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37章
所以，刘氏无视曹八妹那有些僵硬的笑容，还有准备往回缩的脚步，刘氏加大了力度接着对曹八妹说：“八妹呀，咱这些养闺女的，当初接二连三的生女娃子，被人瞧不起哦！”
“人都说女娃子是给别人家生的，是赔钱货，没意思，”
“哈哈，如今长大了叫那些当初瞧不起咱的人睁大眼瞅瞅，女娃子虽说是嫁给别家做儿媳妇，可这女娃子好啊，逢年过节不忘孝敬娘家爹妈。”
“鱼肉烟酒衣裳鞋袜，农忙时候还能过来搭把手。”
“娘家爹妈啥时候在家里住的乏了，一声招呼，就叫女婿过来接过去吃顿饭，换个胃口，多好！”
“八妹，你说我说的是不？”
“是是是，四婶你说的都对，我不跟你说了，我家勇孝困了，我带他回屋睡觉去！”
“八妹，这不能吧？你家勇孝不是才起床的么？咋这么快就又困了呢？”刘氏一脸讶异的询问着。
曹八妹干笑了声，“呵呵，四婶你这话说的，小孩子犯困这不是很常见么？”
刘氏却摇头，“不是啊，小孩子犯困是常见，可也要看啥情况嘛！”
“像我家柱子这种还不到百日的婴儿，犯困那很正常。”
“可你家勇孝马上就一岁了呀，照理说精力该旺盛才对，咋这么焉儿吧唧的呢？”
曹八妹眉头倒竖，脸上笑容荡然无存，语气也冷了几分，“四婶你瞎说个啥呢？我家勇孝活泼着呢！”
“哈哈，我也是好意嘛，我这不是怕你家勇孝是哪里不痛快，孩子才绵软没劲儿犯困的嘛！”
“谢了，但我们勇孝不需要你的好意，你那点好意还是留给你家柱子吧，”曹八妹说，“才不到百日的孩子，就被抱到风口上吹了这么久，你这个奶奶也是心大！”
“嗨，我家柱子强壮着呢，像他爹，像他娘。”
本身，孩子像爹娘，这句话本身也是一点毛病都没有的。
可是，当刘氏故意在这几个字上加重语气的时候，落在曹八妹的耳中，味道就又变了。
像爹，像娘……
这是内涵我家勇孝有爹生没爹教么？
曹八妹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招呼都懒得跟刘氏那里打，抱着勇孝转身就准备回小二房的院门。
刘氏看到曹八妹朝自己吐唾沫，也毫不客气的朝地上吐了一口，抱起柱子说：“走咯柱子，咱回屋找爹去咯，奶奶胳膊抱酸啦，叫你爹抱你好不好呀？”
刚转过身的曹八妹听到这话，气到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
正准备喊住刘氏当面把话说开，省得以后大家一起带孙子，她还这样不阴不阳的，惹人闹心。
结果一转身，就看到骆家的院门被那个叫平安的下人推得两面敞开。
然后，兴旺赶车，杨华忠坐在旁边，后面是车厢。
再旁边，杨若晴牵着一匹马也出来了，身后还跟着大安和孙氏他们这些送行者。
“晴儿，你们这是要出门吗？”曹八妹诧异询问。
刘氏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抱着柱子往这边凑。
“晴儿，三嫂，你们搞这么大阵仗是要上哪去呀？”刘氏也好奇的问。
同时还去拉扯怀里襁褓中的柱子，用柱子根本就听不懂语言，甚至还带着夹子音说：“柱子ye--，快看哪，这是啥？这是马啊~”
如果换做其他任何时候，不管是刘氏，还是其他带娃的妇女，但凡在这样的场合下说出这样逗弄孩子的话来，作为孙氏和杨若晴他们，又或者杨若晴。
大家多会或多或少出于捧场，出于礼貌，出于修养，也会去附和几句，跟着一块儿逗弄几下对方家的孩子。
但是今天，这样的场合，骆家人，甚至杨华忠和孙氏大安他们，心情都如同放在油锅上煎熬着的。
杨华忠坐在前面要兼顾着马车头，杨若晴牵着马，还在跟孙氏低声那交代着事情，毕竟今天去县城，这两天估计都不会回来，她起床到现在都还没来得及去娘家那边看两个孩子呢。
试问哪里还有心思去顺应刘氏的话，帮着逗弄柱子？
再者，柱子这孩子，白天还不到，别说拿马儿来逗弄他引起他的注意了，这么小的孩子，他现在估计只对他母亲刘金钏感兴趣。
前提还是他在犯困或者饥饿的时候，这时候对充当粮仓的刘金钏会有反应，至于其他的人物，不会有感觉。
还有就是，杨若晴实在有些受不了刘氏这夹子音……
所以大家都很默契的忽略了刘氏，杨若晴对曹八妹那回应道：“我大伯生病了，送他老人家去医馆看看。”
生病了？啥病啊？严不严重？
人呢？该不会是在车厢里吧？是去镇上医馆还是去县城医馆啊？
当天去，当天回吗？
另外还有，病的很严重还是咋地啊？咱村里的村医福伯旺生父子治不了吗？
一时间，曹八妹的脑子里闪过一堆的疑问，但是，聪明人就是如此，她看到杨若晴和杨华忠他们的脸色，哪怕她肚子里装了再多的疑问，此时也绝口不问第二句。
甚至，她脚下还往旁边让了让，让出道儿来，站到了马车后面去，尽量忽略自己的存在。
而刘氏，耳朵动了动，在回过味来杨若晴的那句回应时，她猛地抬起头，双目放光的盯着车厢。
“哎呀妈呀，铁匠哥生病了？那不能吧？在我印象里他可是铁打的身体呢！”
孙氏回应了刘氏：“话不能那么说，是人都会生病，铁匠哥生病也不稀奇，生病了瞧大夫就是了。”
刘氏连连点头，抱着柱子又往马车车厢这边凑，“那啥？铁匠哥是在车厢里不？我给瞅瞅看看啥情况了？照理说，不严重吧？”
“对了，还有翠莲嫂子，咋也没见着她人呢……”
一连串的问，像个好奇宝宝，因为她抱着孩子还往这边来凑，搞得兴旺赶着马车爬上院门口的大路斜坡需要往左边掉头的时候，她就卡在后车轮子那个地方。
吓得兴旺赶紧勒住缰绳，不让马儿继续往前，
第10938章
于是，马车就处于一个半上坡的状态，马儿僵在原地脑袋扬起来，打着响鼻，它们都非常的不舒服和不满。
杨若晴看到这类似于生手科目二半坡停车的画面，严重火星子直蹦哒。
她抬起手里的马鞭朝着卡住了后车轮子还不自知，抱着孩子还要往前凑，伸手摸撩车厢帘子的刘氏的手背狠狠抽了下去。
“啪嗒！”
那一下，够刘氏喝一壶的。
她尖叫了声，缩回手，刚要发难，杨若晴就已经冲上去揪着她后面衣裳领子拽到了一边。
“去去去，别挡着路，没点眼力劲嘛！”
推开了刘氏，杨若晴又吩咐兴旺：“赶紧的，不然天黑了医馆打烊了！”
兴旺点头，缰绳一松，两匹马儿骤然发力，拉着马车冲上了大道，径直往清水镇的方向奔去。
而杨若晴则翻身上马，临走前扭头对孙氏和大安说：“你们赶紧回去吧，有消息我会打发人送回来，不要担心！”
大安点头。
孙氏则上前两步对杨若晴叮嘱：“好好照顾你大伯，去了就是一门心思的治疗，莫要急躁，这过年还有好多天呢，真不急，啊！”
杨若晴点头，目光收回之际又扫了眼旁边满脸怨气的刘氏，杨若晴冷冷瞪了刘氏一眼，眼底尽是警告的意味。
这个警告，让刘氏缩起了脖子，啥话都不敢说了，一直等到杨若晴骑着马离开，刘氏方才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的她立马就活了过来，将自己被马鞭抽得出现了一道红印子的手背伸到孙氏面前。
“三嫂，这个你咋看，给个话吧！”
手一伸，两张薄薄的嘴皮子上下一顿碰，摆出一副受害者占据了理儿和道德高度的姿态，然后就要孙氏给个交代。
孙氏先前看杨若晴拿马鞭抽了刘氏手背一下，心就已经提起来了。
就担心这事儿没得完，待会刘氏肯定要***，所以刚才送走了骆家人，孙氏正准备脚下开溜，没想到刘氏就已经拦住了，而且已经开始了讨要说法。
孙氏看着刘氏的手，脸上陪着小心翼翼的尴尬的笑。
“她四婶，你莫要怪晴儿，实在是她大伯生病了她着急呢！”
“你是不晓得铁匠哥他这病……”
刘氏用摇头来打断了孙氏的话：“现在甭跟我说那些，先前我问那些，没人搭理，我就自个去看，去瞅，结果被晴儿给抽了一马鞭！”
“这会子我啥都不管，不问，也不想晓得，我就问三嫂你，这红印子你就看咋说吧！”
刘氏摆出一副今天孙氏要不为这事儿给出个说法，她就不罢休的架势。
孙氏满脸为难，跟刘氏那好言好语的说：“我帮你揉揉？我家里还有药酒，帮你擦擦？”
“我家没有药酒？我可不稀罕药酒，我就是要一个说法！”
眼见孙氏是招架不住刘氏的，大安来到孙氏跟前，将孙氏护在身后，并对刘氏说：“四婶，我大姐并不是有心要抽你马鞭，当时情况危急，你又刚好卡着马车后轮子，马儿进退两难。”
“我希望你能理解，至于你手背上的红印，连皮外伤都没有形成，你如果要讨个说法，我替我姐向四婶赔个不是！”
大安朝刘氏作了个揖，随即站直了腰杆，不卑不亢的说：“稍后我给四婶送药酒，或是四婶想要什么吃食，尽管开口，侄子愿意弥补。”
刘氏听到大安这番话，撇撇嘴，嚣张的气焰依旧在，但是目的却已经达成一半了。
“不愧是念书人，就是讲理，不像晴儿像个女土匪似的，只管抽，抽完就跑，连句交代都没有，不把长辈放眼里！”
对于刘氏这番数落的话，大安没有多跟她做口头的辩解。
跟一个难缠的妇人做口头之争，这本身就是一件错误的事情，大安先前之所以说那么多，是为了帮孙氏解困。
如今目的达到，大安自然不愿在这里多待，于是带了孙氏走了。
刘氏还想追上来找孙氏再要几句安抚的话，她觉得自己受委屈了，而且大安刚还表态了。
结果，被曹八妹拦住。
“四婶，差不多得了吧，你也不想想人家骆家这会子一摊子的事儿，你手背上那点玩意儿你就不要再拿出来说事了！”
刘氏一看曹八妹站出来说话，气不打一处来。
她把手背往曹八妹面前伸，“你看你看，晴儿拿马鞭子把我的手背抽成这样，屁都不放一个就跑了，我一个长辈挨了打，还不兴我说两句啦？”
这话传到了还没走远的孙氏耳中，孙氏脚步一顿，老好人的她脸也涨红了，忍不住就要转过身去为杨若晴分辨几句。
结果，被大安拦住了。
大安朝孙氏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该说的，先前都说过了，接下来不管四婶如何说，说什么，说的多过分，大安的意思是，都不需要再去跟四婶本人辩驳。
因为明摆着是辩驳不出结果来的。
等到回头遇到了四叔，或者康小子，又或者三丫头他们随便一个，到时候再把今天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一遍。
