他呀，刚还在他面前拍马屁，真是背后一套面前一套。”林非凡高声说了几句后，骑上自行车，赶往镜湖初中。
……
在镜湖初中校门口下了自行车，林非凡发了一会儿呆，这所离家最近的学校，从小到大，竟一次也没来过。
只是听说过这里的教学质量很差，没想到现在自己分配到了这里，从此就在这里工作，成为镜湖初中的一分子。
一股莫名的感觉涌上了心头，谈不上有委屈，但至少目前还没有丝毫新参加工作的喜悦……
校门是两扇对开的大铁门，已经生锈变成了黄褐色，铁门下有个轮子，有一大半陷入了泥土中，显示这校门有好几年都没有关过。
进门是一条砂石路，没有岭南高中的路那么平整，有好多石头半突出路面，路两边栽着柏叶树。
校园纵深不长，不远处路的尽头就是院墙，东边靠前的位置是一栋教学楼，坐北朝南而建。
东边还有一排排瓦房，估计是宿舍，校园后面挨着院墙也建了两排瓦房。
西面是操场，面积不大，泥土地，操场两头立着两个用混泥土预制的篮球架。
操场南面有几间房子，旁边有一大堆煤，估计那是厨房。
操场的西面是一大片菜地，里面种着好多菜，各种菜长势喜人。
菜地尽头有几间小房子，竟听到了猪叫的声音，看来镜湖初中还养了猪。
再往西是一片桔子园，望不见西面院墙的位置，学校东西方向跨度非常大。
总体环境比岭南高中校园差多了，给人一种穷乡僻壤的感觉，一排排瓦房苍老而土气，也不知是哪一年建的。
那栋教学楼建的位置也很不恰当，横插在低矮的瓦房中间，很另类的感觉。
林非凡赶着自行车在校园里兜了一圈，一直紧锁着眉头，心情很不好。
殷股长那番激情的鼓励带来的热情迅速降温，多年来想分配到岭南高中的愿望，已经彻底落空了。
面对这样一所条件差名声也很不好的学校，怎么能高兴得起来呢？没哭鼻子就算不错了。
教学楼那里传来了嘈杂的声音，林非凡把自行车停在路边，向教学楼走去。
刚到楼下，二楼传来了女人的喊声：“林大英雄，我在这里。”
林非凡抬头一看，那个年轻妇女，哦，刁师傅所说的余寡妇在二楼笑的一脸灿烂，使劲地朝楼下招手。
走廊里有好多人，殷股长和史校长也在二楼，史校长发现了林非凡，连忙往西头的楼梯快步走，边走边喊：“林老师，你不用上来，我下去。”
余寡妇听了史校长的话，有些懵了，她扶住栏杆，向下探着身子：“你真是这里的老师？”
林非凡点头笑了笑，正要回答，这时史校长下来了，走过来握着林非凡的手说：“欢迎欢迎，我们镜湖初中好几年没分配新人过来，希望你的到来，给我们学校带来活力，带来希望！走，到我房间里去坐坐。”
楼上的余寡妇微张开嘴巴，眼神闪烁，似想着什么……
23、你欠我一份人情
校长室中间做了一扇墙，靠边位置留了个门洞，一块破旧的布帘起遮挡作用，前面是接待室，后面是卧室。
林非凡坐在前室一张方桌边，打量着房间，墙壁陈旧斑驳，没有天花板，屋顶的木梁看上去年代很久远，室内除了一张方桌外，还有一个放在墙角的三角茶几，再就是几个长条凳子。
史校长从后屋里拿出一小包茶叶，麻利地给林非凡泡了一杯茶。
“史校长，其他老师都来了吗？工作做的怎么样了？我刚才在路上耽搁了一段时间，所以来晚了些，我等会儿就去找我小姨。”林非凡踌躇满志的样子，他对能做好小姨家搬离学校的工作很有信心。
“呃……暑假嘛，大家都很忙，又是临时通知，各有各事，都抽不出时间。估计……可能……或许明天老师们都会过来吧。”史校长仍是满面笑容，却多了一份尴尬。
听史校长说其他老师一个都没来，林非凡心中不由一凉。
快开学了，却被别人占了窝，其他老师不着急吗？
史校长看上去老好人一个，工作虽很积极，估计没有什么号召力，不会是个光杆司令吧？
喝了几口茶，闲聊着，史校长继续说了一堆教师没来的理由，这时殷股长走了进来。
林非凡连忙站起来问好，殷勤松示意林非凡坐下，连连摇着头叹着气。
殷勤松坐下后说道：“姚屋组的那些人，不知哪儿来的底气？牛的很，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了，一户也做不通工作。”
“唉，我那个远房表侄，一点面子都不给我。”史校长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任凭史校长费劲口舌，哪知他的表侄稳如泰山，毫不动摇，根本没有打算搬走的念头。
那个表侄还说史校长作为亲戚不该赶走他，住的是公家的房子，又不是占着史校长的窝了。
殷勤松下午两点半就到了镜湖初中，跟着老父亲一起一直在做灾民的搬离工作。
殷股长的父亲叫殷茂华，是镜湖初中的第一任校长，现已退休，一生为人十分慷慨大方，热心帮助别人，在殷家湾很有影响力。
殷家湾共有四户住在镜湖初中，其中三户答应明天去亲戚家住，另外一户说最近的亲戚离岭南镇都很远，不想搬过去。
殷茂华正在教室做工作叫那户人家往县城殷勤松家搬，所以殷家湾四户算是基本解决了。
总共有62户灾民住在镜湖初中，到现在只做好了四户人家的搬离工作，这速度想要在后天开学几乎是不可能了。
“林老师，那个刚跟你打招呼的寡妇是你小姨？”史校长小心翼翼地问。
“不是不是。”林非凡连连摆头，心里有些不高兴。
小姨怎会是个寡妇呢？小姨父的身体棒的很呢。
史校长换上一副义愤填膺的表情：“不是你小姨就好，她是姚屋组的余寡妇，难缠得很。姚屋组其他人虽不想搬走，但态度很好，只是说有难处。可那余寡妇，简直太嚣张跋扈，不仅不搬，还煽动别人一起造反，说什么是政府让她过来住的，政府不给她把倒塌的房子做起来，她就不会搬走。”
“不会是你家别的什么亲戚吧？她怎么会认识你呀？”史校长突然觉得自己言辞过激了。
“是今天在车上认识的，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她真的是寡妇？”林非凡试探着问。
“……呃，以前是，现在不是。也真是可怜，已做了两次寡妇，现在的老公是姚屋组的，她叫余淑琴，余寡妇是她的外号。”史校长解释道。
“她叫你林大英雄？”殷勤松笑着问。
“她瞎扯的，我哪是什么英雄呀！”林非凡尴尬地笑了笑。
“那你是否可以做做她的工作？”殷勤松说。
“行，我试试吧。”林非凡心里正有此意，于是很干脆答应下来。
史校长笑着说：“若能做好了她的工作，那你就真是个大英雄！”
