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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莫藏拙     道人赋txt下载     道人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五节 将往红尘走一遭

    地面之上,季灵撅着嘴第一个上前,酸溜溜的恭贺自己的四师兄修行有成,聂凤鸣和程石也都围了过去,师兄妹聚在一处笑闹成了一团。

    柴斐则早就对师父、师兄们经常弄出来的大动静习以为常,自顾自的与灵聪兽在一旁玩耍。

    嬉闹了一阵,袁华见师父和大师姐正立在云头笑吟吟的看着自己,并没有下来的意思,于是心思一动,体内初成的太极气旋缓缓运转,脚下莲影一闪,人已经晃晃悠悠的踏空而起,片刻来在了陈景云和聂婉娘身前。

    陈景云见此哈哈大笑,指着袁华对聂婉娘道:“婉娘,这次却是你赌输了,我就说你四师弟是早就领悟了《苍梧决》的,如今四转既成,自能飞天而起。”

    聂婉娘浅笑着奉承了师父几句,也对袁华说了一番恭贺之言。

    袁华笑嘻嘻的谢过了大师姐的祝贺,跪在云端谢了师恩,之后就一脸期冀的看着自家师父。

    陈观主怎么会不知道四弟子的心中所想,笑着对袁华点点头,示意他起身,又命他好好巩固境界。

    袁华一见师父点头,立时欢呼一声,欣喜之下却忘了运转功法,惊叫一声,就手舞足蹈的从半空中跌落了下去!

    下边的聂凤鸣见自家师弟得意忘形之下竟然坠下了云端,心中不禁一阵好笑,于是顿足而起,将干瘦的袁华夹在胳膊底下径往草亭而去,想是要去与袁华饮宴庆贺。

    程石见二师兄夹着四师弟奔了草亭,也一手一个的拎起柴斐和灵聪兽踏步而起,哈哈大笑着跟着离开。

    这下不会飞天的季灵傻了眼,气急败坏的跺了一下脚,施展身法追了过去,却也在心里给自己狠狠的定下了一个修行目标。

    “这臭小子,既然早前答应了四转之后带他去北荒游历,难道还会不作数吗?”陈景云笑骂一句,眼睛却不经意的看向了北方。

    聂婉娘听了师父的话不禁展颜一笑,明月一般的眸子也随着师父的目光遥望向远处的群山。

    “师祖的大仇至今未报,若非有自己和师弟师妹们的牵绊,师父不知道已经在北荒掀起多大的波澜了。”

    想到此处,聂婉娘幽幽一叹,心知自家师父将天南崛起这样山岳一样沉重的担子压在身上,其中未必没有自缚枷锁的意思,看来师父心中的急迫已经到了需要借助外力来压制的地步了。

    陈景云自弟子的叹息声中回过了神,见聂婉娘也在遥遥北望,于是笑着道:“你四师弟想要彻底稳固境界还需一些时日,为师要趁着这段时间在天南一隅走上一走,你可愿意随着为师下山游历一番?”

    聂婉娘闻言立时大喜,直把眼睛弯成了月牙,忙不迭的点头答应,眉宇间难得的露出了一丝少女的娇憨。

    陈景云见大弟子如此欢喜,心下莞尔,揉了揉聂婉娘的脑袋,师徒二人也降下身形,一同参与到了草亭内的饮宴之中。

    距离牛家村三里多地的一处秀水之旁,风信门在河湾处起了一座两进的庭院。

    风信门主王要离此时靠在窗前,手中摆弄着彭仇前次落在风信门总舵中的酒葫芦,满眼迷离。

    一阵脚步声惊回了王要离的思绪,抬眼看时,正见一个天字号的探子引着一名身着青色道衣、怀抱瑶琴的少女缓步走来。

    王要离一见是闲云观新进的外门弟子田帧来了,当即一脸笑容的迎了上去,她虽然也挂了一个闲云观外门执事的名头,但是对于彭仇的这些弟子,王要离却是从来不摆什么架子的。

    笑吟吟的受了田帧一礼后,王要离便亲热的拉着田帧去了内堂,那股子热情劲儿让田帧甚感舒心。

    “要离师叔,家师此次命我前来是有一则消息需要传入江湖。”田帧轻抿了一口香茶后正色道。

    王要离闻言取过纸笔,示意田帧接着往下说。

    “初春日,闲云观内门四弟子袁华进阶大宗师之境,至此,闲云观一年之内连出三位武道大宗师,观主对此心中不喜,认为是闲云一脉占尽了天下武人的气运,故此喻令江湖——

    今后天南武人之中若有进阶宗师境者,当可前往伏牛山修习三月,到时会有大宗师亲自现身说法,以点拨诸人宗师境后的修行之路,望天下武辈奋起直追,不叫闲云观专美于前!”

    田帧虽然对消息早就知晓,此时说出来后依旧觉得口干舌燥,不觉将手中香茶一饮而尽。

    王要离记录到了最后,素手一颤,一滴浓墨便滴落纸上,她连忙再将文字重抄一遍,心中却翻起了滔天巨浪。

    “从古至今,武林之中从未出过如此怪事,无论何门何派,向来只盼着能够一家独大从而号令江湖,怎地到了闲云观这里就都变了呢?

    如今观中再出一位大宗师,自己身为闲云观附属也是与有荣焉,怎地偏偏观主竟会不喜呢?除非是观中所谋甚大,否则断不会如此!

    可是放眼天下又有什么是闲云观能看得入眼的呢?随便一位宗师就能让天下群雄俯首了,更徨论其它?莫非这其中另有隐情不成?”

    到底是统御着数千密探,能够与暮如雪齐名于江湖的女中枭雄,王要离心思电转,再想到闲云观这一年多来的作为,立时就有了推断。

    田帧见王要离愣在那里似乎心神难守,便在一旁出言打趣道:“要离师叔,别再想了,我今日也把心中的疑惑问了师父,结果被师父狠狠的瞪了一眼,若非我跑得快呀,恐怕一顿罚是免不了的。

    您若真想知道其中缘由,不若改日亲自去问问我师父,想必我师父定然是不会罚你的!”

    王要离闻言脸上一红,心道:“看来自己的这点儿心思到底没有瞒过这个鬼丫头。”

    当下不理田帧,整理好了手中的消息,招来一个天字号探子,命他将此消息以十万火急的速度遍传江湖。

    见手下探子离开,王要离就命人准备宴席,之后拉着田帧把酒闲谈,席间不住的打听彭仇彭大长老的兴趣、喜好,田帧则是顾左右而言它,直如一只小狐狸。

第三十六节 浅步江湖

    伏牛山上但有风吹草动,必会引来江湖震动。

    果然,陈景云的喻令在风信门十万火急的传播下,三日之内就已经遍传江湖,天下武人闻之无不心生敬仰、继而奔走相告。

    弥陀寺的苦月大师得了玄慧的禀告之后,口中连连称好,心中却在暗骂:

    “小牛鼻子就是花样多,就凭老猴子那护短又小气的性子,教出来的徒弟会是兼济天下的圣人?还什么观中一年连出三位大宗师令他不喜,我呸!那小牛鼻子恐怕心里早就乐开了花了!”

