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52章
还是旁边的王掌柜反应过来，赶紧上前来找出药匣子里的一只黑色罐子递给汪大夫。
汪大夫用极快的速度将地上那东西裹进了手帕里，再整体塞进了黑色罐子，封住口放回药匣子里，方才站起身。
而与此同时，先前那个说话的妇人突然发出一声惊恐的哭嚎：“我男人他……他晕死过去啦！汪大夫救命啊！”
汪大夫转过身来，看到床上确实已经脑袋歪到一边的男人，也是神色凝重。
“我要给他扎针了，留下两个人打下手，其他人速速离开屋子！”
王掌柜点了两个药徒留下，他自己则带着那对婆媳赶紧离开这屋。
原本守在门口探头朝里张望的骆铁匠他们见此情景，也都赶紧转身让开。
王掌柜经过门口，骆铁匠压低了声，一脸惊恐的跟王掌柜那打听：“方才那人吐出个什么东西来啊？”
王掌柜叹口气，又摇摇头。
“该不会是……把肺给吐出来了吧？”骆铁匠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牙关都在打颤。
王掌柜没回应，但是却叹了口气。
他对骆铁匠说：“老太爷，前车之鉴，您老这身子可得保重啊，快些回屋去吧，莫要惊风了！”
撂下这话，王掌柜便带着那对哭哭啼啼惊慌失措的婆媳去到一边安抚去了。
而骆铁匠这边，一颗心也是一路沉到了谷底。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自己回到的病床上，总之，躺到被窝里，好一阵才缓过神。
“天呐，从前听人骂人，说肺痨鬼把肺咳出来，我还觉着是无稽之谈。”
“如今看来，竟还真有人能把肺给咳出来！太吓人了！”
睡在他旁边床上的杨华忠也被眼前的一幕给震惊到了。
虽然他不太认同能咳出肺来，可是，今夜亲眼得见，还能有假？
“就算不是肺，也必定是身上的某个内脏！”杨华忠沉吟了片刻，语气非常沉重的开了口。
兴旺也是瑟瑟发抖，小声说：“我看那人吐出来的血，都是黑的，怕是活不久了……”
刚好这时候，外面院子里又传来了几声妇人的哭声。
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传到病房里，落在骆铁匠他们的耳中，格外的凄厉，渗人。
几个大老爷们都吓得不敢说话了，但是心里各自都下定了一个决心。
尤其是骆铁匠，更是浑身颤抖，仿佛看到了自己……
而外间的床上，王翠莲也是吓得不轻巧。
杨若晴感受到里里外外大家伙儿情绪上受到的冲击，暗暗满意。
不愧是王掌柜和汪大夫，做事真是给力，这样一来，直接都不用她浪费口舌了。
真好呀！
不仅大伯被吓到了，回去后会自己谨遵汪大夫的叮嘱，就连烟酒不离身的老爹杨华忠估计也会被敲响警钟，回去后，再不敢像从前那样了吧？
可见这趟县城医馆之行，收获丰厚。
这一夜，估计只有杨若晴睡的舒服，踏实。
其他几人估计都失眠了，就算没有失眠，那也睡得断断续续。
如骆铁匠，还做了一晚上的噩梦。
等到天亮之后杨若晴醒来，发现病房里的气氛有点微妙。
大伯骆铁匠坐在床上，没有要下地的样子，而且浑身紧绷，脸色也有点惶然，不时朝窗外张望。
杨华忠也是不时叹口气，偶尔端起茶碗来喝一口，压一压胸口间那股沉闷压抑的感觉。
就连兴旺，都是沉默的收拾着东西。
“大妈，咋回事？咋这一个个脸色都不大好看啊？”杨若晴悄声问王翠莲。
王翠莲的脸色也有点不安，看了眼屋门口，然后压低声对杨若晴说：“昨夜送来的那个……天麻麻亮就走了。”
“走了？”杨若晴一脸茫然，“昨晚上看着还咳得很严重的样子，这么快就治好了回家啦？”
治好回家？
王翠莲脸上的肌肉都狠狠抽搐了下。
她摇摇头，说：“走了，不行了，人没了……”
“啊？”
杨若晴这回也露出了非常震惊和恐惧的表情。
这个表情落在王翠莲，以及杨华忠还有骆铁匠他们的严重，那是一点儿漏洞都没有，非常的真实。
“哎，这个病……看来是真要人命啊，之前我真是大意了！”骆铁匠重重叹口气，语气颇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觉。
杨若晴心说这就对了嘛！
杨华忠劝慰骆铁匠：“咱还来得及，只要从现在起，饮食清淡，远离烟酒，尤其是酒，莫要着凉，应该问题不大。”
王翠莲不担心自己，因为她自己是不碰烟酒的，只有辣东西，大不了往后也收敛收敛。
主要还是担心骆铁匠。
但现在听到骆铁匠自己主动提出来往后要戒除烟酒，王翠莲就放心了，之前准备了一肚子的劝诫的话，也都用不着说出来了。
杨若晴对众人说：“大家伙儿行动起来吧，待会等汪大夫过来给大伯检查过了，咱就动身回家。”
一句‘回家"，可算是把众人的心气儿唤了回来。
“对，回家，回家。”
很快，汪大夫也过来给骆铁匠复诊了。
“太爷身体恢复的不错，可以回家了，回家之后，不可以掉以轻心，还需要继续调养，观察。”
“好好好，我一定记住汪大夫你的叮嘱！”骆铁匠像个听话的小孩子，用力点着头。
“对了汪大夫，昨夜隔壁那病人……”杨若晴问了半截，欲言又止。
汪大夫一脸惋惜，说：“他跟太爷差不多的情况……哎，不提也罢，可惜了，才刚刚三十岁，家里的顶梁柱……”
大家都默契的不再多问了。
吃过早饭，收拾了东西到马车上，兴旺和杨华忠将东西拎到马车上。
王翠莲扶着骆铁匠。
杨若晴垫后。
大家走到门口，骆铁匠停下，回头看了眼身后这住了五六天的病房，又看了眼昨夜刚死了人的另一间病房，感慨颇多。
他们上了后院门口的马车，坐在马车上等，杨若晴去跟王掌柜那里结账，顺便再给骆铁匠拿两个疗程的药。
“昨晚那几个人演的太逼真了。”杨若晴说。
王掌柜笑了笑：“骆夫人满意就好，那几位，本身就是练把戏的。”
原来是把戏门里出来的啊？
杨若晴恍然，怪不得演得那么逼真，尤其是那汉子从嘴里吐出一口血和类似于内脏的东西，更是把所有人都给震慑住了。
“原来是把戏门的兄弟，”杨若晴点点头，又添了两锭银子：“赏！”
第10953章
马车四平八稳的行驶在望海县城的大街上，街道两边都是行人，各种沿街摊位前，也都围满了人。
摊贩们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大人说笑，孩子嬉闹，人群中那举着高高柴垛，柴垛上插满了糖葫芦的商贩，最引人注目。
红通通的糖葫芦，远远望去就像一只只小巧可爱的红灯笼，几乎吸引了这一整条街上的小孩子们。
几乎很少有小孩子能抵挡得住来自冰糖葫芦的诱惑，大人们则又都是被孩子给左右，于是隔一段路几乎就能看到一个扛着柴垛卖糖葫芦的。
“咱家两个宝也喜欢吃糖葫芦呢，上回团宝吃到牙酸，都舍不得丢掉。”
王翠莲看到路边的糖葫芦，习惯性的就想到了自家两个宝贝孙子。
骆铁匠听到这话，也从窗外看向外面，于是喊前面赶车的兴旺：“停车，停车，我要去买几串糖葫芦。”
马车缓缓在路边停下，骆铁匠准备从车厢上下来去买糖葫芦，杨若晴过来拦下了他。
“我去买，你们在这里等我就行。”
杨若晴骑着马在这附近找寻了下，王翠莲看到的那个卖糖葫芦的小商贩是个头上戴着黑秋秋棉帽子的六旬老汉。
老汉把插满了糖葫芦的柴垛靠着旁边的驴车摆着，自己坐在驴车上，晒着日头，抠着鼻孔。
在老汉不远处还有一个卖糖葫芦的，是一对中年夫妻。
糖葫芦看着成色大小是不如老汉这边的，但是那对中年夫妻里的男人看着都比较齐整。
糖葫芦只是其中一项营生，他们夫妻还卖甘蔗。
当游人过来买甘蔗的时候，男人立马戴上事先准备好的麻线手套给人家削甘蔗皮，不会拿自己的手去直接触碰。
而且，杨若晴还注意到一个细节，老头子那边的糖葫芦，是直接插在柴垛上，暴露在空气中售卖。
而中年夫妻的糖葫芦的外面，几乎都包裹着一层白色的糖衣和糖纸做成的隔离膜的东西。
杨若晴下了马，带上兴旺，径直走向那对中年夫妻……
很快，兴旺就扛着一整跺的糖葫芦回到了马车这边，杨若晴还在后面买甘蔗。
不一会儿她也回来了，手里拎着一捆削好了的甘蔗。
“来，大家都吃，这甘蔗水多，就当路上的茶水了。”
一人发了一截，大家牙口都好，当下就啃起了甘蔗。
王翠莲打量着插在马车上的糖葫芦跺，笑了：“晴儿你买这么多，团宝的牙又得吃酸了！”
杨若晴说：“可不是给他一个人吃的，家里这些小孩子们到时候都送些过去。”
“他和圆圆，每人顶多一人两串，再多就把牙吃坏了。”
大安家三个孩子都回村过年来了，杨若晴这个亲姑姑买了糖葫芦是肯定要给他们仨送的。
除此外，项家庄的灵灵，娇娇，柔柔那边，杨若晴必定要给一碗水端平。
若是还有余下的，那就给孙家的大顺子小顺子，老杨家其他房的小孩子们分了。
杨若晴这么一说，王翠莲立马就明白了，她连连点头，“对，对，是该这样。”
骆铁匠却看着自家马车上的糖葫芦，又去看那边那个老汉的糖葫芦。
“晴儿，咱这糖葫芦有点小啊，那边那个老丈的糖葫芦瞅着个头就更大！”
经骆铁匠这么一提醒，大家伙儿重新打量这两种糖葫芦，果真呢！
杨若晴他们这些确实普通的比较小，就是那种秋日山野里很司空常见的糖葫芦。
而那边老丈的糖葫芦，每一只都能赶上汤圆那般大了，有的甚至还要更大。
不管价格方面存在多少波动，反正明眼人一眼看去，都会选择买更大更圆的来吃。
杨若晴只是笑，不想说原因。
就在骆铁匠他们都困惑不解的时候，那边有人去到老丈那里买糖葫芦。
“糖葫芦咋卖的？”
“三个铜板一根，五个铜板两根，要几根？”
“那就……来五个铜板的吧！”
“好嘞。”
老丈把手从鼻孔里拿出来，往裤子上蹭了蹭，抬手就去给顾客拿糖葫芦。
拿的不是糖葫芦的木柄，而是直接捏在糖葫芦本身上，糖衣上留下非常清晰的螺旋状指纹印。
“老丈，你这也太不讲究了，上手捏就算了，可你这手……哎！”
“嗨，不干不净吃了没病，我这手好着呐！”
老丈收了钱，呵呵笑着打发走了面前这对父子顾客。
父亲把孩子架在肩膀上走路，经过杨若晴他们马车旁边时，便听到那个吃糖葫芦的孩子对父亲说：“爹，这糖葫芦好吃，又甜又咸呢！”
“啊……就是这个味儿吧，啥都别问了，赶紧吃！”