四房其他人，不会像四婶那样。
孙氏大概也明白了大安的意思，所以点点头，装没听到刘氏刚才那番话，跟着他回了三房。
而外面大路上，看到孙氏和大安就这么走了，刘氏也是憋屈。
她又把自己的手再次，更近的往曹八妹面前伸：“你看你看，到底是哪个吃了亏？”
曹八妹站在那里，怀里抱着勇孝，嘴巴却往两边扯出一个怪笑。
“四婶，你用不着把你那手往我面前举了，我只晓得一只巴掌拍不响，为啥咱两个人都站在马车跟前，为啥晴儿的马鞭只抽你不抽我？”
“啥意思？你的意思是该打咯？我活该咯？”
“哈哈，这话我可没说过，四婶千万别往我脑袋上乱扣帽子！”
“那你就别多嘴！”刘氏说。
曹八妹笑着连连点头，“行行行，我不多嘴，我回家去，你这事儿啊你自个找人给你理论去吧！看看别人咋说！”
第10939章
随着曹八妹抱着勇孝钻回了小二房的院子门，大路边就只剩下刘氏和怀里的大孙子柱子。
刘氏气不过，还站在路边絮絮叨叨的谴责这个，谴责那个，冷风一阵阵吹过，怀里的柱子突然就哼哼唧唧哭了起来。
因为刘氏还沉浸在自己的愤怒中，对柱子的哭声置若罔闻，直到四房院子里慌慌张张跑出来刘金钏。
“娘，你咋还跟这站着呢？二姐三姐她们都准备好了，马上就要去李家了，就等你了！”
刘金钏说着，上前来从刘氏怀里接过柱子抱在怀里打量。
“哎呀娘，柱子都拉身上了，衣裳都湿了，你咋也不带他回去呢！”
刘金钏语气里都是焦急，也许还带着一丝嗔怪，毕竟这是自己的儿子，天底下没有哪个当娘的会那么好脾气来面对这种事。
“哎呀呀不得了哇，这外人欺负我也就算了，我自个的儿媳妇都不把我当回事了！”
刘氏突然拍着巴掌，大喊大叫起来。
刘金钏后背一僵，诧异扭头打量了眼刘氏，当看到刘氏那副拍着巴掌，红着眼圈，满脸狰狞的样子，刘金钏真的是一脸莫名。
她也没说什么不好的话啊？咋反应这么激烈？
刘金钏抿了抿唇，本想解释几句，但想到怀里孩子湿漉漉的衣裳，又想起平时康小子告诫她的那些话……
刘金钏打算不搭理刘氏了，抱着柱子跑回了四房院子，先去给孩子换衣裳。
至于婆婆刘氏那边，随便她自个闹腾去吧，用康小子和公爹的经验，每当婆婆这样撒泼的时候，最好的法子就是不搭理！
刘金钏抱着柱子匆匆忙忙回了自己那屋，正在堂屋里准备‘梳头油"礼品的菊儿和三丫头听到外面动静，都探出头来看。
于是便看到这一幕。
姐妹俩对视了一眼，都眉头轻皱。
三丫头说：“娘也真是的，金钏都进了门，她还是这样不管不顾想闹就闹，早晚跟康小子那边离心离德。”
菊儿叹口气，“三妹，你去金钏那屋看看啥情况，我去劝娘。”
“嗯，春霞，你照看下三个弟弟，我和你二姨一会儿过来。”
“好哦。”
将菊儿的两个儿子，三丫头的一个儿子一块儿托付给杨春霞，三丫头和菊儿分头行事。
三丫头进了刘金钏那屋，只见刘金钏正把柱子放到床上，解开了柱子的衣裳检查。
“咋啦啊金钏？柱子咋哭呢？”三丫头进门就问。
刘金钏手里忙碌着，头也不回的说：“拉身上了，难受的哭哦。”
“哎呀，咋就拉身上了？你赶紧给他收拾，我来搞热水给他擦一把。”
旁边桌子瓦罐里就准备了热水，这是家中有小婴儿的人家日常必备的，夏天倒没事，这冷天，热水可少不了。
所以自打进入冬天，四房的烧柴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递增，好在之前李老二往这边拉了好几车硬柴和松毛，把四房的柴房堆得满满当当的。
很快，三丫头就端着调好了水温的热水来到了床边，刘金钏拧了帕子，抬起柱子的小胖腿给他仔细擦拭着身上，后背，大腿这些地方沾着的粪便。
三丫头对此啥都没说，因为她知道柱子先前就被老娘刘氏给抱出去玩去了，金钏一直在堂屋跟她们姐妹在一块儿。
是刚刚，金钏才跑出去的，说好像听到了柱子在哭，等回来，就搞成现在这样了。
可见，柱子必定是在他奶奶身上拉的，而他奶奶似乎对此却一无所知……
所以三丫头心知肚明，不想问了，问出来，八成换来的是金钏对老娘的各种不满，三丫头到时候也不知道该说啥好，于是默默地帮着刘金钏一块儿给孩子拾掇，说的也是待会去李家村的事情……
但三丫头没问，刘金钏却主动说了。
“三姐，咱娘也不晓得是不是在外面跟谁人吵嘴了，我出去的时候她还在那里骂骂咧咧，”
“柱子拉在身上都好一阵了，孩子都难受得哭了，她都不晓得往回走。”
“我就说了一句，我说怎么拉身上了也不带娃回家……结果就惹恼她了，追在我后面又是拍巴掌又是说那些难听的话，好像我和外人合起伙儿欺负了她似的……”
三丫头边听边思考，等到刘金钏话音落下，三丫头说：“好金钏，你听三姐的话，甭搭理她，她必定是在外面跟人说话说得挤兑起来，心里头憋了气呢！”
三丫头的话，像一股暖流，直接就滋润到了刘金钏的心。
“三姐，多谢你理解我，你放心，我不会跟娘计较的。”
“只是，柱子这样，身上湿漉漉的难受，还要被他奶奶抱着站在路边吹风，我心疼娃，又担心娃着凉生病，毕竟他还这么小，百日不到哦……”
说起这个，三丫头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心里把刘氏也数落了个遍。
真是，一把年纪了，都做奶奶了，这点常识咋都不懂呢？
到底是她聊八卦重要，还是小孙子的健康重要！糊涂啊！
“照理说应该问题不大，柱子外面穿了棉衣棉裤，冻不到。”
三丫头说着，拿起旁边被褥上放着的干净的小棉裤递给刘金钏：“快些给柱子穿上，待会再给他喂一回，然后咱就动身去李家村吧！”
刘金钏点头，“好，早去早回来！”
这天寒地冻的，如果不是因为特殊原因要去李家村走动，刘金钏真的哪都不想挪脚。
就待在屋里，除了烧饭吃饭和要做家务的时候下地出屋子一下，其他时候她都喜欢躺在被窝里陪柱子。
柱子饿了就给他喂食，柱子睡着了，她也能跟着眯一会儿，养养精神，感觉很舒服呢！
屋里，三丫头和刘金钏这边并没有聊太多关于刘氏的话题，后面的话题都是关于孩子。
而堂屋那边，刘氏却拉着菊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跟菊儿那控诉起今天上昼，她前后经历的诸多不公！
从杨若晴抽的那一鞭子开始说起，到孙氏的装马虎，到大安的赔礼道歉，最后又说到了曹八妹的落井下石……
第10940章
“晴儿嚣张跋扈，这我是老早就晓得的。”
“就算你三妈装马虎，可大安的话却说的敞亮漂亮，还让我回头去三房吃饭呢！”
“最让我恼火的，其实是你二嫂曹八妹，啥玩意儿啊？不就因为咱家有了李家村的女婿么，她没有了，就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她算老几？”
“对了，还有金钏，也不是好东西，翅膀也硬了！”
“娘，你少说几句，晴儿姐的事情里肯定有误会。”菊儿先是从杨若晴抽的马鞭子事上说起。
“误会个啥呀？手背上都给抽红了，你要不信你看看！”
刘氏再再再一次撸起袖子，将手背伸到菊儿的面前。
菊儿满脸茫然，“哪呢？啥都没有啊！”
“咋可能没有？那么大的一条红印子你看不见啊？眼瞎？”
刘氏闭着眼睛对菊儿就是一通语言输出，输出完了后，准备指那红印给菊儿看。
“咦？奇怪，我的红印子哪去了？”
“难道我记错手了？”她嘴里自言自语着，又抬起另一只手找。
两只手都伸着，两只手都握成了拳头，并着放在面前，左边找到右边，右边找到左边。
“邪门了啊，先前还那么清晰深刻的红印子呢，咋这一会儿功夫就散掉了呢？”
“完球了完球了，晴儿给我这毁尸灭迹销毁证据了，这下她要是不承认，我都没有半点法子！”
“真是奇了怪了，那红印跑哪去了啊？”
“娘你别找了，晴儿姐就算真的拿鞭子碰了你一下，那也是轻轻的，而且那估计是你挡着马车了，而他们又很急，赶着去县城医馆。”
菊儿发挥自己的猜测和理解，开导着刘氏，“下回再遇上类似的事情，你就有点眼力劲儿，自己主动让开，不要跑到马车跟前去挡人家道。”
菊儿话音才刚落，额头就挨了刘氏狠狠一戳。
刘氏咬牙切齿瞪着菊儿，“你个胳膊肘往外拐的死丫头，我跟你说那么多，你倒向着外人说话，我呸！”
“娘，我帮理不帮亲，说的是实在话，你别瞎生气！”
菊儿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在外面，她男人陈彪是现成天香楼的掌柜了。
平时她去酒楼帮忙，从管事到伙计，哪个见了她不得恭恭敬敬的叫一声‘掌柜娘子"？
再者，她是杨若晴的堂妹，东家的堂妹，所以平时在酒楼里，菊儿很体面的，她自己在处理那些人际关系的时候，也拿捏得很有分寸。
今天这事，她绝对相信杨若晴不可能无缘无故就抽刘氏，老杨家长幼有序的道理，每个人都懂，晴儿姐更懂。
“当时肯定是太急了，晴儿姐也就是轻轻碰了一下，娘，你就别再计较了，赶紧收拾收拾咱去大姐家吧！”
“去啥去？我不去，闺女指望不上，女生外相一点不假！”
刘氏留下这话，赌气回了自己那屋，并且还砰一声关上了屋门。
菊儿站在屋门口，呆若木鸡。
而对门屋子里，三丫头和刘金钏也都听到了动静，姑嫂两个抱着柱子来到了门口。
“二姐，咱娘又咋啦？”三丫头压低声问。
二姐先前不是去劝慰娘了么，怎么这还火上浇油越烧越旺了呢？
对于三丫头的困惑和询问，菊儿无奈的耸耸肩，“鬼晓得呢！”
“娘，我是三丫头，我们该去大姐家送梳头油了。”三丫头推开刘氏的屋门，却没有进去，站在门口说。
刘金钏也抱着柱子来到了屋门口，小心翼翼说：“娘，先前我是看柱子身上湿了，天又冷，我怕柱子着凉所以语气急了些，我绝对没有埋怨您老的意思，您老千万别为了我的语气而往心里去。”
刘氏侧着身子坐在床边，手里拿着手绢儿捂着鼻子，正在那里用力的摁着鼻涕。
听到刘金钏的话，刘氏扭头就指着刘金钏：“我带我大孙子，要你指手画脚？我大孙子不就是从你肚子里扯了一下嘛，你有啥了不起的？别动不动就那我大孙子来说事儿，我不吃那套！”
刘氏这一长段的语言输出，表达出了两层意思。
第一层，拒绝了刘金钏的赔礼道歉，不想好好谈。