“灾民都住教学楼吗？我刚才没看见我小姨。”林非凡问。
史校长道：“后排学生宿舍那里还住了很多人家，估计你小姨住那里。”
“那我先去做我小姨的工作，然后再去找一下那个余……余大姐。”林非凡放下茶杯，起身快步往后排房屋走去。
“林老师，跟余寡妇说话时你注意些分寸，别跟她吵起来，影响不好。”史校长追出门外叮嘱道。
“放心吧，我哪能跟她吵架呀？”林非凡笑道。
……
林非凡刚走到校园中间位置，楼上的余寡妇发现了他，兴奋地扯开嗓子喊：“林大英雄，等等我，我这就下来。”
林非凡顿时脸都有些发烧，前后左右望了望，有不少人正看着他。
余寡妇风一样跑下楼，再迈开双腿向林非凡跑过来，一颠一颤的样子让林非凡都不好意思看，极力忍住笑偏过头望着其他地方……
“你真是镜湖初中的老师？”余寡站在林非凡面前喘着气问。
林非凡点点头说：“嗯，是的，今年刚分配过来。”
“你真是个超级英雄！不过这样很危险，那个瘪头和癞痢肯定要找你麻烦，你报上了真地址真姓名，一找就能找到。你要不要我去跟姚主任说一声？”余寡妇很担忧的神情。
“不用不用，谢谢你的好意。等他们来找时再说吧。”林非凡笑道。
“那你防着些，那些人真惹不起，今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说。”余寡妇整理着被风吹乱了的头发。
“有件事……还真想要你帮忙。”林非凡道。
“要我搬走是吧？”余寡妇大大方方的。
“……”林非凡狠狠地点点头。
“行，我答应你。明天就搬走，反正我姐夫已好多次要求我搬到他家去。不过住在镜湖初中有很大的好处，搬走只怕这些好处享受不到了。你要记住，我是因为你才搬的，你欠我一份人情。”余寡妇火辣辣地盯着林非凡的眼睛。
“非凡，你怎么到这里了？你快过来！”后排房屋那里一个女人在向林非凡招着手。
“那真是谢谢你了，你搬的时候我来帮忙。那是我小姨，我这就过去。”林非凡说完向小姨跑过去。
余寡妇站在原地不动，嘴里喃喃自语：“原来是吴秀枝她姐的儿子呀，难怪长的这么让人心痒痒。”
……
24、上课想睡觉
“非凡，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林非凡家小姨名叫吴秀枝，还未满四十岁，头上已明显看出好多白发，眼角也爬上了皱纹。
林非凡回答道：“小姨，我分配到这里了，以后就在这里上班。”
“什么？不是说好你表叔安排你去岭南高中吗？怎么来……”吴秀枝皱紧的眉头很快舒展开来，笑着拍了拍林非凡的胳膊，“到哪儿上班都一样，好好教书就行。”
“小姨，姨父呢？”
“他一大早去镇上做工了，我也去做了半天，刚从镇上回来。”吴秀枝每天跟着丈夫去做半天事，半下午的时候就回到这里陪儿子。
进了屋子，一个十多岁的男孩趴在床上写作业，屋子里没有桌子，只有四张两层的木床，其中两个床上有被子，其他床上堆满了杂物。
这原本是一间学生宿舍。
吴秀枝抱起墙角的一个大西瓜，放进水盆洗。
“表哥好！”男孩放下手中的笔，笑着向林非凡打招呼，俊脸白牙，像林非凡的模样，多了些许稚气。
“晓东，做什么作业呀？”林非凡问。
“暑假作业。”姚晓东不好意思地埋下头。
吴秀枝训斥道：“赶紧做，到现在作业还剩下一大堆，你表哥是你们学校的老师了，可别给你表哥丢脸。”
林非凡微皱了一下眉头说：“今天都八月三十号了，还没完成暑假作业呀？后天就要开学了，到时老师检查会打屁股。”
“表哥，不碍事，开学还早呢，后天开不了学。”姚晓东不以为然的样子。
“谁说后天开不了学？”林非凡眉头拧成了一个结。
姚晓东不情愿地拿起笔，声音低了下来：“大家都这么说，水退了才能开学，上午我还去湖边了，水位一点儿都没降。”
林非凡问：“那你想不想早些开学？”
“……”姚晓东把笔头放进嘴里，用牙齿咬着，眼睛看着妈妈。
“说吧，说实话。”林非凡想听听表弟最真实的想法。
“我说了实话，妈妈不许打我。”姚晓东说。
“好，我不打你，你说实话。”吴秀枝这时已经把洗干净的西瓜切开了，端了一大块给林非凡。
姚晓东看着西瓜，咽了一下口水说：“我才不想早开学。”
“不想早开学你想什么？”吴秀枝抡起手给儿子来了一下。
“不是说好不打的吗？”姚晓东满脸委屈。
“不想读书就该打，你爸为了凑你的学费，起早摸黑去做工，你还不想读书，一日到黑只晓得戏。”吴秀枝再次想打儿子的时候被林非凡阻止住了。
林非凡把手里的西瓜递给姚晓东：“来，吃西瓜，咱们边吃边聊，说说你为什么不想早开学。”
吴秀枝拿起一块西瓜递给林非凡：“'还给他吃？他不值吃，天天叫他写作业，天天说不急，到现在一本都没有做完。”
姚晓东啃了一口西瓜，看了一眼妈妈不敢再说话。
“小姨，我今天是来做灾民搬离学校的工作，你去帮我看看外面的动静。”林非凡想支开小姨。
“啊？那是不是我家也要搬？”吴秀枝说。
林非凡点点头说：“对，争取今天就开始往我家搬。不仅你家要搬，还要你和小姨父做做其他人家的工作，争取更多的人家搬走。”
“如果有很多人搬，是不是对你有好处？对你没好处的事，我可不做。”吴秀枝问。
林非凡笑着说：“是呀，对我好处大着呢，这是我上班的第一个任务，完成的好，给领导的印象也好嘛。这事对大家都有好处，不搬怎么能开学，你还是希望晓东早些开学吧？”
“那好那好，我这就去做姚屋组各人家的工作，其他组认识的人我也说一声。”吴秀枝用手理了理头发，整了整衣角，狠瞪了儿子一眼，出了门。
“现在你可以说了吧？一定要讲真心话。”林非凡对狼吞虎咽的姚晓东说。
“表哥，上学一点意思都没有，我巴不得越迟开学越好，最好湖水一直都不退。”姚晓东道。
林非凡顿时满脸怒色，拍打了一下姚晓东的肩膀：“湖水不退也要按时开学，你怎么这么讨厌开学？你的成绩是不是全班倒数？”
“不是啦，全班六十八个人，我排名前十呢。”
““成绩不错呀，那你为什么不愿意早些开学？”
“那些老师讲课一点意思都没有，我班的好多同学说，自己上去讲都比老师讲的好。老师们只晓得布置很多的作业，哪个完不成作业就要挨打，有一次我的手都被打肿了。”姚晓东手里的西瓜被啃的只剩下薄薄的一张青皮。
“老师讲课一点意思都没有？”林非凡皱了皱眉，这是个值得探究的问题。