……当这对父子从马车旁经过，马车上的几人面面相觑。
杨若晴补充了句：“先前我过去的时候，老丈刚抠完左边鼻孔，换到了右边……”
等到这对父子过去买糖葫芦，两边鼻孔刚好全部抠完。
那被鼻屎腌渍入味的手指头再去直接拿糖葫芦，能不咸么？
马车上的几人顿时都明白了，大家都有一种虎口脱险的后怕感。
王翠莲说：“幸好晴儿你没去买那老丈的糖葫芦，不然，吃的埋汰，恶心。”
骆铁匠也是有点尴尬的笑了笑，表示赞同。
杨华忠却说：“眼不见为净，这会子是咱撞见了，很多咱撞不见的，也就只能闭着眼睛吃到肚子里去了。”
杨华忠的见解，杨若晴是认同的。
就算是她刚买到手的糖葫芦和甘蔗，只是表面看起来那对商贩夫妻要更加干净齐整。
但是私底下，他们在做糖葫芦的时候，有没有往里面撒泡尿，谁都不好说！
就算是自己家里做饭做菜，有时候都会不小心掉一根头发进去。
毕竟不是生活在真空里，哪能做到事无巨细，完全没有一点点瑕疵呢？
只是，还是应了杨华忠的那句话，眼不见为净。
只要眼睛没看到的，大差不差也就过去了。
眼睛看到的，那抱歉，真的很难再去欺骗自己了。
大家一路赶车，没再耽误停歇，掐着晌午饭点进了村。
杨若晴在动身的时候，已经派出了侍卫提前回村去传话，所以当他们一行人到家，家里蓉姑已经安排铃兰和芍药把晌午饭给烧好了，就等他们回来吃。
第10954章
大家伙儿得知骆铁匠从县城医馆治病回来了，也都纷纷赶来了骆家看望骆铁匠。
从来不烤火的人，这会子竟然被王翠莲给强行按到火桶里去了。
“你要说话，就坐在火桶里说，这里边暖和！”
“家里暖和，我用不着坐火桶，再说了我一个大老爷们坐火桶，那不得被人笑死！”
“且不说还没人笑话你，就算真有人笑话，性命和面子，你要啥？”
得，王翠莲一番话，直接说得骆铁匠哑口无言。
旁边的杨华忠，小洁爹，老杨头，老孙头，长根，大牛，王洪涛他们得知了具体的情况，也都纷纷劝骆铁匠坐火桶里，保温要紧，可不能刚回家就受凉了。
骆铁匠这才有些扭捏的坐进了火桶。
可坐进来之后才发现，诶？这火桶还真是暖和，舒服啊！
怪不得一到天冷，妇人们就喜欢三三两两的挤在火桶里做针线活……
“翠莲啊，我这坐在这里装病人，你得帮忙招呼下……”
王翠莲嗔他一眼，“啥叫装病人？你本来就是病人嘛！”
至于招呼，这也是骆铁匠当着众人面的一个客套话。
有他坐在火桶里跟大家伙儿聊着天，这就是招呼了。
而且，热茶，铃兰和芍药已经泡好了端了过来。
瓜子，花生，各种小点心，蓉姑也摆上了桌。
大家伙儿询问这询问那的时候，骆铁匠一一回答就是了。
至于王翠莲自己，她要去跟两个宝贝小孙子亲近亲近了，五六天没见着，做梦都想。
而团团圆圆还有福娃他们，此刻全都在后院杨若晴的寝房那里。
杨若晴正在给他们发糖葫芦呢，就连最小的俊儿手里都拿了一串，开心得不得了。
“赶紧把围嘴系上，不然今个有衣裳洗了。”
小花拿来好几只围嘴，给几个孩子全系上了。
“还是花儿你想的周到。”杨若晴说。
小花摇摇头，“经验教训呢。”
王翠莲也过来了，几个大人坐在院子里晒日头，看着孩子们在跟前吃着糖葫芦，感觉满满的都是欣慰。
王翠莲说：“这趟还是因为你大伯是去治病，没有太多心思去外面买东西，不然，怎么也得给家里孩子们多带些吃食。”
杨若晴说：“大妈，年内还有十来天呢，不急，回头咱还得去县城办年货，到时候要是晴天，把他们都带过去玩一下。”
记得去年去县城办年货，就把两个小家伙带去了县城酒楼住了一晚。
不过，那是因为去年骆风棠回来过年了。今年……他应该是回不来了。
就连最近，家书都比较少，想必是更忙了。
孙氏跟王翠莲这细细追问起了这趟县城医馆治病的事。
杨若晴和小花坐在旁边陪着，听着，杨若晴听到王翠莲从头说起，感觉自己也被她的话语给带着，回头再次经历了一番当时那种紧张焦急的心路历程了……
杨若晴不想再回顾了，有些事情可以回顾，有些事情，回顾指挥让自己心情不好。
浑身紧张，焦虑，焦急，后怕……影响健康。
还是说点八卦好，于是，杨若晴扭头问小花：“那天我们离开的时候，四婶碍事，我抽了她一下，”
“后面她有没有为这事儿找你们闹？”
杨若晴不问这个便罢，问到这个，不仅面前的小花脸色变了，就连原本正跟王翠莲那沉浸式说话的孙氏，都转过脸来，表情复杂。
“晴儿啊，别提你四婶了，那天就找我和大安理论。”
“是你弟弟大安给她赔不是，还许诺回头她想要什么东西，过年的时候送她，作为补偿。”
杨若晴眉头蹙在一起。
这件事，她承认是她留下来的麻烦，连累了娘和大安。
主要还是因为当时太焦急了，车厢里骆铁匠是靠着安眠药让他睡着的，得赶在药效消散前抵达县城医馆。
不然，骆铁匠倔驴性子上来，十头马都拽不动。
而刘氏不仅碍事，话多，不分场合的八卦，站立的位置还卡住了车轮子，车子只要稍微有点偏差，那个坡度可能就会连人带车翻倒。
杨若晴都叫她好两遍让到一边去，其他人也都提醒了。
不听，死活就是不听。
所以杨若晴才抽了她手背一鞭子。
讲真，她都没怎么用力，她要是灌入了自己的力气，刘氏早皮开肉绽了！
“那后来呢？没再闹腾了吧？”
“后来？后来四婶回家去了，跟几个堂妹闹腾，那天是去李家村送梳头礼的日子，四婶闹起脾气来，连送礼都没去！”
“这任性就太过了。”杨若晴听得直摇头。
凡事闹腾也要有个尺度，过了那个度，有理变无理。
何况有些事，从一开始就不占理，后面还变本加厉，这就让人生出厌烦的心来。
王翠莲听到这一切，也是眉头紧皱，满脸的惊讶，以及不赞同。
“荷儿是她亲闺女啊，就算跟咱再咋样闹脾气，也不能拿自个亲闺女的正经事开玩笑吧？”
“嘿，她还偏就开了。”杨若晴说。
“她没去李家村送梳头礼，那后面呢？”杨若晴又问。
凭她对菊儿和三丫头的了解，就算刘氏闹腾不去，她们姐妹也会要面子，顾全荷儿的感受，姐妹俩肯定会去的。
只不过会努力为刘氏的缺席，找个借口……这也够辛苦的了。
小花接着说：“送梳头礼这事儿，菊儿和三丫头帮着圆过去了，当天夜里四叔和康小子收工回家，估计听说了所有的事情。”
“他们还没准备来咱们家询问，大安已经过去四房找四叔了，跟四叔当面说清了当时‘鞭子"事情的来龙去脉。”
“四叔和康小子都很明事理，说这事儿不能全怪姐姐你，当时那种情况下，再好的脾气也要暴怒。”
杨若晴说：“我是晚辈，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我抽了长辈一鞭子，不管这一鞭子是轻还是重……这件事都是我输了理。”
“四叔说错误一人一半，我认，回头我可以为这件事去跟四婶那里当面道歉。”
“但是，四婶的错误就是没有眼力劲儿，挡人去路，贻误治疗时间不讲，还有可能会造成车马侧翻，人员受伤……”
第10955章
“我待会就去四房，大家放到桌面上一起算算这笔账，省得四婶日后逢人就说我抽了她一鞭子……”
“姐，你最近这几天怕是都没有机会跟四婶那里互相道歉了。”小花说。
“咋说？”
“四婶不在村子里。”
“咋？被我气得跑到闺女家去住去了？”
这是杨若晴所能想到的可能，因为杨华明说一人一半的错，可是，刘氏却不那么认为。
刘氏会觉得她自己是半点错都没有的，全部过错方都在杨若晴这里。
刘氏肯定会跟杨华明之间为了这个争吵，说杨华明不偏袒自己。
而且因为刘氏发脾气没有分寸，故意不去李家村送梳头礼这事儿，杨华明估计对她也是零好感了。
俩人争吵之下，杨华明怕是不会像以往那样，性别让路，女士有理。
最后的结果就是，刘氏赌气不跟家里待了，跑去闺女家过。
这大腊月的，往别处跑，估计也够四叔喝一壶了。
“姐，这回你还真猜错了。四婶并没有去闺女家住，四婶去镇上医馆了。”
小花的话，让杨若晴错愕。
“四婶咋啦？啥毛病啊？”
“四婶哑巴了，说不出话来了……”
“啊？说不出话来？”
杨若晴呆了一瞬。
这说不出话来，原因可多了去了呢，有生理方面的原因，还有心理方面的原因。
生理方面的原因估计大大小小的病因得排除十好几种，至于心理方面的原因，那就更加玄乎了。
更有甚至，心理和身体双方面的原因一起，从而导致刘氏失声……
总之一句话，棘手就对了！
“是咋样个情况说不出话来啊？难道也是咳嗽？”王翠莲伸了个头过来，眼睛里都是惊恐。
现在，只要涉及到跟嘴巴喉咙那一片相关的东西，她都特别敏感，本能的就会跟骆铁匠的症状去对号入座，生怕骆铁匠也会某天突然说不出话来。
“大妈别紧张，我大伯和四婶，这是两码事。”杨若晴轻轻捏了捏王翠莲的手，给了她一颗定心丸。
“哦……那倒好一点。”王翠莲松了口气。
不过随即想到这样说也不太好，你自家人不要哑，那就是好，别人家的人难道就可以哑巴啦？
王翠莲为刚才那句话，感到有点不太道德，尴尬的想要弥补一句，结果，杨若晴抢在她前头直接来了一句：“首先，我还是希望四婶能够有惊无险的。”
“其次，若是她真的哑巴了，那也可能就是命。”
“老天爷对她的惩罚，谁让她前半生太喜欢说话了呢？把后半生的话都给说完了。”
而且很多时候，不该说的也说，一点儿都不积口德，正所谓祸从口出。
“是在镇上的医馆？那她身边有哪些人照顾？”杨若晴又问。
小花说：“金钏要带孩子，肯定是没法去，荷儿姐出嫁了，肯定也不行，四叔和康小子都要干活养家……所以最后是三丫头带着春霞跟去了镇上照顾四婶，菊儿家就在镇上，应该也会过去搭把手吧！”
白天的四房，就刘金钏和柱子在家。
铁蛋那边还在学堂念书，没有放过年假，其他人都各自有各自的事情。
临近晌午饭点的时候，骆铁匠到家，刚好刘金钏在灶房里烧饭，孩子在隔了两间屋子的寝房里睡觉。
刘金钏听到隔壁骆家的动静，猜想应该是骆大伯回来了，想过来打个招呼，看看啥情况了，可是又放心不下柱子，所以只想着吃过晌午饭了，等柱子醒了，再看看有没有机会过去看看。
结果等柱子醒了，又饿的哭，刘金钏又得赶紧喂柱子吃，喂完了柱子，本想抱着去骆家串个门。
刚抱着全副武装的柱子走到骆家院子门口，便从半掩着的远门口，听到里面堂屋里非常的热闹，听这动静就知道骆家晌午一堆人吃饭，两桌打底。
