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67章
杨华忠却道：“咋可能呢？这寒冬腊月的，喜鹊早躲没影了。”
“那晴儿为啥要学鸟叫？学鸟叫我家婆娘他们也听不懂啊，这没名没姓的叫声……”
杨华明话音未落，便见最边户那扇病房门吱嘎一声开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里面出来。
可不正是他的三女婿刘雪云么？
“雪云，雪云，这里这里！”
杨华明压低了声朝刘雪云那里招手，刘雪云也发现了拱门这里的几人，忙地朝这边来。
“三伯，三妈，岳父，晴儿姐。”
“你三伯三妈专门过来探望你岳母，我们正为找不着门发愁呢，刚好你就出来了。”
刘雪云说：“岳父，我不是刚好出来，是我听到晴儿姐的喜鹊叫声，出来看看。”
“啥？先前那喜鹊叫声，你在屋里咋能听出是你晴儿姐的？”
杨华明直接问出了杨华忠和孙氏的好奇。
杨若晴笑了笑，说：“以前在京城，我和雪云一起共事过，这些叫声我们自己人一听就明白。”
有喜鹊的，有乌鸦的，有斑鸠的，还有其他飞禽走兽的叫声。
不同的叫声用在不同的场合，代表着不同的意思。
“原来是这么回事！”大家都懂了。
杨华明说：“雪云，带我们进屋吧，这外面冷死了。”
“我们还给你岳母带了热腾腾的早饭。”
刘雪云说：“好，刚好我们也都还没吃早饭。”
刘雪云接过杨若晴手里的篮子，领着大家往病房里去。
推开门，扑鼻而来就是一股浓郁的药的气味。
四张床的病房里，有三张都住了病人，再加上每一家陪护的家属，小小的病房里显得有些拥挤。
刘氏的床位在最里面，跟墙壁之间仅剩一人身的空位，摆了一张床头柜，一把凳子。
刘氏躺在床上，瞪着眼睛盯着天花板，嘴巴一张一合，两只手在自己喉咙的地方一通乱摸。
三丫头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手里剥着一只大橘子。
看到刘雪云带着杨华忠杨若晴他们进来，三丫头忙地站起身，严重露出惊喜：“三伯，三妈，晴儿姐，你们怎么来了？”
孙氏说：“我们来看看你娘。”
目光转到床上躺着的刘氏的身上，孙氏第一反应就是：刘氏瘦了！
而且还瘦了一大圈！
“娘，三伯三妈还有晴儿姐过来看你了。”
三丫头见刘氏没有反应，于是赶紧弯下腰近距离提醒刘氏。
刘氏猛然回过神，她眼珠儿终于从屋顶移了回来，看到已经来到了床前的众人，尤其是看到走在最前面的孙氏，刘氏仿佛遇到了娘家人，猛地坐起身，朝孙氏这张开嘴就要喊。
“三嫂……”
结果，声音全都被堵在了喉咙里，只有刘氏自己能听到。
她急了，更加用力的喊着：“三哥，三嫂……”
可是不痛不痒的喉咙却好似一条板结的通道，严丝合缝，让声音没有一丝一毫能漏出来！
刘氏越急越喊不出来，却把眼泪给憋出来了。
面对着孙氏那错愕的眼神和安抚，刘氏眼泪哗哗的往下流。
尤其杨华明还站在孙氏后面，伸长了脑袋打量着刘氏，见刘氏这样，杨华明嘟囔着：“啥情况啊？治了四五天了咋还越来越差呢？”
刘氏被这句话刺激到，狠狠瞪了眼杨华明，然后委屈的泪水夺眶而出，扯过身上的被子倒回了床上，用被子裹住脑袋，面向着墙壁，蜷缩成一团，在被窝里哽咽抽泣！
刘氏这一哭，可把大家给看懵圈了。
他们认识的刘氏，几时会这样啊？她可是一个皮糙脸厚嘴碎心里抗压能力还超级强悍的女猛士啊。
从来都只有她把别人气到吐血，哪里会出现这种躲在被子里裹着脑袋哭的情况？
更郁闷的是，哭还哭不出声来，只能哽咽和抽泣，隔着医馆单薄的白色被子都能看到她的肩膀在颤抖。
既然面面相觑，杨华忠用眼神恶狠狠警告着杨华明。
杨华明一脸莫名，非常无辜的揉了揉鼻子，用很小的声音嘀咕说：“我好像也没说啥重话吧，咋就踩了她的尾巴呢？”
“你还说？”杨华明转头再次用力瞪了眼杨华明，“你管好自己那张嘴，四弟妹现在生病，受不得刺激。”
杨华明只能悻悻闭上了嘴巴，心里的委屈比刘氏还要大，但却不好发作。
早知道是这样，他今天就不该来这里。
孙氏已经俯下身去轻声哄着刘氏了，三丫头也站在另一边小声帮着劝。
病房里其他床上的病人和家属也都悄悄打量着这边。
因为刘氏这一波哑巴了，说不出话来，加之她整个人的心气神都被这个病给打压了下去。
所以这波在病房里住了四五天，同屋的其他病友以及病友家属都没打听出来他们是哪个村的。
只知道这个说不出话的病人，很受医馆大夫的重视，每天过来为她诊断的次数比别的病人都要频繁，甚至很多时候都是医馆的掌柜陪同。
这个病人身边是一对年轻夫妻伺候，看样子是女儿和女婿，白天的时候女婿会过来，有时候还会带着几个孩子。
晚上都是闺女留在床边服侍，对了，好像还有一个闺女也在白天过来，给她们送家里烧好的饭菜，炖的汤，每天的汤都不重样，揭开盖子，满屋飘香。
今天，又来了这么多人探望，手里拎着篮子，篮子里装了一堆的东西。
这家人到底是哪个村的？
看着条件好好的样子。
视线重回病床前，眼见孙氏和三丫头的劝都快要失效了，杨若晴目光扫到自己手里端着的两大包热腾腾的早点，灵机一动。
她示意孙氏退到一边，来到床前，直接就把刘氏裹在脑袋上的被子往下扯了下。
发现刘氏竟然还拽的挺紧的，扯不下来。
杨若晴于是直接把油纸包放到刘氏脑袋上方，晃来晃去，“四婶，我们给你带了刚出锅的早点，有酥脆的糍糕，还有油条，生煎包，煎饺，茶叶蛋……”
“四婶，我们都没吃呢，就等你起来一起吃。”
“来，你看看你要吃哪些，好多呀，看着就好吃。”
第10968章
事实证明，杨若晴确实是精准捏住了刘氏的弱项，也可以称之为软肋。
刘氏起初估计还是想倔强一把的，结果，那源源不断的生煎包的香味儿攻击着她的鼻息，她的防御阵线一点点被击溃。
三丫头也懂她，顺势就把被子给掀开了，并且把刘氏扶坐起来。
“娘，大家伙儿专门等你一块儿吃呢，你可别辜负了大家的心意。”
“来，陪我们一块儿吃点，等吃完了，待会大夫就该过来给你复诊了。”
刘氏哭得脸上湿漉漉的，鬓角的头发被泪水打湿黏在太阳穴的位置。
坐起身后，她目光幽怨的扫过杨华明，又吸了吸鼻子，埋下头。
杨若晴看到刘氏这副憔悴的样子，心里也有点不是滋味，索性将两包早点一股脑儿塞到了对方怀里。
刘氏的快乐瞬间被拉满。
她拿起一只牛肉粉丝生煎包，塞到嘴里，一口下去就咬掉了一半。
“好吃吗四婶？”杨若晴问。
刘氏边吃边点头，眼睛里终于重新泛出了光芒。
大家伙儿站在床边，看着刘氏这大快朵颐的样子，都松了口气。
对于她来说，只要还能吃，还愿意吃，就不怕。
最怕的就是像她这样的吃货，有一天变得对美食不感兴趣了，那才真叫家里人担心。
刘氏一口气炫掉三只牛肉粉丝生煎包，这才突然意识到什么。
她腮帮子被撑得满满当当的，手里还抓着一只生煎包，另一手手将油纸包推给孙氏，比划了几下。
孙氏摇了摇头：“你先吃，我不饿。”
刘氏又推给杨若晴，杨若晴拿了一块糍糕在手里，又将油纸包像接力棒那样传给了杨华忠，三丫头，刘雪云，最后到了杨华明的手里，油纸包就抵达了终点站……
床上的刘氏在大家传送着油纸包的时候，就已经嫌弃身上的被子碍事，推开被子，盘着腿坐在床上，手里还端着另外一只油纸包，大口大口吃着。
床尾那边的杨华明手里也是端着油纸包大口大口吃着。
大家伙儿看到他们俩这样子，脑子里同时跳出一句话：一床被子不盖两类人！
“娘，你吃得下这么多吗？再分些出来给大家吃吧。”三丫头小声说。
刘氏低头看了眼自己怀里的油纸包，目光迟疑得很。
“娘，三妈是一口没吃呢……”
孙氏忙地摆手：“我不饿，我昨夜都吃撑了，你问问他们还要不要。”
刘氏还是有些迟疑，这护食的样子，真的是走哪都改不了。
三丫头都看不过去了，直接就要上手去接下刘氏手里的油纸包，刘雪云按住了她的手。
“岳母昨夜也没怎么吃东西，让她吃吧，我带三伯三妈他们去外面吃点。”
三丫头一想，觉得这不错，“医馆门口就有一家早点铺子，他们家的小混炖我昨天去吃了，味道不错，尤其那紫菜虾皮很是鲜美，你带三伯三妈去尝尝。”
杨华忠和孙氏都异口同声的说不去不去，结果，杨华明直接拉着杨华忠就往病房门口走。
手里的油纸包随手放到了床尾，不吃了，改吃小馄饨去。
刘雪云又过来请孙氏，孙氏有些犹豫，杨若晴说：“娘，我留在这里坐一会儿，就不去了，你们去吧，吃点东西再来。”
“晴儿你不去吗？一起去啊。”
“我真不想跑了，就想坐一会儿。”
外面冷，早点铺子里那些桌椅冰冰凉凉的，而且杨若晴吧，在外面那些街边小摊位吃东西，有时候有点小洁癖。
比如说吃堂食的地方，一张张八仙桌，因为是卖早点，所以很多时候顾客都是拼桌。
如果拼到一些比较讲卫生的人，那倒没啥，就怕拼到某些卫生习惯不太好的人。
大家一桌，可就是一种煎熬了。
尤其那种街边的小摊位，你来我往的，忙得不行，伙计们也顾及不了那么多，于是很多桌上的水啊汤汁啊啥的，根本就来不及擦拭。
天又冷，下一波客人往那一坐，哎呀妈呀，一股子腥味儿直冲天灵盖啊！
别说吃早餐吃小馄饨了，闻到那股子腥味儿，隔夜饭都要交代出来了。
杨若晴不去，三丫头也不去，于是姐妹俩一块儿留在病房陪刘氏。
刘氏盘着腿坐在床上继续吃着她的早饭，吃了一阵，突然意识到什么，指着某处。
三丫头愣了下，“娘，你是吃干巴了想要喝茶吗？”
刘氏使劲儿摇头，继续比划。
杨若晴手臂一伸，拿起杨华明临走前随手放在床尾的那包还没吃完的早点，放到刘氏手里。
刘氏立马就平静下来，继续开吃。
三丫头馒头黑线，看了眼杨若晴，眼神明显在说：还是晴儿姐你了解我娘。
杨若晴则挑了挑眉，同样用眼神回应：那必须的！
而病房里的其他床上的病人和家属将这边的一举一动看在眼底，都投来羡慕的眼神。
在这些羡慕的眼神中，杨若晴想起他们带过来的礼品，于是将篮子递给三丫头。
“也没买啥值钱的东西，一点滋补的东西，三妹你帮四婶收下。”
三丫头接过篮子，低头看了眼篮子里的东西，暗吸了一口气。
这还叫不值钱的东西？
这如果都不值钱，那这世上就没有值钱的东西了。
刘氏听到动静也边吃边扭头来看篮子里的东西。
刘氏也是个识货的人，这一看，也是惊到了。