他担心到时自己讲课会不会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学生也很讨厌听那可咋办哟？
“嗯，个个板着个脸，好像我们欠他们的钱一样，一点都不幽默，没有味儿，听的都想睡觉。”
“那你们喜欢怎样的老师？”
“不打我们的老师。”姚晓东笑道。
“还有呢？”林非凡追问。
姚晓东不假思索地说：“上课要有味儿，要笑着跟我们讲课，要生动些，让我们爱听，不能布置太多作业，让我们一点玩的时间都没有。”
“好吧，这事我们以后多讨论，你今年刚好初二，我可能会教你物理。同学们有什么意见，你尽管向我提。”林非凡起身准备出去看一下。
“学生还可以向老师提意见？你真的会教我的物理？”姚晓东眼里闪着兴奋的光。
林非凡摸了摸表弟的头说：“只是可能教，不管我教不教你，你都可以提意见，好的意见我会采纳。物理嘛，不带你的课我都要教你，其他课我也要监督你，有什么不懂的地方都可以问我。总之你要好好学习，我来这里工作了，希望听到其他的老师说我表弟是最棒的！”
“好，表哥，我一定要给你争光！”姚晓东笑的咧开了嘴，牙齿格外的白。
林非凡道：“行吧，我出去一下，你赶紧做暑假作业，一定要在开学前完成。”
姚晓东迅速丢下手里的西瓜皮，撸起衣服擦了擦嘴巴，爬到床上拿起笔。
林非凡拿起一把矮凳给姚晓东：“坐着写，躺着写对眼睛不好，脖子也累。到我家去就好了，就住在我房间里，用我的书桌。”
“那太好了！表哥，今天中午大姨父来过了。”
“大姨父说什么了吗？”林非凡心里一惊，思考着爸爸是不是知道他分配到镜湖初中了。
“大姨父只是问爸妈去哪儿了，没说其他事。”
“哦，他估计是顺道来看看你们。”林非凡叹了一口气，心想分配这事等回家还是要跟爸爸仔细解释一下，估计爸爸会很失望的。
……
25、父老乡亲们
镜湖初中教学楼二楼一个教室里，众多灾民聚集在一起，听余淑琴绘声绘色地讲林大英雄的故事。
“……两个痞子一起上，都打不过他，其中一个被打掉两颗门牙。痞子还拿刀了，但一眨眼功夫，就被林大英雄夺走了。”余淑琴转身对那天在车上被扒的中年男子说，“你做个证，我讲的有没有假话？”
被扒中年男子叫姚威刚，也是姚屋组的。
那天住在镜湖初中的灾民们闲着没事，七八个人相约去了一趟县城。
姚威刚的头点的像鸡琢米，添油加醋道：“你说的没半句假话，林大英雄也真是能打，比武松的武艺还高，那身板，真是壮的和牛一样。那两个痞子，都是疤子的手下，林大英雄竟一滴也不在乎，真是有胆气。”
到目前为止，余淑琴还没有讲出姚威刚不敢承认被扒钱的事，因此他极力讨好着余淑琴，一起传颂着林大英雄的故事。
“是呀是呀，他跟那个瘪头说他是镜湖初中的，开始我还以为他撒谎，怕痞子找上门。哪知他报的是真地址真姓名，以我讲呀，疤子都打不过他。”余淑琴顿了顿，换了个语气，万般温柔地看着姚威刚，“你说说，这样的英雄，我们还支持不？威刚哥，你搬不搬？”
姚威刚哆嗦了一下，这第一次被余寡妇叫哥啊！
姚威刚拍着胸脯说：“我搬，今儿个就搬，林大英雄叫我怎样我就怎样。”
其实姚威刚心里想对余淑琴说：好妹子，你叫我怎样我就怎样！
都垂涎她的身子好久了呢，可惜一直是有色心没色胆。
今儿个被她叫威刚哥，心里真是爽死了！
余淑琴面向大众，高声问：“你们几时搬？”
“……”
“……”
“……”
没人应声，原来余寡妇的目的是想大家搬走呀，巴结她心窝里的林大英雄。
“大英雄个屁！一个老师哪有那么大的本事？我孩子的班主任，瘦的能被风吹动，做老师的都不会打架。”
“是呀，老师哪有那么大的胆子？镜湖初中的史校长就是个胆小怕事的人，比老鼠的胆子还要小。”
“搬走了，哪儿去发油和米？听说明天还发被子，住这里比住哪儿都强。”
……
大家小声讨论着，开始有人往屋外走。
余淑琴拉下脸，凶巴巴地说：“都不许走！我刚跟林大英雄聊了几句，林大英雄对我说了，如果有人不搬，他会很——生——气！”
正往外走的人停住了脚步，大家面面相觑，各有心思，看看别人有什么反应。
要是那个姓林的真那么能打，怎么办呢？这一直占着学校的窝不让也确实不对呀。
真挨打了，找谁评理去？万一门牙也被砸了两颗，可就惨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搬还是不搬呢？
“难不成他还打我们呐？”一个长的很壮的男人很不服气的样子，他叫姚二横。
余淑琴鄙夷道：“姚二横，你不信就试试赖着不走，看林大英雄揍你不，凭你？十个你都打不过他。”
姚二横色咪咪地看着余淑琴，笑嘻嘻地说：“你这么了解你的林大英雄，你是不是跟他打过架？跟他在床上打过吧？”
众人一阵哄笑，个个都看着余淑琴，女人们一脸嫉妒，男人们一脸饥渴。
“我就是跟他打过，又怎么滴？”余淑琴一点都不生气，反而是一副喜滋滋的神情。
烑威刚打着圆场说：“其实不管林大英雄要不要我们搬，我们都应该搬，一直占着学校，也不是办法，孩子们都要上学，我们自家的孩子都在这里念书，可不能耽误了孩子开学。”
这时，林非凡走了进来，他想了解一下灾民们的想法。
“林大英雄来了！”余淑琴兴奋地大叫，脸蛋红扑扑的，使劲地鼓着掌儿。
林非凡走上讲台，笑着点点头，回避着余淑琴炙热的目光。
烑威刚也拍着掌，喊道：“欢迎林大英雄给我们说几句。”
“你也在这里？”林非凡颇为吃惊。
“嗯，我是姚屋组的，我打算今天就搬走。”烑威刚往前挤了挤，大声回答着。
“啧啧，那真是好！”林非凡向烑威刚伸出大拇指。
“这人嫩得很哒，能打得过两个痞子？”有人小声嘀咕。
“长的真齐整，没想到男人也长的这么好看。”一个女人说。
姚二横听了女人的话，翻白眼撇嘴说：“男人齐整有个卵用不是哝？能打个屁嘞，我看他就是个绣花枕头，长的像个娘们一样白。”
女人不屑地盯着姚二横：“你没看见他衣服下的疙瘩肉吗？比你壮一百倍，淑琴说的对，十个你也打不过他。”
姚二横坏笑着讽刺道：“你也和淑琴一样，想跟他上床是吧？他衣服里面的疙瘩肉你也能看见？那你还看到了什么？”
“你……你个老色鬼！老娘就是看见了其他东西又怎么滴？”女人先是一脸怒色，后又眉开眼笑。
……
教室里闹哄哄。
“大家静静，听林大英雄给我们说几句。”余淑琴拿着一个凳子腿敲着桌子。