第二层，直接敲打刘金钏，让她认清自己的地位，不过是老杨家四房的传宗接代的工具而已，别真的以为能母凭子贵，骑到她这个婆婆的脖子上！
刘金钏也万万没想到自己好言好语，甚至低声下气的来给刘氏劝慰，换来的却是刘氏的怼脸输出。
刘金钏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儿，轻咬着的嘴唇也在轻轻打颤。
旁边的三丫头和菊儿听到刘氏这一通数落，脸色都变了。
菊儿一边扶住刘金钏，同时朝屋里的刘氏说：“娘这是咋啦？今个吃了火药是不？一上昼喷完了这个骂那个的，我们这些闺女和媳妇儿谁都不能入你的眼是吧？”
菊儿是个聪明的，估计把她们自己也给加了进去，好让刘金钏感觉自己那个儿媳妇不是唯一被刘氏针对的。
让刘金钏产生一种感觉，那就是，今天刘氏的打击面是整片整片的来，并不是有选择性的针对某个人。
只有伤害被分摊开了，伤害度才能锐减，若是完全整体的落在刘金钏一个人的头上，菊儿真怕刘金钏会招架不住，胡思乱想。
刘金钏埋着头，目光落在怀里的柱子身上，眼泪依旧在眼眶里打转儿。
三丫头见状，赶紧递给刘金钏一块手绢儿，同时也推门进了屋，来到床边对刘氏说：“娘你真是没事找事，起床啥活不干，梳头油的礼都是交给我们几个去操办。”
“你就做甩手掌柜到处去玩，结果还玩不好，到处惹是非。”
“又是跟晴儿姐那边气冲突，又是跟二嫂那里互怼，柱子抱在怀里跟着你吹了一上昼的冷风，拉了粑粑在身上你都不晓得！”
“金钏心疼柱子，语气就算急了点，也没有说你什么不好吧？只是平常的询问一句而已！”
“换做是我，我恐怕询问的语气更不好，更要惹你恼火！你这至于嘛！”
第10941章
菊儿站在门口，一边轻抚着刘金钏的背，边冷着脸响应着三丫头的话：“三妹说的没错，马上就要到晌午饭点了，你这还在磨蹭耍脾气！”
“大家都是一家人，何苦三天两头为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扯？和和气气过日子不好吗？
再说了，金钏这么好的儿媳妇，寡言少语的，勤勤勉勉的干活带孩子，娘你要是连金钏这样的都挑拣，那可真就找不到好儿媳妇屋檐底下过日子了！”
刘氏猛地抬起头，朝菊儿这边狠狠啐了一口。
“二丫头你就闭嘴吧，张口闭口都是向着外人，帮着外人来数落我！”
“娘你这话说的真不在理，我都说了，我是帮理不帮亲！”
“再说了，咱这里有外人？你给我指出来！”
“就算是晴儿姐，那也不是外人啊，那是我嫡亲的堂姐！”
“金钏就更不是了，金钏是我胞弟的媳妇儿，是我的娘家人！”
刘氏却冷笑，“金钏我就不说了，你和三丫头两个争抢着讨好她，不就是看她是娘家人么，不就是图个将来娘家路好走么？所以就不把我这个老娘放在眼底！”
“娘你这话简直伤人心！”菊儿的眼眶也红了。
三丫头更是气得都笑了，“这是在说梦话吧？我们做大姑姐的，不拉偏架，占着理儿说事儿调停，咋还变成咱讨好金钏了？”
“金钏，我们讨好你了吗？”三丫头直接问刘金钏。
刘金钏摇头，“我何德何能啊？三姐莫要折煞我了，一直以来都是几位姐姐在照顾我，帮衬我，就算讨好，也该我来讨好几位姑姐才是！”
三丫头点点头，“金钏，咱是一家人，互相帮衬，不存在谁讨好谁那么一说！”
刘金钏满脸动容，再次点头，“三姐说的对，我们是家人，互相帮衬！”
刘氏看着她们这姑嫂情深，都差点抱在一起了，唯有自己被晾在一边。
想到这儿，刘氏就更加窝火，憋屈，想个小孩子那样接着闹腾，各种狠话咔咔往外喷，其伤害层度也再次升级，演变成了一场语言灾害。
甚至，在刘氏口不择言之下，她都开始揭开了最后一层遮羞布，数落菊儿和三丫头之所以这样向着杨若晴，帮杨若晴说话，乃至如此维护刘金钏，说白了都是因为讨好杨若晴！
“陈彪刚被晴儿派去县城接管酒楼，你们陈家如今过日子都指望着酒楼，晴儿就是你们的衣食父母，我这个亲生的母亲早就入不得你们的眼啦！”
“还有三丫头，你男人刘雪云也是晴儿和骆风棠他们一个派系的，当差打通关系啥的都要仰仗着骆风棠罩着，你肯定也是帮着晴儿，哪怕我这个亲娘被人抽了一鞭子，你也不肯说半句公道话！”
菊儿和三丫头面面相觑，姐妹俩一直在努力的隐忍克制，可这会子，脸都像是蒸熟的大虾，洪荒之力都快要破土而出了。
“你们维护刘金钏，说白了，还不就因为刘金钏的姨妈是何莲儿的舅妈！”
“说一千道一万，咱四房的人全都被晴儿给收买了，拿捏了，就我一个清醒的！”
“娘你够了吧？你这发疯要发到什么时候？”三丫头突然抓起旁边桌上一只茶碗用力掷到地上。
茶碗顿时四分五裂，满地都是茶叶渣渣。
这一招，确实把刘氏给震慑住了，当下张大着嘴巴，抬起头满脸错愕的盯着面前有些陌生的三丫头。
“死丫头，我都还没摔碗，你倒先摔上了？你摔给谁看哪你？”
刘氏拔地而起，照着三丫头的脑袋甩手就拍了一下。
三丫头今天为了去李家村做客，专门梳了个新发髻，还插了一根朱钗。
结果被刘氏这一拍，朱钗掉地，玉石做得，直接断裂成两截。
发髻也松了，半边头发披散下来。
三丫头没有去管散乱的头发，蹲下身捡起地上两截朱钗，又抬起头，红着眼狠狠盯着刘氏。
刘氏被三丫头的眼神给吓住了，愣在原地，两人四目相对。
屋里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而在门口的菊儿和刘金钏看到这一幕，尤其是三丫头的玉石朱钗都断了，两人也是脸色大变。
菊儿进到屋里来，正准备劝下二人，三丫头突然动了。
“二姐，什么都不要说了，我去梳个头，咱们赶紧去李家村。”
“啊？咱、咱还去啊？”
“必须去。”三丫头道，“有人不去咱不强求，但咱姐妹一场，不能因为这些事情影响到大姐的家庭生活。”
菊儿看了眼刘氏。
刘氏鼓着腮帮子显然还在赌气。
因为三丫头口中的‘有人"，说的不正是她么！
死丫头们就不能再低声下气的邀请我一次么？只要你们再邀请一次，我就松口了，就跟你们一块儿去李家村。
邀请啊？
快啊！
然而，菊儿将目光从刘氏身上收了回来，她对三丫头，以及门口的刘金钏说，“走吧，正事要紧！”
说完，三人同时离开，连带着几个围到门口看热闹的外孙们也都被打发走了。
留下刘氏一个人站在屋子中间，脚边是碎裂的茶碗，以及三丫头朱钗上散落的碎末……
啥情况？
这帮死丫头们撇下我这个老娘，自个做客去了？
刘氏竖起耳朵继续听外面的动静，人应该都去了堂屋，孩子们都被打发在堂屋门口玩。
堂屋里，隐约传来菊儿她们的声音，但具体说的啥，刘氏把耳朵贴在门上都听不清楚。
死丫头们一个个翅膀硬了，不跟我这个娘亲了，真是一帮没良心的东西！
当刘氏在心里愤愤骂着的时候，堂屋那边再次传来了动静，刘氏扒拉着门缝往外看。
便看到重新梳好了头的三丫头走在前面，手里拎着一只盖着红色绸布的篮子。
后面跟着菊儿和刘金钏。
菊儿手里也拎着一只篮子，同样盖着红布，刘金钏没拿东西，因为她怀里抱着栓子。
菊儿的大儿子自己走，因为他都七八岁了，用他周计划来说，他是大孩子了。
杨春霞牵着菊儿的小儿子，他快要四岁了，正是调皮的时候。
第10942章
至于三丫头家的孩子，三丫头自己另一手牵着。
牵累了，就让春霞驮一段路，姐弟两个关系还是非常的好，毕竟春霞被找回后，大部分时间都是跟着三丫头在仓乐县住。
感情往往就是一起住才培养出来的。
刘氏从门缝里眼巴巴看着大部队从堂屋里出来，走向院子门，然后出了院子门……
自始至终，就像约好似的，大人孩子没有一个往她这边厢房望一眼，更没有人开口说一句‘嘎婆还没来呢！"
直到他们彻底离开了这院子，院子里陡然安静了下来，刘氏恍然回过神。
她用力拍打了几下厢房门，想要扯开嗓子大嚎哭一场，把那些堵在心口的委屈一股脑儿嚎出去。
可是当她张开嗓子，却发现嗓子眼嚎酸涩，就像被塞了一团棉絮，根本发不出声来……
……
菊儿和三丫头他们一口气穿过了村子，上了村后通往李家村的河坝。
直到上了河坝，姐妹姑媳几个紧绷着的身体才终于放松下来。
“二姐，三姐，我们就这样不喊娘一声，自己跑出来做客，我担心待会我们回家去，娘要大发雷霆。”
刘金钏忧心忡忡，嫁到四房一年多了，刘氏是什么样的性格，刘金钏早就摸得一清二楚。
刘氏是个冲动型的人，一会风一会雨，上一秒跟你关系好把你当亲闺女，下一秒一句话没说好，或者一件事没让她满意，立马就能翻脸不认人。
当然了，就算把你当亲闺女也就那么回事，刘氏咋样对待自己真正的亲闺女，刘金钏也领教过了。
对于刘金钏的担忧，菊儿是这么说的：“不要怕，我们晌午吃完饭，在大姐家多待一会儿。”
“拖到咱爹，还有康小子都收工回家了，咱再进门。”
“再不行，咱把爷奶请过来。”菊儿又说。
刘金钏对此只能苦笑。
三丫头幽幽叹口气，说：“我和雪云哥定亲的那根朱钗，就这么没了……”
菊儿和刘金钏都沉默了。
菊儿开导三丫头：“你回头跟雪云那里就说是孩子不小心弄断的，不要说是咱娘。”
“等以后，再买一个差不多的补上，一样的好，不要太往心里去。”
三丫头摇头，“不，我不会让孩子背锅，我会实话实说的，我和雪云哥当初成亲就说好了，这一生都要对彼此坦诚。”
“可是，你实话实说，会让雪云对咱娘印象不好啊……”
“二姐，咱娘那为人处事，就算咱费尽心思的帮她遮掩，遮得住么？”
菊儿沉默了。
这也是陈彪不太喜欢陪她回娘家的主要原因，其次也是因为酒楼的事务繁忙……
菊儿很多时候暗自庆幸康小子降生了，否则，自己就真的要被留在家里招婿上门，天天跟娘一个屋檐底下过日子，那日子，想想都是一片黑暗啊……
三丫头接着又说了：“二姐，金钏，明天雪云哥差不多就能过来了。”
“到时候他可能会去县城找下晴儿姐，再探望下骆大伯，等做完这些，我们就要立刻回仓乐县去了。”
“三姐，之前不是说好和三姐夫留在这边过完小年再回去么？咋提前那么多啊？”刘金钏赶紧出声挽留。
三丫头却态度坚决，“没意思了，原因你懂的，我不想再多说了。”
大家各自叹息。
原本是欢欢喜喜的去李家做客，最后搞得一个个心情压抑烦躁，还有的忐忑担忧。