她转过头来，面向着杨若晴，神色复杂，纠结了一下，刘氏抬起手朝杨若晴比划了几个动作。
对于老杨家的人来说，就没有不会比划手势和看手势的。
很早以前因为金氏。
后来因为荷儿。
如今，这个哑巴队伍里似乎又要添入刘氏这个新成员……
所以当刘氏刚抬起手比划了几个手势，杨若晴立马就看明白了。
这是在说：“那天的鞭子事儿，一笔勾销了。”
杨若晴嘴角上扬，“好。”
刘氏也笑了，接着吃起了早点。
杨若晴眼瞅着这两包都快要进入刘氏的肚子，心说四婶这波应该是吃过瘾了。
想问问刘氏的治疗情况
，但是当着刘氏的面也不好多问，以免引起她心里负担。
第10969章
再说了，这件事也是三丫头他们姐弟考虑的，杨若晴还是不过问了。
但是旁边，三丫头面对着前来探望的杨若晴，主动攀谈起来。
“姐，上回骆大伯生病，原本我和雪云哥是准备去县城探望下他老人家的，结果赶上我娘这情况，就被绊住脚了。”
“骆大伯的咳嗽，现在好了吧？”
聊到骆铁匠的身体情况，杨若晴转过身来，面向着三丫头，“多谢你关心，他在县城住了五六天，咳嗽基本是控制住了，但是这个病不容易断根，容易被触动，所以回家后也不敢让他出门。”
三丫头对此表示赞同，“这冷天也没必要出门，在家里静养才好。”
两人又聊了几句，从三丫头处，杨若晴得知春霞，还有三丫头的儿子，以及刘雪云，他们这几天都住在菊儿家。
白天有时候带过来转一圈，就又让菊儿带回去，毕竟这里是医馆，待这里的都是形形***的病人，不适合孩子们过来玩。
在杨若晴和三丫头聊天的时候，刘氏沉默的吃着东西，竖起耳朵听她们俩聊着天，到后面，刘氏吃东西的速度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直至后面，刘氏不吃了，停下来，扭头望着她们姐妹俩，再一次抬手做了几个手势。
姐妹俩都看懂了。
但是姐妹俩都沉默了。
因为刘氏的手势是在说：我不治了，我想回家！
见杨若晴和三丫头都不吱声，刘氏还以为是她们两个没看明白自己的手势，于是又再次打了一遍。
这一次的意思如果用嘴巴来说，那肯定是加重了语气的那种：在医馆待了五天，我度日如年啊，我想回家，放我回家，成吗？
最后还双手合拢，像拜佛那样朝她们二人轻轻拜了两下，满脸的央求：求求你们了，行吗？
杨若晴斗大如牛，朝刘氏尴尬的笑了笑，“四婶，这事儿你跟我说没用啊，你得跟三丫头还有菊儿他们说。”
“再说了，你在这里度日如年，三丫头他们难道就是在这里享福么？”
“你是治病来的，他们是陪你治病来的，大家一起齐心协力把病治好，这才是最要紧的，对吧？”
刘氏皱着眉头，肩膀垮着，双手也耷拉着没再比划什么。
显然，杨若晴说的这些道理，让她没法反驳。
一旁的三丫头倒了碗热水递给刘氏，“娘，你吃了那么多干巴东西，喝口热水润润嗓子。”
刘氏摆摆手，不想喝。
她在家里习惯了喝茶，到了医馆，天天喝白水，喝的不舒服。
三丫头说：“娘，大夫说了，用药期间不要喝茶的好，你听话，你的嗓子缺水，润一润也有利于治疗。”
“只有治疗快了，咱才能快些回家去过年，对不？”
这番话也被刘氏听进去了，伸出手不情不愿的接了茶碗，委屈巴巴的喝下去了。
喝完了水，她摆了摆手，倒头睡了下去。
三丫头对杨若晴说：“晴儿姐，你陪我去前面找一下大夫吧，估摸着这个时辰，主治大夫应该过来了。”
“好。”
姐妹俩带着刘氏吃完的两只空油纸包离开了病房，到了屋外，两人并没有着急往前院去，而是在拱门那里稍作停留。
三丫头红着眼圈跟杨若晴这说：“主治大夫说了，我娘这病不好治，之前碰到过这类病人，通常都是开药回去吃。”
“若是能吃好，大概半年的样子也就自然而然能说话了。”
“若是半年之后还是不能发出声来，这辈子怕是都说不了话。”
“我们不死心，这几天留在医馆，就想再等等看，其实前天，大夫就说我们可以带娘回家去了……”
两人都沉默下去。
杨若晴知道，在这个时代，这种病的治疗技术是非常有限的。
若是在后世，可以通过手术。
“没想过把四婶带去县城，或者更大的地方试试运气？”
尽管杨若晴知道就算带过去了，大夫的说辞肯定也是大差不差，但还问的还得问问，万一出奇迹呢？
“雪云提过这个建议，我和二姐也赞同，康小子也没意见。”
“可问题是，去了县城医馆，娘身边缺人照料。”
“我们要准备回仓乐县了，二姐家里两个孩子拖着，陈母腊月摔了一下腿，行动也不是很利索。”
“二姐夫虽然在县城，但他也忙得抽不开身，再说他一个男人也不方便去医馆服侍。”
“大姐嫁了人，金钏也来不来，柱子太小了……”
“这事儿没商量成……”
所以，估计这两日应该会回家吧！
杨若晴也从三丫头的话语里感觉到了他们下一步的安排。
“那就听大夫的，开药回家去慢慢调理。”
“家里是四婶熟悉的地盘，回了家，心情也好了，指不定药效比在医馆上来的还要快。”
三丫头挤出一丝笑容来，“但愿如此。”
不一会儿，吃完早饭的杨华忠杨华明他们回来了。
旁边还跟着医馆的掌柜和一位杨若晴面熟却叫不出名字的大夫。
看他们径直往这边而来，杨若晴猜应该是四婶的主治大夫。
掌柜和主治大夫来到拱门这里，看到杨若晴，忙地停下来跟她见礼。
杨若晴淡淡一笑：“两位免礼，我四婶，还得劳烦两位多费心！”
……
临近晌午的时候，菊儿也过来了，给刘氏送鸽子汤。
康小子也抽空从瓦市赶过来。
杨华明提议大家一起去找家酒楼吃个晌午饭。
刘氏也要去。
杨华明不让，“你一个病人，我们都是来探望你的，你就该老老实实在病床上躺着，咋还跟着我们跑去外面吃饭？搞笑了吧！”
刘氏咬牙切齿，双手急速的比划着。
‘老娘是说不出话，不是走不动路，我要去我要去，我非要去！"
孙氏说：“就让四弟妹一块儿去吧，咱都去了，病房里留她一个也不好。”
“再说了，我看她其他方面都很好，一起去吃个饭。”
刘氏感激的望着孙氏，并且还亲昵的挽住了孙氏的手臂。
杨华明无语了，摆摆手走到队伍前头去，“我不管
了，回头病情恶化也甭跟我这说。”
第10970章
“爹，没事的，待会我娘吃点清淡的菜好了，让她一块儿去热闹热闹吧。”三丫头追上了杨华明小声劝着。
杨华明皱着眉头说：“我是为了她好，又不是舍不得多她一双筷子！”
“爹，我当然晓得你不是那个意思，你是刀子嘴豆腐心。”
“可我娘这几日都闷在医馆里，你瞧她，人都瘦了一大圈，还治不好，也怪让人心疼的……”
杨华明沉默了。
到了医馆外面，大家商量着去哪里吃饭。
最后，刘雪云提议：“我看我们还是去天香楼吃饭吧！”
镇上的酒楼本身就不是很多，上档次和干净卫生的那就是天香楼了。
其他的几乎都是小饭馆，比较嘈杂。
“哈哈，天香楼的东家就在咱一块儿，咱带着东家去她开的酒楼吃饭，这叫啥？叫借花献佛不？”杨华明笑着问。
杨若晴莞尔：“那要不要我这个东家请客呀？”
三丫头立马否定：“那可不成，你们专门来探望我娘，甭管去哪里吃饭，都得让我们尽地主之谊。”
“好啊，那就去天香楼，抱我名字，这顿饭打折。”
“晴儿姐，那更使不得！”
“哈哈，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那可咋整？我来探望四婶，回头还给我家酒楼招揽了生意，赚了你们的钱。”
杨华明乐呵呵说：“晴儿，看到你们这姐妹情深的，我倒有个折中的法子。”
“啥法子啊？”
“咱去天香楼吃饭，该啥价钱就啥价钱，你就让三丫头他们尽个地主之谊。”
“你要是想要照顾下咱，你给个眼神，保准厨子们上的菜份量加倍，嘿嘿……”
“爹，你咋说这样的话呢？这不还是让晴儿姐吃亏么？搞得我们多不好意思啊！”
三丫头真的被杨华明的这个建议给弄无语了……
杨若晴却手儿一摆：“好说好说，走吧，天香楼走起，今天你们出钱，我出量，大家吃一顿过瘾的晌午饭！”
天香楼。
改版后的天香楼，虽然还是两层楼阁，但是里面的布局跟之前发生了变化。
现在一楼大厅，已经不再是那种点菜烧菜的模式，而是改版成了一个人都能进来吃顿饭的大学食堂快餐模式。
菜品的价钱分好几档，每一档里面都提供了将近十来款菜品。
所以一眼扫过去，大大小小的白色陶瓷菜盆摆了将近七八十个。
外面盖了橱窗，橱窗安装了半截玻璃。
所谓的半截，用处就是既能让顾客们非常清楚的看到里面的菜式，可以将声音清晰的传到玻璃那一端的伙计。
同时呢，餐盘和碗又可以轻松的从玻璃底下三十公分的空挡里塞进去接菜，最后来到尽头的收银柜子那里付钱。
在那里，坐着一个老花镜掉到了鼻根的老账房先生，账房先生旁边还站着一个帮忙算账的伙计。
伙计手里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边收钱边报出账目，而旁边的账房先生手里拿着毛笔，在面前的账簿上挥舞着笔墨，将这一笔笔账目完整且无遗漏的记录下来……
当杨若晴一行走进晌午饭点的天香楼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眼前这一幕热闹却又井然有序的画面。
只是，同样的画面，落在不同的人眼中，带来的感觉却又不同。
在杨若晴这个酒楼东家的眼中，她的感觉就是：
一，改变了静音模式之后的酒楼，生意一如既往的好。
尽管已经走了中低端路线，不再是以往那种有钱人抬高身份的地方，不再是一碗肉菜几十上百文的干。
现在是顾客单人进来，消费十来文钱都能吃饱喝足。
如果想要吃得更营养一点，十五六文钱就够了。
要是还想再丰盛点，再添个十来文钱，荤素搭配，绝对管够！
总之，改版之后的天香楼酒馆，消费标准非常的接地气，饭菜还很实惠。
街上那些商贩啥的，又或者小镇的居民，有时候不想带饭和烧饭，又想吃顿好的，都会选择来这里对付一顿。
并且，天香楼每个月逢八的这一天，还会搞优惠，所谓的优惠就是在店里不管你花多少钱买菜，你都可以无限续饭。
这个优惠放在后世，估计并不能吸引谁，因为水稻改良之后亩产量剧增，大家都有饭吃。
但是在这个年代，水稻的产量可是普遍偏低的哦。
就拿长坪村来说，能顿顿吃上白米饭的人家也就骆家，三房和五房了。