    心中虽然做如此想,嘴上却不能这么说,当下命玄慧紧抓寺内众僧的修行,弥陀寺本就占尽先机,怎也要先它人一步修出一位宗师来。

    而另外那几个在比武大会上得了好处高手则是喜不自胜,这其中还要属清虚观的青冥子最是欣喜。

    去年比武大会之时,青冥子虽然身受重伤,不过到底还是被他占下了一个擂台,而他竟然因祸得福检了一个天大便宜。

    当日苦月大师命彭仇为青冥子疗伤,彭仇在修补青冥子受损的经脉时,一股灵力自然地就留在了他的经脉之中。

    而有了这股灵力作为引子,青冥子在修习闲云观秘法时竟然如鱼得水,天地灵气入得体来尽皆驯服无比,御驶起来也是顺畅自如。

    青冥子服下灵丹之后自感修为大进,加上他到底是道家一脉,自身原本所修功法与闲云观秘法有一丝相合,是以半年苦修下来,竟然被他窥得了宗师的门径。

    现在青冥子可说是真正的达到了半步宗师之境,所缺的不过是一些火候,再不是以前硬往自己脸上贴金的尴尬货色了。

    闲云观下辖的监察院中,叶南筱正在看着伏牛山那边传来的飞鸽急信,手下几个监察使则在堂下静立等候。

    待信笺读到最后几句时,叶南筱先是一愣,随即眼中露出不可置信之色,再逐字逐句的细读几遍后,他那原本平静的脸上便不可抑制的现出了狂喜之色,胸膛也跟着剧烈起伏,就连拿信的手都跟着颤抖起来。

    几个下属不知道叶副统领手中书信的内容,但是只看向来沉稳内敛的副统领都激动如斯,那想必是天大的好事情了,于是皆上前巴望。

    叶南筱对于观中再出一位大宗师虽然欣喜,却并不吃惊,作为监察院的实际掌控人,彭仇自然会对他交代不少的观中事,此时让他不敢置信的却是信笺最末的几句话。

    “......观主下山之前提及至汝,谓汝干才难得,故今吾特命汝为外门执事,近日可归观中,得传闲云正法。”落款正是大长老彭仇。

    “外门执事......得传闲云观正法......原来我竟然已经入了观主的眼了......”将信纸传于几个下属,叶南筱口中不自觉的喃喃自语。

    想到家中老父的殷切期许和自己从小就立下的志愿,这个身形挺拔如枪、心智坚如铁石的年轻高手也不禁眼眶泛红。

    “恭喜叶副统领!贺喜叶副统领!”几个属下传阅完信笺之后尽皆一脸喜色的齐声贺喜,众监察使在真心恭贺叶南筱的同时,也皆在心中暗喜。

    “太好了呀!除了身为闲云观亲传弟子的季统领外,如今自家叶副统领又得了观主和彭长老的看重,今后众人想不跟着水涨船高都不行了!”

    有一个暮雪山庄出身的女监察使眼珠一转,对叶南筱笑嘻嘻的道:“叶副统领,你如今身为闲云观外门执事,可不能再像从前那般小气了,不若今天让大伙儿好好开开荤如何?”

    众监察使闻言立时叫好。

    叶南筱难得的笑出了满口的白牙,大手一挥道:“吩咐厨房,今日炖它百十斤的妖兽精肉,兑好的灵酒也搬出一坛,再把左近的兄弟姐妹全都令箭召回!大伙儿今儿个敞开了吃喝!奶奶的,老子明天不过了!”

    见自家副统领不但大方的答应,竟还爆出了粗口,几个监察使立时哄然大笑,监察院中往日的冷清一扫而空!

    几家欢喜自有几家忧愁,当日十一个少年一同前往伏牛山,如今已有六人拜在了闲云观外门,成了彭大先生的弟子,何弃我更是已然成了闲云观的外门执事。

    有门人子侄拜入闲云观的门派、世家无不欢欣鼓舞,虽说自家原本的子弟已经另投它门,但是就因为有了这层关系,六家已然不同与寻常的江湖门派了。

    不说门人、子侄艺成之后会给从前各家带来的好处,单就彭大先生命人送来的谢礼就让各家喜的找不到北了。

    那可是足足三枚闲云观主人亲自炼制的灵丹呐!当日比武大会上也才发下十枚而已。

    而那四个被打发回来的少年虽然也每人带回了一枚灵丹,但是这如何能够与留在闲云观几人的机缘相比拟?

    四派尊长在仔细问询了弟子内中经过后,无不扼腕叹息,如此一个小小的观其言、察其形的考验都不能通过,如若自己是彭大先生,恐怕也要将几人打发回来的。

    “好在闲云观已经定下了每三年举办一期比武大会的铁律,到时也未必没有机会。”四家尊长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莽莽江湖之中,有这般想法的可不只他们四家,各门各派、各大世家已经开始竭力的培养自家的少年子弟了,都盼着能在三年之后的比武大会上分一杯羹。

    再说闲云观这边,陈观主行事闲来不喜拖沓,既然动了云游的心思,第二日便带着聂婉娘下山去了。

    季灵本来已经偷偷的跟了上去,不料还没下山就被坐镇后山的聂凤鸣给捉住。

    师父和师姐这里已经被季灵说通,可是到了二师兄这里,无论季灵怎么撒娇耍赖,聂凤鸣就是板着个脸不答应。

    季灵虽然老大的不情愿,但也知道自己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闭关修行,只得随着二师兄央央而返。

    不过临了还不忘在师父这里讲条件,直到陈景云无奈的答应季灵,将来也带她出去游历一番后,季灵这才罢休。

    暖阳照雪、地气升腾、山间轻云自生,师徒二人缓步如画山间,足下不沾半点春泥,灵聪兽跑前跑后自顾着撒欢......

    正是:“闲碾春泥沾露华,尘襟不染墨飞花。潇逸山中无双客,浅步江湖度余暇。”

第三十七节 书生习武

    玉华山地处广元府境内,此山巍峨高耸、占地广阔,主峰紫玄峰上终年积雪不化,山中常有四季景致。

    紫玄峰下溪泉潺潺、石径通幽,素有“清溪荡灵气、一径上舒烟”的美誉,又有一谷、七洞、二十八景隐在其中,令所有前来寻幽探奇者沉迷其中、流连忘返。

    陈景云师徒行在山间,一边说笑着,一边随意的指点一下林间美景,灵聪兽则是蔫头耷脑的跟在二人身后,一看就是惹了祸被教训过的。

    说来也是令人唏嘘,陈景云这些年来一直忙于修炼,平日里只守着自家的伏牛山,而几次离山也都是在云端往返。

    即便前次自绝域荒漠归来时动用了神念,也不过是走马观花的粗粗扫了个大概。

    如此算来,要将天南崛起之事一力担下的陈观主,竟然从未真正的步履红尘过,所知的山外事,大半都由彭仇转述,他自己只能算是身处尘世之外的一名看客罢了。

    连日来,师徒二人一路南行,穿州过府常做逗留不说,遇到秀美的风景也要驻足观赏。

    风信门的探子和监察院的监察使们小心的隐在左近,旦有不开眼的毛贼色胚、拦路的强人,众人就会在暗中出手解决。

    对于风信门和监察院做出的种种安排,聂婉娘是十分认可的,若是让她一个修成五转、实力不弱于任何结丹期修士的大高手,亲自动手去对付世俗中的一些痞子流氓、山匪贼寇也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陈景云对此不置可否,他此番下山行走,游历之余,还存了发现几个可造之才、扶植一些可用势力的心思。

    只是一番寻觅探查之下,发现江湖中盛传的那些天资卓越亦或仁义方正之辈,大都名不副实。

    此次来到玉华山,除了游山玩水之外,也要顺道考察一下忘忧谷中那个名叫梁赞的谷主。

    彭仇在武林大会时就对梁赞有了不错的印象,曾言梁赞若非修行日短,否则十座擂台必能被他占上一座。

    那梁赞也如彭仇一样,是个半路出家的,出身儒家一脉的他,三十许的年纪就高中了进士,士林之中人皆称他为“梁探花”。

    后来因为发妻病故,他自己又不喜朝堂上的肮脏龌龊,于是挂印辞官,从此悠游林泉。

    一次,梁赞孤身一人来到了玉华山游玩时,竟然在一处前人坐化的隐秘洞窟中得了奇遇,至于个中经过,外人无从知晓,只知道他是得了前辈高人留下的武道传承了。

    这梁赞乃是探花出身,资质自然不俗,钻研武学之时竟然能够另辟蹊径,将儒家善养的浩然正气融入功法之中。

    数年苦修之后,深得其中的好处,而后招纳了一些书生学子,在玉华山中立下忘忧谷一派,派中武学也是自成体系,成为了儒家一脉踏足江湖的基石。

    天南一隅之中,佛、道、儒三家数千年来传承不断,各家的深厚底蕴绝非寻常的势力可比。

    自从闲云观横空出世之后,佛道两家的实力自然跟着暴涨,而儒家门徒向来只修胸中的一口浩然正气,虽然个个文采风流,但是手无缚鸡之力说的也是他们,因此儒门一脉在江湖之中更加少有作为。

    陈景云对于书生习武是看好的,闲云观彭大长老若非一直为观中杂事所累,此时恐怕早已经功成四转了。

    有他的例子摆在眼前,陈观主如何肯放过儒门的这些书生们?而梁赞的忘忧谷中,却不都应该是文武双全之辈?