林非凡站在讲台中央，扫视着教室里的几十个人，暗吁了一口气后说：“父老乡亲们……”
不对呀，是这样称呼吗？怎么有点像电视剧里革命干部跟群众说话的感觉？
可一时又找不到其他合适的称呼，林非凡继续说：“父老乡亲们呀，今天都八月三十号了，可我们镜湖初中还没有做好开学准备工作，大家在这里住着占了孩子们的教室、寝室，孩子们就没个读书的地方啊。
咱们再穷，也不能苦了孩子，咱们再没地方住，也不能占了孩子们学习的地方。这里是镜湖初中，镜湖村的孩子们都在这里读书。
你们自家也有孩子在这里读书吧？即使自家没有，也有亲戚家的孩子吧，相信你们以前也有孩子在这里读过书，以后也会有的，这可是我们自家的学校啊！”
“孩子可以去岭南高中念书，去丰凉初中更好。”一个瘦高个男人喊叫着。
林非凡微笑着说：“我已经强调了，这是我们自家的学校，镜湖村，镜湖初中，大家别忽视了这些称呼。我们镜湖村的孩子就该在这里读书，干嘛要舍近求远？”
“其他地方比这里好哒。”瘦高个男人声音更是大了。
26、主人翁精神
林非凡心里咯噔了一下，略顿了一会儿后说：“是呀，目前我们镜湖初中确实要差一点，所以更需要大家的支持与帮助。你们不支持镜湖初中，那还有谁支持镜湖初中？其他学校都巴不得镜湖初中差的一塌糊涂，好多收我们孩子的借读费。我们镜湖村的孩子干嘛要掏那个冤枉钱？”
这一下子戳疼了瘦高个男人的心窝，他家有两个孩子，大孩子读初三，在丰凉初中借读，学费交双倍。
小孩子今年读初一，也想去丰凉初中借读，可两个孩子的学费到现在还未凑齐。
本来想等家里那只最大的猪再养壮些，卖掉猪凑学费。
可猪现在很瘦，猪的骨架大，猪皮松松垮垮的，这样的猪生长挺快的，生长空间也很大，长到五百斤都有可能。
猪吃红薯会长的快，倘若等猪吃一个月红薯后再卖，至少会多长好几十斤。
可家里两亩红薯地全被淹了，稻田也被淹了，今年的庄稼颗粒无收已是板上钉钉。
碰上一头长得快的猪很难，没养肥舍不得卖啊。
猪舍早被水淹了，现在猪是寄养在亲戚家，却一天比一天瘦……
瘦高个男人沉默了，苦着脸，真是愁死人了哟。
大家都默不作声，家家情况都差不多，有人在叹着气儿，有人骂骂咧咧，怨着这鬼天气。
谁说的人定胜天？碰上这大灾年，都快被天压迫死了。
林非凡注意到教室墙角处有个年轻女人吧嗒吧嗒流着眼泪，没有哭出声音，从痛苦的表情可以看出她很是伤心绝望。
余淑琴在一旁轻声说：“林大英雄，那个女人是个寡妇，叫董秋莲，带着两个孩子，家里三间瓦房被水泡糟了，全都塌了，可怜得很！”
……
这时，姚威刚挤到了瘦高个男人身边，耳语道：“哥，搬吧，咱们都搬到舅舅家去，他家房子多，舅舅跟我说住下我们两家都没问题。这林大英雄帮了我，今天我被扒手盯上了，他把我被扒的钱要回来了，他跟痞子打架就是因为我。”
……
“镜湖初中的教学质量确实有待提高，我是今年新来的，我保证……保证我教的物理成绩比岭南高中和丰凉初中都好一些！以后，镜湖初中会成为最好的学校。”林非凡心情沉重而又满腔热血。
“我家搬。”烑威刚的哥哥振臂高呼。
“我家也搬。”
“我家明天就搬。”
“我家今天就搬。”
……
教室后门口不知何时站着一位七十多岁的老者，他笑容满面，精神矍铄，频频点着头。
他是殷股长的父亲殷茂华，镜湖初中的第一任校长。
窗外走廊上，比林非凡只迟到一步的殷股长和史校长，惊的张大的嘴巴都合不上了。
林非凡在教室里从头到尾的一言一行，他们俩看得清清楚楚。
……
林非凡先前的心情是忐忑的，他无法预料动员灾民撤离镜湖初中有多大的效果。
没想到一番没有什么准备的演讲之后，竟然得到了灾民们拥戴般的支持，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这会儿，林非凡心里不由多了一份责任感，没怎么觉得分配到镜湖初中很憋屈。
这是所谓的主人翁精神么？
与此同时，林非凡的小姨正在寝室那边，一家一户地做着动员搬离工作，那里住的都是她丈夫的兄弟们和平时走得近的人。
……
太阳已经落山，仍释放出无穷的热量，烧红了西边的天空。
落日余晖下，镜湖初中校园里忙碌的身影来来往往。
离亲戚家路近的灾民已开始搬离，大多数人家计划明天搬走，也做着准备工作。
其实，老百姓还是很纯朴的，并不是要在镜湖初中赖着不走，只是没人要求他们走，能多住一天就多住一天，想少给亲戚添麻烦。
镜湖村委会的姚主任确实没要求他们走，反而支持他们继续在镜湖初中住着。
史校长怕担政治责任，从未敢主动跟灾民接触，不敢要求灾民搬走。
史玉明顶多在今天跟那个远房亲戚谈了一下，还因方式不对，遭到了拒绝。
灾民们住在镜湖初中，是能经常领救灾物资的。
镜湖初中里住着的大多数是姚屋组村民，都是姚宝华的本族叔伯兄弟们，只要上面来了救灾物资，姚宝华就往镜湖初中拉。
有单位或者社会人士来重灾区镜湖村慰问，姚宝华就把来人往镜湖初中带。
来慰问的，绝不是空着手来，有时带来的东西比政府部门给的还要多。
这也是姚宝华一开始就主张姚屋组村民搬往镜湖初中的原因。
有好处，自然想到姚姓自家人，集中起来，发放救灾物资更方便一些。
随着开学的日子一天天临近，灾民们也自知在镜湖初中呆不长久了。
那林大英雄说的对，再穷也不能苦了孩子，再没地方住，也不能占着孩子学习的地方。
所以，经余淑琴一鼓动，加上林非凡慷慨激昂的演讲，个个都愿意搬走。
谁不希望家门口的学校办的红红火火呢？干嘛要舍近求远？交那个名曰“借读费”的冤枉钱。
林非凡帮了几个灾民搬完东西后，回到了小姨住的宿舍里。
姨父还没从镇上收工回来，小姨准备明天再搬，想今晚先把东西归类整理一下。
天色逐渐暗下来，吴秀枝催林非凡赶紧回家，姚晓东吵着要跟表哥一起去，但吴秀枝没同意，要儿子晚上一起整理好明天准备搬走的东西。
殷股长提前带着老父亲回县城了，他准备明天叫个大卡车过来，把殷家湾准备搬到他家的那户人家的东西，拉到他县城的家里。
一路上，殷茂华对林非凡赞不绝口，叮嘱儿子多多照顾一下这个前途无量的小伙子。
殷茂华还向儿子说起了林非凡的爷爷的故事，说林非凡的爷爷林忠庭跟镜湖初中很有渊源，当年为建设镜湖初中作出了巨大的贡献，可怜后来林忠庭家惨遭不测，一夜之间失去三条人命……
史校长特别高兴，也特别感激林非凡，第一天来就帮镜湖初中解决了这个很辣手的难题。