就算是四房，以及村里其他那些运输队发家的家庭，都不敢三顿都是纯白米饭，多多少少都要加一些红薯啊，杂粮啊之类的。
今天……并不是逢八，但酒楼依旧如此热闹，杨若晴暗暗满意这种改版模式。
这些，是杨若晴的第一个感觉。
第二个感觉就是，改版之后的伙计，管事，账房先生这些，做起事来都井然有序。
这里面一方面是他们自己训练有素，另一方面也是二哥杨永进这个新掌柜的调教。
杨若晴身为东家，眼前画面带给他是这样的感觉。
而这一幕落在杨华忠和孙氏的眼中，夫妇俩那也是非常的高兴，但是这份高兴他们不好意思表现出来。
为啥呢？
因为闺女酒楼的生意好，他们才控制不住的高兴，但是如果把这份高兴太明显的表露出来，又容易招来别人的嫉妒。
但是也有人把情绪非常明显的表现在脸上，那就是杨华明和刘氏他们。
杨华明满脸的惊叹，砸吧着嘴说：“我的乖乖，先前瞅见大白那铺子跟排队的人，我还以为够多了，这会子看到晴儿这里，我才是真的开了眼界了！”
刘氏也满脸羡慕，连连点头，抬手一顿比划，这是在问杨若晴：这一顿晌午饭下来，能赚多少？一个月又能赚多少？
三丫头按住刘氏的手，以免她再问出更加直接的话来，打圆场说：“娘，这每天的情况都不一样，你这么问，让晴儿姐不好回答呀！”
杨若晴则笑着说：“确实不好回答，因为这个客流量不是稳定的，而是上下浮动的。”
第10971章
杨华明说：“不管咋样浮动，你肯定都是赚翻了的！”
杨若晴说：“四叔，你只看到贼吃肉，看不到贼挨打呀？”
“我这酒楼现在可是小本买卖，走的薄利多销的路线，赚的那点钱能给伙计们开出月例钱，维持花销，就不错啦！”
杨华忠也顺着杨若晴的话说：“这确实是，我刚在几个窗口那里瞅了几眼，这里伙计给菜很大气，拿锅铲的手都不抖一下的，很稳。”
若是使劲儿的抖，原本还有三五块肉，搞不好都给抖没了……
三丫头道：“伙计抖不抖，得看东家的意思，所以说到底都是晴儿姐大气！”
三丫头这话，大家都赞同，因为伙计这些都是听命于掌柜，而掌柜则是东家的工具人。
这些大大小小的饭馆，酒楼，厨子烧菜份量咋样，都是东家一句话的事。
刘雪云提议：“大家都饿了吧？我们先吃饭？”
“是吃堂食？还是去二楼找张桌子炒菜吃饭？”
一楼是堂食，桌椅是食堂模式。
改版后的二楼把之前那些包厢给拆除了，改装成了一个类似于戏楼的开放式的空间，从大堂的左右两侧有木楼梯盘旋而上，二楼有一人高的护栏，护栏雕刻着非常精美的图案，具有很强的观赏价值，同时还很牢靠，能起到安全防护的作用。
然后，在那些护栏后面的空间里，便是由一扇扇山水奇石的屏风隔成的一块块大小面积不同的空间区域，摆放着一张张桌子。
桌面不管你从哪个角度去看，都是擦拭得一层不染，从屋顶垂落下来的暖色系灯光温柔的罩在下方的八仙桌上，让你在吃饭的时候，都感觉到惬意和放松，尤其那种灯光会给菜的色泽加上一层美颜滤镜，能最大限度勾动人的食欲。
杨华明指着二楼，“我们去上面屏风后面找张桌子炒菜吃饭吧！”
刘氏连连点头。
杨华忠见是三丫头和刘雪云付账，想着上去点菜炒菜的话，那肯定是相对要贵一点，所以杨华忠提议：“要不就在大堂吃得了。”
孙氏也道：“是啊，咱自家人出来吃饭，不要破费。”
三丫头道：“三妈，不破费呢。”
杨华明仰着头盯着二楼，一手背在身后，另一手抚着自己嘴巴上根本就没有蓄起来的胡须，煞有其事的说：“啥破费不破费的，我可没想过，我去二楼吃饭就是被那些屏风上的山水奇石吸引，单纯的想去近距离研究研究。”
刘氏第一个对他投来鄙视的眼神。
似乎在说：就你那土包子样儿？你看得懂那些？
刘雪云说：“堂食以后再来吃，咱去上面吧，还能凑一张桌子说说话。”
底下大堂热闹是热闹，吃饭的氛围很好，但是一家人想要找到连在一块儿的座位怕是有点困难。
杨若晴说：“好，去楼上。”
早就有眼尖的伙计认出了杨若晴这个大东家来了而且还赶过来伺候。
杨若晴先前就抬了抬手让伙计静候一旁，不忙着伺候，先等大家商量好了再讲。
现在商量好了，她便给了伙计一个眼神，伙计立马就招呼起来：“东家，诸位贵客，请随小的往这边来。”
“上楼请慢着点……”
到了二楼，大家找了一张视野不错的桌子坐下，伙计忙着泡茶拿点心招待。
杨华明和刘氏这对活宝一个跑到护栏那里，从上而下打量底下大厅里干饭的盛大场面，还有一个跑到另一侧临街的窗户那里，推开一些往下打量晌午街面上的情况。
刘雪云和三丫头坐在一块儿，两人正忙着点菜。
杨若晴环顾四下，目光不放过每一个细节，完全是把自己代入了顾客的视角来审视这家酒楼。
然后，她满意的收回了目光。
便听到耳边响起杨华忠对那伙计的问询：“你们掌柜的呢？咋没见到他？”
伙计恭敬回应道：“回老太爷的话，我们掌柜刚去的后院，您若有吩咐，小的这就去把掌柜的请来。”
杨华忠朝伙计和气一笑，摆摆手道：“不用不用，让他忙。”
伙计拿了菜单退了下去，杨华明和刘氏看完了各自的方向的风景，又调换到对方的位置，看了另一边的风景后。
三丫头送菜单回来，见临窗的窗户一直开着，有冷风灌进来，于是对杨华明说：“爹，你们看得差不多了就过来坐下吧，窗户开那么久都有点冷了。”
杨华明说：“这酒楼里都是人，每个人身上都有热气，哪里冷呢！”
刘雪云说：“岳父，一会儿就该上菜了，火炉子里的火势被风一吹，会东倒西歪，有危险。”
三丫头补充道：“其他的炒菜被冷风吹到了，也容易凉却，爹你关上窗户过来坐吧！”
杨华明一听马上就要上菜了，正准备关窗，刘氏已经快一步冲到了窗边抢着将窗户关上了。
而且刘氏还狠狠瞪了杨华明一眼，意思很明白：菜要是被风吹冷了，我跟你没完！
杨华明眼睛朝上，翻了个白眼。
这婆娘，逮住一口吃的就挠墙，压根就不像个病人。
大家齐齐整整坐下，喝着茶嗑着瓜子等待着上菜。
不一会儿，第一道菜就上来了，速度远超大家的预想。
至于这其中的原因，大家都懂，因为东家在这桌啊！
端菜的伙计走前头，手里端着一副手臂长的烤鱼炉子，炉子里已经生起了炭火，上面夹着咕咕冒着热气的蒜香烤鱼。
“为啥是蒜香的？烤鱼香辣的菜好吃，最好再撒些麻椒和干辣椒段子啥的，这蒜香的不下饭呐！”
杨华明原本激动期待的眼神，在看到被烤的滋滋作响的草鱼身上没有辣，只是一层厚厚的蒜泥和香葱沫子，当时就忍不住吐槽。
“而且，你三伯三妈，还有你晴儿姐，我们哪个不是无辣不欢？你们两个真是不会点菜！”
杨华明的当众数落，让三丫头面红耳赤，刘雪云也微微有点尴尬。
他正准备解释，杨若晴已经出了声：“四叔，咱每顿都可以吃辣，这顿还是照顾下四婶吧，她是个病人，在吃药，辣东西对她身体不好！”
第10972章
“是啊爹，晴儿姐说的在理，我们也是这么想的。”三丫头赶紧跟上。
杨华明说：“你晴儿姐这是在替你们解围呢！”
三丫头尴尬的笑了笑。
杨若晴说：“四叔可别这么讲，咱一家人吃饭有啥说啥，用不着解围。”
“再讲了，蒜香烤鱼，香辣烤鱼，还有藤椒烤鱼，可是我们酒楼烤鱼里的三大热门必点菜，你可别瞧不起我们这款蒜香烤鱼。”
刘氏更是朝杨华明打了两个手势，明显在说：你爱吃不吃，我们吃！
然后她率先拿起了筷子拨开厚厚的蒜末，挑了一块最肥美的鱼肉塞到嘴里……
“娘，小心烫啊……”
三丫头的提醒明显已经晚了，因为刘氏已经将鱼肉塞到了嘴巴里。
冒着热气的鱼肉入了口，确实把刘氏烫得一哆嗦，但是很快她就适应了，并且还能用舌头一卷，反过来驾驭住这块烫人的鱼肉，并开始享受它的美味。
众人看着刘氏脸上快速变化的表情，最后被那定格在脸上的陶醉表情吸引。
“我们也都趁热吃，边吃边等后面的菜。”刘雪云招呼着。
众人点头，纷纷拿起筷子，杨若晴也抬起了筷子，再一次以顾客的口感来享受酒楼的招牌菜……
很快，杨永进便随着传菜的伙计一块儿来了二楼。
伙计手里端的是一碗红烧肉，杨永进手里端的是一份地锅鸡。
铁锅旁边还贴了玉米面饼，两人的身影刚在楼梯口那里出现，菜的香味就先飘到了这边桌旁。
“菜来了菜来了。”杨华明立刻叫了出来。
刘氏的眼睛也是直勾勾盯着那边。
杨永进的出现，在他们眼中……可以完全忽略。
倒是杨华忠，看到侄子，那是非常的高兴。
当杨永进将菜放下后，杨华忠拉着杨永进坐到自己身旁的位置，“刚还打听你呢，伙计说你在忙，这会子得空不？一起吃个饭。”
杨永进跟大家打了个招呼，坐了下来，笑着跟杨华忠，还有桌上的其他人解释：“这不，还有十来天酒楼就要暂停营业放大家回家过年。”
“年内的事情有些多，我先前在后院库房那里盘点存货。”
“听伙计说三叔四叔你们过来了，我就过来看看。”
“既然过来了，那就一起吃个饭，你肯定没吃饭，对吧？”杨华忠又问。
杨永进却摆摆手：“三叔，等过年回家了我再陪你和四叔吃饭喝酒，这当口可不行，酒楼正忙着，我这前厅后厨得来回跑。”
杨华忠正待质疑，楼梯口那边换了一个伙计过来喊杨永进：“掌柜的，廖管事请你过去灶房一下。”
“我马上过去。”
杨永进打发了那个伙计，转过身准备拿起桌上的酒盅敬杨华忠和杨华明一盅再走，结果发现这桌上别说烧酒了，连酒盅都没看到半只。
“这……你们怎么不喝酒？”
这么好的菜，不喝酒助兴，岂不是美中不足？
而且，这也严重不符合两位叔叔的风格。
杨若晴边吃地锅饼边解释说：“我爹自打去县城医馆陪我大伯看病回来，也立志以后少喝烧酒，能不喝则不喝。”
三丫头说：“三伯不能喝，雪云也不喝，所以我们就没点酒。”
杨华明摇摇头，不想吐槽。
他们不喝，可自己喝呀！
三丫头看到杨华明不满，又笑了笑说：“爹，等过年，我们姐妹会孝敬你酒的，这一回就算了吧，省得我三伯破功。”
杨华明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杨永进离开后，伙计又来回跑了好几趟，送来了各种菜肴。
孙氏说：“三丫头，你和雪云咋点这么多菜啊？这压根吃不完。”
三丫头笑着说：“吃不完没事儿，真有剩下的，我打包给二姐家，还有康小子那里送过去。”
孙氏说：“那行，不能浪费好东西。”
三丫头说：“这些菜的份量太足了，确实不能浪费。”
杨若晴莞尔，确实足。
今天是因为自己是东家的缘故，平时招待其他炒菜的顾客，虽然杨若晴打过招呼不能故意缺斤少两。
但是，平时待客是肯定不会给足这样的份量。