别人家正在吃饭，自己这个时间段过来，好像不太妥当。
而且她自己也饿坏了，于是又抱着柱子悄悄退回了四房，胡乱扒拉了两碗饭，锅碗都来不及收拾，柱子估计是先前抱出去吹了风还是咋地，又开始吐奶了。
手忙脚乱了一阵，柱子折腾累了，开始打呵欠，刘金钏只能又将他放回摇篮里，自己在旁边守着，寸步不敢离。
就连灶房里的锅碗，都还用水浸泡在那里，来不及收拾……
刘金钏守着摇篮，开始打瞌睡。
直到，听到有人在耳边轻轻喊她的名字，而且还有一只温暖的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刘金钏睁开眼，模糊的视线一点点聚焦，她看清站在面前的人是杨若晴。
“晴儿姐？你咋过来了啊？”
刘金钏清醒过来，赶紧站起身，将自己坐得暖呼呼的凳子让给杨若晴坐，自己则又张罗着要去给杨若晴泡茶喝。
自打有了柱子，刘金钏这屋一天十二个时辰都不能离开热水，因为小孩子的话，随时都可能要用到热水。
“金钏，不要忙活给我倒茶，我刚吃饱了饭过来，喝不下啦。”
“来，这是给柱子带的零嘴小吃，你给收着。”
杨若晴递过来两包点心。
刘金钏不认识字，但她不孬，平时没少见康小子从镇上带回来的点心，逢年过节，也时常吃到二姐和三姐回娘家带来的点心。
所以什么档次的包装带来什么口感的点心，贵不贵的，刘金钏就算不认识字，也能看出个大概。
何况，刘金钏绝对相信杨若晴的手笔，她要么就不送，但凡出手，那就必定是好东西！
“多谢晴儿姐，那我就替柱子收下了。”
刘金钏也知道杨若晴这是带着诚意过来送礼物的，推让反倒显得不真诚。
刘金钏把点心当着杨若晴的面，妥善的收到家里用来装零食的盒子里，这样能保证不会受潮，或者被老鼠，虫子之类的啃噬。
杨若晴看到刘金钏如此妥善保存自己送来的点心，眼中也掠过一丝满意之色。
她记得有一回，好脾气的孙氏都有些不高兴。
起因是这样的：
那时候荷儿第一次婚姻失败，回了娘家，她把春霞丢在余金宝那里，却坚持把飞飞那条地包天的卷毛狗带回了娘家。
第10956章
刘氏懒得给那狗吃东西，天天算计着要把那条狗给撵走。
可是荷儿却把那条狗看得比眼珠子还要宝贝，自己的口粮都抠巴下来给飞飞吃。
于是刘氏和杨华明没辙，只得跟左邻右舍，还有孙氏鲍素云她们这里打招呼，让谁家有不要的剩饭剩菜照顾照顾四房的飞飞，实在是养不起了，别看小小一条地包天，一顿吃的比人还多。
孙氏就经常给飞飞留剩饭剩菜，刘氏，或者杨华明他们过来串门就顺手带回去。
有时候是打发三丫头或者菊儿过来拿。
有一回孙氏刚好有事要去四房，于是顺手将碗里装着的鸡骨头啥的带去给飞飞。
当时刘氏接过孙氏带来的碗，直接就跑去飞飞吃饭的狗碗旁边，两个碗口碰在一起啪嗒一声，东西就给倒扣进了飞飞的碗里。
然后，刘氏直接就把脏碗递还给了孙氏……
就这一个举动，让孙氏回来后越想，心理越不得劲。
别人给孙氏这边送吃的，孙氏肯定是拿自家人吃饭的碗去接，就算对方是给自家的猫狗送吃的，孙氏即便不拿自家吃饭的碗去接，也必定是干净的葫芦瓢啊什么的去接。
完事了还会把对方的碗洗干净才还给人家。
孙氏不计较刘氏有没有帮自己洗碗，但是跟狗碗直接对碰这个举动，却如一根毛刺扎在孙氏的心口，让她这种包子都有些耿耿于怀。
后来跟杨华忠和杨若晴他们说起这事儿，他们俩当下就不允许孙氏再往四房送剩饭剩菜了。
最好的法子就是家里养猪，或者养猫狗……
所以此刻，杨若晴看到刘金钏如此妥善的收拾自己带来的点心，她就感觉刘金钏是个很细心，且通人情世故的人。
这跟她的婆婆刘氏完全不一样，可见四房的门风要变了。
“晴儿姐，吃点家里炒的葵花籽。”
刘金钏抓了两把脆香的葵花籽来到杨若晴身旁，杨若晴也接了。
刘金钏拉过凳子坐在摇篮的另一边，轻轻推动着摇篮，并询问起骆铁匠的情况来。
“……之前骆大伯发病的时候，我们这边忙着张罗大姐的婚事，都没咋留意。”
“后来夜里公爹和康小子收工回来，听说了这事，过去询问，你们都去了县城……”
“原本公爹想去县城探望下的，可我婆婆那边也发病了，实在是……哎！”
杨若晴点点头，“那天我大伯发病突然，从李家村回来一宿没合眼，咳了好几次血，一家人的心都揪成一团。”
“也顾不上去跟家里其他房那里知会，隔天就匆匆忙忙套车去了县城医馆，”
“哦对了，出门的时候太匆忙，还跟你婆婆产生了一点小矛盾，我今个过来也是想说一下这事得……”
刘金钏按住杨若晴的手背：“晴儿姐，这事儿我们后来都知晓了全貌。”
“咋说呢，虽然婆婆她自认自己是长辈，受了委屈，可是站在旁观者的立场，一只巴掌拍不响，她自己是有责任的。”
“这事儿啊，我公爹说了，大家都是一家人，翻篇了，往后大家都和和气气的。”
杨若晴看着刘金钏。
刘金钏既然这么说，那就代表康小子也是这么想的。
且她一口一个公爹说了……就说明四叔，还有其他几位堂妹，都对这事达成了一致的看法。
大家不想站在刘氏那边帮她追究那一鞭子……
对于刘氏八卦，拦车的事，他们也烦了，不想帮刘氏扛起责任。
所以最好的法子就是扯平了……
翻篇就翻篇，这事儿也没啥好纠缠不清的。
杨若晴于是又跟刘金钏这询问起刘氏的发病情况，毕竟之前从小花处得来的消息不全面。
小花这几天几乎都是待在家里照看五个孩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孙氏也是如此。
她们的消息来源于曹八妹，曹八妹也是听四房这边断断续续传出来的，并不是第一目击者。
然而此刻，杨若晴正坐在第一目击者的面前，听她原原本本的跟自己讲述四婶刘氏的发病原因和过程。
“其实，我婆婆并不是因为晴儿姐，而发病的。”
“晴儿姐只是一根导火索，真正发病还是她跟我公爹吵架，我公爹动手打她了，还说要跟她和离，分家……”
啊？
杨若晴的眼睛瞪圆了。
刘金钏提到公婆要和离这种话，自己都觉得有些羞于启齿。
但话头都开了，必定要硬着头皮往后说的。
“当时婆婆回到家，跟二姐三姐那里说了跟晴儿姐你之间的冲突，两位姐姐也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去劝解婆婆，可婆婆听不进去，还反过来骂两个姐姐，”
“各种难听的话，婆婆都往两个姐姐身上招呼，甚至还把三姐夫送给三姐的那根象牙簪子给摔断了……”
刘雪云送给三丫头的象牙簪子？
杨若晴有点印象，如果没有记错，那应该是他们二人的定情信物吧？
就这么被刘氏给摔了，这……这说点啥好呢！
“后面婆婆赌气不去李家村给大姐送梳头礼，我们几个去了，在大姐面前还要强颜欢笑装作啥都没发生，找了借口暂且替娘圆过去了。”
“夜里爹和康小子回到家，听说了白日里的事情，爹和康小子也是跟两位姐姐相同的态度，认为骆家出了那样的事情，人命攸关的，婆婆本就不该在那种节骨眼上挡车，问一些起不到半点作用的废话！”
“他们的这个态度，更加激怒了婆婆。加之公爹数落婆婆不该拿送梳头礼的事赌气，没有分寸，婆婆更加不高兴，当天夜里就气到没有睡觉，把我们挨个的点着名骂了一通。”
“当天夜里，公爹都没有动真格，反而还规劝婆婆收敛脾气，因为隔天大姐要回门。”
“婆婆嘴上答应的好好的，可是隔天当康小子和铁蛋去接大姐回门，婆婆当着大姐和大姐夫的面，再次把这事儿闹腾起来，不依不饶，谁劝都不行。”
“爷奶也在场，连奶奶都镇不住婆婆，最后公爹掀了桌子，打了婆婆一巴掌。”
第10957章
“婆婆摔倒了门槛上，门牙磕掉半截，痛到当时就晕死过去。”
“请了旺生哥过来看了，说是气血攻心，开了药吃了，也给断了的牙齿做了处理。”
“可到了下昼，婆婆就说不出话来了，那喉咙里就好像卡着一个东西，只能发出‘啊啊"的怪声音，就好像……好像在磨刀石上磨菜刀的那种声响，怪难听的。”
“她自个越是说不出来就越着急，晕死过去好几次。”
“福伯和旺生都束手无策，刚好那当口三姐夫过来接三姐，他们合计了下，把娘送去镇上医馆，算起来，都快四天了……”
“三丫头两口子还真是不错，簪子都被摔断了，还能去病床前伺疾。”杨若晴说。
刘金钏笑容有点苦涩，眼底掠过一丝黯然，“那能咋样呢？用三姐的话来说，生亲了呀，不去伺疾，总不能看着婆婆她那啥吧！”
就算是她这个儿媳妇，若不是因为柱子太小了，身边离不开她，不然她肯定也是要去镇上医馆伺候婆婆的。
不过，等到过几天婆婆情况稳定了一些，二姐三姐们都要回自己家。
到时候天长日久伺候婆婆的差事，到底还是会落回自己这个儿媳妇的肩膀上的。
“那你婆婆现在情况咋样了？可能说出话来？”杨若晴又问。
刘金钏摇摇头：“昨夜康小子回来，说婆婆还是不能说话，这都扎了好多天的针了……”
杨若晴也是微微蹙眉。
突然失声这件事，她前世关注的少，但是也不是完全没遇到类似遭遇的人。
有一段时间她喜欢去小区附近一家早餐店吃那家的锅贴饺，老板娘原本是个白白胖胖很喜欢跟人说笑的性子。
可是有一天，她生了一场病之后嗓子就沙哑了。再后面，声音一天比一天弱下去，期间各种西药中药都吃过，但是效果都不明显。
去医院做了喉镜检查，查出是单侧声道麻痹，得做手术才能治疗。
可这老板娘害怕在喉咙那里动刀子，于是继续采取保守治疗，结果这玩意儿它就一直不好，前后持续了两年，老板娘都说不出话来，从起初被人扼着喉咙的那种，彻底变成了一个哑巴。
做生意很不方便，因为没法跟人语言交流。
甚至有两回跟老板老公吵架都吵不出来，急得两眼一黑当时就晕死过去。
后来痛定思痛不打算逃避了，去了魔都一家民营耳鼻喉专科医院做了手术，往声带的地方做了国外进口的支架，连住了一个礼拜的医院，前前后后花了八个出去，后来就又能说话了……
所以说，在后世的医疗水平下，还是有法子的。
但在这个时代，杨若晴只能在心里为刘氏祈祷了。
在四房跟刘金钏那聊了一会儿，铃兰过来寻了。
“夫人，是嘎公那边过来捎话，让您赶紧过去三房一趟，说是一位叫于忠的客人过来了。”
于忠？
那不是上回大雪封路，对归乡的爹和大安他们施以援手的那个于忠于里正么？
他怎么过来了？