    陈景云此时神念微动,见前方山谷中正有十几个书生,正呆鹅一般的端坐一处,听着师父讲武,场面甚为有趣,于是对聂婉娘笑道:

    “哈哈,这里就是忘忧谷了,不想此处竟然与你的道号相合,走,随为师前去看看谷中的书生们是否真能忘忧。”言罢当先向着脚下的山谷走去。

    聂婉娘抿嘴一笑,踢了趴在地上偷懒的灵聪兽一脚,也跟了上去。

    此时忘忧谷中,身着一袭灰色文士服的梁赞正在为十几个门人弟子讲解功法要义。

    这梁赞虽然身形单薄,但是腰杆却挺得笔直,清瘦的脸上留着短须,讲到精彩处还会捋几下胡须,那样子竟然与彭仇教书时有些神似。

    这就难怪彭仇会对梁赞另眼相看了,毕竟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梁赞此时讲述的正是他参悟了闲云观秘法后,重新改良出来的本派功法。

    当日忘忧谷得赐了半卷闲云观秘法,梁赞就与门人弟子一同参悟研习之后,无不惊异于此法的玄奥与高深。

    在经过了无数次的尝试之后,梁赞等人终于摸索出了将天地灵气转化为胸中浩然气的法门,自觉功力大进的梁赞原本想着要在武林大会上扬一扬儒家的名头,怎奈他当日挑战的对手竟然是不要命的青冥子。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呀,梁赞可不打算被那打红了眼的牛鼻子老道拉成垫背的,因此只得认输。

    既然没有占住擂台,门下的弟子也没有在另两场中胜出,梁赞只得带着门人黯然离开,却恰巧在归时的路上遇到了彭大先生,两人一番交谈之后,彭仇竟然破例又传了他半卷秘法。

    梁赞得了秘法之后自然喜出望外,返回忘忧谷后参研数月,这才有了他今日手中所持的儒家绝学。

    也难怪陈景云会觉得这些书生们像一只只的呆头鹅,原来他们即便在习武之时,似也改不了从前习文时的习惯。

    十几个书生正襟危坐,随着梁赞的讲解不时的摇头晃脑,有人还会吟诵出声,即便是向梁赞提问时,也会依足了礼数口称先生。

    这番场景如果被不知内情的人瞧见,想必会以为此处乃是一处学斋。

    此时看着眼前这些知节守礼,且悟性不差的门人,梁赞的心似乎都被胸中不断翻涌的浩然气给烧的热了,一股子书生意气堵在喉间,令他不吐不快。

    “儒生习武古之少有,吾等既然得了机缘,自当养胸中正气、法儒道先贤!忘忧谷大兴就在眼前、儒门中兴必在吾等之手!”

    十几个儒生见先生说的慷慨,心中也自跟着激动起来,于是纷纷起身对着梁赞施了一礼,之后齐声道:“养胸中正气、法儒道先贤!儒门中兴必在我手,弟子谨遵先生训令!”

    听着谷中书生们中气十足的话语,陈景云不禁微微一笑,觉得这梁赞倒能算得上是个可造之才。

第三十八节 半日之师

    “好一个法先贤、扬正气、中兴儒门!啧啧!号子喊得这么响亮,若是达不成的话,就不怕笑掉天下人的大牙吗?”

    正在书生们胸怀激荡、各自臆想时,一个清朗又略带嘲讽的声音突兀的传入众人耳中。

    梁赞等人闻言心中微怒,皆感大煞风景,于是齐齐将目光聚向来人,有几个气量不够的已经在心里准备好了骂词,就要开口喝骂。

    儒生们向来最喜欢文斗,即便是习了武的,也不会如其它武人那般一言不合就刀剑相向,受了讥讽,总要在嘴上找回来才行,这是读书人才有的毛病。

    只是在瞧见了来人之后,几人涌到了嘴边的骂词又都不自觉的“咕噜”一下咽了回去,自梁赞而下,众儒生皆是呆立原地,呐呐不能言。

    入谷的石径之上,陈景云道衣摇摆洒然而来,行走间似是不喜谷中沾身的雾气,大袖一挥,就把山间的轻纱薄雾尽皆扫去,聂婉娘落后师父半步,眉眼之间浅笑嫣然,娉婷袅娜的跟随在侧,灵聪兽蠢萌的扑入了花丛,追逐彩蝶时压倒了娇花无数……

    没有了雾气的阻隔,梁赞等人对来人看得更加真切,一个个摄于陈景云和聂婉娘的姿容气度,全都忘了说话,直到师徒二人行至花圃之前时,众人这才猛然回神。

    回过神来的众儒生全都暗自整理了一下衣冠,展现出自己最好的仪容,虽然平日里一个个都自负满腹诗书、文采风流,但是自惭形秽之感还是悄然萦绕在了众人心头。

    梁赞在看清了来人之后,心中初时惊异,待看到陈景云抬手挥退雾气之后,一颗心就开始狂跳了起来!

    近日江湖盛传,闲云观主人与聂忘忧大宗师出山闲游,各大门派、武林世家尽皆整顿门风,武林因此止戈、江湖为之一肃、都盼着能给那二位留下个好的印象。

    而他这忘忧谷算不得名门大派,倒也没有存着什么指望,只把弟子约束在谷中,未做什么其它的准备。

    不想今日——!

    想到江湖中盛传的“忘忧仙子”的绝美,再看那年轻道人挥手间能使云消雾散的骇人手段与绝尘气度,梁赞立时紧张的口干舌燥,心说:“莫非是儒圣显灵!来人竟然是那二位不成?”

    又看到那只扑在花圃间,却被藤蔓缠得四脚朝天的巨型肥猫,梁赞就更加肯定自己心中的想法。

    江湖传言,闲云观有一灵宠,那灵宠其形似猫、体态痴肥,如今看来传言果然不虚。

    到底是儒家出类拔萃的人物,在肯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之后,梁赞面色一正,恭声问道:“不知道可是闲云观主人与忘忧仙子驾临敝派?”