若都给足这样的份量，那酒楼还不得亏死？
还是那句话，杨若晴虽然嘴上一口一个造福乡里，不图赚钱……
但这都是她的场面话，身为一个大商人，赚钱才是内核好吧？
只是有些商人不上道，吃相太难看，把贪婪和算计明明白白写在脑门上。
杨若晴不一样，她比那些商人多了些道德底线……
大家吃饱喝足，又一起返回了医馆。
刘氏心情非常的好，因为今天不仅吃到了大餐，还收到了杨若晴和孙氏送的礼物。
同时呢，在饭桌上，她还听到三丫头他们商量说，这两天就去给刘氏多拿些药，直接回家去休养得了。
所以刘氏心情特别的好，这一路回去的路上都步伐轻快，看起来完全不像个病人。
大家伙儿走在刘氏身后，看到她这神采飞扬的样子，简直是把之前的颓态一扫而空。
大家是既欣慰，又心疼。
大家都喜欢回家，只是，回家之后吃着药，那就是一个漫长的等待了。
半年之期，能好自然千好万好，若是不能好，那这后半辈子……
“不要想那么多了，一切自有命数，顺其自然好了。”杨若晴看出三丫头脸上的纠结，小声开导她。
三丫头回过神，朝杨若晴这勉为其难的笑了笑，“嗯，船到桥头自然直，车道山前必有路。”
杨若晴也笑了笑，目光不经意间瞥过三丫头的发髻，上面已经换了一根簪子了，不再是她和刘雪云的那根定情信物。
到底是亲闺女，簪子给摔断了，都能原谅和包容刘氏，并且尽心尽力的伺候。
这份美德，也希望能感召到四婶，让她回家后行事啥的能有所收敛。
杨若晴他们回了医馆稍微站了片刻，就准备动身回去了。
杨华明对三丫头说：“打包的那只烧鹅给我吧！”
那是带给刘金钏还有康小子他们夜里的菜。
三丫头正准备递给杨华明，却被刘氏
拦住。
第10973章
远景城。
元庆庄。
“不说是吧，你把人带来，我来盘盘底。”
雷鸿云眼眸闪过一道寒光。
他已经容忍马景山很久了。
这小子从刚见面明白自身价值开始，就一点点提各种要求。
起初的要求还算正常，等到后来，他的胃口越来越大，以南巫教的财力，都越来越难以满足。
而到了此时的紧要关头，马景山居然拿捏起来……
要不是南巫教想要纯净之体心甘情愿跟他们一起，自愿开启巫门，他早就跟马景山翻脸。
现在，已经刻不容缓，要是马景山再不依从，他只好退而求其次，强行开启大阵血祭。
等大阵启动，通往巫门小世界的大门开启，他趁势将马景山炼成尸傀，这样一劳永逸，再也不担心马景山捣乱。
“最快今晚就能带来。”
董元亮道。
“那行，今晚就把他带来。”
雷鸿云抬手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冷笑一声。
他终于不需要再顾忌那么多，南巫教的高层已经允许他使用一切手段。
只要能达成目标，手段不重要！
就在他在思考究竟使用什么手段之时，忽然大门被人推开，一名身穿蓝布衣服的男子，气喘吁吁的冲了进来。
没等气息恢复正常，蓝衣男子大声道：“舵主，有人从外面打进来了。”
“几个人？”
雷鸿云镇定自若道。
“两个人……”
蓝衣男子声音刚落，屋子里就响起一阵笑声。
“两个人就把你吓成这样？”
雷鸿云摆了摆手，让众人停止发笑，然后紧盯着蓝衣男子的双眼。
他看到，蓝衣下属的眼神里带着恐惧。
“舵主，那两人很厉害，迅速打破三重哨岗，快要闯进来了。”
雷鸿云面容顿时变得严肃。
在他们会议之前，门口的位置，他提前布下了五重哨岗。
这五重哨岗，一重明哨后面跟着一重暗哨，明哨是普通的教众，暗哨用的都是精英……
能迅速打破三重哨岗，还仅仅只有两人，这就说明，来人的武功极为惊人。
在这样的情况下，此时他有两个选择。
要么放弃那些人，迅速的从暗道里面逃离。
要么留下来，看看来的是何方神圣。
这个局面，他不好选择，稍稍犹豫了一下，选择的机会便悄然离去。
关闭的大门，从外面再次被打开。
但这一次打开的不是教众，而是两名陌生人。
其中一人一名是剑眉星目，气势如山一般的男子，另外一名则是身材娇小的少女。
“还好及时到达，差点让你们跑了。”
对面的男子脸上挂着轻笑。
“你们是何人？闯进元庆庄所为何事？”
雷鸿云面无表情，但此时，他的脖子上的异兽纹理，泛出淡淡的光晕，仿佛要活过来一般，了解他的都知道，这是他在提聚功力，全身的内力都在流转。
他的本能让他察觉到极致的危险。
似乎面前这名男子不是一名凡人，而是一只如巨山一般恐怖的异兽。
“我们是何人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你们不是元庆庄的主人，怎么能厚着脸皮待在此地呢！”
骆风棠淡淡道：“远景城郡守韩谢子建立的元庆庄，有一部分属于郡守府，有一部分是韩谢子个人所有，但本质上，这里是官府所有，你等南越之人，有何脸面窃据此地？”
站在一旁的米琪随后轻笑一声：“他们可能没有脸皮，无脸无皮。”
“出言不逊！”
董元亮大喝一声，他是第一个被激怒的。
他知道面前两人很强，但这般目中无人，也太过分了！
就算是宗师武者，他们联手都可以斗一斗，更何况，宗师武者那么稀少，吃饱了撑的跑这儿来？
哪个宗师不是一方豪强，轻易不会现身。
“元庆庄早就被韩谢子郡守将使用权转让给我们等，我们待在此地并无不妥，倒是你等，来历不明，贸然闯入，还故意出言不逊，却是有何用意？不妨把话说明白。”
雷鸿云却伸手拦住董元亮，不让他动手。
因为，他看出来，这两人很是不凡。
一般遇到这种情况，他都要先摸清楚底细，再想办法进行应对。
但他这一番话过后，对面之人只微微一笑，并未回话，而是直接出手。
那个男人只随意挥出一拳，拳风却像是一块磁石一般，仿佛要将整个空间都吸附过来。
在场的南巫教教众，俱都是教派内的中层头目，他们修炼有合击之法，号称遇到宗师武者都能周旋……
但理论上分析的头头是道，实际上却跟理论有着极大的差距。
雷鸿云只是在瞬间，立刻醒悟，眼前这个男人，居然是一位宗师武者。
“快放血猴子！”
雷鸿云飞快的拔剑，抵挡拳风，他毕竟武力达到一流水准，不至于被宗师武者秒杀，还能稍稍抵挡一二。
站在侧面的董元亮手掌在座椅上一拍。
侧面墙壁划开，两只接近壮年男子身高的血猴子，双眼血红，裂开嘴，露出尖利的獠牙。
董元亮一个翻滚，啪啪两声，解开铁链，将两只血猴子释放出来。
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除了雷鸿云之外的其他人，全都被拳风打飞，还没撞在地上，便已经昏迷。
清醒的只剩下雷鸿云和董元亮两人。
“正想领教一下血猴子的威力。”
骆风棠抽出腰间的长刀。
米琪则往后退，将场地让出来。
“破。”
骆风棠的宗师力场主要使用刀术来完成，这跟他年轻时候打猎的经历有关。
打猎的时候，他用的两种武器就是弓箭和刀。
打小用习惯了，后来的诸多兵器都没有刀顺手。
长刀一卷，刀气残暴而猛烈，还未曾靠近，那股子锋芒，便已然让人的皮肤有着撕裂的感觉。
要是一般的武者遇到，说不定心下已然胆寒。
但此时骆风棠对面的不是人类，那是血猴子。
血
猴子表面的皮肤使用特制的药水浸泡过，几乎达到了刀枪不入的程度。
宗师武者的力场对血猴子作用也不大，跟它们打，只能硬碰硬，用最纯正原始的力量对付它们。
第10974章
望海县，清水镇，怡和春医馆内。
且说刘氏正一只手拽着三丫头，生怕她把打包回来的烧鹅给了杨华明。
另一只手则疯狂的比划着，《不要给他，千万不要给他，他是个馋嘴的，到了他手里就落不到你弟嘴里。》
杨华明看到刘氏的手势，气到眼角和嘴角都在跳。
“你个疯婆子到底在瞎说个啥？我哪有你说的那样不堪？我会跟自己儿子孙子抢东西吃？你当谁都是你？”
刘氏继续抬手比划，《柱子还在吃奶，他又不会用嘴巴吃烧鹅，你少拿柱子说事。》
杨华明歪着嘴角笑，眼神却已是非常的厌恶和冷漠了，“柱子没长牙吃不了烧鹅，金钏能吃啊，金钏吃进去了烧鹅，柱子吃她的乃水，柱子不也就吃到烧鹅了？这个道理难道要我说这么透彻？”
刘氏不再打手势了，打手势的那只手腾了出来，双手一起紧紧抓住三丫头，坚决不允许她把烧鹅交给杨华明。
杨华明看到刘氏这副防自己就像防狼似的眼神，心里吐出一句国粹，却又不想再跟刘氏纠缠了。
感觉那样很掉价，频频的让人看笑话。
杨若晴出来打圆场，“刚好金钏那天叫我帮她捎点针头线脑的东西，烧鹅给我吧，回头我一并给她带过去，也省了四叔的功夫。”
三丫头说：“那最好了，就有劳晴儿姐顺便带一下了。”
烧鹅顺势就到了杨若晴的手里，刘氏也没有异议了，其他人也都对这件事默契的不发表半点意见。
终于上了马车，杨华明长松了一口气，对杨华忠说：“可算要摆脱那个婆娘了，三哥你都看到了吧，她压根就是个不可理喻的女人！”
“四弟，你少说几句，男人的格局在哪？”杨华忠冷着脸色看着杨华明。
杨华明悻悻闭嘴，把脸扭到一边去，心里却在嘟囔：啥都要拿男人的格局来说事，男人难道就不是娘生爹养的？
就因为她是个女人，咱就要啥都由着她，让着她？
做男人真特么憋屈！
就在杨华明满肚子憋屈无处倾诉的时候，身后车厢里传来了孙氏的声音。
“四弟，你也别觉着憋屈，一只巴掌拍不响，四弟妹防你，难道你就真的对她掏心挖肺直来直去了？”
杨华明转过身，身后车厢帘布是垂落下来的，但是他犹可感受到帘布后面孙氏那双一贯温柔的双目，此刻换了严肃。
杨华明有点心虚，“三嫂，我承认我和她是有些不能勾心，可她身为一个妻子，一个妇人，在人前总是不给我面子，这也不好吧！”
杨若晴接过话茬：“四叔，面子是互相给与的，你如果真的把我四婶当回事，她也不会是现在这样。”
“人都不是石头，也不是草木，人是以心换心，四婶虽然有很多缺点，但她身上也有很多闪光点。”
有句话杨若晴没直接说，那就是刘氏像小孩子，容易生气这不假，可是也真的很好哄的。
当杨若晴和孙氏一起加入了这场辩驳，杨华明就不想再出声了。
不仅是他知道自己嘴皮子说不过杨若晴，更主要是杨若晴和孙氏的话，说的很在理，直接说到他内心里去了，让他没法出声。
因为不占理，所以只要开口，那就不是说理，那就是反驳。
反驳是没有意义的。
既然杨华明主动选择了沉默，那么，杨若晴和孙氏自然也见好就收了。