难道是因为之前杨华忠这边送了一大堆年货过去，所以专门过来答谢的？
对三房有帮助的人，在杨若晴这里，那就是真正的贵客。
于是她跟刘金钏这里招呼了声，起身往三房去了。
三房的院子里，停着一辆驴车。
两个有点面熟，但杨若晴却一时叫不出名字的庄户汉子正把驴车上的一头白色山羊往地上拽。
山羊很恐慌，死活不肯下来，在驴车上转着圈子，发出咩咩的叫声。
叫声吸引了福娃和俊儿，俩小孩子都站在屋檐底下兴奋的看着，福娃拍着巴掌，姐弟两个学着山羊的叫声。
而杨华忠和于忠也站在驴车不远处，两人眼睛皆望着那驴车，嘴里兴奋的说着话。
见杨若晴进来，杨华忠赶紧朝杨若晴招手：“晴儿啊，你看呐，你于忠叔大老远专门给咱送了一头羊来，说是过年给咱添道菜。”
杨若晴微笑着过来跟于忠打了声招呼，又看了眼那边已经被赶下了车的羊。
“这羊不错呀，于忠叔破费了。”
看到这么膘肥体壮的羊，杨若晴下意识就想到了自己在县城刚开不久的火锅店，前几天借着骆铁匠在县城医馆住院之机，杨若晴去了几趟天香楼。
每次都是饭点的时候过去，每次都看到大厅堂食刷火锅的顾客坐得满满当当。
到了夜里，就连二楼三楼的包间房都被预定了。
从天香楼如今的新掌柜陈彪那里了解到，火锅生意在县城做的很好，因为这一带的人都嗜辣，所以香辣牛油火锅比三鲜锅更受推崇。
而在香辣火锅里，涮羊肉和涮牛肉片更是食材榜单上，排在必点的首位。
而目前，火锅店的牛肉有稳定的供应商，那就是项家的草场。
等到明年，草场会继续扩大规模，饲养更多的肉牛。
但是羊肉的供养就有些不稳定了。
目前火锅店的羊肉，是去底下散户农户家庭一只一只收购上来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收购了五十头羊，圈在县城城郊一个专门租赁下来的小型草场里，那里是天香楼用来储备活物食材的地方。
等到那五十头羊陆陆续续被刷完了火锅，后续就得去更远的地方收购羊。
没办法啊，望海县这边因为地势，还有大家种植习惯问题，很少有人去养羊。
还有一点就是，羊肉这东西固然美味，却因为自带膻味，很多人在烹饪的时候掌握不好诀窍，烧出来的羊肉口感不敢，难以下咽，而不像猪肉鸡肉那些，烹饪简单。
所以久而久之，在众多的家禽家畜种类里，羊也成了冷门。
然而，现成天香楼里的羊肉火锅，那羊肉是经过了专业大厨处理过的，加之火锅的底料是灵魂，当羊肉跟火锅碰撞，瞬间就激发出一道让人欲罢不能的美食。
尤其是在这寒冷的冬天，喊上三两个朋友，或者一家人，围着火锅涮羊肉。
既全身暖和，又能滋阴补阳，来上一碗正宗地道的羊肉萝卜汤，那可真是快活得赛神仙了！
第10958章
“骆夫人客气了。”一旁的于忠笑着回应杨若晴的感谢，“比起三哥和骆夫人前几日送去我家的年货，区区一头羊根本不算什么。”
杨若晴微笑着点点头，没有继续说话。
因为有杨华忠在，跟于忠攀谈是杨华忠的事，他们年纪相仿，很多方面也很投缘。
果真，听到于忠的话，杨华忠迫不及待的说：“于忠老弟，你说的哪里话？比起锦上添花，你当时对我们一家老小的帮助，那可是雪中送炭啊！”
锦上添花固然好，但是雪中送炭的恩情，却是没齿难忘。
一车年货再贵重，也有个价。
但雪中送炭的大恩情，却是无价。
于忠被杨华忠这番慷慨激昂的话给感动到了，他对杨华忠说：“三哥，那事儿换做别人也会搭把手的，用不着再提，我只是做了我的分内事。”
“不过这头羊我还得说一句，这羊我一个子儿都没花，这是我自家养的羊……”
“你自家养的？”杨华忠诧异，“上回在你家，后院猪圈里并没有看见这羊啊！”
于忠笑了笑说：“这羊当时不在我自家猪圈里养，到了冷天，就送到村里一个亲戚家的柴房里去拴着了，因为亲戚家的柴房里有一头老母猪下了崽，那里暖乎。”
杨华忠恍然。
恍然后更是连连点头。
庄户人家，有时候看待家里的猪牛羊，甚至比看待自己的性命还要重。
杨华忠自己也差不多的。
至于对院的孙家就更是了，这大冬天的，孙家的猪圈里，尤其是下了崽的小猪圈里是铺了厚厚的稻草，甚至大孙氏把人睡觉的被褥都报过去给猪崽子们盖去了。
如若不是担心猪崽们打翻了炭火盆子引起火灾，恐怕大孙氏都要在里面给猪们烤火取暖吧！
“于忠啊，你家这山羊养的好啊，看看这一身羊毛，多好啊！”
“三哥，你难道忘了我跟你说过的？我家几辈人都是羊倌出生啊！”
杨华忠愣了下，想起来了，他发出爽朗的笑声，连连说：“对对对，我想起来了，你确实跟我说过这话。”
“来，啥都不说了，进屋喝茶！”
杨华忠在堂屋招待于忠，就连大安都从书房里走了出来，在旁边作陪了一会儿，方才再次返回书房忙他的事情去了。
先前两个跟于忠同来的庄稼汉子，是于忠一个村的，也是那回铲雪的夜里，跟着于忠去驿站蹭了一顿丰盛饭菜的两个村民。
怪不得杨若晴觉得眼熟，原来果真是打过照面的人。
他们把羊在杨华忠家的后院柴房里安顿好，用绳索套住了拴在柴房的木板车上。
峰儿，福娃，俊儿，全都扒拉着柴房门朝里张望。
小花跟在旁边盯着几个孩子，见杨若晴过来，小花笑着说：“这下好了，尤其是俊儿，今个估计要在这里看一天。”
杨若晴过来摸了摸俊儿的脑袋，又去捏了捏福娃的小脸蛋。
“只要有得玩，这帮小家伙都不怕冷呢。”
再看峰儿，毕竟是比弟弟妹妹们要年长几岁的哥哥，他虽然也站在这里看山羊，但更多的却是帮助娘亲小花照顾两个弟弟妹妹，不让他们跑进柴房里面去上手摸，因为这羊长了角，怕弟弟妹妹们被羊角拱了受伤……
“他们爱看，就让他们看呗，你盯着点就是了嘛，难得他们高兴。”
杨若晴站起身跟小花这里说，“娘在灶房烧饭吧？”
小花看了眼灶房方向：“是啊，我待会让峰儿帮我盯着他们点，我得去灶房邦纳ing烧柴火，不然娘一个人太累了。”
旁边的峰儿听到了这话，立刻挺起胸膛说：“娘，你放心吧弟弟妹妹交给我吧，我今天上昼的功课已经做完了，爹说，我可以出来玩玩。”
小花爱怜的摸了摸峰儿的脑袋，心底都是心疼啊，但是不好讲，因为大安说过，梅花香自苦寒来，宝剑锋从磨砺出。
峰儿是个男孩子，男孩子必须要上进，因为将来男孩子肩上的责任更重。
睁开眼，身边都是需要依靠你的人，尤其峰儿还是长子，将来要照拂弟弟妹妹。
所以峰儿不能懈怠，必须要努力上进。
当然了，幸好大安也不是那种不近人情的爹，虽然对峰儿的学业那块要求严格，但是平时也会适当的给峰儿一些放松和散心的机会。
“好，那你陪着弟弟妹妹玩，有什么情况就喊我，娘去灶房帮你奶奶烧饭。”
“娘，晌午有啥菜？”
“你想吃啥菜？跟娘说，娘再跟你奶奶说。”
“娘，我好些时日美吃酸酸甜甜的锅包肉了，我想吃。”
小花温柔一笑，“这还不简单？娘待会就给你做。”
杨若晴也拍了拍峰儿的肩膀，“锅包肉确实好吃，你小子有眼光。”
峰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娘，大姑，我点菜的事儿你们可不要跟我爹说呀。”
“为啥？你爹还不许你吃锅包肉啦？”杨若晴讶异，“要真是那样，你就大胆的跟大姑说，大姑去收拾你爹。”
峰儿忙地摇头，“不，不是那样的，我爹许我吃的。”
“只是，爹说，男子汉大丈夫要把心思放在学业方面，不要太过重视自己的口腹之欲。”
“我爹还说，口腹之欲对于人来讲，是最浅层的快乐。”
“真正的快乐，应该从书本中去吸取。”
“重视口腹之欲有错吗？哪个人不吃东西？哪个人不想吃好东西？”杨若晴乐了。
别说孩子了，就算是大人，哪个不想吃点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呢？
前几天在县城医馆，医馆灶房的饭菜，大家伙儿才吃了一天半，就都急得嗷嗷叫，死活都不肯再吃了。
直到后来杨若晴待会天香楼的饭菜，看看吧，一个个如同久旱逢甘霖呢，不晓得吃得有多欢，感觉人生都变得有意义了。
何况一个十来岁的孩子？
不过，站在大安的角度，他能说出这种话来，不是因为他故意这么说。
而是在他自己，他应该是真心认为从书本中吸取的快乐，才是精神最好的食粮。
比起山珍海味带给他味蕾的美妙，他更享受知识对他灵魂的滋养。
第10959章
怎么说呢，大安这是学霸的快乐。
而杨若晴主张的，是学渣，乃至普通人的快乐。
学霸的快乐不是学渣和普通人所能体会到的。
尤其当着峰儿的面，杨若晴肯定也不能太过的去打压大安，这对大安的严父形象也不太好，将来管束不住自己的孩子们。
所以杨若晴对峰儿说：“你爹说的也有理的，你要听你爹的话，好好念书。”
“不过呢，现在是回老家过年，咱享受这过年假的时候，你可以不用那样约束自己。”
“想吃什么酒跟我们说，你爹是明事理的人，他肯定是理解的。”
“真的嘛？”峰儿还有点半信半疑。
“当然真的，你这傻小子，大姑啥时候说过假话？”
一旁的小花也微笑着轻轻点头：“当真呢，你爹疼你，他是希望你不要把过多的精力放在吃喝这块，但你好好想想，从小到大，你想吃的东西，想玩的东西，你爹真的那般不近人情从不满足你么？肯定不是啊，对不对？”
峰儿歪了歪脑袋，在仔细回想，然后脸上露出了天真无邪的笑容。
杨若晴和小花也相视一笑，又叮嘱了几个孩子几句，方才结伴去了灶房。
在去灶房的路上，杨若晴对小花说：“大安那边，回头我找个时间还得跟他说说。”
“他对峰儿有要求，这个我理解，毕竟是长子。”
“但孩子的天性是爱玩，等过了这几年，有些东西，你给他玩，他都不想玩了，咱也不能剥夺孩子的童年。”
“诶对了花儿，你平时在京城，也私底下跟大安那里说说呗，别让他对峰儿要求太严格了。”杨若晴忽然又对身旁的小花说。
“姐，这些话你去说，比我去说更好。”小花低着头说。
“你是姐姐，大安听你的，我说了，他说我慈母多败儿，反倒还会对孩子更加严厉，我不能去说。”
杨若晴扭头打量着小花，看到小花脸上那羞愧，又纠结的表情，杨若晴大概也能猜到些什么。
“哎，这大安啊，他自己从小就上进，自律，念书那块从来不需要别人督促，完完全全都是靠他自己。
“但是人跟人不一样的，有的人适合那么拼，有的人却不适合……”