当然，几个孩子不在其中，因为他们现在正是无忧无虑的年纪，根本就不知道嘎婆和娘她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过，当姐妹几个到了李家村村口的时候，还是约定一致：“待会大家在大姐面前都要高高兴兴的，谁都不许提起家里的事。”
“小孩子们也一样，不许说吵架的事，若是大姨和大姨夫询问起嘎婆为啥不来，你们就摇头说不晓得。”
“哪个要是乱说话，回家后要没收零食哦！”
一番恐吓，几个孩子吓得纷纷点头，众人这才重新换了面孔，深呼吸，调整了心情，说说笑笑，昂首挺胸的进了李家村。
……
且说骆家那边。
日上三竿的时候匆匆出门，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快马加鞭往县城方向去。
一路上，根本就没有停过马车，晌午饭都顾不上吃。
因为大家都没有心思停车去吃饭，即使车厢里的骆铁匠喝下了杨若晴加了料的糖水陷入了昏睡，可是，依旧还是挡不住那咳嗽。
一直都是王翠莲留在车厢里照顾他。
可是这咳嗽声传到车厢外面，传到杨若晴和杨华忠的耳中，反应在脸上就是拧巴在一起的眉头，和身下更快的赶路速度。
冬天天黑的早，当大家以最快的速度，赶在县城南边城门关门前进了城。
当然了，就算城门关上了，杨若晴也照样能进城，只是那样的话，又会耽误一点功夫。
现在这样不需要耽误功夫，直接就能进城去医馆，那当然更好。
县城东大街，怡和春大医馆。
县城的大医馆，规模比底下的医馆不知大了多少倍。
杨若晴以前来过好几趟，但是每一趟过来都发现这医馆都在持续的发展。
这一次过来，好家伙，比以前又扩建了，非常显着的大招牌，连带着附近这一条街上的商铺，都是售卖跟医馆和病患相关的东西的。
而最多的，就是卖日用品，衣裳，草纸，这些。
还有就是大大小小的饭馆。
杨若晴他们一路往医馆门口去，甚至还看到了租赁车马和被褥的铺子，还有铺子门口挂着牌子，打出的招牌是租赁护工，男女护工都有。
卧槽，这可真是……看来人类的智慧每个时空都差不多啊，尤其是这些做生意的人就更是会讨巧。
因为提前就派了侍卫过来，所以当杨若晴他们的马车抵达后，立马就有医馆的伙计去里面大堂禀报。
很快，县城怡和春医馆的王掌柜便亲自来了门口迎接。
“骆夫人，诸位老爷，太太，一路辛苦，请随我来！”
双方简单的问候后，王掌柜直接领着大家从侧门进去。
因为侧门那边是让马车经过的，能直通医馆后院的住院区。
第10943章
望海县城其实不止怡和春这一家医馆，比如，保和堂啊，长寿坊啊这些，全都是在望海县境内打出了名气和口碑的医馆。
只是因为怡和春医馆在这些医馆里，年数更久，有上百年的历史，且在县城底下的每个镇子都开设了分馆。
而且望海县城医药商会的会长，历年来都是由怡和春医馆的东家兼任。
且怡和春医馆财大气粗，花重金在外聘请医术高明的大夫来馆内坐镇，从头到脚，从男到女，从老到幼，诊疗的科目远比其他医馆要细致，大夫更多，药材更齐全，后院住院区的病房更多，药徒，伙计，一切配备齐全。
所以在竞争中，怡和春医馆屹立不倒，用杨若晴的理解，怡和春医馆相当于望海县城的县医院。
而保和堂相当于骨科医院，长寿坊相当于妇幼保健站这些类型……
劝慰，才有机会。
不过，尽管这怡和春医馆后院通往病房区的环境很好，路扩建过了，能容纳马车通行，且路边的绿植之类的也布置的很好，但是，对于杨若晴和杨华忠，王翠莲他们来说，那肯定是没有心思去欣赏旁边的景观的。
大家全部的精力都放在骆铁匠的身上，骆铁匠睡了一路，也咳了一路。
而且看这趋势，之前那点料子的效果在一点点衰退，估计很快就要醒了。
一炷香的功夫后。
王掌柜亲自将杨若晴他们安排在后院某个单独的特殊病房。
这个病房跟前面那些一排排青砖红瓦的单间放多张床铺的病房做出了区分。
这间病房被一个单独的小院子圈起来了，病房是属于套房的那种，病房里摆着俩张床，洗脸架，盆桶，茶壶茶碗痰盂这些东西一应俱全。
在这天冷的时候，病房里连炭火盆子都准备上了，床上的被褥也很厚实。
旁边摆着好几张凳子，这是供陪护的人坐的。
隔壁的那间屋子里也摆着一张双人床，还有吃饭的桌子，以及两只小泥炉子。
小泥炉子旁边准备了满满一筐子上等的炭，一只用来熬药的瓦罐，一只用来烧开水的铁壶。
也就是说，回头骆铁匠住院，熬药这些事情如果不放心交给医馆的药徒，还可以自己在屋里熬药。
烧水的铁壶那就更方便了，病人和家属随时喝热水，早晚洗脸烫脚之类的，都很方便。
虽然没有灶台烧饭，但没关系，医馆有个大灶房，提供中，晚两顿饭食。
不过，需要额外交钱。
“这里不错，比镇上的医馆周全多了。”杨华忠环视了一圈后，满意点点头。
杨若晴也很满意这里的布置，不过，别说镇上医馆的设施没法跟这里比，就算是走出这个小院，去旁边住院区的其他病房瞧瞧，你肯定会发现其他病房的设施肯定相对简陋的。
这个小院，一看就是特殊贵宾病房。
加之杨若晴提前就派侍卫过来知会了医馆，所以医馆不仅提前配备的相应的耳鼻喉这块的有经验的大夫候着，在病房这块肯定也是下了功夫的。
不说别的，就说那一筐子炭，品质就很不错，烧起来几乎没什么烟味，自然也就刺激不到骆铁匠的喉咙。
杨若晴跟王掌柜那里交代了下骆铁匠的发病情况后，王掌柜告诉杨若晴已经安排了一位汪大夫来为骆铁匠诊断。
汪大夫家祖上出过三位太医，是口鼻喉这块的权威，祖上留下了药方，专治这种呼吸道之类的疾病。
“如此，那就多谢王掌柜费心了！”杨若晴说。
面前这王掌柜，年近六十，不仅是这里的掌柜，也是东家，更是这一任望海县城医药商会的会长。
杨若晴以前跟他打交道少，但是跟他爹打的交道更多。
是不是很奇怪呢？
哈哈，这还得追溯到二十年前，那会子杨若晴刚穿越过来，就在县城这一片混。
那时候也是因为治病和药材的事情，跟上一任药材商会的徽章打过交道。
那时候眼前这位会长将近四十岁，还是医馆的一位坐馆大夫，他爹那时候年近六十，如今都快八十了。
“骆夫人客气了，您来之前，家父特定叮嘱我，让我要竭尽全力为夫人您，还有老太爷排忧解难。”
“老会长有心了！”杨若晴道，“这几年大家都忙，也鲜少走动，不知老会长身体如何？”
王掌柜道：“家父年事已高，身体状况大不如从前，不然，今日他肯定会过来跟骆夫人叙旧的。”
杨若晴点点头，“我和老会长是忘年交，这是我的荣幸。”
“还请掌柜的代我转告老会长，让他安心颐养天年，等得空了，我这个晚辈登门拜访他！”
……
杨若晴跟王掌柜拉了几句家常话后，王掌柜便去前院大堂那里等汪大夫去了。
而杨若晴则返身回到了病房里面，此时，骆铁匠躺在床上眼睛眯着，兴旺从后面托着他，王翠莲站在骆铁匠正面，正依照先前王掌柜的交代，给骆铁匠喂点温水，好让他缓缓苏醒过来。
“晴儿，王掌柜咋走了？”杨华忠看到杨若晴一个人进来，不见王掌柜，也不见其他大夫的身影，有点诧异。
杨若晴说：“去前院大堂等汪大夫去了，汪大夫是安排给我大伯的主治大夫。”
“不是王掌柜自己来治吗？”
“不是，王掌柜擅长的不是呼吸道这一块，术业有专攻。”
“哦，道理是这个道理，不过，那个汪大夫医术咋样啊？”
“爹，我以前也没跟汪大夫打过交道啊，我也不清楚哦。”杨若晴笑了笑说。
“不过，听王掌柜说，汪大夫家祖传治这块的毛病，家里祖上出过好几位太医。”
“太医啊？那是医药世家啊！”杨华忠说。
杨若晴点头，“再者，我信王掌柜的推荐。”
王掌柜跟汪大夫肯定不是相识一天，汪大夫的医术和从医经验啥的，别人不清楚，作为上司的王掌柜必定是一清二楚。
尤其这回的病人是护国大将军家的伯父，也是养父，试问王掌柜和汪大夫他们哪个敢怠慢？是嫌脖子上的脑袋碍事吗？
第10944章
“晴儿，你之前不是派人过来安排好了吗？照理说，那汪大夫啥的，应该在这里等着才对，咋不见人呢？
杨若晴耐心解释说：“之前一整天汪大夫都跟王掌柜一块儿在医馆候着的。”
“咱这不是动身的晚么，擦黑才进城。”
“在咱进城的一炷香功夫前，汪大夫家派人来医馆找他，说他家刚出生的小儿不吃奶，还啼哭不止，所以汪大夫就临时抽空回了趟家。”
待会如果汪大夫还没过来，王掌柜就会派药徒去汪大夫家里催。
杨华忠明白了，说：“原来这样，那就可以理解了。”
而床边正在给骆铁匠的王翠莲这时却转过脸来，问杨若晴：“汪大夫家的小儿才刚出生啊？那他岂不是很年轻么？”
杨若晴的目光又移到王翠莲的身上。
大妈这句‘很年轻"，杨若晴懂她的意思。
这是在担忧汪大夫太年轻了，没有啥经验呢！
这也不能怪王翠莲，大夫这个行当，在大家伙儿的心中，那是越老的大夫越有实力。
不为啥，就为对方年纪带来的行医经验的积累，各种试错率的累积，所谓见多识广，方方面面的问题遇到的，肯定比年轻大夫要多，所以更让患者以及患者家属感觉踏实，放心将命交到对方手里，让他去治……
“大妈，咱既然来了这里，就要信任医馆，信任大夫。”杨若晴又说。
王翠莲点头。
杨华忠也说：“这倒也是，就好比咱棠伢子带病打仗，年轻轻轻的大将军，比那些所谓的老将军厉害多了！”
杨华忠这个比方打的，正中杨若晴的心坎。
于是她笑着接过杨华忠的话茬，道：“有些老将军他自是把年纪熬上来了，不代表他在运筹帷幄这块就一定比年轻人厉害，有些事情看天赋，有些人他是从年轻就一路平庸过来，当将领是这样，做大夫也是如此的！”
既然杨若晴和杨华忠都这样说，也都选择信任医馆，王翠莲心里的顾虑也就打消了。
“你大伯喝完了水，这也不晓得啥时候能醒……”
“哎……”
一声叹息，紧随着王翠莲刚落下去的话音。
这是骆铁匠在叹息。
几人打住聊天，齐齐围拢到病床边，果真看到骆铁匠缓缓睁开了眼。
他眼珠儿缓缓转动着，从屋顶转动到四面墙壁，墙角，最后视线缓缓收回，落到床边的杨若晴他们身上。
“哎！”
又是一声叹息，骆铁匠无奈的笑了笑。
“你们啊……到底还是把我给弄出来了！这不是折腾钱，也折腾大家伙儿嘛！”
杨若晴只是笑，不说话。
因为她为了把骆铁匠弄出来，可是悄悄给他喝了加了昏睡药的糖水哦。
王翠莲也是笑而不语。
为啥呢？
药水是晴儿调配的，但却是她来亲手喂的，有点心虚啊。
于是，这开口说话的人就轮到了杨华忠。