孙氏转而问起了杨华忠：“晴儿第，先前咱过来的时候，大白那么客气，这会子咱回去，要不要也去他那里坐一下？”
杨华忠琢磨了下，说：“我觉得可以进去转一下，老四，晴儿，你们说呢？”
杨华明现在是吃饱喝足，反正今天也不去道观了，所以对于啥时候回村，他也不急。
“可以去转一下啊，要是大白那小子懂事，留我们一顿夜饭就更好了。”
“老四，你才刚吃完，咋又惦记上吃了？”杨华忠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杨华明，“不能怪四弟妹不信你，怕你偷吃烧鹅，就你方才这话说的，让我都不信你了！”
杨华明挠着头嘿嘿的笑，“三哥，我没你说的那样啊，我承认，我是有些馋嘴，可我还没到那种抢夺自家孩子吃食的地步，那叫丧心病狂！”
然而，换来的依旧是杨华忠不信任的目光注视。
杨华明也不想多做解释，目光一转他看到路边某个铺子。
“三哥，停下车，我去那个铺子里买点东西。”
“你要去买啥？”
“当然是买点零嘴小吃啥的给壮壮带过去啊。”杨华明说，“咱待会去人家铺子里转一下，总不能就带两只眼珠子去转吧？多少买些接小孩子的吃食才合理。”
“嗯，你这话说的在理，这才像个成年人该说的话嘛！”
杨华明脸上的不悦烟消云散，“那我也去，我也买点。”
杨华明却将杨华忠挡住：“三哥，你不要去，你用不着，我多买些就行了。”
“那咋行呢？”
“咋不行呢？你们今个都是过来探望我家那婆娘，大白送的早点也都是填了我家那婆娘的大肚子，这会子一点儿零嘴小吃，必须我来买！”
“晴儿爹，你就随四弟吧，四弟说的也在理。”孙氏又掀起车厢帘布说，“等回头大白他们腊月回家过年了，到时候若是还来咱老杨家拜年，到时候咱给他家两个孩子包个大红包就是了嘛。”
这会子，就用不着在大街上为了这事儿跟杨华明那拉拉扯扯了。
“那也行，老四你去吧，我们去前面路口等你。”
“好嘞，我很快的。”
当杨华明拎着一摞糕点找到前面路口的马车，却发现杨华忠和杨若晴都下了马车。
杨华忠腋下扛着一捆长长的甘蔗，目测有二三十根，这让杨华明想到了每年秋天开山伐树的时候，拖着杉树下山，估计那份量跟着一捆甘蔗差不多了。
“三哥，你买这么多甘蔗做啥？拿着不累吗？”
“当然是带回去分给孩子们吃啊，这甘蔗老甜了，比咱地里种的玉米杆子甜了去了！”
第10975章
“是嘛？我尝尝！”
杨华明伸手就想来这一截啃，被杨华忠拦住，“你手里拿着东西不方便，我来帮你折断。”
“咔嚓！”
一声脆响，杨华忠折了一节小儿手臂长的甘蔗递给杨华明。
杨华明也顺势将手里的礼品放到马车上，歪着嘴巴开始用那锋利的牙口去撕甘蔗坚硬的外皮。
这是一场力量和韧性的较量，杨华明的牙齿取得了胜利。
“四叔，你这牙口真不是一般的好，狮子老虎来了都得靠边站！”杨若晴也过来了，两只手都拎着一只篮子。
左边篮子里装的是蜜桔，右边篮子里是苹果，梨子和香蕉。
前面三种水果的价钱普普通通，普通人家都能吃得起，可是香蕉却属于非常昂贵的水果了。
因为香蕉不好存放，这个时代又没有冰箱，运输条件也不如后世，所以街面上水果贩子们尽量不进香蕉这些。
也就因为现在是冬天，水果变质速度慢了很多，所以才有一个商贩尝试着引进一些香蕉，但是数量有限。
所以香蕉的价格就被炒的非常的高，比猪肉要贵好几倍，价格跟后世的精品榴莲差不多了……
而杨若晴，直接就把先前那水果贩子手里的存货，四挂香蕉一口气买了，然后商贩怕这个大主顾没有东西装水果，还送了两只竹篮子给她拎回来……
“唉呀妈呀，晴儿你这是大手笔呀，这些也都是买回家去给孩子们吃的？”杨华明盯着篮子里的四挂香蕉，眼睛越瞪越大。
杨若晴说：“待会拿一挂给大白家壮壮。”
尽管今天孙氏只吃了一只牛肉粉丝生煎包，其他都进了刘氏的肚子。
但是，早上大白却是冲着孙氏，才专门送的这些新品早点。
虽然杨若晴依旧不能认可大白的为人，尤其是前面那些年……
但就事论事，今天早上他的行为，杨若晴不会白占他便宜，你给我们生煎包和其他早点，我们还你零食糕点还有各种水果，你好我好大家好，皆大欢喜。
马车经过白梅斋门口，此时是晌午之后，白梅斋里虽然白天也提供晌午饭菜，但是生意明显是不如早上那一阵子的。
大堂里寥寥两三张桌子后面坐了几个顾客，点了菜，慢悠悠的吃着。
一个伙计站在角落里随时准备听候差遣。
柜台后面，红梅站在那里正埋着头盘账，不时轻轻拨弄几下手边的算盘。
当杨若晴他们进来，最先发现的是墙角那个伙计。
“客官里面请，请问几位？”
大堂里的桌子并不是每张都一样大小，小桌子可以面对面坐两人，大的桌子可以坐十二个人。
这伙计迎上来询问人数，想根据人数来安排桌子。
杨若晴这是最近这一年半载第一次走进白梅斋，当看到大堂里的桌椅设置，她对大白再次有了些刮目。
这种设置，在后世的很多酒店饭馆里是很司空常见的事，可那是后世卷出来的结果。
在这古时代，尤其是这种小镇，大家伙儿都是慢悠悠的过着日子，除了镇上几个大户，其他普遍都是每天为温饱操持的老百姓，一家人十天半月能下次馆子都不错了！
酒肆和饭馆这些虽然也存在竞争，但没那么激烈。
就连杨若晴的天香楼，都没有采用后世的那种桌椅设计。
而大白却想到了这一层，可见大白的脑袋瓜，在经商这块确实是占据了天赋的。
“这是东家的亲戚，我来接待，你去继续招待其他顾客。”
杨若晴他们还没跟伙计做出回应，红梅已经从柜台后面过来，她先是打发了那个伙计，然后笑吟吟的跟大家一一打过招呼，该有的尊称都给用上了。
“舅舅，舅母，请在这边坐一下，大白在楼上睡觉陪两个孩子，我去换他下来。”
“啊？这个点还有客人在吃饭呢，他咋跑去睡觉了？”
杨华明坐下后，拿起红梅倒的大麦茶喝了一口，又抓了两颗瓜子嗑着，诧异的问。
红梅便解释说：“他每天夜里丑时便要起来和面，准备各种早点的半成品食材，天麻麻亮就开业，一直忙到晌午饭点前，方才可以喘口气。”
“所以每天吃过晌午饭，我就让他上楼去眯一会儿，楼下的客人我来招呼就可以了。”
跟早上络绎不绝的生意闭起来，晌午的生意就清淡了许多许多。
通常每天晌午饭能招待个四五波客人就算是不错了，有时候晌午饭都没有人来问津，一个铺子的主要收入都是依赖于早上那一阵的忙碌。
所以一有空，红梅就打发大白上楼去睡一会，补充经历，白天把觉睡好，夜里起来揉面才不会犯困。
大家听到红梅的这番话，也都深受触动。
孙氏喃喃说：“大白也确实辛苦啊，昼夜颠倒的干活，也是仗着年轻身体骨能扛得住。”
杨华忠也是连连点头：“要是换做我们这把老骨头，是肯定扛不住的。”
眼见红梅说完了这一切，准备上楼去喊大白下来，杨若晴将装了几种水果的篮子推到她面前。
“给孩子们带了点水果，你给收下吧！”
红梅一眼看到篮子里的香蕉……
“表姐，这也太贵重了，我们不要，你带回去给家里孩子们吃吧……”
“家里孩子也买了的，这是专门给壮壮他们的。”
至于为什么要加他们俩字，抱歉，杨若晴只记得壮壮的名字了。
那还是因为壮壮之前一直在长坪村跟着杨华梅生活，而且杨华梅是有事无事都要把壮壮的名字挂在嘴上，加上壮壮这孩子又是天生的聋哑，所以就跟特别，杨若晴想不记住他名字都不行了。
红梅看着这篮子里的水果，神色复杂，之前她带壮壮去瓦市买水果吃，壮壮就指着香蕉不肯走。
她问了下价钱，价钱直接把她给劝退了。
回来后跟大白说起这事，大白当时就不高兴了，数落她就算再贵，孩子都指了，好歹也买一两根让孩子解解馋，好歹尝尝啥味儿。
那天后来大白拿着钱去了瓦市，结果没找到卖香蕉的，只能买了一点别的东西来哄孩子。
第10976章
“壮壮看了这香蕉，肯定高兴。我替壮壮多谢表娘了！”红梅说着话，朝杨若晴垂下眼去，还微微欠了下身。
杨若晴微微颔首。
这时，杨华明也把自己带来的一摞糕点推到红梅面前，“呐，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给孩子吃。”
红梅这下神色更加复杂了。
转身高低要去楼上喊大白下来。
结果，楼梯拐弯的地方，大白已经抱着小儿子下了楼梯，身后还跟着一蹦一跳的壮壮。
“三舅，三舅妈，四舅，表姐，我刚好像听到你们声音，下来看看，果真是你们！”
大白脸上堆满了笑容，虽然走路有点跛脚，但是抱着孩子下楼却也还比较稳定，估计也是习惯了吧！
而且这说着话的当口，父子三个都到了楼梯口这边。
红梅赶紧迎了过去，帮着接过了大白抱在怀里的孩子，又顺势牵着壮壮。
她对大白说：“舅舅舅母他们太客气了，过来坐还带了一堆的好东西给孩子们呢！”
“啊？”
大白听到这话，加快了速度来到桌边，看到那些糕点，零食，以及杨若晴面前篮子里的水果。
大白也是非常的惊讶，忙地说：“你们来外甥店里，咋还不空手呢？这叫我无地自容啊！”
孙氏笑呵呵说：“没你说的那么夸张，早上你送我们那么多店里的特色早点，我们不也都笑纳了么！”
大白说：“我那些不值钱，你们这些……哎，这叫我说啥好呢，原本想邀请大家来玩玩，可却让大家破费了，真叫我不能心安！”
“大白你也学会说傻话了，咱们是什么关系呢？一点儿吃食至于这样？”
钢铁直汉子杨华忠最受不得这种推来让去的客气话，这种客气话是孙氏她们喜欢说来说去的。
有时候甚至为了说这种客气话，推推搡搡小半日就过去了。
杨华忠做事喜欢直来直去，包括坐在他身旁的杨华明也同样如此。
杨华明说：“先前早上你给早点给咱，咱不是也二话不说接了么？”
大白被面前两位舅舅的话说得全程陪着羞愧的笑容。
“好，那我就不说生分话了，我替俩孩子收下了。那啥，你们晌午饭吃了没？若是没吃，我让后厨给你们炒几个菜？”
“不用不用，”杨华忠再次制止了大白，“我们是吃过晌午饭过来的，吃饱了正准备回家去。”
杨华明拍着肚子笑眯眯说：“我们晌午在天香楼吃的，吃的可饱了，你不用忙活。”
听说大家是在天香楼解决的晌午饭，大白和红梅对视了一眼，红梅笑着说：“原来是在表姐的酒楼吃的，那确实是好。我们这小铺子没法跟表姐的大酒楼比。”
大白说：“那确实。”
杨若晴目光一直在红梅抱着的孩子，以及躲在红梅身后的壮壮身上打转儿。