    陈景云见这梁赞猜出了自己与聂婉娘的身份,倒也不已为异,他们师徒此行并未刻意隐瞒身份,一是不喜,再则是没有那个必要。

    “不错,我师徒二人游玩至此,见你等再此研习武艺便顺道过来瞧瞧。”

    梁赞一听这话,立时心中狂喜,大声道:“不想真是武道圣人当面!忘忧谷梁赞携门下弟子恭迎二位驾临!”之后深施一礼,不敢起身。

    梁赞身后的众儒生一听两人的对话,纷纷骇然,也忙跟着躬身施礼,那几个刚才想要骂人的家伙已经惊出了一身的白毛汗。

    陈景云含笑点头,示意众人不必多礼,之后径自来到梁赞方才授课的桌案边,抄起那本忘忧谷一脉的武学秘录,自顾自的看了起来。

    聂婉娘见师父竟然当着人家的面不问自取,心下不由腹诽了几句,又见灵聪兽在人家的花圃之中撒欢打滚,不由暗道了一声:“丢人。”

    于是素手一招,把它那痴肥的身子从四五丈外的花蔓间摄了过来,灵聪兽在空中踢腾着四只短腿,“喵呜、喵呜”叫着就要防抗,聂婉娘见灵聪兽竟然敢跟自己撒泼,不由轻哼了一声。

    这胖东西可是精明的很,闻声立时不敢再闹,臊眉耷眼的跳在聂婉娘身前,扮起了无辜。

    这番情形在闲云观中算是司空见惯的,但是落在梁赞他们眼中却如同一声惊雷炸响在耳边,皆在心中狂呼:“凌空御物!这便是大宗师啊!”

    聂婉娘不理被惊得呆住的梁赞等人,缓步来在了陈景云身旁,见自家师父拿着人家的秘籍看得十分投入,心中好奇之下也探过头去看了几眼。

    哪知一看之下,竟然也对秘籍中那另辟蹊径的灵力运用之法来了兴趣,于是忘忧谷中就出现了奇怪的一幕。

    陈景云师徒二人在人家的地头、拿着人家辛苦悟出的功法指指点点、品评挖苦,说到高兴时还会各自饮一口灵酒,灵聪兽则是用胖爪子掩住抱住自己的头,似乎是怕梁赞辛苦创出来的儒门功法污了它的耳朵。

    而秘籍的主人梁赞呆呆的听了几句陈景云师徒的讽刺挖苦后,一颗心却已经开始在疯狂的嘶吼呐喊,一把夺过弟子手中的纸笔就开始奋笔疾书,激动与狂喜之情展露无遗。

    梁赞的十几个弟子都不是蠢人,见此情形,也连忙跟着先生在一旁记录武圣箴言,生怕漏掉了只言片语。

    “大机缘呐!大气运!”

    “儒圣显灵、儒门当兴!”

    梁赞等人此时哪还不知道两位闲云观高人的用意?他们自认为几近完美的功法,在一位武道圣人和一位武道大宗师眼中虽有可取之处,但更多的则是漏洞百出。

    而二位高人随口捻来的补缺之法无疑给梁赞他们指出了一条通天大道!

    这番情形一直持续了一个时辰,当那位闲云观主人笑吟吟合上了手中的秘籍之后,场中儒生无不觉得怅然若失。

    梁赞在心中慨叹了一句机缘难再,便放下纸笔,起身整理衣冠,之后带着门人向已经渐行渐远的陈景云和聂婉娘躬身三拜,行的却是儒门的谢师大礼。

    忘忧谷弟子中有一个最善书画的,事后凭着记忆将当时的情景画了下来,虽然无论如何也无法记清闲云观主人的相貌,但是却把陈景云的风姿气度、聂婉娘的绝美出尘、灵聪兽的蠢萌憨态给勾勒出了三分。

    这幅画一直被忘忧谷一脉珍藏,待日后儒门大兴时,更是请出此画供入了儒家祖庭。

    半日之师,成就了日后儒家一脉万年的兴盛。

第三十九节 道心萌始

    其实陈景云是最讲机遇缘法的,从他当年血月之日收了聂婉娘和聂凤鸣姐弟,再到今日兴致来了,指点儒家一脉的修行之法,其中讲的都是一个缘字。

    是夜,玉华山紫玄峰之巅,风声激荡如虎啸、云气滚动若游龙,梁赞等一众忘忧谷中人仰望山巅,无不摄于那番声势,敬畏不能言。

    绝颠之上,陈景云盘膝入定,自从修至七转中期之后,他就从未在在伏牛山上运转过周天,怕的自然是耽误了弟子们的修行。

    此时没有了掣肘,那还不极力的修行?被他压抑了许久的上丹田今日终于开了市了,七转功法运行之下,泥丸宫直如鼓点般的狂跳起来,其声好似闷雷。

    而中下两个丹田也不示弱,胸腹间的太极气旋急转如风轮,直把这玉华山间游荡的天地灵气来了个一锅端。

    金乌初升之时,山中风云渐歇,行了一百零八个周天的陈景云一脸满足的收了功法,感受着上丹田中难得的充盈,观主大人欣喜之余不由意气风发。

    聂婉娘立在十数里外的另一处峰顶,看到此时紫玄峰上已经复归平静,这位“忘忧仙子”不禁眼眶泛红,强自压下心中的酸楚,一摆青衫,踏罡而起。

    “师恩深似海,我闲云门徒当以何报之?”几步跨过十数里的距离,看着那道好似在红日之中走出来的挺拔身影,聂婉娘在心中暗自感慨。

    她在此时才知道自家师父为什么一直不肯在观中安心修行,即便入定也要远遁千里之外,而等到聂婉娘自己和几个师弟将要突破之时,陈景云更是日夜从不离山,硬生生的停了自己数月的修行!

    “需知祖师之仇未报,师父在修行上是从来不肯有丝毫懈怠的,原来之所以会如此做,根源竟然在自家《九转小黄庭》这本霸道的功法上!”

    聂婉娘当时就有此疑问,以前猜不到其中的缘由,今次却是知道了。

    昨日聂婉娘本来是要与陈景云同在一峰入定修行的,却被陈景云苦笑着给打发走,将十几里外的一处山头指给弟子,命她到那里修行一夜,再将运行五转功法时的感受回禀自己。

    聂婉娘猜不透师父所想,于是依言去了那处山巅修行。

    直到在与师父同时修行功法、搬运周天时,聂婉娘才凛然发现了其中的问题!

    师徒二人虽然相隔了足有十数里,但是从紫玄峰上传来的抢夺之力,让聂婉娘即便将五转功法运行到极致,也只得了往日里行功的两成灵气,其余天地灵气尽皆涌向陈景云所在的紫玄峰。

    以聂婉娘的七窍玲珑,怎还不知道自家师父的苦心,于是停了自己的修行,就这样呆呆的望了紫玄峰整整一夜。

    “婉娘,你昨晚修行时得了往日的几成?”陈景云见弟子归来,正色问道。

    聂婉娘一边在山巅布下桌椅之物请师父坐下,一边笑着恭维道:“师父修为天人、天地造化尽可夺之,弟子资质愚钝,可及不上您的万一。”

    见弟子顾左右而言它,陈景云不由轻叩了一下躺椅的扶手,哼声道:“少耍心机!”

    “唉!不想咱家功法竟然霸道至此,弟子昨日在师父的羽翼之下修行,虽将五转功法运转至极致,可也只得了往日收获的两成。”聂婉娘见师父发火,只得幽幽一叹,黯然回禀。

    陈景云闻言也自一叹,心中暗想:“自己所料果然不差,大弟子五转功法运至极致也才得了往日的两成灵气,那么五转之下的另外几个弟子呢?若是也在自己身边修行,恐怕连半成也得不到的......”

    聂婉娘见师父对着眼前的云海出神,便也跟着娥眉微蹙,师徒二人各自沉默。

    如此良久,陈景云忽地洒然一笑,似是挣脱了心中的桎梏,见弟子犹在沉思,便将手指向眼前的大日,示意聂婉娘去看。

    聂婉娘抬头看时,只见那原本还被云层遮掩的红日,此时已然挣脱了天边红霓的束缚、跳在了高天之上,一时间金光万道、瑞霭千条!

    陈景云师徒所在的绝巅立时紫雾漫卷、玄光映幌,果然不愧其紫玄峰之称!

    师徒两个见了大日挣脱红霓之后的美景,心中自然有感,不觉放下了心事,欣赏起了奇景。

    山中美景看不够,世间繁华淡几分......