他今天跟老校长殷茂华交谈中得知了林非凡特殊的身份，他没想到这个好有魄力的帅小伙子，竟是为创办镜湖初中出钱出力的林忠庭的孙子……
他带着林非凡在校园里兜了一圈，向林非凡介绍着镜湖初中的一点一滴，硬是要林非凡留下来吃完晚饭再回家。
碍于林忠庭当年死的太凄惨，史校长并没有向林非凡提起林非凡的爷爷。
林非凡从早上出门到现在，一整天没回家了，出门时仅仅只说了去岭南高中找表叔。
想到爸妈在家肯定比较急，林非凡谢绝了史校长的好意，骑着车出了校门。
刚出校门右拐，发现前面停着一辆轿车，这车跟范强的爸爸的车一模一样。
范强的爸爸也来了？他来干啥呢？
林非凡骑车到轿车旁边，望了一眼驾驶室，发现驾驶员并不是范桐，再仔细瞅了车几眼，觉得这车要略显旧一些。
骑着车继续前进，林非凡不由想起了范菲琳，心里顿时高兴起来，浑身是劲儿，吹着口哨，猫着腰，猛蹬着脚踏板。
前面不远处向右拐有一条小路通往镜湖组，林非凡骑上小路后放慢了车速。
路崎岖不平，路面有好多石子儿，不好骑自行车。
后面的轿车跟着林非凡开过来了，到了拐弯处，从车上下来了四个人，向前面的林非凡追去。
其中两个人是瘪头和癞痢，瘪头的嘴唇肿的像蟠桃，都快堵住鼻孔了。
他今天下午去医院处理了，医生说要三个月后才能配牙齿。
另外两个人十七八岁的样子，一个蓄着很深的头发，一个剃着光头，他们俩已跟着瘪头混了好几年。
27、一打四
小路两旁是茂密的树林，这里与镜湖初中校园后面连成一片，全是五十年代栽下的枞树，土地很贫瘠，地面有好多小沙石，都没长什么草，树却生长的很粗壮高大。
这片山林是属于镜湖组的，有个很惊悚的名字。
乱坟岗。
镜湖组几十年来，若有意外身亡的人，不会葬在离这不太远的祖坟山上，而是葬在这里。
临近几个村，若是也有意外身亡的年轻人，也不会葬在自家的祖坟山。
死者家属会给镜湖组一些钱，在这里买块墓地。
这里埋葬的人，各种凄惨的死法都有，出车祸的，淹死的，在工地上摔死的，难产的，上吊的，喝农药水的，突然暴亡的……
听说全是年轻人。
林非凡走入这片山林后，背心都感到有点发凉。
他从未见过的爷爷奶奶以及唯一的一个叔叔也埋在这里，他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谁都没有跟他讲过。
小时候他曾经问过爸爸，爷爷奶奶和叔叔是怎么死的，为什么会葬在乱坟岗？
那次爸爸不仅没有说出原因，还情绪失控，嚎啕大哭了一场。
爸爸悲痛欲绝的样子把林非凡吓傻了，他站在爸爸身旁不知所措。
妈妈把林非凡拉到一边，叮嘱他永远不要在爸爸面前提爷爷奶奶的事。
……
自行车的链罩哐哐响，在这寂静的山林里更增添了一丝恐怖的气息。
听着后面有脚步声，林非凡放慢了速度。
正好有顺路的，一起走不怕呢。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急促，明显是在跑，应该不止一两个人。
林非凡停下车扭头一看，发现四个人离他已不到十米远。
瘪头和癞痢跑在最前面。
哟哟哟！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
林非凡把自行车丢在一边，摆开架势。
一打四，还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
既然有机会了，就试试，大不了打不过就跑。
四人停了下来，瘪头向癞痢点了点头，示意癞痢说话。
瘪头的嘴巴肿的不像样，说不出话来。
癞痢轻咳了一声，恶狠狠地说：“林非凡是吧？没想到你还真是镜湖初中的，算你有种。今天你拿个石头先把自己敲掉四粒门牙，我们再跟你算账。”
林非凡赶紧满地搜寻，发现这山上没有一块大一点的石头，有的只是小石子儿，于是放心地笑了。
这要是山上有石头，得赶紧跑远远的，四个人若全捡起石头猛砸过来，只怕会被砸成肉酱。
“你还笑得起来？你死定了！”剃光的头怪笑着说。
林非凡摊开双手，耸了耸肩膀，很无辜的样子：“不能怪我，这山上没石头。”
“那你把嘴巴往树上撞，自己不行，我可以帮忙。”癞痢阴笑着说。
林非凡冷笑一声，目露寒光：“我要是不呢？”
癞痢左右看了看零零落落的坟头，咬牙切齿地说：“那我们四个今天就把你埋在这里！”
这时林非凡发现瘪头把手伸到了后腰处。
这明显是带刀了，说不定四个都带刀了。
看来一打四的想法得打消，挨一拳没问题，肌肉壮实着呢。
挨一刀，那可就不行了，说不定真要葬在这乱坟岗。
“撇跟他妈的费乏，一鸡上！”瘪头费力地讲了一句，口齿不清。
四个人挥着拳头向林非凡猛扑过来。
林非凡丢下自行车，撒腿就跑。
光头和深头发一脸懵逼，他们俩私下听癞痢讲了林非凡在车上的表现。
原以为今天会碰上个硬骨头，少不了一场恶战。
谁知战斗还没开始，这家伙就跑了。
真是个怂包，这样的胆小鬼怎么会把瘪头老大打成那个样子呢？
四人追着林非凡，可怎么也追不着。
一段时间后，瘪头发现了一个规律。
林非凡不往南跑，也不往北跑，就是在这山林里打转，借着枞树作掩护，弄的四个人昏头转向。
瘪头停了下来，伸出手掌往自己方向扇了扇。
其他三人凑了过来，听瘪头咕咕噜噜小声安排着。
林非凡有自己的打算，绝不能往家里跑，担心给爸妈惹麻烦。
当然到了镜湖组，绝不怕这四个无赖，但打架这事还是不让爸妈知道为好，免得他们俩操心。
但也不能回头往镜湖初中跑，今天算是第一天上班，不能在学校里跟人打起来了。
现在是教师身份，得注意点形象。
更不能往岭南镇或县城方向跑，这四个混蛋有车，哪能跑得过他们的车呢。
所以最佳的方案是在这山林里打着转儿跑，然后伺机而动。
在瘪头的安排下，四个人调整为围追堵截战术……
跑着跑着，林非凡发现了一个情况，四人先前是在一个方向一起追着他。
而现在四个人分开了，东西南北各一个，把林非凡围在中间。
嘿嘿！
机会终于来了，正是要你们这么做的。
四人步步逼近，林非凡突然箭般跑向北面，腾空飞起一脚，把守在北面的光头踹倒在地。
接着上前把光头反背按倒在地，坐在光头的身上，拳头雨点般砸向光溜溜的脑袋。
光头毫无反击之力，疼的嗷嗷直叫，然后气愤地吼叫：“为什么先打我？”