尤其在壮壮身上多做了一会儿的目光停留。
红梅抱在怀里的孩子，两三个月大，穿着崭新的小衣裳戴着小帽子，像一个缩小版的壮壮。
被红梅抱在怀里，脑袋不停地往后仰，努力的抬头去看头顶悬挂着的那些用来做装饰的尚未点亮的彩灯笼。
似乎对一切都很好奇的样子，胆子也很大。
反观壮壮，躲在红梅身后，只敢露出一个小脑袋来偷偷看桌边的杨华忠和杨若晴他们。
可杨若晴却清楚的记得，半年前，这孩子一直住在村子里的时候，杨华梅可是没少带到老杨家这边来玩。
尤其有一回，大白出事住医馆，红梅挺着大肚子回村来搬救兵，杨华梅临时去了镇上，带不了壮壮。
于是那次杨华梅还把壮壮托付给了杨若晴。
杨若晴将壮壮带回家去，照顾了一个晚上，吃喝拉撒亲自照顾，让壮壮跟团团圆圆一起睡觉。
照理说，壮壮对她应该是熟悉的，怎么这半年不见，孩子就像见着了陌生人似的？
所以，当听到红梅和大白对天香楼这些恭维的话的时候，杨若晴不仅没有表现出半分高兴的神色来，反而还皱了皱眉头。
“叫壮壮过来让我瞅瞅，看这半年长了多少了。”
壮壮听不见，所以别人喊他是不行的。
听到杨若晴的话，大家的目光这才全都落到壮壮的身上，红梅侧过身，摸了摸壮壮的头，又指了指这边桌旁的杨若晴等人，看样子是在鼓励壮壮过来跟大家打个招呼。
可是，壮壮却依旧怯生生望着这边的众人，上半身被红梅推着往前倾斜，可是双脚却依旧牢牢钉在地上，不肯上前来。
大白也转过身去蹲在壮壮面前，扶着他的小肩膀‘哄"着他，壮壮这才被大白牵着怯生生的往前来。
“壮壮长高了好多啊，都长成大孩子了！”
这句惊叹声是孙氏发出来的。
发出来后，立马得到了杨华忠的赞同。
“确实，我们上一回见壮壮，好像才这么一点儿高的样子。”
杨华忠也循着记忆中的样子，抬起大手掌比划了个高度。
杨华明笑了：“三哥三嫂，你们上一回见壮壮那还是今年正月拜年的时候吧？过完年没多久你们就去了京城，真算起来，一年没见着，那还不得长得快？”
“长得快也不稀奇，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就像把苗的庄稼，一天一个样儿。”杨华忠又说。
他想要抬起庄稼人的大手掌去摸一把壮壮的小脑袋，结果这孩子似乎预判了杨华忠的动作，脑袋一偏躲到大白的另一侧去了，而且还一脸警惕的看着杨华忠，似乎对他这个抬手的举动受到了不小的刺激。
壮壮的这个反应，着实让在场的几人都惊讶到了。
心说小孩子胆小怕生也很正常，就像杨永进家的小三子，别看平时在老杨家内部那是呼呼喝喝，各种调皮捣蛋。
可一旦到了外面，那胆子就小了，气得杨永进好几次都说这小子白带、把了！
“这孩子咋啦？好像很惊吓的样子？”杨华明也留意到了这一点，放下手里的瓜子，狐疑打量着壮壮。
“大白，红梅，你们两口子啥情况啊？咋一个好端端的虎小子被你们带成了个胆子比小姑娘还小的模样？”
“老实交代，你们是不是平时苛待这孩子了？”
第10977章
大白原本正背对着大家，蹲在壮壮面前正哄着他，而抱着小儿子的红梅也腾出一手去安抚壮壮。
两口子听到杨华明这番质疑的话，都同时抬眼（扭头）朝这边看来。
红梅满脸错愕。
大白错愕之余则是满脸无奈的笑。
“四舅，你说的哪里话哦？若壮壮是别人家的孩子，你这猜测倒还情有可原。”
‘可壮壮是我们亲生的，虎毒不食子，我们连自个孩子都苛待，那我们还是人嘛？"
红梅没吭声，而是垂下眼，神色间夹杂着几分落寞和黯然。
如果仔细观察，还会有一些叫做自责的东西在。
“大白，你要说你们没有苛待壮壮，那为啥从前在村里跟他奶奶那阵子，这孩子胆子足呢？”
“咋到了你们这亲生爹妈身边，孩子就畏畏缩缩的？连我们这些熟面孔他都不敢亲近？”
杨华明越说越激动。
眼角余光瞥见杨华忠也沉着脸不吭声，杨华明仿佛有了一把尚方宝剑加持在手里，谴责起大白和红梅来就越发有底气了。
“我跟你说啊大白，这孩子可是你娘辛辛苦苦拉扯大的，你们要是不能好好抚养，我可是要带回去还给你娘！让她来养！这孩子是你娘的命根子！”
大白脸上的笑容也渐渐的变得有点怪异。
“四舅，今个咱团聚，不提她，行吗？”
杨华明一愣，随即瞪大了眼，“这叫啥话？她？你都不承认她是亲娘了？”
眼见冲突就要升级，红梅及时拉住了大白。
而杨华忠也按住了杨华明。
杨若晴则从篮子里掰了一根香蕉微微俯身，将香蕉往壮壮那边递过去。
并且用唇语跟壮壮说：壮壮，我是团圆的娘，来，给你吃香蕉。
不知道是团团和圆圆的名字奏效了，唤起了壮壮的记忆呢，还是杨若晴温柔亲切的眼神让壮壮放下了戒备，又或者是手里这根大香蕉有着特殊的魔力……
总之，壮壮朝杨若晴这里伸出了小手，接过了香蕉，并朝杨若晴咧嘴笑了笑。
大家看到壮壮接受了杨若晴的香蕉，都松了口气。
大白和红梅见到大儿子脸上露出了笑容，也都欣慰的对视了一眼。
大白对红梅说：“你带他们上楼去吧，我再陪两位舅舅们说会话。”
红梅有点踌躇，看了眼杨华明那边，欲言又止。
大白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他给了红梅一个让她放心的笑容。
红梅这才跟孙氏和杨若晴他们这里告罪了一声，带着俩孩子转身上了楼。
壮壮边走还边扭头去看桌上的水果篮子。
杨若晴微笑着朝他比划了一句唇语，壮壮这才憨憨一笑，欢天喜地的跟着红梅上了楼。
刚好这当口，大堂里那两桌的客人吃完了，正吆喝着掌柜结账。
“我先去失陪一下。”
“没事，你先去忙。”
大白离开后，孙氏压低声跟杨华明这说：“四弟，我们都晓得你是心疼壮壮，怕他受委屈。”
“但我瞅着这孩子应该是没有受委屈，个头长了，身上也没消瘦，衣裳穿的干净整洁，瞅着日子过得不错……就是胆子小了点，或许是长大了，懂事了吧！”
杨华明依旧满脸狐疑，“长大了更应该调皮……”
“那也不一定，你看永进家小三子，永进都说他是窝里横……”
杨华明怔了下，随即摇摇头，“哎，或许是我多想了吧！”
杨若晴沉吟了下，说：“我也觉得不太可能苛待，”
杨若晴不仅是从孩子的外观观察，还有就是从大白和红梅看孩子的眼神，牵着孩子上楼下楼时那些小细节……可以看出这两口子符合亲爹妈的标准。
“不过四叔，你先前帮壮壮***，有点有力过猛。”
“啥意思？啥叫用力过猛？”
“呵呵，你说要是不行，你要把孩子带回去还给我姑姑养。”
“对呀，这话是我说的，有啥毛病吗？”
“四叔，壮壮是我姑姑的心头肉着一点不假。”
“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姑姑现在自己面临着分娩，她自己马上就要做双胞胎的娘了，”
“你觉得你真把壮壮带回去，她能照顾得过来？”
一句话，直接把杨华明给问懵逼了。
杨华忠和孙氏也反应过来，杨华忠说，“晴儿考虑的在理，此一时彼一时，有些话不要说太快了……”
孙氏则是轻叹了一声，“壮壮应该是回不去了，梅儿有了自己的新家庭，临盆只是一个开端哦……”
杨若晴则道：“我看壮壮留在亲爹妈生变，这是最好的结果。”
很快几人的聊天就停止，因为大白回来了。
大白就给那两桌客人结账，并亲自送到店铺门口目送他们离开，方才返回大堂。
他的这一系列举动，落在大家的严重，都再一次对大白的这种服务态度感到满意。
怪不得能撑起这个铺子，把日子过的有声有色，大白还是有些能耐的。
在这方面，同胞兄弟小黑就远不如大白了。
但小黑也有小黑的本事。
比如说，他娶到了徐巧红。
徐巧红的嫁妆能够支撑小黑坐吃山空好几年。
……
此时的大堂里，已经没客人了，晌午饭点早过去了，两个伙计在那里收拾桌子。
大白拎了一壶热水过来，给大家续了茶水，拉了一把凳子也坐了下来。
“哎，补满几位舅舅舅妈表姐，壮壮这孩子，来了铺子里后，发生了一件事，孩子估计被吓到了，还没缓过来。”
“之前，他是很胆大的……”
“啥事儿啊？”大家都关心的问。
大白看了眼那边忙活的量伙计，吩咐他们：：“差不多了就去后院收拾吧，这里我们说说话！”
“是，东家。”
两个伙计抬着脏兮兮的碗筷去了后院，偌大的大堂里余下大白和杨华忠他们几个。
大白接着说：“之前店铺里有一个老顾客，叫冯三爷，那冯三爷平时吧乐呵呵的一个人，跟街坊邻居都很好相处，尤其喜欢小孩子。”
“他早些年在外面给大户人家做管家，没有娶亲，无儿无女
，平时见着街坊邻居们家的孩子都要逗一逗，有时候还要喊小孩子们去家里吃东西，小孩子们都喜欢跟他亲近。”
第10978章
“平日里来铺子里照顾生意，也很和气，凡事好商量。”
“就是这样一个人，没想到背地里是个老畜生。”
“欺负我家壮壮不能说话，想做些猥亵的恶心事……”
“还好红梅当时见孩子出去玩没回来，就跟隔壁人家孩子打听，才晓得是去了冯三爷家吃东西……”
“红梅当时还没往那块去想，直到找到冯三爷家，听到屋里动静不对，偷瞄了一眼才晓得那个老东西……”
大白说到这里都说不下去了，抬手抹了把脸。
那手背上的青筋依旧一根根暴突出来。
而同桌的其他人在听到这话也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杨若晴脑海里更是跳出一个词儿：老玻璃！恶心！埋汰！
“该死的，世上咋有这样恶心的人？这简直是畜生！”
“不，说他是畜生都是埋汰了畜生，你见过哪个畜生会对小崽子下手？还都是公的……”
“后来咋样了啊大白？”孙氏紧张的问。
“红梅把孩子抢出来了吧？孩子没、没被咋样吧？”
那种画面都超出了孙氏的脑补范围，以至于她询问起来，说话都磕磕绊绊的。
而这也刚好是大家所关注的，所以都望着大白。
大白放下手，脸上表情恢复了平静，但是眼神依旧冰冷犀利，杀气弥漫。
“红梅当时就冲进了屋里，把壮壮抢出来了。”
“当我带着伙计们拿着刀冲去冯老狗家，老东西已经跑了！”
“我气得把他家砸了个稀巴烂，街坊邻居们过来调停，我把这事一说，他们还不信，我给他们看壮壮身上的掐痕，他们才信了。”
“于是好几个人想起自家孩子好像也有这掐痕，把孩子叫到面前一问，原来我家壮壮不是第一个！”
“后面巷子里有个人家的六岁儿子情况最严重，孩子还被冯老狗威胁，说要是敢跟家里大人说，就要杀他全家。”