    辞了玉华山,陈景云师徒继续南行,越往南走,所见的地势就越缓,丘陵平原一望无际,偶有几座青山,尽皆钟灵秀美,途中所遇州郡城镇逐渐繁华,人口也稠密了起来。

    陈景云在领略世间美景之时,时时感应着山川秀美之处的天地灵气,果然,游荡在天南腹地川岳之间的天地灵气,要比北地诸山中的灵气浓郁不少。

    如此两三个月的时间,陈景云师徒不但踏足了一路所遇的名山大川、古刹禅林,也在市井街边、乡间地头留下了师徒二人和灵聪兽的身影。

    其间又有几个资质不俗的武人入了陈景云的眼,陈景云或现身相授、或暗中指点,总之是在武道之上给了几人正确的指引,而在指点别人的同时,陈景云也在时刻滋养自己那颗才只萌芽的道心。

    此处说来令人唏嘘,闲云观一脉如果较起真儿来,哪里有人是修行道门那全真、全性之法的?就连祖师灵猿子当年也不过是借了一个道士的名头。

    细论起来,恐怕连道门的度牒都没有,并且这老道直到临终也没给陈景云赐下道号,想来是不想陈景云做一个出世之人。

    咱们陈观主虽然自幼长于道观,可是所修、所习的皆与江湖更加贴近,若非有一部此方世界从未听闻的道家《黄庭经》印在脑中,他的闲云观中只怕找不出一本正经的道经。

    何为道?大道小道、正道邪道?人道仙道、妖道魔道?都说世间万象皆有其道,世人又常说“知道”,这“知道”又为何道?

    陈景云自从修出神识可以感应天地之后,就经常枯坐山巅苦思己道,可惜除了恍惚间有些模糊的感应,其余竟一无所得。

    此番云游尘世,陈景云未尝没有借红尘事参悟己道的想法,可惜冥冥渺渺之中,似乎前路上竖着重重的阻隔,让他看不真切。

    不过红尘炼心确实不假,一路上映入神念中的世间百态,到底还是坚定了陈景云的问道之心。

第四十节 入世出尘品道真 一

    天南国的帝都名为上京城,雄城背靠横山坐望中原,沟通南北、镇守东西,紧邻封、青二州,又有泗水、霸河、丰川三条水脉环绕,城内人口不下二百万,京畿之地繁华当世,是万万人向往之所在。

    上京城外的横山坐忘峰上,陈景云正与一个年长的道人在老树下品茶手谈,聂婉娘陪在一旁默不作声,灵聪兽则趴在青石上呼呼大睡、涎液流了一地。

    与陈景云下棋的道人身形富态、鹤发童颜,身上的一袭紫色道衣华美异常,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此人正是天南国白云观的护国真人石鹤道人。

    而此时的石鹤道人早没了往日里的高人风范,汗津津的努力挺直腰背,执着黑子的手却在不自觉的发抖,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棋盘,竟然不敢与陈景云平视。

    白云观的几位道门高手则是如同鹌鹑一样缩在一处,一个个把眼睛死死的盯着地面,似乎不把地面看出花来绝不罢休。

    这白云观一脉是天南一隅延绵了数千年的道家主流,门下衍生的分支遍布天下各处,因为在姬凡情举兵造反时出了死力,因此三百年来白云观主一直世袭着护国真人一职,待传到石鹤道人手中已经是第十二代了。

    天南道家一脉向来讲究“下山炼心济世、上山坐忘修行”,也素来都有“出尘入世品道真,渡得心灯向蓬莱。”的说法。

    可惜这白云观一脉入世太久、名声太大,得享的世俗供奉太多,又受了官场奢靡风气的影响,因此观中自石鹤道人而下,早都没有了前辈高人红尘修行、终往蓬乡的求道之心。

    今日午后,陈景云师徒云游到了地处京师之地的横山坐忘峰,于峰顶俯视山下的上京城,师徒二人都不禁在心中感叹一声:“人间繁华莫过于此、世间污浊也以此处为最!”于是都没有了入城游览的心思。

    见横山之中有一处香火鼎盛的道观,陈景云不觉动了拜访之心,万一里面出了个有道的全真呢?

    只是入了那座气派非常的道观之后,内中情形却叫师徒二人大失所望。

    但见观中往来之人大都非富即贵,有商贾官员踱步其中、有豪门贵妇前呼后拥,众人身旁都有一两个道人在殷勤的指引。

    而几个一脸虔诚的平民百姓就算已经倾力的布施了,却依旧换不来道人们的好脸色。

    再看那用来许愿的金明池中,铜钱银判、金币首饰布满池底,管理池子的道人对铜钱竟然不屑一顾,只用一只耙子将其中的贵重之物捡拾走就算了事。

    众香客对此不已为异,想来这已经是白云观里的常有之事。

    而当那些香客见到了缓步入观的陈景云师徒后,尽皆心中一颤,继而呆愣原地驻足观望,有些男女已经在不自觉的吞咽口水。

    师徒二人对此见怪不怪,自顾自的看了几眼,见好好的一处道门清净地愣是变成了满是铜臭之所,不由心中惋惜。

    灵聪兽似乎对白云观中的气场极为厌恶,到金明池边转了一圈之后竟然接连打了几个喷嚏,胖东西最是胆小惜命,蹭蹭几下就窜上了一株古树,似乎上面的空气才稍好些。

    陈景云和聂婉娘也对此地的污浊灵气不喜,正要招呼灵聪兽下树离开,一个生的獐头鼠目的管事道人却从惊异中回过神来,沉吟了一下,便笑嘻嘻的迎了过来。

    许是见到陈景云和聂婉娘风姿出尘、不类凡人,又摄于师徒二人周身莫名的气机,所以不敢太过靠近,在三步之外就稽首一礼。

    陈景云并不开口,也不回礼,与聂婉娘一同似笑非笑的等着这名管事道人说话。

    白云观的管事道人见眼前这二位一脸的不好相与,心中暗啐一句:“不知道又是哪里来的野道人,也是怪了,近来怎么总有一些不开眼的同行上门找事?

    不过看这二人的年纪,想来也就是长相周正了些的绣花枕头,估计怎么也不会有前日那个叫做青冥子的北地道人厉害。”

    管事道人心中如此想着,脸上却不露声色,开口道:“无量寿福!贫道卜行山恭迎二位道友,不知二位道友仙乡何处?此番来我白云观所为何事?”

    陈景云本来是不愿意搭理这座俗不可耐的道观的,不过刚才神念一扫,却又改变了主意,于是语带玩味的道:

    “本来是无事的,不过现在却有事了,去告诉后殿密室里那个身穿紫色道衣的胖子,就说闲云观主人在坐忘峰等他问话,半个时辰不至,后果难料。”说完之后就与聂婉娘一个闪身失了踪影。

    灵聪兽正爬在巨树枝头费力的够着一个鸟窝,见陈景云和聂婉娘离去时竟未等它,不由恼怒的叫了一声,两只短粗的胖腿一蹬巨树,胖墩墩的身子就化作一道影子向着空中追去。

    可怜灵聪兽足下那颗长了千年的古树,就这么无声无息的自半截处断去了。

    猥琐道人卜兴山听了陈景云的话后骤然一惊!之后又不敢置信的猛揉眼睛,在大腿上狠掐了一下,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后,脑子里就只剩下那句——“闲云观主人!......后果难料!”

    魔怔了一般的叨咕了几句之后,卜道人大叫一声就要奔往后殿密室,岂料就在此时,众香客齐齐指着他的头顶骇然惊叫,卜道人抬头看时,就见半截巨木带着大伞一样的冠盖正向他当头砸下!