“铁匠哥，这大冷天的，哪个都不想折腾，可你这情况……不来不行了！”
“哎，我在家里慢慢调养，需要一点时日嘛……你们这急性子哟！”
“铁匠哥，你都咳了好几回血了，翠莲嫂子，还有晴儿，提心吊胆的都睡不好吃不好！”
“你就别耽误功夫去慢慢恢复了，来趟医馆，咱一本正经的治，磨刀不误砍柴工！”
骆铁匠摇摇头，“算了算了，人都被你们带过来了，我说啥也没用了。”
“既然来了，那就治吧！”
大家相视一笑，都放下心来。
“但我敢打包票，我自个的情况我清楚，说白了还是老毛病，慢性病，”骆铁匠又说。
“回头大夫来了，保准也是这么说的，你们别不信！”
王翠莲说：“我们信，从大夫嘴里说出来，我们就算折腾，也能买个放心。”
杨华忠和杨若晴都点头，“对，买个放心，也值当的。”
说话的当口，王掌柜去而复返，并带过来两个人。
你年近四十的中年男人，身形消瘦，留着淡淡的胡须，面庞白净，头上戴着一只四方帽子，穿着青色长棉袍，看着像个念书人。
在中年男人身后，跟着一个抱着大药箱的药徒。
没有悬念了，中年男人应该就是汪大夫。
而且，王掌柜带着人进门后，就开始为双方引荐开了。
“在下汪涵，见过骆夫人，诸位太爷，老夫人，在下有礼了！”
汪涵朝众人作揖。
杨华忠和王翠莲他们都客客气气的笑着回应，骆铁匠还挣扎着从病床上坐起身。
“汪大夫甭客气。”
杨若晴则淡淡一笑，对汪涵说：“那这番，就有劳汪大夫费心了。”
汪涵重新面向杨若晴，不敢直视，微微垂眼恭敬道：“骆夫人客气，在下分内之事。”
杨若晴点点头，侧身让开，“那就请吧！”
汪涵颔首，径直上前来到骆铁匠床边，准备开始他的诊断。
骆铁匠还有点受宠若惊，朝杨若晴这边张望，“这、这就开始啦？”
杨若晴有点莞尔，心说大伯这可真是质朴得可爱呀。
咱奔这里来不就是为了治病么，您老差点把心肝肺都咳出来呢！
这还不开始？等啥？还要啥仪式感么？
“嗯，汪大夫自由安排，大伯你全力配合就好了。”
“啊？哦……”
汪涵将骆铁匠的反应纳入眼底，微微一笑说：“太爷放轻松，莫要紧张，且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好，你问。”
尽管在先前赶往病房的路上，汪涵就已经跟王掌柜那里大概了解了骆铁匠的病症，但是医者必须要亲力亲为，跟患者的直面沟通是最不能缺的一个重要环节。
必须要亲耳听到患者说出自己的感受，方才参考判断。
汪涵站在床边，跟骆铁匠像聊天拉家常那般聊了起来。
在旁人看来，这不像是在询问病情，而是在聊骆铁匠平时的日常生活。
比如，都喜欢吃些什么样的菜啊，什么口味啊，每天大概都什么时辰吃饭，食量如何，酒量咋样？抽烟凶不凶？
啥时候咳嗽，每天干些什么样的活？
四季添件衣裳咋样？怕不怕冷？怕不怕热？
第10945章
夜里临睡前有没有泡热水脚的习惯？半夜要起几次夜？尿液是啥颜色？黄不黄？
汪大夫的询问，让初来乍到医馆，浑身紧张，心情还有些焦虑的骆铁匠一点点放松下来。
等到最后，在骆铁匠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他竟然像是在家里那样，跟汪大夫这里谈笑风声，连他搞了个鱼塘的事都跟汪大夫那交代了个一清二楚。
如果不是因为他说几句话就要停下来咳嗽几声，有点影响这种谈话的节奏感，不然这聊天更加带劲。
不仅骆铁匠不知不觉放松了心情，就连旁边的杨华忠和王翠莲都被带了节奏，加入了聊天的阵容……
杨若晴在一旁听了几耳朵，发现这汪大夫是一个话术高手。
巧妙的几句询问，就能撬开面前这三人的话匣子，源源不断……
这些看似比较家常的聊天内容，如果从中仔细分析，就会发现它们都围绕着一个中心思想，那就是骆铁匠的生活习惯和饮食规律……
高明啊！
等到一番询问之后，汪大夫估计基本上把骆铁匠的情况掌握了个七七八八。
他将药徒先前就倒的一杯热水拿过来，又从匣子里一只白色细口小瓷瓶里拿出一颗红色药丸捏碎了放到那碗水里融开，递给骆铁匠：“太爷，把这碗水喝了，这是润嗓子的，能让你嗓子不痛。”
骆铁匠的嗓子从昨晚到今天，咳了整整一天，声音嘶哑是其次，主要是嗓子眼火烧火燎，就像有一把烧红的刀子在划拉着他的嗓子，不停的想要吞咽口水来缓解。
可是那口水本身就是身体自己的，似乎起不到滋润的作用，如果喝凉水，倒是能滋润。
只是凉水刺激咽喉，咳嗽会更加严重，在村子的时候，福伯和旺生就一再叮嘱，叫千万不能贪凉喝凉水。
可是热水又不好把握温度，要么烫嘴，可是稍微多放一会儿，这天气又容易冷。
“好，我试试！”
骆铁匠接过汪大夫递过来的水，仰头一咕噜就喝到了肚子里。
一点防范都没有呢，因为在刚才的一番聊天中，骆铁匠已经把汪大夫完全当自己人了……
汪大夫看着骆铁匠将水喝完，微微一笑，转身又去药徒准备好的水盆里净手，最后回到病床边。
“太爷，嗓子感觉如何？”汪大夫微笑着问。
骆铁匠感受了下，眼睛突然瞪大，“哎哟，还别说，这药神了，我这嗓子眼这一整天来就像被烈火和烧酒一起炙烤，这药水喝下去，舒服多了啊！”
杨华忠和王翠莲刚才都在紧张的看着骆铁匠，听到他说这话，两人都同时松了口气。
虽然汪大夫都还没有正式开启给骆铁匠的诊断，但是，就冲着这一碗药水就让骆铁匠嗓子眼的不适得到明显改善，这就足够让杨华忠和王翠莲对他仰望了。
“那就好，太爷，劳烦你先躺下，我先给您把脉。”
“好！”
骆铁匠躺了下去，将手臂伸了出来。
汪大夫将手刚刚搭到骆铁匠的手腕上，骆铁匠突然又开始紧张了。
“汪大夫啊，你先给我透个底，我这情况……该不会是不能治的怪病吧？”
“毕竟，我咳血啊……”
在长坪村，之前那些咳血的，拉血的，现在坟头草都齐腰深了……
骆铁匠这一问，又把杨华忠和王翠莲的紧张情绪给调动起来了。
就连站在床尾的杨若晴，虽然脸上努力保持镇定，但是耳朵也悄悄竖起来了，仔细捕捉着汪大夫的话。
尽管，现在还没开始诊疗，汪大夫也说不好……
汪大夫目光温和的观察了骆铁匠一眼，说：“太爷放心，你的面相是有福气的。”
既然有福气，那就说明会长寿，会寿终正寝的对吧？
骆铁匠松了一口气，紧绷着的身体也舒展开了，攥紧的拳头也摊开，汪大夫便顺势在病床边的凳子上坐下，将两根手指头轻轻搭上了骆铁匠的腕口脉搏……
屋里其他人都屏住了呼吸……
一炷香的功夫后，汪大夫收起了手，并贴心的将骆铁匠的袖口放下。
“汪大夫，我咋样啊？”骆铁匠问。
其实正常诊脉，根本用不了一炷香那么久。
主要是因为骆铁匠在这过程中不时的咳嗽，但凡咳嗽，那肯定就要暂停把脉，等他咳完了，呼吸匀称了，才好继续把脉……
所以当看到汪大夫收了手，骆铁匠边咳嗽边迫不及待的问。
汪大夫说：“问题不是太严重，但是却有些顽固，需要连续扎针三天，外加五天的熏疗，期间我还会开内服的药，并且调配每天的药膳。”
“不致命就好！”
杨华忠和王翠莲他们关注的重点是这个。
杨若晴点点头，只要不致命，其他啥都好说。
骆铁匠本人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但他又开始揪住了汪大夫后面的话，“汪大夫，你刚才说这个三天，那个五天的，我没太明白。”
“我就想问，我啥时候能回家去？”
“大伯，最起码五天之后才能回家去。”杨若晴说，“因为熏疗得；留在医馆才能做，回去了做不了。”
“汪大夫，是这个意思吧？”
汪大夫点头：“正是，五天之后，看疗效再定。”
看到骆铁匠眼神都茫然起来，望着窗外明显露出想家的样子，汪大夫又补充道：“平和的心情，有利于药效，恢复也能更快。”
反之，焦灼不安的心情，则会妨碍治疗，到时候可就不止五天了……
旁边，杨华忠劝骆铁匠：“铁匠哥，你莫要心急嘛，咱这趟设了势来了县城，只有一个目的。”
“那就是铁下心来把你这咳嗽给按下去，其他的事情，先丢一边！”
骆铁匠苦笑：“我不急，我就是担心我那鱼塘的鱼，今年怕是来不及放干卖鱼了……”
这话说出来，杨华忠和杨若晴他们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当，因为骆铁匠一直都是这样一个勤俭的老汉，不管家里子女多有出息，他自己只要身体可以，都会坚持自己干活，赚点钱来贴补家用。
第10946章
额，贴补家用这个词儿竟然用在了骆家身上……
所以，旁边的王掌柜和汪大夫听到骆铁匠的话，两人都愕住了。
但随即也都恢复了神态，王掌柜笑呵呵的对骆铁匠说：“这距离过年还有半个来月，太爷不要急，事情有个先来后到，等把病治好了，回去不耽误放塘卖鱼。”
留下王翠莲和兴旺在病房里陪着骆铁匠，杨若晴和杨华忠送王掌柜和汪大夫出了病房。
杨若晴知道，汪大夫肯定留了一些话要避开病人，私底下跟病人家属说。
果真到了这小院的拱门附近，汪大夫停了下来，对杨若晴说：“骆夫人，太爷的问题已经漫延到了肺部，不仅是咳嗽，还伴随着哮喘。”
“这番以五到八天为周期，我会给太爷开一些针对肺部的药，除此外还会辅以针灸术。”
“好，汪大夫你安排就行，我们家属全力配合你！”杨若晴果断说。
汪大夫点了下头，为杨若晴的明事理，好说话，暗暗松了口气。
他们汪家祖上就是杏林世家，这行都是跟人打交道。
不管患者是穷人还是富人，很多时候都不好打交道。
穷人看病，最讲究性价比，他们会因为花了几个子儿，而药效却不如他们的预期，所以喜欢闹腾，掰扯，恨不得让你退钱，甚至还要跟他们赔礼道歉，稍有不慎就会骂你庸医，甚至家属把患者抬到医馆，或者直接送到大夫家中堂屋就那么撩那，讹上你。
至于富人，尤其是那些位高权重的贵人，那就更不好相处。
虽然他们不在乎那点药钱，甚至叫你过去治病，除了药钱啥的，还会给你打赏。
但是，富人会有很多的延伸服务项目。
因为给的诊金丰厚，所以富人那种优越感也让大夫很不舒服。
打个比方，给富家千金和太太们把脉，得隔着帐子，大夫的手指还不能直接碰触到她们的手腕皮肤，还得在手腕上面覆盖一层薄薄的手绢儿，或者丝巾啥的。
哎哟我去，这把脉，要捕捉那微弱的脉搏的跳动规律，讲究的是贴近，那一层皮肤都是多余的，你再给整一块丝绸手帕，这是担心大夫把脉把太准了还是咋地？