“那孩子到现在都精神恍惚，不敢出门。”
“我的天哪！”
杨华忠他们全被震惊到了。
杨华明愤愤砸了下桌子：“这种狗东西就该找出来，一刀剁了他！”
大白无奈摇头：“到现在都没找着，不晓得躲到哪个旮沓去了！”
杨华明又说：“那就把他老窝一把火给烧了！”
大白说：“那屋子，我们后来才晓得根本就不是他老巢，是他几年前来清水镇租下的。”
“那老狗到底老家在哪，我们谁都不晓得。”
杨若晴补充说：“就算那屋子真的是他自己的，也烧不得，后面巷子的屋子是连着的，烧了一家，一整条巷子都得遭殃，损失太大了。”
“表姐说的对，为了哪一只老耗子，犯不着把大家的财产都搭进去！”大白道。
“反正现在我们这些街坊邻居都很警惕，平日里基本不许孩子们远离自己视线单独去外面玩耍。”
“我这铺子平时人来人往的，有时候有些顾客看壮壮虎头虎脑可爱，就逗几下，我们都是尽量不让他来楼下，让他尽量待在楼上。”
“这孩子自己也被吓到了，所以一般情况下除了我和红梅还有几个伙计，其他人他一概不敢亲近。”
孙氏听得眼眶都红了，心疼的叹息着：“哎……这怪可怜的。还不如在村子里安稳呢！”
“村子里也有那些肮脏的事情。”杨华明说，“不过因为大家都是祖祖辈辈一个地方长大的，老巢就在那跑不掉，所以稍微有些收敛，不至于像这镇上，住的人虽然叫是叫街坊邻居，可其实很多都不知根知底，到底还是不踏实！”
“没有报官吗？”杨华忠突然问，“好叫官府去抓他！在每个城镇的城楼和瓦市口贴他的画像，叫他插翅难逃！”
大白摇头，满脸愤恨和痛苦的脸皱在一起：“孩子还小，养个几年，这事也就渐渐淡去了，要是报官，弄得满城风雨，让更多的人知晓了这件事，我担心对孩子将来有影响！”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现在这件事也就是这后面几家邻居知晓，连镇子其他地方都没有扩散出去。
冯老狗估计下半辈子也不敢再回来了，所以牵涉到这件事的家长们后来私下里在一起坐了一会儿，都商量好了这事翻篇，往后都不再提。
若是孩子们再长大一些，问起这里从前是不是有个冯三爷，大家就保持口径说从来没有过那样一个人，是孩子自己臆想出来的。
“这事儿，亲戚朋友里，连我爷那里我都瞒得死死的，几位舅舅，舅妈，还请继续帮我保守这个事，我不想壮壮将来成为别人口中的笑柄。”
杨华忠和杨华明他们纷纷正色。
杨华忠说：“大白你放心，我们就是心疼壮壮，出了这个门，不会再跟其他人说的。”
杨华明咬牙切齿：“我都恨不得把那条老狗拖出来，阉了他！啐！”
孙氏道：“就算是你娘那边，我们一个字都不会提的。”
孙氏不提杨华梅便罢，这一提，大白原本就因为壮壮受辱而愤愤痛苦的面孔，就更加扭曲了几分。
“三舅妈就不要提那个人了！她已经不是我娘！”
孙氏愣了下，随即赔了个笑，好声好气的劝着大白：“甭管咋样，你都是她生她养的，走到天边这都是改变不了的事实啊……”
“生我养我又如何？天底下那么多的娘，我就没见过像她那样，顾着自己快活，连家和儿孙都不要的人！太自私了！”
“要不是她改嫁，我家壮壮现在好端端在村里住着，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埋汰事！”
因为大白的反应过于激烈，以至于孙氏有点被吓到。
她的笑容僵在脸上，进退两难。
杨若晴本不想议论老王家的这件事，因为这跟自己无关啊，只是因为孙氏这副骑虎难下的样子，所以杨若晴得出来将孙氏拽出这个尴尬的局面。
“大白，你不要激动，也不要冲我娘这里扯嗓子，我娘是站在旁观者的立场说话，那肯定都是劝和的。”
“哪个旁观者要是上来就劝分，那就是没道德，纯粹拱火来的，所以你不要吓到她。”
第10979章
大白刚仿佛又回到了杨华梅改嫁的那段让他折磨的时间里去了，情绪有些失控。
杨若晴这番话，像一盆冷水让他唤回了些理智。
他端起面前已经凉了的茶喝了一大口，好让自己稍稍冷静下来。
“三舅妈，对不住，我方才一时没控制住，但那不是针对你的，你别多想。”
孙氏此刻也缓了过来，“没事没事，三舅妈能体谅。”
跟孙氏这边解释了的行为，也得到了旁边杨若晴和杨华忠他们的认可，感觉大白跟从前确实有些不一样了，成熟，稳重，知进退。
那些年少轻狂和狂妄自大，在社会的铁拳下一点点被击碎。
现在，完全就是一个拖家带口讨生活的男人该有的圆润和进退分寸。
“今天，当着舅舅舅妈和表姐们的面，我也要表个态。”
“当初我娘死活要改嫁，不顾我们儿女的感受，也不顾我九泉之下的爹……当时我就说了，只要她走出老王家门，往后我再也不会认她！”
“但她还是走了……那往后就是陌路人了，我真的不想听到她的名字，是真的！”
“嗯，可以可以，下回我们不会在你面前提你娘。”杨若晴说。
“往后咱们各论各的，关于你的消息，没有你的允许，我们是不会往你娘那边透露半个字。”
“关于她那边的消息，除非你亲口问，不然我们也不会透露半个字。”
大白沉默了，这也就是默认了杨若晴的提议。
杨若晴看了眼外面西斜的日头光，对杨华忠提议说：“爹，咱们该回去了，趁着日头下山之前到家，家里还有一堆事。”
杨华忠也已经生出了要走的心思了，可是，杨华明还是有些愤愤，他依旧沉浸在先前那个冯三爷的恶心事清里，恨不得此刻哪都不去，化身正义审判官，然后去追那冯三爷，把他摁倒茅厕里去……
所以听到杨若晴和杨华忠准备离开，杨华明有点愕然，“时辰还早啊，咱回去那不是一段路嘛，快得很！”
“四舅说的对，”大白也接过了话茬，“三舅，三舅妈，表姐，留下来吃了早夜饭再回去吧？”
“我待会就让人去准备，后厨烧菜很快的，保证不会耽误大家回村时间。”
大白的邀请非常的诚恳，真挚，不像是大家司空见惯的那种‘假客气"。
杨华明立刻就露出动容之色，说：“难得咱大外甥这么懂事，还晓得留咱吃顿他铺子里的饭菜。”
“三哥，三嫂，咱要是不接受他的挽留，就这么走了，会不会有些不太近人情？那样也不好吧！”
杨华忠有点不悦的看了眼杨华明这个拖后腿的，但当着大白的面，杨华忠也不好训斥杨华明。
孙氏是个包子，就更加的为难了，口中只会反反复复呢喃着一句：“大白的好意心领了哦，真的要回去了，家里有事呢……”
然后，一下子就被杨华明给拆台了，“嗨，三嫂你也是，家里能有啥事啊？你和我三哥百来亩田地的庄稼活都交给了永青，”
“再说了，就算家里真有点傻事儿，那不是大安和小花他们在家嘛！”
“要回去带孩子呢……”孙氏笑着弱弱的又添加了句。
杨华明就更是连连摇头：“峰儿那么大了，不仅不用人带，还能反过来带福娃。”
“俊儿小些，可花儿在家啊，你说三嫂你那么着急回去做啥？”
“今天你们来镇上探望我家那婆娘，咱们就该放下手头的事情，好好的出来松快一天，晴儿，四叔说的对不？……咦，晴儿你干嘛去？你咋起来了？”
此刻的杨若晴已经头也不回的往铺子门口走去，听到杨华明的问，她停下来并转身笑盈盈望着杨华明：“四叔你既然要留在这里吃夜饭，那好，我这就去医馆把我四婶也接过来好了。”
“大白，你放一只羊是放，放一群羊也是放，不介意多抽双筷子吧？”
大白不假思索就点头了：“当然欢迎四舅妈过来吃饭，照理说我本该去探望她的，这顿饭就当是我的一点孝心吧，希望不要嫌弃！”
杨若晴打了个响指，“放心，没人嫌弃，孝心可以迟到，只要在路上就行。”
杨若晴转身马上就要出铺子大门了，一个身影冲上来，拦住了杨若晴去路。
“晴儿，可别可别！”
“为啥呀？四叔你可不能只顾自己的口腹之欲，不顾我四婶吧？”
“我咋是那种人呢？我自个不吃，都会留给她吃呢！”
“我只是突然想到我家里也有一些事还没去做，确实耽误不起。”
“那啥，大白啊，你这顿饭就先记着，等回头咱得空了，再给补上行不？”
大白对这反转有点猝不及防，但很快也就反应过来。
他看了眼根本就没想要留在这里吃饭的杨华忠和孙氏杨若晴他们，笑着点点头：“好啊，我随时都行，随时都欢迎大家过来吃饭！”
……
马车驶离了镇子，踏上了回长坪村的官道。
车厢里，除了杨华忠买的那一捆甘蔗，还有杨若晴买的一筐水果，里面有香蕉，橘子，苹果，梨……
除了这些，还有大白捎杨华忠带给王洪全的一套崭新的棉袄棉裤，帽子和鞋子。
以及一袋十斤重的麦子粉，十斤重的米，以及一刀约两斤重的带皮五花肉。
在回去的路上，杨华明嘴里嘟嘟囔囔着，反正就是在数落杨若晴煞风景，非得去把刘氏叫过来。
这回，不待车厢里的杨若晴出声，杨华忠直接照着杨华明脑袋上就敲了一暴栗。
“吃吃吃，你走哪吃哪？猪瘾犯了还是咋地？”
“大白这里的饭，你也要吃？你不拘谨吗？”
“三哥，你这话我就不服了，大白如今变了，变得多好啊，懂事了，还要孝敬我们呢！”
“去你的，孝敬咱？他连自个亲娘都不认了，还会真的打心眼里认我们这些舅舅？”
“还是你这个舅舅不得了，能一下子就给你大外甥照拂？”
“你要是啥都不能给，那你吃他的饭，你吃的下去？”
第10980章
杨华明被杨华忠这么一番怼脸输出，有些懵逼。
“啥情况啊？先前在白梅斋，大家不是聊得好好的嘛，咋一出白梅斋的门，三哥就就换了张脸？竟还数落起大白来了？”
杨若晴的声音这时终于从车厢里传了出来：“四叔，我爹不是在数落大白，我爹是在说一个事实。”
“你仔细回想下，先前咱走的时候，你还问大白正月初几过去老杨家拜年。”
“你一个长辈，都主动去询问他这个晚辈的拜年时间了，换做其他人肯定会告诉你一个准确时间。”
“就算不能精确到哪一天，也会给个大概的日子，因为这些回复都代表着两家有继续走动的意愿。”
“可是大白咋回应你的？你自己想想看，想不起来我再提醒你！”
杨华明经杨若晴这么一提醒，回想了下。
他记得当时是搬运米面上马车，他就随口问了大白一句明年正月拜年的时间。
因为往些年都是大年初一杨华梅带着大白小黑他们去老杨家走一趟，吃顿晌午饭。
现在杨华梅改嫁给了徐元明，可大白小黑还是外甥啊，加上刚才那一番热情的招待……对吧？所以杨华明这么问，也是想把大白和小黑他们过来拜年的时间跟杨华梅回娘家拜年的时间错开下，省得他们双方见了尴尬。