    眼见着避无可不,卜道人再顾不得隐藏自己的身手,把脚往地上猛地一顿,之后吐气开声,身上的道袍立时鼓胀了起来,用的却是白云观中极为高深的护体罡法。

    “轰隆!”一声,古树砸下,地上立时烟尘四起,待众人齐齐赶来救援时,却见卜道人已经自己在树干底下爬了出来,身上除了衣袍破损,竟无一处伤痕。

    在众人的啧啧称奇声中,卜道人向着后殿急急奔去,身法运转到极致,空中竟然留下几处残影。

    原来这卜道人竟然也是一个高手。

    后殿密室之内,石鹤道人眉头紧锁,看着手里装药的瓷瓶,胸口直感一阵烦闷,不由叹了一句:“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呀,唉!何至于此呢?”

    再看看摆在面前直晃人眼的两大箱金子,石鹤又觉得一阵口干舌燥。

    皇帝的寿诞将至,白云观照例是要献上益寿延年的丹药,石鹤道人在炼丹一道上并不输给前人,还能投帝王的喜好,专门在丹药里加入了可以延长房事的几味草药。

    他之所以能够得到皇帝的这般宠信,最大原因就在于此。

    方才二皇子姬吉派人将药瓶交到他的手上时,素知药性的石鹤只一闻,就知道了此为何物,心道:“若将此物融入进献的丹药之中给皇帝服下,恐怕三个月内天南国就要举行国丧了。”

    “还是财帛动人心呐!”石鹤道人拿起一枚足赤的金币,刚要放在眼前细看,密室内的铜铃却忽然“叮叮当当”的响了十几声。

    石鹤见状大惊,心说:“按照自己定下的规矩,十万火急也才可以摇动八下铜铃,现在这连响十几声是何道理?难道外面有什么天大的事情发生不成?”想到此处急忙打开石门。

    一身狼狈的卜道人正焦急等在密室门外,见石鹤道人出来,连忙扑了过去,大声道:“大事不好了师兄!祸事了!快快随我到坐忘峰去,否则恐有灭门之祸!”言罢拉着石鹤就往外跑。

第四十一节 入世出尘品道真 二

    石鹤见师弟抓着自己的衣袖就往外走,不禁有些诧异,心道:“卜师弟一向心机深沉,从来都是处变不惊的,今次因何慌张至此?”于是忙问卜道人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

    卜道人此时也觉得自己这样拉着师兄有些失礼,于是忙把石鹤道人请到无人处,将陈景云刚才的话一字不差的讲给了石鹤道人。

    “嘶——!”听了卜道人的禀报,石鹤立时发出了一阵好似牙疼一般的抽气声,反手抓住卜道人的手腕,急促问道:“此话当真?你确定是那二人?”

    卜道人一拍大腿,回道:“我滴师兄诶,难道我还会拿这事儿来骗你不成?我的武功师兄难道不知?可是竟然连人家是如何离开的没有看清!单就这分轻功,放眼整个江湖,也就只有传说中的闲云观的那几位了!”

    “那就是真的了!这可如何是好?卜师弟,你素来最有决断,快快想出一个好的办法出来!”石鹤道人见师弟言语肯定,不由乱了章法。

    一胖一瘦两个老道,一边焦急的想着办法,一边往外急走,并且大声的命令观内高手全都放下手里的活计跟上。

    一会儿功夫就纠集了二十几个高手,众人出了白云观,匆匆奔向坐忘峰,实在是陈景云方才“后果难料”的那句话太过吓人。

    那坐忘峰峰高**百丈,寻常人是决计不可能在半个时辰之内爬上去的,好在石鹤道人也有几分武艺在身,在其余道人的搀扶下,速度倒也不慢。

    一番折腾之下,石鹤与卜行山在被山风吹干了身上的冷汗,人也跟着冷静了下来,皆在苦思自家的道观何时惹上了那闲云观。

    卜道人心思电转,总觉着自己遗漏了什么,再把陈景云方才在观中的话回忆几遍,终于发现了其中的不对。

    那闲云观主当时说的是:“本来是无事的,不过现在却有事了,去告诉后殿密室那个身穿紫色道衣的胖子......

    难道是当时后殿中发生了什么让那闲云观主不喜之事?可是即便如此也说不通啊,他当时人在前殿广场,如何知道后殿密室中事?”

    石鹤听了卜道人的分析,心下一片冰凉,忙将方才二皇子的谋士来访,以及密室中发生的事情说与卜道人听。

    听完石鹤道人的话,卜道人不由对自己猜测再次肯定几分,连忙开口问石鹤道:“师兄,莫非咱们门中自上古流传下来的那些典籍所述是真?那闲云子已经有了‘天视地听’只能了不成?”

    “唉!师弟所说恐怕不假,我曾遣人多方查证,那闲云观的几个弟子屠灭黑云城一事竟是真的,弟子尚且如此,师父有些神通、异术也就不稀奇了。”石鹤叹息一声回道。

    卜道人见自家师兄已经脸色苍白,不由出言安慰道:“按说那闲云观也是道门一脉,与咱家又素无瓜葛、从未交恶,这皇家的事情又与他们有何关系?也许是咱们杞人忧天了。”

    “师弟不知,那七皇子姬桓说是去北地寻访良医,可是最后现身之处竟然是在苍耳县境内,那里离闲云观可是不远呐!这其中......”

    “嘶——”

    二人边走边说,眼见着就要行到山颠,石鹤道人叹息了一声,心中反倒不再惊惧,命众人整理衣冠,随他一同去见识一下名满天下的闲云观高人!

    坐忘峰上云烟环绕,断崖边的老树下,陈景云师徒一同倚在崖边说笑饮酒、观赏风景,灵聪兽“呜呜”叫着上蹿下跳的发着脾气,直到陈景云丢给它半碗灵酒,它才高兴起来。

    聂婉娘见灵聪兽摇头摆尾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像牛家村里的土狗,不禁莞尔道:“师父,咱家这肥猫的酒量倒是越来越大了。”

    “整日里把灵酒当水喝,酒量要是不见长才是怪事,如此也就算了,师父我还供得起,可它现在竟然把兽丹、魔晶当成了主食,一日吃不到就撒泼打滚的学你小师妹!真是气煞为师!哼哼!明日就断了它的口粮,看它到底怎样。”

    陈景云看着已经开始撒酒疯的灵聪兽,嘴上说着自己如何的生气,唇角却已经上翘。

    聂婉娘见师父又在这里口是心非,于是也在一旁打趣道:

    “是是是,灵聪也就在咱家才能养的这般肥硕,唤作别人养早就饿死了!

    不若您将兽丹、魔晶之类全都交给我保管,弟子这几日定然一颗都不给它,省得您像上次罚它时一样,半夜偷偷的给它送食儿。”

    陈景云白了聂婉娘一眼,哼声道:“你这臭丫头一旦吝啬起来,怕是真的会把灵聪给饿死,我怎么就把你教成了这般小气的性子......”

    “弟子是在您的膝下长大的,随的自然是您的性子......”

    正在师徒二人斗嘴的时候,石鹤道人带着卜道人和二十几个白云观高手匆匆上了峰顶。

    石鹤道人毕竟是做了多年的护国真人的,气度倒也不凡,命其余人等在远处,他自己则紫袍一摆快步上前,之后脸上堆笑、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道门稽首礼,那样子倒像是晚辈拜见长辈似的。

    “门下无知,竟然识不得高人,贫道白云观观主石鹤,特意来向武道仙圣闲云子前辈赔礼,还请前辈千万海涵。”

    陈景云闻言一晒,心道:“这老道倒是个能放下身价的!”不过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于是“嗯”了一声算是答应,又一指老树下早就摆好的棋盘,示意石鹤落座。

    石鹤道人见眼前这个青年道人似乎对自己没什么恶意,不禁心下一松,于是躬身上前,就要坐在陈景云的对面。

    却不意就在此时,一股绝强的威压倏然笼罩了方圆数十丈的峰顶,一声冷哼兀自炸响在了白云观众人的心头!