小花突然就有些紧张，环顾四下，确定大安并没有往这边过来，她压低了声对杨若晴说：“姐，这话可不能当着大安面说，他会不高兴的，他会认为咱是要峰儿做一条咸鱼。”
杨若晴握住小花的手，安抚着她的紧张。
“你放心，我又不傻，怎么可能跑去大安面前说嘛！我也就是私底下跟你嘀咕嘀咕。”
“我只是在想，对峰儿的学业，不可能说完全不督促。”
“但任何事情适可而止，量力而行，状元爹生出来的儿子，也不一定就能考上状元，凡事不要强求，只要孩子们长大了，有赚钱吃饭的能力就可以了。”
有些话，杨若晴不能直接说。
那就是每个人能爬到什么样的高度，其实从一开始就能看出端倪。
就拿大安打比方，出生乡下，最早念书是在村子后面半山腰的学堂，启蒙老师是杨若晴从镇上请回来的老秀才。
凭着这样的师资力量，一路走向京城，成为皇帝钦点的状元郎，成为天子的门生。
可想而知他一路走来，要遇到多少强者，全国上下那么多聪明人，有的甚至是家族传承，书香世家，从小就在那种氛围里耳濡目染被熏陶。
可是那些人依旧成了大安的手下败将。
这说明什么？
说明汗水和付出固然重要，但天赋却是关键。
天赋到位，同样的课文别人背一天都背不下来，你扫一眼就能过目不忘。
很多东西有时候就是这么神奇，你还别不服气。
将大安的发迹史跟峰儿一比，讲真的，峰儿真的欠缺了很多火候。
所以，大安如果想把自己当初那条路，在峰儿身上复制一份，注定是行不通的。
到最后不仅大安自己被失望到了，也让峰儿身心俱疲，自信心大挫！
“姐，是我不好，是因为有我这个愚笨的娘，才拖了峰儿后腿……”
“花儿你可别说傻话了。”杨若晴轻轻拍了下小花的手臂，打断了她的话。
“龙生九子，每一个都不一样。就算是皇帝家的皇子们，能当皇帝继承大统的，也始终只有那么一个。”
“而且往往那一个，并不是最优秀的，却是最合适的那个。”
“咱是姑媳，也是姐妹，咱说话也就不藏着掖着，”
“你也是陪着大安长大的，你也清楚大安这一路念书上来的进度，”
那真的是开了外挂了。
用杨若晴的理解，完全就是从穷山沟沟里一路念到了北清魔都哈工这种……
而且进校之后，依旧是年级前三的好成绩，不然也不可能见到皇帝的面，走上金銮殿……
“我们都知道峰儿在念书这块的天赋是不如大安，但是，这并不代表峰儿不行，也不能说是你愚笨拖了峰儿的后腿。”
“咱峰儿考不上状元，也能考进士啊，再不济，举人也不错啊。”
“总而言之，优不优秀，要看跟谁比。”
“姐，你这么说，我心里又稍微好过了一点点，有时候我在旁边给他们父子整理衣物，听到大安训导峰儿，说他不类己……我心里就特别的羞愧！”
杨若晴又在心里把大安骂了几句，嘴上继续安抚小花：“大安他那必定是训导的时候有点上头才说的气话，你说你也是，咋能把他的气话听到心里去呢？你可真傻！”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灶房门口，都默契的打住这个话题。
因为这个话题若是被灶房里的孙氏听去了，又会多一个心疼峰儿，从而谴责大安的人出现。
而且，不像杨若晴和小花这样属于有理智能控制，还会在峰儿他们维护大安的严父人设，孙氏是峰儿他们的祖母。
隔代亲很凶猛的，会让孙氏护犊子护到不能明辨是非黑白，到时候反倒误事了。
“总之，这事儿回头我找大安那沟通下，没事的。”进门前的最后一瞬，杨若晴又给了小花一颗定心丸。
第10960章
一脚踏进灶房，扑面而来就是热辣滚烫的农家风味菜的香味！
杨若晴从这一众香味中，精准的定位到了辣椒，花椒，麻椒的身影……
这几剑客讲真的，确实是食材这块必不可少的灵魂伴侣，有他们几位在，哪怕炒鞋底板子都下饭，下酒。
对于杨若晴来说，吃喝这一块没啥要忌口的，但是对于刚从县城回来的杨华忠来说，估计看到这些菜，会有些迟疑了。
“娘，我来帮你。”小花上前去，摘下墙壁木桩子上挂着的围裙系到腰间，目光已经在灶房里找活了。
孙氏说：“食材都切好了，放在这边案台上呢，你们瞅瞅可够。”
案台上，切好了的半成品肥肠，半成品猪心肺，焯过水的鸭子和排骨，在锅里煎得两面金黄的大草鱼……
“哎哟娘啊，你这都把事情干了个七七八八嘛，我们只要随便收个尾就行了。”杨若晴笑着说。
目光扫过那猪肠子和猪心肺，那是前两天他们还在县城的时候，长根叔家提前杀年猪，特地送过来的。
昨日杨华忠晌午到家，下昼啥活不干，卷起袖子蹲在池塘边灌猪大肠。
来来回回洗了十多遍，光是用来搓洗用掉的麦子粉就两三斤，还搭进去三斤白酒。
用杨华忠的话来说：“这猪肠子洗的忒干净了，生吃都没毛病！”
可清洗的再咋样干净，对杨若晴这种抗拒任何动物肠子的人来说，心理上都有点小膈应。
哪怕你泡在酒缸子里洗，那玩意儿终究都是拿来兜猪粑粑的……
至于猪心肺，杨若晴也不好这一口，总感觉口感有些不习惯。
还是旁边的排骨和鸭子可爱……
“娘，你去歇会，灶房交给我和小花。”
“晴儿，你家里不忙么？你大伯身边不能缺人啊。”孙氏说。
孙氏这话，可就巧妙了。
若是杨若晴是外人，那么听到这话，可能第一反应就是认为孙氏是想要撵她走，不想她在家里蹭饭。
但因为杨若晴和孙氏的关系，以及感情，所以杨若晴根本就不会多想。
并且还知道孙氏这是担心自己待会帮忙烧饭，耽误了功夫，以至于骆家那边有啥事儿找不见她人。
“娘放心好了，我大伯现在情况稳定，没事就在家里坐着，火桶里烤火，跟我大妈说说话呢。”
“再说了，兴旺和平安夜都在跟前，爷几个也有侃大山的人。”
兴旺和平安每天的活计就是早起挑水劈柴，打扫前***院，清理茅厕，洒扫骡马的棚舍，换上干净的草料和水，然后便是一些其他琐碎的事情。
两个人，做这些活计，其实半天的功夫也就做完了，剩下的半天时间完全可以拿来休息。
这休息的时候，经常被骆铁匠喊过来一块儿侃大山。
正因为兴旺和平安以前在别的大户人家做家仆，见过不少大户人家的那些稀奇古怪的事情，所以大家凑在一块儿侃大山，话题也是源源不断的……
至于王翠莲和两个孩子那边，杨若晴也不用担心。
蓉姑，铃兰，芍药……
家里人手充足呢，估计待会晌午饭烧熟了才会过来找她回去吃饭……
但今天，杨若晴却想留在娘家蹭饭了，不为别的，就为了这香辣鸭子……
姐妹两个理所当然的接过了孙氏的锅铲柄，小花掌勺，杨若晴负责灶火，同时兼任一点闲杂活。
比如临时掰几颗蒜头，掐几根葱苗，又或者去灶房的屋檐底下挂着的像红灯笼般的辣椒串串上，扯下两把红辣椒。
小花掌勺，肥肠和猪心肺都是用砂锅来煮，肥肠底下铺的是酸菜，酸菜肥肠嘛，辣乎乎的，很下酒。
排骨都是货真价实的，几乎是从孙家那边买了整扇的肋排过来，焯水之后满满一大盆。
“待会排骨烧土豆，糖醋排骨，排骨炖松茸，做三个硬菜出来。”
“好的姐。”
“鸭子呢？香辣鸭？里面加东西么？”小花又问。
杨若晴说：“家里是不是有板栗？”
“有的，还有芋头呢。”
“那太好了，香辣鸭里面放板栗，既然有芋头，待会搞个芋头粉蒸肉，再来一个芋头点心。”
小花边听边想，目光扫过面前这些食材，笑着说：“再添上萝卜白菜莲藕韭菜莴笋豆腐粉条这些，十来个菜妥妥的了。”
“豆腐？”杨若晴灵光一闪，“铁锅炖鱼和豆腐，千滚豆腐万滚鱼，拿这道硬菜来招待于忠叔他们，我看不错。”
杨若晴她们在忙着烧饭的当口，杨华忠忙里抽闲来了一趟灶房。
“晴儿，烧菜呐？”
“是啊爹，有啥要叮嘱的？”
“那啥，今夜我要留于忠他们在家里住一宿，好好说说话。”
“好呀爹，是该尽地主之谊。”
杨华忠看了眼灶房这忙碌的情景，张了张嘴，又把话给憋回去了。
“爹，你想说啥就直说，忙的是花儿，我就坐这里塞柴火。”
“嗯。那我跟你数个事儿，”杨华忠在杨若晴面前蹲下，“那啥，这趟于忠他们过来，一方面是过来答谢上回那批年货。”
“还有可能是想要跟咱这谋点出路……”
谋出路？
杨若晴眨了眨眼，脑子里将于忠家的大概情况快速梳理了一遍，“爹，若是直接投奔，那就算了吧，我这边要的都是有专项技能的人，不养闲人的。”
“大不了给个几两银子打发了。”
但是，从此以后，这大雪天收留的情分，也就彻彻底底的还干净了。
并且，因为投奔二字，也会让杨若晴这边对于忠他们的品行失望。
杨华忠忙地摆摆手：“不是投奔，人也是明事理的，不可能因为那些情分就白贴上来。”
“人家是有能拿得出来的本领。”
“啥本领啊？”
“养羊！”
养羊？
杨若晴记起来了，先前在前院，杨若晴看到那头山羊的时候，他们就说了，说祖上几辈都是羊倌。
“然后呢？”杨若晴又问。
该不会是想要养羊，然后卖给骆家吧？
如果这样，也不是不可能，她的天香楼羊肉火锅，最缺的就是羊了……
第10961章
但前提是，于忠在养羊这件事上必须靠谱。
“晴儿，于忠想跟咱合伙，若是你信他，他回去就搞羊崽子，养出羊来到时候供你的酒楼，你看这事儿咋样？”
杨若晴刚才在猜测的时候，心理就已经有了盘算。
所以当杨华忠蹲在面前，询问她意见的时候，尽管杨若晴将杨华忠眼底的期许看得一清二楚，直到自家老爹内心深处应该还是很希望能促成这件事。
但是，杨若晴依旧保持着清醒，说：“爹，我们酒楼确实需要稳定的羊肉渠道。”
“我们酒楼花钱，找张三可以，找李四也可以买，唯一的要求就是品质要好，要健康的羊，另外，要量大，供应稳定。”
“若是于忠叔能满足我的几个条件，我当然愿意拉他一把，让他也跟着赚钱。”
“如果他做不到，那不好意思，即便当初他对爹你们施以援手，我也不会拿我生意和酒楼口碑来冒这个风险！”
“希望爹你能理解。”
杨华忠收起脸上的笑容，换了严肃认真的神情。
“晴儿，这是当然，甭管多大的恩情，咱都不能拿家里的生意来开玩笑。”
“这一点，就算你不说，你爹我也是明白的！”
“我晓得爹是明白人。”杨若晴嘻嘻一笑。
杨华忠面色缓和了几分，又问杨若晴：“那这事儿，是让于忠他回头跟你这亲自说？还是……”
“爹，你做中间的传话人吧，把我的意思带给他。”
“若是他能做到，回头我会安排县城酒楼的采办管事去跟他接洽的，一切按照酒楼的章程来。”
也就是说，她这个东家，不可能什么事情都去亲自操办的。
专业的事情有专门的人去做。