说到底，他问，是出于好意。
但是第一遍问，大白没回应，杨华明以为是大白没听到，于是又清晰的问了第二遍。
这一回，大白干巴巴的笑了笑，说：“到时候再讲。”
到时候再讲？还有十来天就要过年了，你到时候再讲，可来得及哦？
杨华明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倔性子上来了，就要再问第三遍，结果大白往铺子里回了。
而就在这时，三哥已经在催赶自己上车了……
“四叔，你想起来了吧？自始至终，大白都没有正面回应过你的问题。”
“没有正面回应，就是给与了回应。”
“这个回应就是，正月他应该是不会再来咱老杨家拜年了。”
“既然都这样了，那咱们还要仗着舅舅的身份，留在他铺子里吃饭吗？”
杨华明先前脸上的那些激动，这会子都没了，而且还有点阴沉。
尽管，当年因为他和大白打架的事情，这中间已经好几年不走动不拜年。
可那是他单方面提出来的，私下里逢年过节，杨华梅还是会过来四房，赶上老头老太太正月在四房过年，杨华梅他们过来拜年，也是四房提供饭菜做招待。
所以说，狠话是撂出去过，但是却没有真正付诸行动，两边依旧藕断丝连。
但是现在，由大白来主动断绝这份亲戚间的往来，这就让杨华明有些不舒服了。
“可是，先前大白邀请我们留下来吃饭，我看出是真诚的，不像是假客气。”杨华明仔细回忆着先前的每一个细节，似乎想要努力找出一些证明杨若晴说错了的证据来。
“老四，就算大白先前是真诚邀请咱吃饭，也不代表什么，只能说他如今成熟了，不像以前那样好赖不分，懂得适当的赠予别人一些好处，去换来一些好人缘。”
“不说别的，就算是我平时遇到孙家沟那边的熟人赶集回山，经过我家门口，我都要邀请进来喝茶，留饭。”
“这一点儿都不稀奇，而且你想想看，他早上刚送了我们两包早点，我们回头就给他回赠了一篮子的水果，他不亏。”
“他如果今夜请了咱吃夜饭，那咱回头也会在别的方面给与他等量，甚至更多的东西做回报。”
“总而言之，他跟咱打交道他是不会亏的，还能改变他在老杨家的印象。即使他和梅儿老死不相往来，咱也不好说他什么。”
听完杨华忠的这份分析，杨华明只能感叹着：“不愧是商人啊，抓的拢，撒的开。”
“瞧瞧，咋今个跟他一番交道打下来，礼品那块咱吃了亏，还得屁颠着帮他捎东西给王洪全。”
“这哥交道打的，咱是贴钱又出力啊……”
“四叔，话也不能那么说，凡事如果斤斤计较，也没意思。”
“再说了，就算是帮同村人捎带点东西，咱能帮也就顺手的事情。”
“只是，夜饭是真的没必要再吃，交道打到这里就差不多了，可以适可而止。”
杨华明摸着下巴，边思忖边点头：“确实有道理，这个交道不能再往下打，人家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拜年，那也就没有继续打下去的必要，除非……咱能劝和他和梅儿。”
“可今个三嫂才刚开了个口，他就反应激烈，可见这劝和的事情是行不通了！”
后面这一路，大家基本都在谈论大白这边的事。
没再说拜年，吃夜饭这些了，说的最多的还是那个冯三爷……
“我先前跟大白那里打听了那个冯三爷的长相，老狗就算化成灰，我都记住了。”
“回头我要是在哪里见着了，我立马就把他捆起来，交给那些家长发落！”
大家听到杨华明这番义正词严的话，还是赞同的。
杨若晴说：“到时候需要帮手，就叫上我，我也要打得他满地找牙！”
快到村子附近的时候，杨若晴叮嘱大家：“今天咱去大白那里的事，我们回去后都要守口如瓶，谁都别说。”
“尤其壮壮的事情，更是一个字都不要提。尤其是我姑姑那里，更不能说半个字！”
“晴儿你放心吧，我们拎得清的。”
“尤其你姑姑现在身怀六甲，马上还要临盆，她受不得刺激。”
到了家后，那一捆甘蔗杨华忠直接拖回三房院子里去了，这也是杨若晴的意思。
杨若晴留下了两根带回家，给孩子们过过嘴瘾就行了。
甘蔗这东西吃多了也不好，首先它糖分多，其次，特别费嘴巴。
每次吃完后那舌头啊，还有口腔内壁，破损一大片，火辣辣的难受死了。
另外，杨若晴水果篮子里的水果，还剩下三挂。
每一挂都有将近十二根香蕉，杨若晴留了一挂给自家，然后苹果梨子橘子这些也都留了几个，余下的打算在老杨家各房，还有小朵，孙家那边瓜分掉。
第10981章
杨若晴留给家里的这挂香蕉，是四挂香蕉里面个数最多的。
前半截几乎全部熟透，正是合适下口的最佳时间。后半截的根、部有点泛青，可以再稍微养个两三天的样子。
加之现在是隆冬腊月，放个两三天也不会坏。
所以当杨若晴拎着水果篮子走进家门，两个孩子看到水果篮子里的水果，尤其是造型独特的香蕉，顿时都顾不上手里正在玩的玩具，兴奋的跑过来围观。
看着他们拿着香蕉，抚摸着，那种惊奇的样子，杨若晴是既欣慰，又心疼。
欣慰的是自己带给孩子们的这种小快乐。
心疼则是因为这个世界整体物资种类的单调，以及不便利的交通运输条件，不像后世，不仅培育出了很多的水果新品种，而且还配备了非常便捷的供应链和运输设施。
后世的像这个年纪大的孩子们，香蕉对他们来说，真的是再普通不过的东西了。
像这样的冬天，不仅能吃上香蕉，还能吃上草莓，菠萝蜜，榴莲，车厘子等一系列的水果，其中还有热带水果椰子……
可是这个时代，却很难很难，就算有反季节的水果出现，那也是因为大户人家花了重金去打造了恒温棚子来专门种植。
只是，那种做法的投入会非常的高，如果是为了售卖，太亏了，只能家里自己吃。
可是吃太久了再多的钱也扛不住，加之不成熟不专业的大鹏种植技术也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反季节水果的口感。
所以久而久之，搞大棚来种植一些反季节的蔬菜可以，但是水果就免了吧。
家财万贯的骆家之所以不搞大棚来种植水果，也是这个原因。
至于种蔬菜，杨若晴还是有兴趣的。
只是当时当她跟两边长辈提出这个构思的时候，差点没把他们的心脏病给吓出来。
“阿弥陀佛，吃那么贵的菜，太奢侈了，那不是吃菜那是吃的金子银子啊，我吃的不踏实。”
“那是吃黄金芽，不要了不要了，家里冬天萝卜白菜莲藕韭菜莴笋真的很好，还有一些暑天我们捞的茄子，豆角，黄瓜片，都还能对付对付，过冬有菜吃呢！”
“一年四季，就要吃当季才有的菜才是正统，不要去吃那些反季节的，吃了对身体不好。”
“咱家吃那些反季节的菜，太招村里人眼红了，到时候明着过来讨，暗着过来偷，也很头痛的，晴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
诸如此类反对的话，还有很多很多。
虽然骆风棠一直是坚定的站在杨若晴这边，支持和维护她的想法。
并且他还告诉她，“晴儿，只要你想种，我来布置，回头长辈们怪罪下来，我就说是我想要给你个惊喜，让我们冲我来！”
“到时候木已成舟，他们顶多也就骂我两句不会过日子，其他也就没什么了。”
杨若晴当然清楚两边长辈反对这事，骨子里是为他们小夫妻着想，真要顶风作案去搞了，他们最后训两句，也不会真的咋样，甚至还会反过来全心全意的帮忙。
只是，杨若晴认真听取了他们的想法后，觉得他们有些担忧是多余的，比如说钱那块……
这一块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但他们提到的村里人和周边亲戚朋友那块……杨若晴觉得很在理。
他们年纪大，在人情往来这块经历的多。
亲戚之间真正的关系是啥？
怕你过得不好，又怕你过得比他还好。
所以这是一种很微妙的关系。
最后思来想去，杨若晴不想因为在冬天能多吃到几种蔬菜，就横生枝节为这恬静悠闲的田园生活惹出麻烦。
大棚蔬菜也不种了，水果就更不可能种了，若是啥时候吃腻歪了家里的这些，就去外面花钱买。
还得去县城那些地方才能买到，像香蕉这种水果能出现在小镇，只能说自己今天是走运了！
当然，那个卖香蕉的商贩也可能觉得他自己走运。
因为当时在买香蕉的时候，杨若晴跟他聊天，得知他也就是从县城进货回来，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带了四挂香蕉回来。
用那商贩自己的话说，这东西成本高，售价肯定不能低，又不好保存，镇上舍得买的人不多。
他原本都计划着拆成一根两根的卖，能卖几根算几根，要是能把本钱赚回来就行了。
余下的卖不出去，趁着没有完全烂掉，让家里孩子吃了，好歹尝个味儿。
没想到遇到杨若晴这样的大主顾，都不讲价钱，而且还用一口气把四挂香蕉给买了……
此刻，看到团团圆圆俩孩子一人剥一根香蕉在手里吃，团团将香蕉举到杨若晴面前，“娘你咬一口，好甜好糯的呀！”
“好，娘咬一口，嗯，真甜。”
孩子的美意不可辜负，千万不要说什么‘娘不吃娘不吃，你吃，只要你喜欢吃的，娘都留给你吃，娘一口不碰……"
这种对话，虽然说很彰显母爱和无私，但是无形中却会给孩子造成一种亲情和付出的负担。
若是孩子品性不好，久而久之他会觉得这些东西理该都归他，他才是家中的焦点，所有的物资都改为他服务。
若是孩子品性好，时间久了，他会内疚，吃的有心理负担，也会成为一种家长自己不想承认的情感绑架。
所以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接受孩子的美意，跟他分享，告诉他你的快乐。
孩子也会很高兴的，下回也会继续跟你分享。
时间久了，孩子自信，乐欢，豁达，这对他的一生都有帮助。
团团这边在跟杨若晴分享，圆圆那边也举着香蕉在跟王翠莲分享。
王翠莲跟杨若晴性格不同，她就属于那种‘奶奶不吃，奶奶就不爱吃那个东西……"
但是被杨若晴私底下沟通过几回后，现在王翠莲也会象征性的掐一点尝下味儿，然后做出的反应……比杨若晴还要夸张。
哪怕是孩子们跟她分享一根苦瓜，她都能尝出蜜瓜的味道来。
这浮夸的演技，让杨若晴感觉自己这前浪已经被拍死在沙滩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