    众人脸色一白,尽皆跌坐在地,动弹不得。

    这声冷哼却是出自聂婉娘之口,她方才见须发皆白的石鹤道人对自家师父又是行晚辈之礼、又是有口称前辈的,心中便觉古怪,暗道:“你这老道好没道理,这是生生把我师父给叫老了。”

    又听到远处的几个白云观道人在窃窃私语,竟然有人在怀疑自己和师父是假冒的,心下更加不喜,于是冷哼一声,给了石鹤等人吃了一些苦头。

    “婉娘,不必如此。”陈景云见众人模样凄惨,不禁微笑摇头,示意她散去气机压迫。

    聂婉娘这才面色稍霁,退到一旁不再理睬场中众人,场中威压尽收。

    石鹤道人艰难的起身,极力的平复了一会儿心头的骇然,又对陈景云艰难一笑,这才举步坐在了棋盘对面。

    远处的白云观众高手,此时还哪里敢再有怀疑,尽皆鼻观口、口观心的扮起了木雕石塑。

第四十二节 入世出尘品道真 三

    山阴风起草木藉,正是散仙落棋时。

    陈景云轻落一子,石鹤道人满脸细汗,回神之后,不禁感慨一叹拱手认输,再看时间不觉已是日暮黄昏。

    石鹤道人回忆方才那一局,仍旧觉得匪夷所思,他眼中此时清明一片,竟然有了一种看透世情的灵光。

    若要灵台清明,需得时时拂扫,陈景云方才在对弈之时动用神识引路,唤起了石鹤道人少时的问道之心,再以一局棋路重演了石鹤的一生,引导他拂去自己的心尘。

    到底是修道多年的人物,石鹤道人果然没有让陈景云白费功夫,随着心境的升华,这胖道人身上的市侩、铜臭之气尽数褪去,人也显得自然了许多。

    “多谢前辈以棋引路,石鹤此时方知真我,晚辈回去后就卸去护国真人一职,之后入山潜修,再不履红尘。”石鹤道人再次整理衣冠,以师礼参拜。

    陈景云含笑受了石鹤道人一礼,见他说的真诚并无作伪,于是开口道:“出尘入世不可强求,你也不必急着归隐,我这里还有一件事情需得你去办,若是办得好了,自然会有你的好处。”

    石鹤道人闻言大喜,忙道:“前辈旦有吩咐,石鹤必定全力以赴!”

    陈景云把手一招,石鹤道人初时不解,但是片刻功夫,一个瓷瓶忽地破空飞来,被陈景云抓在手中。

    石鹤道人定睛一看,不禁寒毛炸起,那瓷瓶却不正是二皇子的谋士给他的药瓶?

    “这药瓶明明被自己小心的藏于密室暗格中的,怎会自己飞来?难道眼前这位闲云子前辈已经修成了神仙不成?”

    石鹤道人如此想着,脸色不觉有些发白,喟叹一声道:“不敢对前辈隐瞒,这药是今日午时二皇子遣谋士送来的,是要借我之手谋算当今皇帝,前辈既然已经知晓,不知可有什么示下?”

    “七皇子姬桓如今已经拜入我闲云观外门,此时病体痊愈,不日就会归来。”陈景云抬手将药瓶丢给石鹤道人。

    石鹤道人原本心中就有所猜测,此时闻言倒是并不惊讶,只在心中感叹了一声七皇子的好命。

    之后小心的道:“七皇子向来仁厚,加之天资聪颖远胜其它三位成年皇子,合该是新皇的不二人选,前辈可是想让我以此事为七皇子谋算一番?”

    陈景云闻言笑着点头,心道:“与聪明人说话,果然会省去不少麻烦。”

    石鹤道人见陈景云点头,连忙再道:“既然前辈需要石鹤在此事上出力,那晚辈就再做上一阵子的护国真人,定不叫您与七皇子失望!”

    陈景云见石鹤道人答应的信心十足,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笑道:“你倒是个一点就透的,也罢,都说皇帝不差饿兵,我便赐你十颗能够提升功力、道行的灵丹。

    明日再将你观中的道经、秘法尽数搬来坐忘峰,我与弟子参研时,你可与观中资质上佳者在侧旁听。”言罢将一瓶灵丹丢了过去。

    石鹤道人本就是个痴迷于炼丹的,此时得赐了被天下武人奉为仙丹的灵药,且一下就是十颗,怎不叫他欣喜若狂?倒是对什么旁听**没有太大兴趣。

    颤抖着接过丹瓶,之后不自觉的将瓶塞打开了一条缝隙,立时,一股沁人心脾的药香就传入了他的鼻中。

    石鹤道人深吸一口一脸的陶醉,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探究之意,小心翼翼倒出一颗灵丹,放在手中细看,那灵丹有龙眼般大小,黄莹莹似乎裹着一层流光,内中更是氤氲浮动,让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

    石鹤道人仔细端详了那灵丹片刻,又放在鼻子底下闻了几闻,之后脸上全是疑惑,最后也顾不得在陈景云面前失礼,竟然伸出舌头开始舔尝,一边舔还一边嘟嘟囔囔的说着什么。

    陈景云见石鹤道人如此的专心致志,也不去打扰,就坐在那里笑吟吟的看着。

    这一幕却是把远处的卜道人给吓得半死,他本来见自己的师兄与闲云观主说了几句之后,那位闲云子前辈脸上已然露出了笑意,居然还将一个丹瓶丢给了师兄,不由得心下大喜,在心里对师兄一阵的佩服。

    可是见师兄当着人家的面就把丹药倒了出来,立时暗道不妙,心说:“道祖保佑,石鹤师兄可千万不要犯了以往炼丹时的痴傻毛病!”

    只可惜卜道人的祷祝并未见效,所谓好的不灵坏的灵,当石鹤道人一边舔着灵丹一边在那位武道仙圣面前转圈时,卜道人的心已经一阵阵的开始发凉,心中全是无奈之感。

    “我滴个师兄诶!你怎么偏偏就在此时发了痴性?只盼闲云子先辈心胸广阔,可千万不要怪罪师兄的无礼!”卜道人此时已然开始向满天神佛祷祝。

    对于炼丹之术,陈景云是不懂得,即便在苍山福地看过几本炼药方面的书籍,那也是一扫而过,他哪里会把时间用在别处?

    现在见眼前这个胖道人嘴里不时的说着什么“火候不够”、“文武失调”、“错了......白瞎了!”之类的话,看样子竟然是对炼药之术十分精通的,不禁动了别的心思。

    也是,咱们陈观主是什么性子?那是最见不得好东西的,加之此次下山又自比伯乐,时刻想着在天南发现几匹千里马,现在见了炼药方面的人才,那便无论如何不肯放过了。

    聂婉娘见石鹤道人不住的在原地嘀嘀咕咕的打转,而师父则笑吟吟的等在一旁并不恼怒,哪里还猜不到师父的想法?于是在心中暗自发笑。

    “当年师父看彭三叔的眼神与今日的眼神何其相似?可怜的彭三叔......”

    想到彭仇这些年被自家师父使唤的足不沾地、叫苦连天的境遇,聂婉娘不禁轻笑出声。

    仙子一笑,月羞花藏。

    场中原本古怪的气氛立时一松,石鹤道人也猛然回神,发现自己竟然在高人面前如此失礼,连忙将手中沾满了口水的丹药放入瓷瓶,之后一脸忐忑的上前道歉。

    不过尚未等石鹤道人开口,陈景云已然哈哈大笑,指着他道:“我闲云观中还有上古丹法三千,可惜门下弟子不喜,因此无人传承,你若把这回的事情办好,我便许你个闲云观外门长老之职,就算另开天南丹道一脉也不是不可能,如此你看如何?”