林非凡停下拳头，揪着光头的耳朵把脑袋翻个边，扇了两个耳光：“谁叫你剃光头，老子最看不惯剃光头混世的。”
这时其他三人一起向北面跑过来了，准备救光头，群攻林非凡。
哪知三人刚要接近林非凡时，林非凡放下光头跑了。
又是打着转儿，还是不跑出山林。
天色渐暗，山林里比较黑了，林非凡更容易逃脱四个人的追捕。
光头现在是守在南面，他离林非凡最远，边跑边摸着脑袋。
一头包包了。
选择好时机后，林非凡又逮了一个，这次是深头发的那个。
他一只手揪住深头发的头发，一只手左右扇着耳光。
啪啪啪啪。
一瞬间功夫，数不清扇了多少下……
林非凡边打边骂：“还蓄着深头发出来混世，你以为风光呀？自留短处，你这是找死！”
深头发被打的眼冒金花，直喊救命。
又是当其他三人围堵过来时，林非凡放下深头发又跑了。
……
28、等你回家
当林非凡找准机会准备对癞痢下手时，没想到癞痢还未等林非凡近身，转身就玩命地跑了。
最终，林非凡逮住了握着砍刀的瘪头，夺下了瘪头手中的刀，捏住瘪头的脖子，用力往一棵粗壮的枞树上撞。
其他三人站在不远处摆着架势嗷嗷叫，却一个也不敢上前进攻，因为刀已被林非凡控制了。
瘪头闭上了眼睛，紧抿着肿嘴唇，他不想再掉牙齿。
当瘪头的鼻子快要撞上枞树的时候，林非凡收住手并用力往后一拉，然后用刀指着瘪头：“带着他们三个赶紧滚，别逼老子杀人！”
杀人谁敢啊？无非是吓唬吓唬了。
瘪头还没有发现林非凡是用刀背对着他，而刀锋对着林非凡自己。
白刀对人三分罪！这是林非凡的妈妈经常对林非凡讲的话，告诫他不要在外惹祸，更不要动不动就拿刀子。
冲动是魔鬼，拿刀子捅别人，等于是捅自己。
别人先挨刀走了，自己后一步必定会吃枪子也跟着去。
瘪头已明白林非凡刚才放了他一马，否则真的要掉牙齿了，说不定鼻梁骨都要断。
他知道这次又是自己先动刀子，若是自己受了重伤，又要吃闷亏。
惊动了派出所，不仅得不到赔偿，还得要拘留。
瘪头不再进攻林非凡，冰冷地说了一句：“这事没完！”
“行，一对一，随时奉陪，但不可动刀子。”林非凡说。
林非凡热爱散打，在学校的时候，经常陪同学们在操场上比试比试，真是一件很过瘾的事情。
有时还能跟教散打的体育老师过过招，简直是太爽了！
暑假两个月了，从未跟人对打过一次，总是一个人练几下招式，感觉一点意思都没有。
现在来了一些免费的陪练，能经常练练手，也还是挺不错的。
癞痢说：“想一对一是吧？那好，我们请我们的老大过来，你跟他一对一。”
“你们的老大是疤子？”林非凡问。
深头发的那个十分得意的模样，眯着眼睛说：“疤子哥就是我们的老大，全临江县没人打得过我们老大，你怕了吧？”
林非凡不由很感兴趣：“回去跟你们的老大说，我林非凡最喜欢跟人切磋武艺，但要一对一，几个打一个，算什么好汉？”
癞痢冷笑了一声：“等我们老大来了，他一个人能打你十个，还用几个人对付你？”
瘪头手臂一挥，带着四人走往公路，他明白刀子不在手上，就压根儿不是林非凡的对手。
何况这家伙竟然打游击战，四个人无法同时对付他。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还是先撤为妙，以后再找机会弄残他。
明的不行，就来暗的。
……
天已黑下来了，林非凡找到了自行车，车龙头歪了，被那帮人摔砸的。
自行车无法骑了，需要修理，只能赶着自行车往前走。
天起了风，树梢呜呜响，小路旁不时出现坟头，其中一个坟头旁边还有几个瓷碗和燃烧过的痕迹。
一根竹棍竖立着，顶头飘着长长的白纸带。
这明显是一个新坟……
气氛毛骨悚然。
这阴森的乱坟岗。
林非凡背心直冒汗，从来不曾怕过人，但从小就很怕鬼。
从未见过鬼，其实也不相信有鬼存在，但就是怕。
小时候听多了爸爸讲的鬼怪故事。
特别是关于水里的鬼怪故事。
爸爸说镜湖里有好多鬼怪，那些水里的鬼怪张牙舞爪，法力无边，人若到镜湖里去，鬼怪会拉住人的双脚，把人往水底拖。
然后鬼怪会吸人的血，剥人的皮，吃人的肉，最后只会留下人的骨头和头发，还有牙齿……
所以虽然家住湖边，林非凡几乎不曾跟镜湖亲密接触过。
他小学四年级时曾跟伙伴一起去过湖边一次，回家被他爸爸知道后，屁股都被他爸爸打肿了。
至今，林非凡仍是个旱鸭子，完全不像一个在湖边长大的孩子。
不想去想，却偏偏想起！越来越多的鬼怪故事浮现在脑中，林非凡越想越害怕，赶着自行车跑了起来。
越跑弄出的响声越大，越是心惊胆战……
感觉有个鬼在后面追似的。
终于跑出了乱坟岗，来到了一片地垅里，这是镜湖组唯一没被淹的一片庄稼地。
大多数地里种着红薯，少数种着蔬菜，今年雨水多，红薯蔬菜长势喜人。
路过一个池塘时，林非凡把刀子扔进水里。
“咚”的一声响，刀子掉进了水底。
林非凡有些迷茫，跟这些混世的纠缠上了，何日是个头啊？
该不该主动去派出所报案呢？
“非凡，这一整天你到哪儿去了？”
塘坝中间，林非凡发现爸爸迎面走过来。
夜色里，林有德一只手拿着一根旱烟筒，另一只手里用黄草纸折叠制作的火纸闪着红光。
林有德今天跑了两趟岭南镇，还去了一次镜湖初中，都没有找到儿子。
从傍晚起就站在村口等了好长时间的他焦急不安，准备再到镜湖初中去看看。
“我……我到同学家去玩了会儿。”林非凡跟在爸爸身后，他不知道该怎么向爸爸解释分配的事，打架的事更是不敢提了。
林有德吸了一口旱烟，责备道：“那也不能这么晚才回来啊，你妈在家急的团团转，一整天催的我不行，叫我到处去找你。”
林非凡默不作声，这一天忙得都没想着回家的事。平时出家门，都是在规定的时间点之前回来，从没有像今天这般迟回家。
在林非凡的印象中，爸妈总是不放心他出去，爸妈恨不得把他拴在他们的裤腰带上。
上师专三年，爸爸去看过他二十多次，有时严重晕车的妈妈也会跟着一起去。
长这么大了，还怕丢了不成？爸妈还真是像担心丢了他似的。
“跟你讲过多少次了？不要玩水不要玩水，为什么刚才玩水？”林有德在路旁的一棵树上擦灭了燃着的火纸。
林非凡一愣，声音大了起来：“爸，我哪玩水啦？”
“刚才池塘里咚的一响，不是你玩的？水里鬼怪多，你这是故意吵醒他们。”林有德走在靠水的一边。
“噗——这算玩水吗？我只不过是……是向水里扔了一块石头。水里哪有鬼怪呀？爸，你以为我还是小孩子？”林非凡忍不住笑了起来。