届时，这合作的细节和流程，会有采办管事去跟于忠沟通，杨若晴身为东家，在这件事情里，就是给于忠一个去争取羊肉供应生意的机会。
至于最后能不能谈成，这个杨若晴不管，买卖嘛，必须要双方都心甘情愿可好继续进行。
“好的晴儿，那这事儿我来跟于忠那讲就是了。”
杨华忠临走之前，又想起一事。
“对了，待会我去把你大伯叫过来一起吃饭。”
杨若晴想了下，“爹，我不太建议你去叫我大伯来吃饭，虽然你是出于好意，”
“今天晌午一堆的辣菜，还要喝酒，我大伯大病初愈不适合这样的场合。”
“这样啊？道理是这个道理，可咱家来客人不请你大伯过来凑个热闹，不太好啊……”
“爹，没啥好不好的，我大伯能理解。”
“再说了，咱不请他过来，是为了他身体着想，今天这桌菜是我和花儿一块儿烧的，我还不清楚么？除了辣椒就是花椒，除了花椒就是麻椒，就算是你自个，你都要悠着点儿，莫要忘了前夜医馆那个汉子！”
不提那汉子便罢，杨若晴一提那汉子，杨华忠就浑身不得劲了。
他干巴的笑了笑，转身离开之际，刚好看到小花将砂锅里的猪心和猪肺这些东西放到小炉火上慢慢加热保温。
心肝肺？
这下，杨华忠是真的胃里面一阵翻涌，前夜那个汉子咳到最后，吐出一块类似于肺的东西来，血淋淋一块……
看着杨华忠落荒而逃，走的时候还捂着口鼻，一副很难受的样子。
小花满脸莫名，“咱爹跑那么快，难道是被这辣味给刺激到了？”
可转念一想，小花又觉得不太可能。
因为爹从来就没惧怕过辣菜，不管是在家还是在京城，饭桌上顿顿辣椒不能少。
可是看他刚才捂着嘴巴跑开的样子，又是真的很痛苦。
“没事儿，咱爹可能是这趟去医馆，受教育了。想必往后吃辣菜，会有所收敛。”杨若晴笑眯眯说。
心道王掌柜和汪大夫他们还真是牛逼，找到一伙更加牛逼的把戏班子的人，合伙演出那一幕把肺都吐出来的戏码。
亏得他们想得出来，竟然还真把肺给吐出来的！
不过还别说，那个被吐出来的肺，道具做的真没毛病，隔着几步路瞅到，跟真的似的。
“吃辣的吃多了也不好，虽说辣的下饭，但到底还是清淡饮食更健康。”小花喃喃着说。
“我看大安哥看的有些书里好像就那么说来着，他念给我听的。所以我们每次烧饭，都会烧一两个清淡些的菜给他。”
杨若晴道：“说的对，所以往后我们烧菜的风格也要适当改变下，辣的要，清淡的也要多。”
晌午饭烧得快好的时候，杨若晴抽空回了骆家。
骆铁匠已经不在堂屋里火桶上烤火聊天了，而是回了后院屋子里穿着上衣坐在床上，王翠莲在旁边做着针线活。
屋门半开着，虽然不时有风吹进屋子，但骆铁匠都坐在被窝里，腿上盖着厚厚的被褥，上身也穿着棉袄子，手里还捧着一碗茶，所以他是冻不到的。
至于为啥屋门要半开着呢？
因为团团圆圆就在屋门口的屋檐底下玩啊。
今天出了日头，屋檐底下的结了的冰凌在日光下泛出彩色的光芒，俩小家伙想要冰凌玩，可又够不着。
于是铃兰便叫了平安过来给他们俩敲冰凌，他们两个玩冰凌的时候，铃兰寸步不离的跟在旁边，随时掏出手绢儿来擦拭他们的小手。
不一会儿还要将旁边的暖手小铜手炉塞到他们手里，让他们暖暖手。
所以，有了铃兰和平安他们带着团团圆圆玩，随时在旁边照顾着，王翠莲也放心，于是腾出手来坐在屋里，陪着骆铁匠拉着家常，手里还在做着针线活。
针线活是小鞋子，小鞋子却不是团团圆圆的，这是王翠莲给三房的牛牛和俊儿做的，表达一点心意嘛……
杨若晴回来的时候，在前院堂屋没看到他们，于是便来了后院。
在屋檐底下看到俩拿着冰凌击剑的小家伙，杨若晴下意识都冻得打了个哆嗦。
“你们两个击剑要小心点儿，不能照着对方眼睛鼻子这些地方刺，眼睛被会刺瞎的，晓得不？”
“嗯呐！”
杨若晴又驻足看了几眼，两个小家伙的小手都冻得通红，说话时嘴巴里呵出的热气都能看到。
第10962章
杨若晴心说这不愧是孩子啊，真是不怕冷。
拿这玩意儿，还玩的这么得劲，童心能够战胜一切寒冷。
铃兰和平安过来跟杨若晴行礼，杨若晴摆摆手：“你们照看好团圆就行了，待会差不多了就带他们玩点别的吧。”
“是，夫人。”
交代完，杨若晴这才从半掩半开的屋门里进了屋子。
“大伯，大妈……”
“大伯，你咋没在火桶里烤火呢？”杨若晴笑吟吟进了屋子，先朝王翠莲笑着看了眼，然后径直来到了骆铁匠床前。
骆铁匠说：“烤火烤多了容易上火，在火桶里我就想打瞌睡，你大妈说在火桶里打瞌睡最易着凉，我索性就来了床上偎着。”
杨若晴点点头，俯身摸了摸骆铁匠的被褥和垫絮，“嗯，躺着也舒服，脚冷不？我给你灌个热水袋子？”
骆铁匠笑着摇摇头：“不冷不冷，脚非暖的！”
非暖是他们老一辈人的土话，完整的意思就是非常非常非常的暖，是暖的平方或者三次方了。
“晴儿，先前听到动静，你娘家那边是来客了？”
身后的王翠莲端了一把小圆凳子过来给杨若晴坐，问道。
杨若晴赶紧伸手来接过王翠莲拿来的凳子，并对王翠莲说：“是啊，那当口我不是去了四房找金钏么？正说着话呢，我爹过来说于忠叔来了，我就过去打了个招呼。”
“于忠？”王翠莲跟骆铁匠对视了一眼：“这名字咋有点耳熟呢？”
骆铁匠也是差不多的反应，但很快骆铁匠就想起来了，“可是月初你爹他们从京城回来，大雪封路被困在庆安郡过来的那条官道上，那个好心的村民？”
杨若晴笑着点头，“正是他，他就是于忠叔。”
“这大腊月的，他们咋得空过来了呢？是有啥事？”
“许是因为我爹他们前些时日送了一车年货过去的缘故吧，于忠叔带了两个村民帮忙，赶了一头山羊送来我爹家，说过年添道菜。”
关于养羊供酒楼这件事，现在还只是一个存在于双方意向中的事，成与不成，都还说不准，所以即使是面对着骆铁匠和王翠莲，杨若晴也没有说太多。
所以当听到于忠是专门送羊过来，骆铁匠和王翠莲都颇有感触。
“这大老远的，有百来里地吧？”
“对，百来里还要出点头，大概再添上咱村道清水镇的单程差不多。”
“啧啧，跑这么长路专门送一只活羊……是活的还是宰杀好了的？”
“是活的呢大伯，咩咩叫，我弟家几个孩子一上昼哪都不去，就扒拉着柴房门看山羊哩……”
“哈哈哈……”
骆铁匠笑了起来，点点头说：“小孩子就喜欢那个，咱家这两个是不晓得，要不恐怕早过去了。”
杨若晴莞尔，她先前留在娘家那边帮着烧饭，没回来找孩子们。
原本以为他们一会儿就要自己过去的，毕竟嘎婆家就住在隔壁，嘎婆家的表哥表姐表弟都回来了，家里团圆小家伙那是一天要过去无数回……
结果却没想到，今天两个小家伙忙着玩冰凌，还没过去点卯呢！
“我先前在娘家那边帮着烧饭，花儿一个人有些难张罗，我娘要招呼客人，还要照看孩子，我就留那边搭了把手……”
王翠莲和骆铁匠异口同声说：“那是应当的。”
突然，两只小脑袋从门口探进来，团团脆声问：“娘，我刚听到你说咩咩。”
“啥是咩咩呀？”
“哪里有咩咩吗？”
杨若晴微笑着转过身，对团团和圆圆说：“嘎婆家来客人了，客人带来了一只咩咩，就关在后院柴房呢。”
两个小家伙听到这话，眼睛那是一齐亮起来。
“我要去找咩咩玩！”
“哥哥等我，我也去！”
杨若晴赶紧让铃兰跟了过去。
她转过身，笑着对王翠莲说：“那边马上就要开饭，估计今个晌午这两个小家伙不会回来吃饭了。”
王翠莲觉得也是，嘎婆那么疼爱两个外孙，平时是有啥好吃的就往这边送。
这会子饭点两个外孙刚好跑过去玩了，那肯定是要被留下来在那边吃饭的。
“晌午我还让蓉姑给他们做了虾仁蒸蛋，那就留起来，夜里再热一下给他们吃。”
杨若晴说：“好。”
然后，她目光又落到骆铁匠身上：“大伯，先前我爹要过来喊你过去陪客吃饭，被我拦下来了。”
“我说你大病初愈，陪客吃饭不喝酒那肯定是说不过去的，”
“再说了，那桌上十来个菜，七八个都是辣菜，酸菜猪肠那就更是又酸又辣，别说吃了，我担心你嗅到那气味都要咳嗽。”
“晴儿你想的周到，你大伯确实去不了，你做的对。”
王翠莲抢在骆铁匠前面大声赞许杨若晴的做法。
而坐在床上的骆铁匠，虽然眼底悄悄划过一丝失落，但是，想到晴儿也是为自己好，再想想那夜医馆里把肺都咳出来，最后还没救回来的汉子……
死亡的恐惧，赶走了骆铁匠那一丝失落。
“我就是怕你爹过来喊我去陪客，这才躲到床上来的，哈哈哈。”骆铁匠笑了起来。
“不仅是陪客，这腊月谁家有啥喜事儿叫去喝酒，又或是谁家请杀猪饭啥的，我都一概不去的。”
王翠莲停下手里的针线活，拍了个巴掌，有点激动的说：“你要当真能做到，我天天在家给你做好吃的，不放辣的那种！”
“这有啥做不到的？我一个大老爷们，还真能被这嘴巴窟窿给左右了？”
……
事情的最后就是，杨若晴回家转了一圈，跟大伯大妈那里交代了句后，自己也带着两个孩子重返了娘家。
娘几个晌午饭都在娘家解决的。
吃过晌午饭，俩孩子还不愿意回来，留在他们嘎婆家的后院柴房那里接着看咩咩，远远胆子大，还拿着一根萝卜菜叶子去喂咩咩。
杨若晴叫他们回来睡午觉，都不乐意回来睡。
不过看他们这兴奋的状态，就算杨若晴强行把他们押回来睡午觉，估计也是睡不着的。
于是，杨若晴将铃兰换成了芍药，继续留在这边照看他们，自己吃饱喝足回家补午觉去了……
第10963章
夜里，杨华明从道观回来了。
听说了骆铁匠回来，也赶紧来了骆家坐了一会儿。
聊天的时候，骆铁匠亲自跟杨华明那从头到尾复述了‘鞭子"事件。
杨若晴也在旁边坐着，在骆铁匠说起这件事的过程中，杨若晴全程沉默。
而听完完完整整的版本后，杨华明重重叹口气。
“我家那婆娘，不讨喜是真的不讨喜啊！”
“这还是因为在村子里，身边都是亲戚朋友帮衬着，换到外面，就她这种多嘴多舌的性格，又没有眼力劲儿，急事要紧事都拎不清的糊涂脑袋……被人打死都不稀奇！”
骆铁匠眼角跳了跳，“老四，你这说的有点过了啊，四弟妹没你说的那样……”
杨华明还是摇头，“铁匠大哥，大家都是男人，我的痛苦你却不懂啊！”
“娶妻娶贤，我说句不怕天打雷劈的话，要不是看到孙子都出来了，我高低是不想跟她过啊！”
早些年要是一咬牙和离了，也就一拍两散了。
那时候孩子们都还小，除了荷儿，其他都没成年。
而且即便是成年了的荷儿，也是不懂事的，而且还处于失踪状态。
如今，孩子们都成家立业，再跟刘氏和离，孩子们那边难交代。