好吧，千金小姐娇贵，不方便见外男。
那给富人家的老太爷老夫人这些把脉，大夫还得跪着……
汪涵从小就看多了自己父亲为人治病，最后却落得一身的不是，甚至有一次跪着给一个官员家的老太太诊断，回家之后膝盖都肿了……
所以到了他这里，他直接闭馆，然后找了一家环境和待遇都不错的医馆坐馆得了。
每个月拿月例银子就行了，其他的闲心不用去操，自然有医馆的掌柜在打理。
所以这次临时被王掌柜安排来接手骆家老太爷的病，起初汪涵是抗拒这个安排的。
但是王掌柜跟他那里好说歹说，甚至还许诺了很多东西，汪涵想到马上就要过年了，多赚一些钱，家里的妻儿，还有妻子最近给他添的小儿子，花销一天天变多，总不能坐吃山空。
所以汪涵硬着头皮接了这桩活。
却没想到，这新贵骆家的人却是如此的和气，且平易近人。
太爷太夫人他们朴实友善，骆夫人也是明事理，这趟诊断，汪涵体验感非常好。
所以当杨若晴问他：“熏疗是啥？是不是搞个大盆之类的让我大伯坐上面熏？”
汪涵随即耐心解释起来：“非也非也。”
然后，汪涵跟杨若晴和杨华忠这里边说边比划起来，为了怕他们两个仅凭想像，还不能完成明白。
于是汪涵还从药箱子里拿出一个造型在杨华忠看起来有些奇怪，但在杨若晴眼中却似曾相识的工具来。
杨若晴顿时就懂了，眼睛一亮，“我明白了，把这个玩意儿罩在我大伯的脸上，然后另一端放药，通过这里面的装置，将药蒸熬，让我大伯吸药气，源源不断的来滋润和修补他受损的嗓子，是这样么？”
汪涵也是满眼的欣赏，忍不住说：“骆夫人悟性惊人，不愧当世奇女子也！”
额……杨若晴汗颜。
因为汪涵大夫的这个夸赞，太高啦！
啥叫当世奇女子啊？她不过是吃了穿越者的福利罢了！
简单说，汪涵手里的这个道具，就是一个丐版的雾化器。
而所谓的熏疗，说白了，就是给骆铁匠做雾化啦！
虽然这个古时代的工具不如后世先进，做雾化的效果肯定也不如后世西药迅猛。
但是，在有限的医疗条件下能做成这样，已经非常非常的厉害啦！
而且，这熏疗，在当下的整体医疗水平中，应该是属于最前沿，最先进的。
果真，一旁的王掌柜也是与有荣焉，指着汪涵手里的丐版雾化器，对杨若晴和杨华忠这说：“这个东西，是汪大夫家的家传之物，他们家主攻耳鼻喉这块，汪大夫是我们医馆的顶梁柱之一！”
汪涵朝王掌柜那里谦虚的摆了摆手：“掌柜谬赞，汪某愧不敢当！”
“汪大夫身上是有传承的。”杨若晴说，“这趟我大伯，就交给汪大夫了！我们家属定当全力配合汪大夫的治疗！”
杨华忠也从旁补充强调：“有啥吩咐的，汪大夫你吱一声就是，我们去跑腿！”
……
目送王掌柜和汪大夫离开这小院，杨华忠非常满意的点着头，跟杨若晴这说：“晴儿啊，这个汪大夫确实是有几把刷子的，先前我还有些不敢信，现在，我放心了！”
杨若晴莞尔。
杨华忠又道：“当他把那个做熏疗的东西拿出来的时候，我就晓得这人手里是有几把刷子的，看来，咱县城这趟是来对了！”
杨若晴嘴上不说，心里也是觉得这趟县城之行，确实是来对了。
更大的地方的医疗技术和水平，确实是底下镇子还有村子所不能比的……
当重回病房的时候，王翠莲还在那里劝说着骆铁匠安下心来，不要说什么慢性病讲究保养之类的，来了就是治病，就要听汪大夫的话好好治。
可是骆铁匠还是有点嘀嘀咕咕。
第10947章
于是杨华忠冲到病床边，把先前自己看到的，听到的，一股脑儿告诉了骆铁匠和王翠莲。
他们老夫妇听到汪涵大夫手里的这些底牌和依仗，顿时也是惊得嘴巴都张大了。
骆铁匠下意识抬手摸着自己的鼻子，喃喃说：“还能吸着来治啊？这还真是稀奇，头一回听呐！”
王翠莲也没听说过，但是，越是没听说过的东西，就越神奇。越神奇，就越对那种东西带来的效果越好奇，越期待，越敬畏。
“铁匠，县城来对了，这趟你啥都不要管了，就在这里一门心思把你的咳嗽治好。”
“治好了那多好啊，往后就不用每年入冬开始咳，不会喝了酒就咳，也不会出了身热汗，才把衣裳脱两件又受凉了然后咳，治好了就一了百了，比啥都强，值！”
杨华忠用力点着头，接过王翠莲的话继续说：“别说过年还有半个月，就算咱留在这里过年，只要能让你的病彻底治好，都划算！”
话是这么说，但是，骆铁匠还是笑着说：“你们放心，千万不要担心我，我又不是小孩子，哭哭啼啼的吵着要回家去，哈哈。”
“你们这片苦心，我都懂，放心好了，我会好好配合汪大夫的治疗，也好早点带大家回家过年去！”
……
从即刻起，大家达成统一的意见，虽然是来这边治病的，但是，病房里的气氛却是格外的好。
而属于骆铁匠的治疗，也从今夜正式开始。
杨华忠负责守在骆铁匠的病床边，陪他聊天说话，省得骆铁匠无聊。
王翠莲在骆铁匠旁边的另外一张床铺那里铺床。
这个床铺给杨华忠和兴旺睡。
隔壁外间的那张床，杨若晴和王翠莲睡。
王翠莲铺床，整理从家里带过来的衣裳鞋袜还有些日用品。
杨若晴便去了外间那屋准备熬药的事情。
先前药徒送来了今夜到明天这个时候的药量，杨若晴正将药罐子坐在小炉子上用文火慢慢的熬着，待会在骆铁匠睡觉之前给他喝下。
明天早上不喝药，明天早上汪大夫会过来为骆铁匠熏疗。
扎针安排在上昼，处于早饭和中午饭中间。
中午饭前喝一次药。
然后半下昼的时候，再来一次熏疗。
夜饭的时候再喝一次药。
所以算下来，就是一天两次熏疗，两次药，一次扎针。
这治疗挺密集的，住在医馆治疗就是这点好，近距离，方便，不仅能享受着必要的密集式治疗，且每天的治疗效果和进度，都尽在主治大夫的掌握之中。
兴旺从外面进来，手里拎着一只水桶，水桶里是他刚才去医馆后院的水井里打的水。
“放到墙角，用竹罩罩住即可。”杨若晴吩咐。
“是，夫人。”
杨若晴看了眼小炉子，转身来到内间的病房，点着蜡烛的病房里，床上躺一个，边上坐了两个，正在各种拉家常，虽然是来治病的，却非常温馨。
“大伯，爹，大妈，我去医馆灶房打饭菜了。”
“晴儿，我跟你一块儿去。”王翠莲站起身。
杨若晴说：“外面冷，大妈还是待屋里吧。”
“这么多人的饭菜，你一个人拎不方便，我帮你拎啊！”
“不用啊，有兴旺呢，我把他带去就行了。”
兴旺早就恭敬的等候在门口。
带了下人过来，不就是使唤的么，哪能还要大妈事事上前？不然花钱买下人不就失去意义了嘛！
就这样，杨若晴带着兴旺一起去了医馆灶房，杨若晴手里拎着一只三层红木保温饭盒，兴旺的手里拎着两只。
现成医馆的灶房这个点竟然还留了一个人在伺候着锅灶。
杨若晴不清楚是平时一贯都这样呢，还是因为他们来了，所以即便这个点，都留人。
不管是哪一种，这种服务都很贴心，体现出了细节。
医馆的大灶房主要是为病人和病人家属服务的，所以这锅灶的设计肯定也不是像居家过日子那样两口大锅完事的那种。
这里的锅台是挨着墙壁一长排，杨若晴数了下，这一长排有十口小锅，每一口小锅里，都有菜，荤素不限，有的锅里是汤，有清汤，还有甜汤。
不管是荤菜还是素菜，杨若晴都发现一个特点。
那就是看不到辣椒的影子。
甚至有的菜里面，连生姜大蒜都没有，完完全全的清炒，清蒸，有的甚至跟水煮没啥两样了。
这可真是真正的病号餐啊，别看十来口锅，可是对于杨若晴这种嗜辣的人来说，一路看过来，却没有半点食欲方面的吸引力，尴尬！
灶房中间还有一个锅炉类型的大灶台，大灶台上架着两大口铁锅，两大口铁锅里都咕噜咕噜烧着开水。
那个留守灶房的伙计刚才核对了兴旺递过去的病房号码牌，然后，原本坐在灶膛口守火势打瞌睡的他立马知道是谁来了，赶紧精神起来，忙地弓着腰上来跟杨若晴这里请安，忙前忙后的伺候着装菜。
这些菜，杨若晴都不需要把关，每一样拿去给骆铁匠吃都不用忌口了。
真方便啊，不像在家里，一到要烧饭的时候就犯头疼，这里简单。
所以杨若晴让兴旺去把另外两只食盒给打满了。
她自己手里这只食盒她自己打。
因为那两只大食盒是打给杨华忠和罗铁匠他们吃的，杨若晴手里这只小食盒是打给她自己吃的。
杨若晴给自己打了一份五花肉白菜烧粉条（无辣），一份葱花烧白萝卜（无辣），米饭不想吃了，搞了一碗银耳莲子甜汤算了。
另外，杨若晴看到有葱花蛋炒饭，还有咸菜，想到王翠莲估计清淡的饮食吃的难受，于是给王翠莲额外又带了一份葱花蛋炒饭和咸菜。
和兴旺带着吃食回到病房，放到骆铁匠病床旁边的床头柜上。
大家都暂停了聊天，纷纷把目光投望过来，他们对医馆伙食的好奇度，一点儿不在杨若晴之下。
“呀，这医馆的伙食看着不错啊，白菜，萝卜，粉条，豆腐，红烧肉，鸡爪……啥啥都不缺啊！”
第10948章
“是啊，都快赶上街上饭馆了，真丰盛！”
“诶，啥情况？你们是故意挑的不辣的菜吧？我咋瞅哥半天，没见着半只辣椒影子啊？”
兴旺忙着将饭菜一样样打开，听到他们的诧异，兴旺只是抿着嘴憋着笑。
杨若晴则笑着说：“哪里是我们故意挑不辣的菜？是这地儿压根就找不到辣菜，不然，咋叫医馆的病号饭呢！”
骆铁匠笑着说：“我爱吃的，我下定决心了，这波来了这里，我烟酒一概不碰，病号餐一日三顿！”
“这可是你说的啊，别到时候嗷嗷叫。”王翠莲调侃。
骆铁匠说：“谁嗷嗷叫，谁是老王八，晴儿，老三，你们给我作证！”
“还有兴旺，你也给我作证。”
大家都笑了，杨华忠说：“铁匠哥，你这波要是能坚持下来不碰辣的和烟酒，我也陪你，我也不碰那些……额，烟除外！”
抽烟已经成了杨华忠的一种爱好和习惯了，累的时候，派遣情绪的时候，或者高兴的时候，都喜欢抽几口。
这波来县城医馆，杨华忠旱烟杆子都随身带着呢！
“老三，你这……行，我也给你作证！”
看到骆铁匠和杨华忠都这样下定决心去做一件事，王翠莲也被这种氛围感染到了，于是她也笑着说：“你们俩要真的都能做到自己说的那些，那我也表个态。”
“我这人最喜欢吃辣的，顿顿饭都离不开辣菜，哪怕是辣腐乳都行。”
“但这趟，我也不碰辣的了，我跟你们一样吃几天病号饭！”
大家都表态，唯独杨若晴坐在那里埋头干饭，喝甜汤，不吭声。
“晴儿，你表态不？我们都表了呢！”王翠莲笑眯眯问。
杨若晴抬起头，笑眯眯说：“我就不表了。”
“为啥不凑个热闹？”
“这热闹我凑不了呀。”杨若晴说。
“为啥凑不了呢？”