“水里……”林有德顿了下来，他发现儿子确实长大了，个头要比他高半个头，他本想继续说水里有很多鬼怪，但立马收住口，“总之，要永远离水远一些。”
林非凡一本正经地说：“放心吧，爸，我除了喝水、洗脸、洗澡，不会与水发生任何的其他方式接触，行了吧？”
“要乖要听话，绝对不要在外面戏水，这样我和你妈才放心。”林有德语重心长，拍了拍儿子的胳膊。
走进村子，林有德没有走往家门口的方向，而是走向另一条通往岭南镇的路。
29、儿子就是世界的全部
镜湖组背后是镜湖，前面有两条出口，分居于镜湖初中的两侧，东边的一条路要宽些，可以进出机动车，是镜湖组通往岭南镇的道路。
“爸，去哪？”林非凡停了下来。
林有德脚步匆匆，道：“你妈在那边路口等你，我跟她约好，谁先等到你，谁再过去喊另一个回家。”
“你回家吧，我一个人去就行。”林非凡说完撒开腿就跑了起来。
“慢点，不要跑，天乌黑看不清路小心摔着。”林有德停下脚步，大声喊着。
……
当林非凡跑到村口位置时，没有发现妈妈，他继续往前跑，猜想妈妈肯定和爸爸一样往前走了一段距离。
太阳已去照耀地球另一边的世界，乌云遮住了月亮，林非凡丝毫没有放慢速度，借助微弱的夜光，和在白天奔跑一样的快。
这熟悉的道路，走了十几年，都知道哪里凹，何处凸，曲直高低，已雕刻在心里了。
跑出两百多米远，林非凡终于看见了让人心暖的背影。
“妈！”林非凡突然心头有些酸涩，他知道妈妈很害怕走夜路，而这会儿却一个人一直往前走。
“你这孩子，到哪儿去了？看见你爸没？”吴秀兰转过身，急步走到儿子旁边。
林非凡说：“看见爸了，我叫他先回家，我来找你，我今天去同学家了。”
“也不能这么晚才回来啊？没吃晚饭吧？”吴秀兰轻打了一下儿子的胳膊。
“没呢，肚子正饿得慌。”林非凡摸了摸肚子，还真有点儿心慌，的确很饿了。
“快回家，中午煮的鸡给你全留着了，晚上还煮了鱼。”吴秀兰加快了脚步。
娘俩行走在朦胧的夜色里，不远处村庄里各家都亮起了灯，流淌着温馨与恬静。
一缕缕夏风拂面，吹走了白日里的燥热与忙碌。
……
农家大铁锅的锅盖掀开后，几个菜炖在米饭的周边，吴秀兰麻利地把菜端上灶台。
林非凡把一个个菜往堂屋的桌子上搬，诱人的香味更是让肚子咕咕直叫。
一碗红烧鸡，一条清蒸桂鱼，一碟红薯苗，一盘辣椒炒豆角，还有一小瓶麻油腐乳。
林非凡狼吞虎咽，大快朵颐，妈妈煮的饭菜，是世界上最可口的美味佳肴。
两只鸡腿都夹到了碗里，林非凡也不推辞，推辞是没用的，夹回去，不管夹给谁，又都会夹回来。
即使姐姐在家，一只鸡的两只鸡腿也是他一个人吃，姐姐从来不跟他争。
妈妈有时夹一只鸡腿给姐姐吃，姐姐会把鸡腿夹到弟弟的碗里，还说她不喜欢吃鸡腿。
懂事的姐姐明白弟弟在家庭里所处位置的特殊性，她跟着爸妈一起疼爱着弟弟。
林有德和吴秀兰就生了两个孩子，大的是女儿，叫林悦凡，今年二十六岁，两年前结了婚，现在跟着丈夫一起在城市里打工。
今年五十岁的林有德，显得有些苍老，脸上雕刻着深深的皱纹，头上比同龄人明显多些白发。
但他脸型轮廓分明，能看出年轻时也是一位帅哥。
他默默地吃着饭，心事重重的样子，他在吃中饭前就去岭南高中找儿子了。
上午在岭南高中找到了他的表弟徐福生，他才得知儿子没分到岭南高中。
那一刻，他有些恼火，三年前表弟就答应他把儿子分配进岭南高中。
怎么这会儿就变卦了？
三年来，林有德没少提前感表弟的恩，徐福生家房屋后面做小房子，是林有德一个人做成的，一分工钱都没有收。
徐福生说了一大堆林非凡不能分配到岭南高中的理由，林有德一句话都听不进。
他一直认为表弟的能量很大，是他亲戚中最有本事的一个人，对于儿子分配的事，他认为表弟完全能搞定。
林有德了解徐福生的为人，对于亲戚，小忙可以帮，大忙是不会帮的。
他料想今年师专生进高中难度可能要大些，需要花些力气，那么表弟就不愿意讨麻烦了。
临走的时候，徐福生拿了一大盒茶叶给表哥，林有德也没有拒绝，知道徐福生这是表示歉意。
因为以前每次来表弟这儿，顶多能喝上一碗茶，多抽一根烟，至于能像今天一样，给些礼物什么的，那想都不要想。
先生先，屁股尖。
林有德从小就认为徐福生特抠门，自表弟参加工作后，不仅没有改变，反而更是吝啬了。
就说那次帮表弟家做房子吧，不给工钱也行呀，多少得给点烟抽吧。
林有德喜欢抽烟，在表弟家做房子的那么多天，没少看见人提着烟酒上表弟家的门。
那些好烟看着都嘴馋，但徐福生从来没给过他一包，只是另外去街上买了蝴蝶泉牌的烟，放在客厅的茶几上，让林有德一根根拿去抽。
一天下来，一包烟若是剩下了几根，徐福生会留着继续给表哥下一天抽。
若是一包烟林有德提前抽完了，徐福生也不会再补上。
提着茶叶回了家，妻子念叨着儿子的安全，中午杀的一只大母鸡也没端上桌子，炖在锅里全给儿子留着。
中午夫妻二人草草吃了中饭，吴秀兰又催着丈夫上街去找儿子。
林有德在街上瞎转悠找儿子，可哪里找得着。
然后他去了一趟镜湖初中，可那里住着的全是灾民，不像个学校。
林有德在镜湖初中到处转悠，问了一些人，却没有找到一个镜湖初中的老师。
回家后，到了傍晚，夫妻二人就在两个村口傻等。
儿子就是世界的全部！不知儿子去向，夫妻二人心里慌的七上八下，都没心思去干农活了。
……
这会儿林有德皱紧了眉头，他思考着还怎么去安慰儿子。
比林有德小四岁的吴秀兰看上去年轻多了，头发又黑又多，编成一条大辫子搭在后背上。
脸上几乎没有什么皱纹，虽四十好几了，仍给人一种秀气的感觉。
除了皮肤颜色深一些，完全不像一个农家妇女的模样。
看着吴秀兰的长相，陌生人一下子会知道林非凡长得帅气的原因。
林非凡集中了爸妈所有的优点，且将每个优点更进一步发扬光大。
吴秀兰的目光一刻都没有离开儿子的脸庞，她不断向儿子碗里夹着菜，儿子就是她的一切。
30、这不算偷鱼
妈妈夹过来的菜，甭管好吃不好吃，林非凡都会照单全收，这是他自记事以来就习惯了的事。
吃在嘴里有一股麻涩味道的海参炖排骨，还有失去鲜味的人参炖鸡，这两样菜林非凡最不喜欢吃，不仅味道十分不好，还有一种难闻的气味。
可妈妈每隔一段时间都会煮上一次，她深信这两样菜是大补之物，每次都会盛一大碗给儿子。
林非凡不敢拒绝吃，若闭口不吃会惹妈妈不高兴，小时候拒绝过妈妈要求吃的东西，但没有效果。