别看这会子刘氏做的那些事，自己甚至还打了刘氏，孩子们都是站在自己这边。
可一旦自己真的要把刘氏休掉，估计孩子们全都要反对，一个搞不好，自己众叛亲离净身出户都有可能！
“哎，不说了不说了，我这辈子就这么对付着过吧！”
看到杨华明这副对未来两眼一抹黑的样子，骆铁匠想劝慰，却不知该从哪里下嘴。
沉默许久的杨若晴这时终于开了口。
“四叔，不管咋说，四婶是我长辈。”
“这件事，我不会跟她赔不是，因为她的过错带来的后果，是她承担不起的。”
“我们可以两边扯平，然后，我会给她买些礼物安抚她一下。”
“若是她能接受，那往后大家都好。”
“若她还是依依不饶，那不好意思，我以后不会再搭理这事。”
以后再闹，那就是无理取闹，我不会再把你当长辈。
至于两家会不会关系隔阂啥的，一切顺其自然吧。
这趟在县城医馆，为了这事儿，杨华忠，骆铁匠，王翠莲，以及回家后，孙氏，都私底下跟杨若晴聊过，劝过，让她不看僧面看佛面，别跟刘氏较真了……
所以此刻，杨若晴跟杨华忠开诚布公说的这番话，是她最后的底线和让步。
杨华明不孬，自然从杨若晴话里听出了意思。
“晴儿，扯平了，往后谁都不要提。”
“你若买东西给她，我不拦着，但我建议你换个说法，不要说为那事安抚，要说探病。”
杨若晴抬起眼看向杨华明。
杨华明也正一脸真诚的看着自己，眼底流淌着一抹疲惫和无奈。
杨若晴突然发现，这不知不觉间，四叔脸上的褶子多了许多，眼角的细纹也比从前多了。
疲惫的家庭生活啊，让这个四十多，奔五的中年男人的眼睛里渐渐失去了光泽……
“好的四叔，我听你的。”
……
杨若晴没去关注杨华忠是咋样招待于忠他们的，但是杨若晴绝对相信，杨华忠的招待必定是非常的真诚，热情，而且实在。
不过，于忠也就在杨华忠家住了一晚，第二天天麻麻亮就动身回去了。
吃早饭的时候，杨华忠来骆家，杨若晴刚好吃完早饭。
杨华忠便跟杨若晴这说起了他跟于忠说过的话，并且还将杨若晴的令牌转交给了于忠，让于忠回去的时候，经过望海县城天香楼那边，进去找掌柜的陈彪，讲明来意。
届时陈彪，以及酒楼的采办管事会接待于忠，并且跟他商谈羊肉供应这件事……
说完了正事，杨华忠又跟杨若晴这询问起了骆铁匠回家后恢复的情况。
“咳嗽咋样了？”
“好多了，饮食这块严格把控，药也在稳定的喝。”
“那就好，我去跟你大伯说几句话，然后上昼要和你娘一块儿去趟镇上的医馆。”
“去医馆？是看望我四婶吗？”
“是啊！”
“那我也一块儿去吧！”
“也好。”
杨华明昨夜在杨华忠家陪客吃饭喝酒，杨华忠已经跟他那透露了今天要去镇上医馆探望刘氏。
杨华明想到自己自从刘氏发病送去医馆，这都快五天了，自己也一直没露面。
到底自己是个男人，是一家之主，真的把她撂在镇上医馆，也不是个事儿。
何况三闺女和三女婿也有自己的事，这担子还得自己去挑起来，不能给儿女们增添负担。
于是，吃过早饭，当杨华忠赶着马车出来，车厢里坐着杨若晴和孙氏。
马车经过四房院子门口，杨华明已等候在那里。
接上了杨华明，杨华明没有进后面车厢，而是跟杨华忠并肩坐在前面赶车的位置。
孙氏撩起车厢帘布，跟杨华明打了声招呼。
杨华明扭头看到孙氏，并不觉得意外。
但看到坐在孙氏身旁的杨若晴时，杨华明显然有些意外。
并且，他眼角的余光还瞥见杨若晴脚边的地上放着一只篮子，篮子里面装了满满当当的东西……
杨华明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朝孙氏和杨若晴这友善，且感激的笑了笑，“这大冷天的，难为你们了。”
孙氏温柔的笑了笑，“这没啥，去看看四弟妹，也是应当的。”
杨华明点点头，转过头去坐好，后面的车厢帘布也随即放了下来。
在去往清水镇的路上，车厢里的杨若晴和孙氏几乎是没有说话的，因为她们俩都在听前面赶车的杨华忠杨华明兄弟的聊天。
聊天的内容不是天南海北的拉家常，也是不是说光宇荷儿和李老二婚后幸福家庭生活的事，更不是谈论今年过年准备年货的事。
这趟他们俩聊天的话题，有些沉重，压抑。
因为，杨华忠正在询问杨华明，对于刘氏失声这病，下一步的治疗打算。
“要是镇上能治好，那千好万好，万一不行，后面你是咋打算的？”
第10964章
“三哥，这个话咋说呢？”杨华明挠了挠头，脸上的五官都拧巴在一块儿了。
“要是我们四房是家缠万贯的人家，钱在我们眼中就是个数字，那肯定是不计成本的去给她治了，哪怕治到她七老八十岁，实在治不了，咱心里也不愧疚，也算是尽力了。”
“可咱四房的情况你们都清楚，压根就做不出来打肿脸充胖子那种事。”
“所以她这病，我的想法是，尽量治治看吧，关键还得看康小子和她们三姐妹咋想。”
“我这边……我提供不了多少帮助的，我的钱除了上交给家里用作我和铁蛋的口粮钱外，余下的我得一个子儿一个子儿的攒起来，铁蛋能靠的人只有我，哎！”
杨华明虽然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但是表达的意思吧，撸出来就两个：
第一，这事他不管。
第二，他跟原配的几个子女都成年且成家立业了，他跟小妾生的铁蛋，却还在念书。
他得为铁蛋谋划……
“老四，你们四房的情况大家都懂，也确实复杂了些，我们也不好讲太多。”杨华忠道。
“但不管咋样，你嘴里说着不管不管，终究你们是结发夫妻，四弟妹也给你生了几个孩子。”
“不说你，就说我在京城看到的那些大户人家，基本都是三妻四妾的。”
“别说正妻生病要惊动全府，做丈夫的要关怀备至，出钱出力，就连妾生病，都不可能不管不问。”
“所以你对四弟妹，还是得多关怀关怀。就算你拿不出钱来，你的言行举止，你的态度，也得摆正，不然，叫四弟妹，还有康小子他们几个孩子看了寒心。”
身后车厢里，传来孙氏的声音：“四弟，你三哥说的在理。”
“你就是一门心思的为着铁蛋谋划，因为铁蛋没有娘，这咱都能理解。”
“可你也不能太偏心眼了，到时候让其他几个孩子们寒心，等你将来老了病了动弹不得了，”
“到时候他们把你推给铁蛋一个人，他们也学你现在这样甩包袱，到时候铁蛋肩上的负担就重了，我怕你后悔都来不及哦！”
孙氏这番话，就像一把铁锤子，直接就砸中了杨华明的内心。
杨华明被砸沉默了。
杨华忠和孙氏也不继续说他，而是继续赶路。
但是片刻后，杨华明再次苦笑了声，打破了沉默：“三嫂，你说的这个，其实我心里也早就盘算到了。”“若将来我被他们甩给铁蛋，我也认了。”
“但是眼下，我真的得顾着铁蛋，因为我不顾铁蛋，他们姐弟几个，也不会真的顾铁蛋的。”
“老四，你这话就说的不对，”杨华忠沉下脸来呵斥坐在他身旁的杨华明。
“我看你家几个孩子，对铁蛋向来就疼爱，就连荷儿都是这样。”
“几个孩子并没有因为铁蛋跟他们不是同个生母，就排挤他，倒是你，说这话反倒会引起他们兄弟姐弟之间的隔阂！”
“就是，别家兄弟姐妹有隔阂，当爹妈的还得躺在里面调和，你倒好，反过来了。”后面的车厢里，也再次传出孙氏略带不满的声音。
杨华明扭头朝身后的布帘子看了一眼，苦笑说：“三嫂，你以为我想这样啊？”
“站在我这个当爹的立场，我肯定是盼着他们姐弟能和睦。”
“可有些事，不是一个娘胎出来的，他就不一样。”
“没错，几个丫头，还有康小子对铁蛋是还不错，可那也仅限于给点吃喝，送两块衣料之类的。”
“但是私底下，真让他们对铁蛋付出个啥，那是绝对不可能。”
“三嫂你想想晴儿是咋样对大安和小安的，你再想想我家……你自然就懂了。”
因为话题已经涉及到了自己的名字，所以杨若晴也跟着开了口：“四叔，我情况不一样，我比几个堂妹有钱，她们的条件比别人家是要优渥，但她们的条件还不至于像我这样可以随心所以的供弟弟们。”
“但是在她们的条件基础上，我个人觉得她们对铁蛋也算不错了，你别要求太高。”
杨华明干笑了声，“我说这话，可不是拿几个闺女跟晴儿你比谁有钱，我是想说，亲姐弟的那种心意不一样。”
“就算晴儿你没有这样的身家，难道你就对你两个弟弟，还有弟弟们的孩子不好么？”
“那必定也是掏心挖肺，哪怕是个穷姐姐，都有穷姐姐穷哥哥的方式去爱护弟弟们的。”
“但是我家情况不一样，你们只看到表面，看不到里面，这一块，你们要信我，我没有撒谎1”
“不说别的，我就说荷儿改嫁，春霞无处可去这件事，你们看康小子……他可是春霞嫡亲的舅舅，是荷儿的胞弟，他说什么了嘛？”
“没有！”
“他一直都不表态不吭声，还是三丫头顾及姐妹情，把春霞带在身边，但那也是因为春霞都十岁开外的人了，再过个两三年寻个差不多的人家就能给嫁出去！”
“若是春霞是个男孩子，你们看看三丫头可会把他带身边？保准不会！康小子就更不会了！”
“他们对荷儿的孩子尚且如此，何况对同父异母的弟弟铁蛋？那肯定是面子上的手足情啊，所以我这个当爹的要是不趁着我还能挣钱，多给铁蛋攒点钱放到那里，将来铁蛋甭管是继续念书，还是娶亲，盖屋子，谋生计，都困难，因为他的哥哥姐姐们是不可能帮他的，除了逢年过节偶尔去他们家串个门，那或许会管一顿饭……”
多余的……也没有多余的了。
好吧，提到上回春霞的事情，杨华明第二次将马车上的其他三人给说沉默了。
只能说，康小子没有错，其他人也没有错，春霞这件事上，大家各自都有自己的难处。
康小子自己的小家庭才刚刚支棱起来，刘金钏刚刚给他生了第一个孩子柱子。
他们还那么年轻，后面肯定是要源源不断的生。
而康小子自己的能力有限，并不是什么有钱的舅舅，康小子自己嘴巴豁了一块，原本多半是会孤独终老的那一类人。
第10965章
是刘氏留给了他一个糊口的摊位，然后杨若晴这边照拂他，镇上天香楼的一些蔬菜瓜果都让康小子来送，让他有一条稳定的销货渠道。
可即使那样，他赚的钱也顶多管家里人温饱，没有余力去做一些让人称赞的事情。
至于哥哥养弟弟……放眼长坪村，你见过谁家这样了？
所以，杨华明处处为铁蛋着想，甚至不惜让原配和原配的儿女们感觉到偏心……这也就不稀奇了……
一碗水，永远都端不平。