“哈哈，我有自知之明，这个保证我做不到，搞不好明天，后天，或是啥时候，我得偷溜出去搞点辣的吃。”
尽管清淡的饮食，避免辛辣刺激的食材，是对身体最好的营养补充。
可是，人生在世几十年，在没有生病的前提下，偶尔给自己一些奖励和馈赠，这是很应该的。
让杨若晴一顿，两顿不碰辣的，她可以咬咬牙坚持。
可让她一天，两天不碰，那她真是度日如年了。
每天睁开眼就是巨大的怨念，那种得不到释放的情绪长期积压在身体里，带来的伤害可能比辛辣刺激食物带来的伤害更多更多。
就比如很多健身爱好者，并不是真的什么都不吃。
世间所有食材都可以吃。
关键在量。
如果你不控制你的量，哪怕是顿顿水煮青菜和细糠，你照样胖的走不动路。
别反驳，如果反驳，就请去借鉴你家猪圈里的二师兄，看看这是不是它的食谱……
“大伯你放心，我吃辣的，一定会躲着你的，不会让你瞧见，不会动摇你的决心。哈哈哈……”
“你这闺女，调皮！”
……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汪大夫的药起了作用，又或是今夜的骆铁匠吃的是清淡饮食，烟酒不沾的缘故不……
反正当天夜里，杨若晴和王翠莲躺在外间的床上，两人小声的聊着天，突然，王翠莲发现了这个问题。
“晴儿，你大伯今夜好像咳的没那么厉害了啊，你说呢？”
“大妈，我也发现了，确实缓和了一些。”
杨若晴小声说，昨天夜里就不必说了，煎熬的一宿啊。
就算是今天白天喝了昏睡的药来县城的马车车厢里，骆铁匠的咳嗽频率都比这要频繁很多很多……
“这汪大夫还真是有几把刷子，一碗药下去，效果就出来了，真好啊！”王翠莲高兴得很，又不敢大声说。
而且有些事情吧，有些忌讳。
事以密成，在治病这块，也是如此。
不能因为刚刚有一点点起色，就高兴得到处去说，搞不好回头又不好了。
“慢慢观察，慢慢来，咱今个才刚到医馆，治疗才刚刚开始呢，不要急。”杨若晴轻声安抚着王翠莲的情绪。
王翠莲连连点头，“对对，我不急的，你大伯肯定会越来越好！”
“嗯，大家都要好好的，事后不早了，大妈，咱也不说话了，都歇息吧！”
“好，睡觉。”
王翠莲和杨若晴是一人一头，王翠莲摸了摸杨若晴的脚，“晴儿脚冷不？我给你捂脚。”
“好呀大妈，我们互相捂脚，这样更暖和。”
在王翠莲捂住杨若晴双脚的同时，杨若晴也顺势将王翠莲的脚抱到了怀里。
王翠莲吓得赶紧将脚从杨若晴怀里抽回来，可是杨若晴似乎早有防备，王翠莲没给抽回去。
“晴儿，我的脚臭，当心熏着你。”
“大妈，难道我的脚就不臭吗？你不也没被熏着？”杨若晴低笑。
“那不一样，你是年轻人，年轻人的脚干净呢，我一个老太婆的脚臭！”
“大妈，没事的，我们睡觉前都洗过热水脚了，这么抱着暖和，睡吧，啊！”
医馆毕竟是医馆，这床铺虽然是现成的，但是终究不能跟家里的床铺比啊。
即使杨若晴他们临行前也带了两床被子过来加盖，现在一床给了骆铁匠，他不能受冻，另一床杨若晴和王翠莲用。
可即使如此，这屋子到了夜里，还是冷，即便内室和外室都分别放了一只燃烧的炭火盆子，但因为怕一氧化碳中毒，门窗啥的都有缝隙漏风进来，所以这屋里的气温也就比外面要相对好一些，但是真的没法跟家里比。
至于外面的气温……现在是腊月，还有半个月就要过年了，所以外面的气温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最好：滴水成冰！
就这样，娘两个抱着对方冰凉的脚睡觉，这样彼此都更加暖和。
“哎，也不晓得两个小宝今天咋样了，我们都不在家，他们慌不慌，睡觉的时候乖不乖。”黑暗中，再次传来王翠莲的呢喃。
杨若晴心说这大妈真是有着操不完的心啊！
不过转念一想也可以理解，毕竟是孩子们的奶奶，亲手将孩子们养大，一天都没离开过身边呢。
第10949章
平时家里，就算杨若晴不在，王翠莲也在。
这会是一个都不在。
“有我娘，还有蓉姑她们，两个孩子应该很好，大妈不要担心。”
“我们都早点睡吧，明日才有好精力照顾我大伯。”
昨夜都没睡好，白天又一直在路上奔波，等到好不容易到了县城医馆，精力又都放在安顿和跟主治大夫那里的交流沟通上，一直都得不到休息。
这会子杨若晴脑袋挨着枕头，沉沉睡意席卷而来。
等到一觉醒来，天光大亮，其他人都已经起床了，就她还在睡觉。
若是在家里，倒也没啥，就算赖床那也是在自己的寝房里。
可在这医馆里，杨若晴就有点不好意思了。
好在身边都是最疼爱自己的长辈，对她的赖床，大家都是心疼她受累，并没有其他责怪的意思。
“大妈，汪大夫过来给大伯瞧过了吗？”杨若晴以最快的速度穿戴整齐，洗漱完毕，询问旁边的王翠莲。
王翠莲说：“还没过来，这会子时辰其实还早呢，是我们几个老家伙睡不着，起的早，要是在家里，你本可以再睡一会……”
杨若晴笑着摇了摇头，“也差不多了，我睡好了，待会汪大夫过来了，我还在睡，那就说不过去了。”
病房里都是自家人，那没啥，就算兴旺在，也无所谓的，因为兴旺是骆家的下人，余生身家性命都是交到杨若晴手里的。
但王掌柜和汪大夫他们，那就是外人，在外人面前不能失去了该有的仪态。
“晴儿，我们都吃过了早饭呢，这是你的，你赶紧趁热吃了。”
王翠莲趁着杨若晴洗漱的功夫，蹲在小炉子跟前，原来是在给她热稀饭。
旁边还煮了鸡蛋，还有一碟萝卜丝儿。
“好。”
杨若晴端着饭碗来到内室看骆铁匠，发现骆铁匠和杨华忠并不在屋里。
连带着兴旺都不见了。
“他们人呢？”
“哦，忘了跟你说了，你大伯说昨天过来就一直卧床躺着，浑身不自在，先前吃过早饭怎么着都要出去逛逛。”
“你爹陪着你大伯去逛去了，没走远，就在后院病房区的消化院子里呐！”
“兴旺去马厩那边喂马去了……”
杨若晴挑眉，哟呵，这一个个的，都还挺有条理的嘛！
她也以最快的速度解决了碗里的早饭，顺手把碗洗了下，放到一旁。
让王翠莲去把骆铁匠他们喊回来，杨若晴自己则去了前院医馆大堂那里找汪大夫。
早点过来给大伯诊断，上昼大家都能按部就班的该干嘛干嘛。
汪大夫给骆铁匠检查了，扎针，熏疗，搞了全套。
这一整套搞下来，俩时辰都快过去了。
兴旺打来水给汪大夫洗手。
汪大夫对骆铁匠说：“太爷没再咳血，咳嗽频率降低，这说明我们的治疗方向是正确的。”
骆铁匠连连点头，“昨晚我咳的少了些，睡的都踏实许多，今天精力都旺盛了，先前还跑去小花园里逛了一早上。”
汪大夫含笑点头，“适当的走走路，是有利于身体的恢复。”
“不过这时节天寒地冻，太爷出去散步，要注意保暖。”
“我穿的多呢！”
“嗯，最好戴个口罩，保护口鼻，尽量避免冷风对口腔这块的刺激。”
“啊？口罩啊？我从家里过来的时候，没带那玩意儿啊……”
“大伯，我和大妈带了一打口罩呢，有你的。”杨若晴说。
“哈哈，还是你们心细，准备的妥当，带了好，带了好啊！”
杨若晴和王翠莲相视一笑。
得到表扬了呢，这感觉还真好啊！
杨华忠送汪大夫离开，兴旺去熬药，杨若晴和王翠莲一块儿拎起食盒去灶房买晌午饭。
杨若晴原本不想让王翠莲受累，结果，王翠莲对医馆灶房好奇得很，杨若晴边索性带着她一起去满足下她的好奇心。
白天去灶房，灶房里的伙计确实要多几个，而且还有其他的病患家属过来买饭菜。
菜品跟昨夜的差不多，白水煮螺丝，反正没啥味儿就对了。
昨夜，骆铁匠他们吃得一脸的新鲜感，还边吃边夸医馆的饭菜是真正的健康营养无公害的饭菜，不管什么样身体的人，吃这里的饭菜准保没错。
今天早上的早饭，大家依旧也是这么想。
等到晌午再吃，虽然也能继续接受，那是因为治疗的进度给了信心，所以看着这些清汤寡水的饭菜，接受度也还行。
等到了夜里，即便饭菜有红烧肉，炖鸡这些，大家伙儿吃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莫名的笑了。
“啥情况啊？这嘴巴还真是真诚呐，一天没碰点辣的，没味道咯！”杨华忠说。
骆铁匠嘿嘿笑，“你们不用为了我，都跟着这样吃，你们可以去外面搞点咸的辣的来吃嘛！”
杨华忠摇头：“不，说好要陪你一起度过这难关的，我不食言！”
王翠莲也是微笑着点头，道：“你能忍住，我们也能。是吧晴儿？”
杨若晴抬起头，尴尬的笑了笑，“大妈，我昨晚可是没有下保证的哦！”
王翠莲愣了下，其他人也都反应过来，大家都笑了。
王翠莲更是爱怜的摸了摸杨若晴的头发，“傻孩子，你吃腻歪了这些，就去外面换胃口，用不着陪咱熬。”
骆铁匠也说：“我们这些上了年纪的老头老太太们，身上一堆的老毛病，饮食早该清淡了，”
“你们年轻人不一样，你们只要不过头，其他想吃啥就吃啥。”
骆铁匠和王翠莲都这般说了，作为亲生父亲的杨华忠，那肯定不会阻拦。
而且，在杨华忠的认识里，杨若晴这个闺女是他的宝贝疙瘩。
闺女想吃啥，一句话的事，他这个当爹的，屁颠着就去办去了……
第二天晌午，骆铁匠治疗完毕，躺在床上休息。
杨若晴出去了一趟。
大家都知道她这是真的忍不住了，去了外面换胃口。
结果临近晌午饭点，当王翠莲和兴旺从医馆灶房拎了清汤寡水的饭菜回来，杨若晴也从外面进门了。
两只手里，拎着两只食盒，脸上堆满了笑容：“我去了天香楼，今天晌午给大家换胃口啦！”
第10950章
杨华忠和王翠莲这两天，一直都在苦苦支撑，在骆铁匠面前，也一直在努力的掩饰，不想动摇骆铁匠的道心。
可是，名以食为天，这种每天吃白水煮菜的感觉，真的是太太折磨人了。
即便当年他们过苦日子的时候，即便吃不上鸡鸭鱼肉，可是，即便是白萝卜，那也是用辣酱炒出来的香辣辣的白萝卜，对于嗜辣的他们来说，这就是一种慰藉。
但是现在，虽然医馆里每天都有鸡鸭猪肉这些，可是，清一色的像焯水直接上桌似的。
甚至那鸡，说句不好听的话，让他们想起了逢年过节给祖宗上供的那种烧鸡……
不仅难以下咽，而且多吃两口就想吐。且这里的米饭也焖得太烂糊了，吃的粘牙……
所以此刻，当亲眼看到杨若晴拎着食盒进来，这食盒都还没打开呢，他们隐隐就嗅到了来自饭菜的香味。
“晴儿，这是哪里搞来的啊？”王翠莲问。
杨若晴一边拧着食盒的盖子，边笑着说：“我去了一趟天香楼，带了几样菜过来。”
食盒里的小碗，一碗接着一碗拿出来放到桌上。