你不吃，妈妈会端着碗喂着你吃，你逃出门外，妈妈会追出去。
所以后来林非凡只好乖乖地捏着鼻子吃一些难吃的食物，虽闻不到难闻的气味，但嘴里还是能尝到不喜欢的味道，一碗吃下来，简直痛苦不得了啊。
吴秀兰特别疼爱孩子，她每分每秒几乎都是为孩子而活着，她的世界里没有她自己，只有她的孩子。
但她不会惯着儿子只煮儿子喜欢吃的菜，她会按照自己的思路不断变换着菜的花样，做到营养全面。每听别人说什么食物对孩子长身体最有益处，她都会设法煮给儿子吃。
吴秀兰夹起一块鱼肉放进儿子碗里：“这是你刘叔昨晚捕的鱼，每次你回来，他总会选最好最大的鱼给你吃。”
林非凡说：“叫刘叔注意安全，不要去偷鱼，那些人看的紧，若被王家兄弟们发现了，会惹麻烦。”
“别说是偷鱼，让刘叔叔听见了不好。”林有德很不高兴的样子，责备的语气。
林非凡连忙说：“我不会在他面前说偷鱼的话，但现在镜湖被人承包了，是别人养的鱼，偷偷去捕鱼应该就是偷鱼。”
“啪”的一声，林有德重重放下筷子，气呼呼地说：“镜湖组的人祖祖辈辈以打鱼为生，以前这镜湖一大半都是我们镜湖组的，现在成了他王岳志一家的了，承包费给我们一分钱了吗？你刘叔是在自家湖里捕鱼，怎么就算偷了？从小到大，你吃刘叔捕的鱼都要用汽车拉，这会儿还骂起他来了？”
“爸，我没有骂他的意思，我是担心刘叔的安全。”林非凡也放下筷子，很是委屈。
“吃饭吃饭，儿子是担心刘叔的安全，哪里是骂刘叔？”吴秀兰瞪了丈夫一眼。
妈妈出面调解，是不会继续争吵下去的，林非凡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鸡肉往嘴里送。
林有德也拿起筷子大口吃着饭，不快已经消散，屋子里又恢复了和睦温暖的气氛。
“非凡，鱼是慧慧送过来的，她问你分配的事定了没有。”吴秀兰随口说了一声。
“……哦，她这个暑假天天跟着她妈妈出去做事，都晒黑了些，没以前那么白了。”林非凡答非所问。
儿子主动谈刘慧慧的长相，吴秀兰立马喜形于色，停下吃饭道：“哪里晒黑了？晒黑了点也是个大美人，还是比别人白，等上班一段时间后，保管她又是白的像刚出笼的馒头。马上她就要拿国家工资了，人又长的漂亮，还勤快得很，真是个好姑娘！”
镜湖组共有一百多户人家，有王、林、刘三个姓氏，也不知这三姓人家是从哪一代开始凑到一起过日子，王姓最多，有七十多户，林姓三十多户，而刘姓最少，只有十多户人家。
刘寿庆家在林有德家正后面，两人从孩提时代关系就很好。
刘寿庆一直以打鱼为生，即使是镜湖对外承包了，他也没抛下捕鱼这个生计。
全镜湖组算刘寿庆最会打鱼，不管什么季节，不管怎样的天气，只要他去了一趟镜湖，都能满载而归。
他总是半夜出门，凌晨回来，别人也搞不清他是怎样捕鱼的，他也从不教给别人。
如今镜湖被人承包了，看守湖的人很多，刘庆寿总能躲过看守人的眼光，神不知鬼不觉地捕到很多鱼虾，还有螃蟹。
全镜湖村村民心中，都认为在镜湖捕鱼不算偷鱼，因为他们觉得，镜湖就是他们自家的湖。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祖祖辈辈以镜湖为生，在自家湖里捕鱼，这怎么能算偷鱼呢？
承包镜湖的人，才是强盗，巧取豪夺属于全镜湖村的资源。
全镜湖组只有林有德不捕鱼，自从父母和弟弟遭遇不幸后，林有德彻底跟镜湖绝缘了，湖边都不去一次，年少时的捕鱼手艺，全都荒废了。
但林有德家天天有鱼吃，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从没有买过一次鱼，刘寿庆隔三差五都会送鱼过来。
大的、小的、新鲜的、腌制的、晒干的等等各种鱼虾，林有德家都不曾缺过。
刘寿庆生了两个女儿，大女儿叫刘慧慧，今年中师毕业，最后一届包分配的中师毕业生，八月初分配的单位就定下来了，被分到了岭南镇中心小学。
刘慧慧比林非凡小三岁，从小就喜欢黏着林非凡，暑假几乎是天天跟她的林哥哥在一起。
小女儿叫刘莉莉，今年刚上初一，到现在还没确定去哪个初中上学。
之所以谈到刘慧慧时吴秀兰就很高兴，因为她认为儿子跟慧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天生就该是一对夫妻。
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知根知底，若成了儿媳自然再好不过了。
两家大人本来关系就那么好，这要是做了亲家，那更是好上加好了。
以前孩子都在读书，也就没把事情说破，吴秀兰能看出慧慧喜欢着儿子，但她看不出儿子对慧慧是个怎样的态度。
这儿子，整天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好像不懂那些男女之事。
现在儿子参加工作了，吴秀兰计划着哪天跟儿子好好谈谈。
要是儿子同意，那立马就上寿庆家去提亲，年底两个孩子就可以结婚，明年就可以抱孙子了。
这几天吴秀兰想着这些事都能笑出声来，看着慧慧时越看越喜欢，恨不得慧慧赶紧改口喊她为妈妈。
……
对于妈妈评价刘慧慧的话，林非凡保持沉默，不再跟妈妈深聊下去。
今天的胃口真是好，中午在范强家就吃的很撑了，这晚上在家又吃了三大碗饭，还吃了很多鸡和鱼，接着又来了两碗锅巴粥。
在城里读书期间，只在一个同学家吃过一次锅巴粥，总是怀念自家大灶煮的锅巴粥香喷喷的味道。
所以林非凡每次回家，妈妈都是一日煮三顿新鲜饭，顿顿都有锅巴粥吃。
吃完饭后，吴秀兰去洗碗了，林非凡帮着擦桌子，林有德开始准备喂猪食。
别人家的猪一天吃两顿，而林非凡家的猪一天吃三顿。
吴秀兰会养猪在整个镜湖村是出了名的。
林非凡家年年都能卖出四五头大壮猪，个头比一般人家的都大。
其中有一年，最大的一头猪竟有五百五十多斤，镜湖组的老人们说从小都未曾听说过哪家能养出那么大的猪。
每隔几年，会发一次猪瘟，全村人家的猪都死光了，而吴秀兰养的猪却安然无恙，长得油光水滑，倍儿精神。
林非凡擦完桌子后，坐在桌子边，发着呆，他回忆着今天发生的每一件事。
真是不平凡的一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