所以最后，这个话题不了了之。而对于刘氏后续的治病安排，杨华忠他们也都默契的在心底打定主意不再多问了，这些事情留待三丫头他们姐弟几个去商量吧。
几里地很快就走完了，当马车从镇子南门进去，经过白梅斋门前，一眼便看到铺子前面往街面上延伸的棚子底下，蒸锅水炉子案板这些东西一字摆开，那一笼笼的蒸屉堆得比人还要高。
大蒸屉里是比拳头还要大的包子馒头，白馒头，玉米面馒头，红糖开化馒头，以及五颜六色的发糕。
小蒸屉里是各种馅儿的蒸饺，每一只饺子都包得非常的有型，有的像柳叶，有的像小元宝。
此外，水炉子里面还在煮面条和水饺馄饨，旁边的火炉子上面架着一口老大的平底铁锅，刚出锅的生煎包和煎饺滋滋响，大白正往里面撒葱花……
“哎呀妈呀，大白这小子可以啊，早点铺子被他支棱起来了！”
杨华明看到白梅斋门前的盛况，外面排着队买早饭的百姓，里面大厅里堂食也坐得满满当当。
“就不说晌午还卖饭了，冲着早上这一波进项，就够他们赚的了！”
杨华忠也看到了大白在那里忙活着，嘴巴上还戴着一只口罩，手上也带着一副手套，头上还戴着一只帽子。
杨华忠暗暗点头，且不管白梅斋的后院灶房脏乱成啥样，就冲着人前这副整洁的行头，就会很吸引顾客的青睐。
“看着花样还真不少，我都饿了，要不咱去照顾下他的生意？”杨华明又提议。
杨华忠有些迟疑。
“还是……算了吧，自打梅儿改嫁给了徐元明，咱们这些舅舅好像都变得不那么名正言顺了。”
说到这个，杨华明先前那股子见到外甥早点铺子的亢奋劲儿也就下去了。
“哎，确实，大白小黑这两小子，连亲娘都不要了，何况咱这些舅舅呢？”
“算了算了，先去医馆吧！”
马车径直从白梅斋前经过，杨若晴也放下了车窗帘布。
然而，当马车快要从铺子前面行驶过去的时候，后面突然传来大白的喊声。
“三舅？四舅？”
马车停在路中间，杨华忠和杨华明兄弟皆扭头往后面看。
果真看到大白正快步往这边追来，有一只脚有点跛，所以走不了太快，而且走起来的时候，显得有点一跳一跳的，有点影响美观。
但即使如此，他脸上却是挂着惊喜的笑容。
气喘吁吁的来到马车车头附近，仰起头笑呵呵跟杨华忠杨华明打招呼：“我刚还以为是自己眼花呢，没想到真的是两位舅舅。”
杨华忠和杨华明都笑了笑，听到大白问他们：“两位舅舅咋从我铺子前过，也不进来喝口茶水呢？”
杨华忠说：“我们赶着去办点事，见你早上忙，就没想去叨扰。”
杨华明从旁补充道：“你三舅说的对，待会办完事回头的时候，若是你得空，我们就进去坐坐。”
大白听到他们的话，又扭头望了眼自家铺子前的盛况，脸上的笑容也更浓了几分，还带着些许骄傲和自豪。
他指着街道对面那间关了门的铺子，对杨华忠和杨华明说：“前阵子搬来了一家早点铺子，跟我门对门打擂呢，后来比不过我，灰溜溜关门大吉了。”
“这条街上的街坊，还有来镇上赶集的十里八村的村民，都喜欢来捧我的场，早上这一波是我店里最忙的。”
“等到忙过这一阵，上昼就清闲下来了。”
“对对，确实是这样的。”杨华忠他们都附和着点头。
大白又看向车厢里。
想问，欲言又止。
里面的人好像预感到了他的感觉，一只白皙骨干的手将帘布挽起一些。
“大白，你回去忙吧，我们回头有空再聊。”
大白看清了车厢里的人，除了杨若晴，还有坐在她身旁，正朝自己温柔笑着的三舅妈孙氏。
大白忙地退后了一步，跟孙氏和杨若晴问好。
“三舅，三舅妈，四舅，晴儿姐，你们还没吃早饭吧？去我铺子里随便对付一口，可行？”
杨华忠还没来得及拒绝，杨华明已经开了口：“好啊好啊，你这外甥太客气了……”
杨华忠却阻止了：“大白，实不相瞒，你四舅妈生病在在医馆住了几天，我们赶着去看看她，就不吃了……”
“原来四舅妈生病了啊？这我还真没听说，病得不重吧？”
“不妨碍性命，就是嗓子的问题。”
“哦……不过镇上医馆大夫医术高明，我四舅妈肯定会没事的。”
“多谢你吉言。”
“舅舅们等等，我去去就来，一定等我……”
大白招呼了一声，转身一瘸一瘸往回跑，留下马车上几人面面相觑。
杨华明说：“大白该不会是要跟我们一块儿去医馆吧？”
“照理说不能，他这铺子这么忙，哪里抽得开身呢？”
“那他让咱在这等，是要干嘛呢？”
猜测的当口，大白又一次气喘吁吁的折返回来。
他将一只热腾腾的油纸包塞进车厢里，塞到孙氏的手里。
“三舅妈，这是我们铺子里新出的生煎牛肉粉丝包，请您和表姐帮我把把关。”
另外，他又将一只鼓胀胀的油纸包塞到没有赶车的杨华明的手里。
“四舅，铺子里的早点我每样捡了几个，劳烦你带给我四舅妈，我记得她好这一口。”
“回头你们回家的时候，要是得空，就来我这坐坐。”
说完这些话，后面铺子那边有伙计在喊‘掌柜的"，大白扭头朝那边应了声，又对马车上的杨华忠杨华明他们笑着摆了摆手：“我就先过去了，你们赶车慢着点儿。”
第10966章
杨华明抱着怀里热腾腾的油纸包，油纸包里，不仅有刚出锅的炸得酥脆的大油条，还有散发出香气的糍糕，春卷，圆溜溜的大芝麻球……
杨华明狠狠吞了口口水，扭头望着大白一瘸一拐走远的背影，砸吧着嘴说：“这小子，看来是真的转性了？晓得认人了？”
杨华忠也是望着大白离开的方向，满脸感慨。
“两个孩子的爹了，成熟了，也稳重了。”
孙氏怀里也抱着一团早点，在这寒冬腊月里，抱着这热腾腾的早点，不仅手掌心里暖乎，心里也暖乎。
孙氏说：“要是梅儿晓得大白如今这样懂事了，肯定欣慰。”
杨若晴听到孙氏这话，表情有点怪异，“娘，你这话说的……好像，好像我姑……”
孙氏这语气，这语言组织方式，通常情况下都是用在对方已经去世了，九泉之下得知家里后人懂事了，出息了，所以在那边由衷欣慰……
经杨若晴这么一点破，孙氏自己也砸吧过来味道。
车厢前面的杨华忠和杨华明也都有这种感觉。
孙氏对此很尴尬，忙地解释说：“我、我这嘴巴真是不会说话，我的意思是，梅儿一直就是担心她改嫁给了徐元明，怕大白和小黑跟我们这边彻底断绝来往，”
“但她已经不是老王家人了，没有立场再去教导老王家的子孙跟我们老杨家亲厚。”
“娘，你不用这样慌张解释，你的意思我们当然明白呀。”
杨若晴捂着嘴偷笑，“我爹和四叔也明白，是吧？”
帘布前传来他们二人的应和声，“是的，总之，大白懂事了，这是好事就对了。”
“走吧，不耽误了，去医馆也让我家那个馋嘴的婆娘尝一下这些小吃。”
马车继续前行，一路不再耽误的往医馆那边去。
杨华明嘴里说着把这些早点带去给刘氏尝尝，结果，抱在怀里还没过一下，那些香味源源不断的撩拨着他的鼻息，他忍不住把手往里塞，想要拿一根油条出来吃。
正在赶车的杨华忠斜眼看了眼杨华明，“干啥？偷吃？”
杨华明嘿嘿笑着，“哪有啊，我是想拿一根出来跟三哥你分着吃呢！”
杨华明那点小心思，杨华忠能不清楚？
明明就是他自己忍不住猪瘾犯了，想吃，还要拉个垫背的。
“分啥分？你看我这赶车，有手拿东西吃？”
杨华明嘿嘿笑，“我来帮你赶车，三哥你吃。”
杨华明伸出手来假装要接杨华忠手里的缰绳，杨华忠直接呵斥他：“去去去，老老实实坐着吧，一会儿就到医馆了，留着给大家一起吃！”
而后面车厢里，却反过来了。
杨若晴正在劝孙氏尝生煎包。
“娘，这个要趁热吃才好吃，软了底部就不酥脆了，而且馅儿可能还会有点腥。”
“你吃一只压压肚子嘛。”
“我不吃，留着待会到了医馆大家一起吃。”
没辙了，杨若晴只能停止规劝。
好在很快就到了医馆，杨华忠将马车交给了医馆里的伙计，四人拎着东西下了马车，从后院径直去了刘氏所在的病房。
镇上医馆的后院病房区虽然规模和占地远不如县城医馆，但是，好歹也是圈起来了一个带拱门的小院子，小院子里面也是有一排六间病房的，而且对面就是医馆的灶房，里面可以为病人提供灶火炉子来熬煮汤药。
而且小院子里还有茅厕，一口水井，以及水井旁边的一块可以用作浆洗衣物的青石头。
墙头和大树之间拉了绳子，可以用来晾晒被子和衣裳。
几人进了病房区的拱形门洞后，杨若晴他们仨就跟在杨华明的身后，让他来做领路人。
结果杨华明自己都止步了，望着面前那六间都严严实实关着的病房门，挠了挠头，露出迷茫。
“四叔，你咋不走了？该不会你不晓得我四婶住哪间病房吧？”
“额……还真被你说中了，我还真不晓得你四婶住哪间屋子。”
杨华忠听到这话气不打一处来，“你说你这丈夫当的，哎！”
孙氏赶紧打圆场：“路长在嘴上，咱随便找个人问下。”
可是此刻，这院子里很安静，竟然一个人都没看见。
杨华明说：“我去一间一间屋子的找得了！”
杨若晴却拉住他，“四叔不要莽撞，万一病房里有其他女眷，不方便。”
万一人家正在换衣服，或者在马桶上小解，你这贸贸然把门推开伸个脑袋进去，不得把里面的人给吓坏呀？
再者，人家若是真的在做哪些事情，那门必定也是从里面上了栓的，你也推不开。
如果强行撞门，那像什么话？指不定要惊动医馆里的大夫和伙计过来，把你当做暴徒和流氓。
虽然你不是，这是一个乌龙，可到底耽误时间，还闹出笑话让别人看。
犯不着，真的犯不着。
“这也不行，那也不成，那你们说咋整嘛！”
“四叔莫要急躁嘛，我喊一声不就行了么？”
“晴儿，这个点，咱站在外面喊，会不会惊扰到病房里的病人啊？”
毕竟，这里的情况特殊，都是一些生病的人，很多人也许夜里被病痛折磨的睡不好觉，天亮才沉沉睡去。
还有就是，现在这个点是吃早饭的时间，搁在外面街道上，譬如大白的早点铺子跟前，确实是顾客里三层外三层，但那是在外面。
而在医馆后院的病房区，却又是另一番景象，关于这一点，前几日杨若晴他们在县城医馆就深有体会。
“哎哟喂，那可咋整？难不成咱要拎着东西站在这寒风里等？这找个人咋这么难？”
“一点都不难，看我的！”
杨若晴往后退了两步，将拇指和食指捏了个圆圈，放到嘴边用力吹了一下。
杨华明他们看着她吹，原本以为她是在打口哨，待会这清亮的口哨声不得吵醒屋里的病人们啊？
没成想杨若晴唇边发出来的声音，竟然是喜鹊的声音。
仿佛有一只喜鹊登在树梢，正歪着脑袋发出啾啾的叫声。
“嘿，这叫的还真像啊，待会把真喜鹊给招过来了。”杨华明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