用土豆粉包裹后的肉片，在锅里炸得外酥里嫩，再在甜酱里滚一遍，撒上细长蓬卷的葱丝出锅，这就是锅包肉。
鸡胸肉跟玉米丁，花生粒，黄瓜丁炒出来的宫保鸡丁。
红烧排骨，里面的酱汁色泽诱人。
清蒸鲈鱼，底下铺着晶莹剔透的粉丝。
土豆刨成丝儿，黄花切丝儿，莴笋丝儿，肉丝儿，几种丝儿焯水加入拌料，夹起一筷子放到旁边比铜板还要薄的春饼里，卷起来。
杨若晴将卷好的第一个春饼送到骆铁匠面前：“大伯，尝尝看，不辣的。”
骆铁匠笑着接过了春饼，“嘿，这种吃法还是头一回见，我尝尝。”
“嗯……不错不错，这还真不错！”
一只卷的春饼，骆铁匠两口就给吃完了，眼睛一亮，胃口大开。
杨若晴接着又卷了两个分别给了杨华忠和王翠莲，“爹，大妈，你们也尝尝。”
“好！”
刚才看到杨若晴在给骆铁匠卷，杨华忠就已经在学着做了，可惜他手笨，没学会，卷的里面的土豆丝掉了一地。
“爹，有闺女卷，你就别累着了，只管吃就行！”
“好，那我就享闺女的福啦！哈哈哈……”
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杨若晴又给王翠莲也再卷了一个。
“大妈，我喂你，张嘴，啊……”
王翠莲又饿不好意思，但还是听话的张开了嘴，让杨若晴投喂。
“好吃吗大妈？”
王翠莲的嘴里被塞得满满的，幸福的感觉却从眼睛里溢出来，只剩下点头的份了……
“晴儿，这些菜你大伯都能吃吗？”杨华忠看着杨若晴端了一碗饭，夹了锅包肉，红烧排骨，以及其他的菜端到骆铁匠面前，忍不住问。
杨若晴说：“同样一点儿辣的都没有，锅包肉还是甜口呢，我大伯绝对能吃。”
同样的食材，不同的烧法，给味蕾带来的体验感肯定也是完全不一样。
骆铁匠听说自己能吃，接过碗筷，先是吸了一大口气味，人就已经陶醉了。
第一口他迫不及待吃了一口排骨，排骨是那种手指粗的肋排，贴骨肉的味道是最好。
骆铁匠一口嗦下去，骨肉分离，软而不烂，入口之后……
“吃了这一口排骨，我又活过来了！”
说完这句话，骆铁匠再也不说话了，埋下头开始炫饭。
好几天都没有吃得像今天这样过瘾了。
“爹，大妈，咱也趁热吃。”
“哦对了，我还给大妈和爹你们带了这个。”
杨若晴又拿出最后一只碗，碗里是辣椒炒回锅肉。
“这个是单独给爹和大妈吃的，大伯，你就先忍忍哈！”
骆铁匠抬起头，虽然眼馋，但是他碗里的也不差，所以他能控制了。
“你们吃你们的，我碗里这个再好不过了！”
而杨华忠和王翠莲也为这份意外的惊喜而高兴，杨若晴将这碗辣椒炒回锅肉直接给他们俩分了，大家端着碗，终于吃了一顿痛快的饭菜。
这一顿，如同一个加油站，给大家快要忍耐到极限的身体，及时补给了。
所以即便接下来的夜饭和隔天的早饭恢复了清淡饮食，但大家都能接受。
等到晌午饭的时候，天香楼那边再次送来了午饭。
烤鸭，卤鹅，三鲜肉片汤，酸豆角炒鸡杂，面筋果塞五花肉和马蹄肉……
等到夜里，又给骆铁匠送来了鸽子汤……
“这不像是住医馆了，这像是住到了天字号客房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每天还有汪大夫过来按时诊疗，这可真是享大福了，我都不好意思……”
坐在病床上的骆铁匠，这几天咳嗽得到了非常明显的好转。
因为吃的营养均衡，又少动，几天没有碰烟酒，看起来好像还长胖了一点。
而杨华忠和王翠莲也都差不多，所以杨若晴强烈怀疑自己搞不好也长胖了。
额，这趟大家出来，都是出来贴冬膘的嘛！
尴尬！
一晃就到了第五天。
骆铁匠除了夜间偶尔还有一两声咳嗽，其他时候基本不咳嗽了。
而且人的精神状态也不错，嗓子说话的时候也不疼，声音也恢复了一贯的洪亮。
大家伙儿都松了口气，王翠莲悄悄跟杨若晴这说：“现成这趟，真的是来对了，你大伯之前断断续续的咳了那么久，我就担心过年咋整？”
“现在好了，我就放心了。”
王翠莲的顾虑，杨若晴同样是有的，但是，杨若晴却对王翠莲说：“汪大夫讲了，咳嗽这个毛病是慢性病，只能控制，不好彻底断根，因为我大伯的咽喉是几十年抽烟喝酒落下的老病根。”
“所以这趟就算按下去了，不咳嗽，等回去后还得继续坚持，烟酒还是不能碰。”
王翠莲表情有点纠结，“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正月里走亲访友的，谁家不抽烟喝酒？就怕你大伯他不听劝！”
“大妈放心，到时候我来想法子，我会让大伯听劝的！”
第10951章
杨若晴说到做到，当天就去找了王掌柜和汪大夫，跟他们‘密谋"了一阵，方才返回病房。
此时的病房里，气氛较前几天更轻松了，而且一个个情绪都很高涨。
为啥呢？
因为明天汪大夫再过来给骆铁匠检查一遍，如果没有旁的问题，就可以开些药，回村慢慢调理去了。
等到一个疗程的药吃完了，到时候再过来县城复诊。
“我一想到明天这个时候就在家里坐着，我就乐呵，恨不得这天快些亮，哈哈……”
骆铁匠盘着腿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一块用山药做成的点心在吃。
因为先前他才喝过了药，那药非常的苦，喝下去之后还有一些恶心想吐的感觉。
所以汪大夫便建议每次喝完之后，可以适当的吃一小块山药糕来压一压。
但是不建议吃多，因为太过甜腻的东西，容易刺激到咽喉内黏膜，从而源源不断的分泌液体，导致想要清嗓子或者咳嗽……
“哎呀，老头子你别太激动了呀，这山药糕的渣渣掉的满床都是哦……”王翠莲笑着，嗔他。
骆铁匠这才留意到纯白色的被子上确实掉了一些，赶紧吧那些渣渣拍到地上去。
但好心情却不减，依旧在跟杨华忠和王翠莲他们那里畅想着明天回家要咋样咋样。
毕竟这趟出来就是五天了，对于他来说，好像过去了五年还不止。
尤其是想念家里两个小孙子，还有孙女那边……都是骆铁匠老汉所惦记的。
杨华忠和王翠莲的心情也同样高涨。
但王翠莲身为妻子，还是忍不住要叮嘱骆铁匠：“回去了别以为就是放羊了，你这病不能断根的，该吃的药，要禁的烟酒还有辛辣食材，一样都不能马虎。”
杨华忠很是赞同王翠莲的话，“对，嫂子说的对，铁匠哥，这正月烟酒啥的，你得注意了。”
“等到开春暖和了，就好了。”
每年冬天，村里好多有老病根的老头老太太们，尤其是咳嗽这块，几乎都很难挺过去。
就是因为这病喜欢复发，复发之后折磨人，而且复发一次就更加严重一次。
最后伤到了心肺，回天无术。
“好好好，我尽量。”骆铁匠嘴上这么答应着，但其实从语言，还有那躲闪的眼神，大家都知道他不一定能坚持那么久……
夜里大家烫了热水脚准备上床睡觉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甚至还听到了汪大夫的声音。
“这是啥情况？汪大夫这么晚还没回家去？”骆铁匠问。
杨若晴说：“我瞅瞅去。”
很快，她就回来了，“又来了一个病人，情况好像不太乐观，安置在我们隔壁的病房。”
“啊？”屋里几人都沉默了，面面相觑，神色都有些凝重。
“不晓得是啥病哦？这大腊月的，闹心啊。”
“汪大夫是主治咳嗽这块，十有八九跟咳嗽有关吧。”
“那我得瞅瞅去！”
骆铁匠二话不说下了床，披着外衣就往门口去。
王翠莲一看，急了，赶紧要上去拦，却被杨若晴悄悄扯了下。
对上杨若晴的眼神，王翠莲愣了下，虽然不太明白她为啥要让自己别去拦，但王翠莲本着信任杨若晴的那种根深蒂固的习惯，下意识就没拦了。
杨若晴拿起披风追上了骆铁匠，“大伯，把外衣披上，莫要着凉了。”
骆铁匠去了隔壁病房看究竟去了，杨若晴也跟了过去。
自然，杨华忠和王翠莲也不会落下，于是，大家伙儿一块儿去了隔壁病房。
隔壁病房里亮着灯火，医馆里几个伙计正手忙脚乱将一个看着高大，却消瘦的中年汉子抬到病床上。
王掌柜，汪大夫都在旁边指挥着，叮嘱着。
除此外，还有一老一中轻两个妇人正搀扶着，哭哭啼啼。
在她们的哭啼声中，还夹杂着病床上那个汉子声嘶力竭的咳嗽……
“咳得好凶啊，跟我前几天差不多。”骆铁匠小声说。
杨若晴他们都默默点头，确实如此，此刻看到这个汉子咳嗽，仿佛时间一下子就被拉回了之前，尤其是荷儿出嫁那两天，骆铁匠咳得声嘶力竭的日子……
而骆铁匠当时因为身在其中，全部精力都拿来抵抗病痛带来的痛苦，并没有多余的心力去留意其他。
此刻看到这个汉子这样咳嗽，如同给了他一面镜子，照见了他自己……
骆铁匠听得心脏都不舒服了，可以想象那几天，家里这些身边人的耳朵，该是饱受着何等的煎熬啊！
屋子里，汪大夫已经到了床边，上手给那个咳嗽的汉子进行治疗了。
门口的骆铁匠他们能清晰的听见里面的对话，汪大夫一边给汉子诊断，同时还在询问那对婆媳关于汉子的情况。
婆婆早就哭成了泪人，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是媳妇说的情况。
“早前咳嗽好多了，可他不听汪大夫你的叮嘱，回去后帮人家干活，人家请他吃酒，他就吃。”
“家里有事请人来帮忙，烟酒啥的陪着客人用，我跟他提醒他听不进，还骂我妇人事多，说他已经好了，好了就不用顾忌那些……”
“结果今个晌午邻居家请杀猪饭，他吃了辣菜，喝了烧酒，一桌饭还没吃完就咳得直不起腰。”
“咳了一下昼，我给他熬了之前汪大夫你开的药，按不下去啊，完全按不下去，到了夜饭时候，咳得吐血，说胸口痛……”
妇人话还没说完，床上男人又是哇一声往地上吐出一大口东西。
那东西掉在地上，竟然还发出了啪嗒一声响，听着像是有实实在在的份量。
所有人的目光都去找地上的东西，那东西就吐在汪大夫的脚边。
借着屋里的灯火，似乎是一滩血，血中间隐约可见一块类似于鸡肝的东西，黑红黑红的……
“哎呀！这是啥？”
“别看别看！”
汪大夫第一个反应过来，赶紧掏出袖子里一块帕子盖在那东西上面，阻止了所有人的目光。
“把我的药匣子里那只黑色罐子拿过来，快！”
他在吩咐身旁的药徒，但那药徒显然被刚才地上的东西给吓到了，对汪大夫的怔愣置若罔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