    石鹤道人闻言猛地打了两个摆子,之后强自镇定下来,“噗通”一下扑倒在地,颤声道:“如果能够得到上古丹道的传承,石鹤死又何妨?”言罢竟然福地大哭。

第四十三节 入世出尘品道真 四

    看着伏在地上大哭的石鹤道人,陈景云忽然有了一种预感,直觉这胖老道将来的成就将会不俗,又见他此时鼻涕眼泪的沾满了胡须,样子实在难看的紧,于是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退去了。

    石鹤道人见状不敢逗留,强自压下心中的狂喜,胡乱的用衣袖抹了把脸,再拜之后,带着白云观一行人匆匆下山去了。

    远远的,还能听到人群中发出的惊叹、欢呼声,想来是石鹤道人将陈景云的决定告诉了众人。

    陈景云慵懒的靠在老树上看着夕阳余晖,问聂婉娘道:“婉娘,你觉得此人如何?”

    聂婉娘见师父似乎有些意兴阑珊,于是也靠了过去,坐在了陈景云的下手处,眼中略带顽皮的道:

    “师父既然已经以神念拂去了那老道的心尘,再加上他是个专注忘形的,想必将来在丹道一途上会有不小的成就。

    只是——师父啊,咱家何时有了上古丹法三千了?弟子自觉在炼药一途上也是有不俗的天赋的,不若您先将丹法传给弟子呗!”

    陈景云见聂婉娘说的俏皮,不禁哈哈一笑,指着她道:“你这丫头真是贪得无厌,那上古丹法我现在可没有,不过苍山福地中却有不少,待为师闲时走上一遭,咱家自然也就有了,到时候你要修习,为师还能拦着不成?”

    “看来您这是又盯上苍山福地的那些肥羊了?也是,有师父出马,自然是予取予求!”聂婉娘又自打趣。

    陈景云见弟子说的轻松,不由告诫道:“婉娘,修仙界毕竟底蕴深厚,各家早就自成体系、又都有完整的传承,不像我们这里,一切都要从头开始,因此为师才会不惜巧取豪夺的借助外力。

    何况北荒中州大宗之中还有一些元神境的高手,为师虽然未曾与之交手过,但是想来不是人家的对手,再说修仙者中也有一些值得相交之人,因此咱们不能一味的敌视,更不能生出轻视之心。”

    聂婉娘见师父语气郑重,当即点头称是,心中也对北荒修仙界更加的好奇,想到师父刚刚的神情,于是又开口问道:“今日咱们得了一名丹道的人才,本应高兴才是,可是师父方才为何竟是一脸的落寞?”

    陈景云见聂婉娘一脸的好奇、探究之色,不由一笑,心道:“自己这大弟子自从家仇得报之后倒是开朗了不少,这样才对嘛,如此才是她这个年纪的少女该有的心性。”

    想了一下,觉得对弟子说说自己心中的感慨倒也无妨,毕竟聂婉娘七转之后想必也要遇到这般的困惑。

    于是叹息一声,对聂婉娘说道:“无论是修仙者还是咱们修武道者,若要问道求真、在各自修行的路上获得大成就,心中就必需要有专注的执着。

    为师方才见了那石鹤道人于丹道一途上的痴迷,不禁心生感慨,想来他的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道了。

    而为师却因为心中所执太多,故而不得专一,这其中有为你师祖报仇的执念、有护着你们和牛家村人平安喜乐的心愿、如今还有了让天南崛起于世的愿望。

    这几样都是我丝毫不敢停下修行脚步的原因,但却不能称之为道,为师迷茫于此,不知道自己所求的大道到底在何方,因而有了心障,即便修为再是高深,心中的喜悦也只会流于表象。

    而这种求之不得的滋味,你在七转之后想必也会遇到,咱们这一脉没有前人的经验可以借鉴,所以只能靠为师与你们几个自行摸索......”

    聂婉娘见师父的声音越来越低,到了最后直如呓语,眼中也好似现出了迷茫之色,不禁鼻子一酸、眼眶泛红,心中的酸楚再也掩饰不住。

    “恩师何等的天资绝代,若是没有这诸多的羁绊与束缚,那么必然会是天地间最为逍遥自在的人物……”

    师徒二人各自沉默,坐忘峰山顶立时被一股压抑的气氛所笼罩,这却把大睡良久的灵聪兽给惊醒了过来。

    胖东西最是敏感,“喵呜、喵呜”的叫了两声之后,见无人理睬自己,便乖巧的来到陈景云的身边,把大脑袋往他的怀里一插,之后不住的磨蹭,似在安慰。

    “哈哈哈!你这胖东西却是个好眼色的,倒不枉我娇惯了你一场。”陈景云被灵聪兽唤回了心神,看到它装出的那副“我最乖巧了”的样子,不禁开心大笑。

    聂婉娘被陈景云的笑声惊碎了臆想,见师父揉弄着灵聪兽的大脑袋,心情已然转好,不觉也跟着高兴了起来。

    天人感应之玄妙莫过于此,师徒二人的心情竟然能够影响到一方天地的气机变化,刚才还阴沉压抑天空,此时星月齐现。

    又逗弄了灵聪兽一阵之后,聂婉娘就提着不情不愿的胖东西离了坐忘峰,想是到百十里外另觅山头修行去了。

    陈景云见弟子离去,叹息一声收拾心情,对着满天星月盘膝入定,随着他上丹田泥丸宫的狂跳,天空中竟然有连绵不绝的闷雷声响起,横山之中也跟着狂风大作。

    却是陈观主周天运转之时,风云都要为之变色!

    山下白云观中,卜道人和一众观中高手聚在密室之中,全都面色古怪的看着自家观主,眼中不无惋惜。

    石鹤道人此时正一脸的狂热的执着一柄薄如蝉翼的小刀,对着手中的灵药比比划划,似乎是在寻摸着在哪里下刀。

    “呃、师兄啊,这可是一枚就能成就一位半步宗师高手的灵丹呐,如此用来研究是否会失了药力呢?不若——”卜道人心中实在是可惜,因此仗着胆子出言相劝。

    这石鹤道人素来圆滑,对人也极为和善,在朝堂之上更是出了名的老好人,即便是与二皇子一派走的最近,却依旧是另外两位皇子的拉拢对象,毕竟当今皇帝对他可不是一般的宠信。

    但是却有一条,那就是每当石鹤道人凝丹炼药之时,整个人就会变得执拗无比,并且六亲不认。

    此时不待卜道人说完,石鹤道人已然勃然大怒,指着卜道人张口就骂:“你懂个屁!这灵丹除了所用材料全都是天材地宝之外,手法也是我平生仅见,但是孕丹时对火候的掌控几乎可以说是末流!

    若是能够参透其中炼药的手法,再向闲云子前辈讨要来那些上了气候的药草,到时我练出来的灵丹定要比这枚强出最少三成的药力!

    滚滚滚!你们全都给老子滚出去!”

    说来令人叹息,石鹤道人钻研丹道三十载,可是即便仗着护国真人的名头穷搜天下,所得可以入丹的材料也是不多,且尽是一些凡品。

    因此石鹤道人平日里炼丹时可谓是小心谨慎,生怕有所浪费,也最善把控火候,此时见猎心喜,只盼着陈景云手中有大把的好材料可以供他使用,哪里还肯管他人的颜面?

    卜道人一看自己师兄又犯起了执拗性子,只得带着众人离开密室,任由石鹤道人一个人在里面折腾。

    不过当众人想到明日可以聆听坐忘峰上那位亲身讲武、再想到一旦观主成了闲云观的外门长老,自己等人跟着水涨船高时,不觉全都喜笑颜开。

    卜道人更是心头火热,他是最了解石鹤道人的,归时见师兄眼中清明一片,似有出尘之意,就知道自己接手白云观的时候快要到了。

第四十四节 五行自在天心我心

    翌日清晨,石鹤道人一脸喜色的带人前往坐忘峰,这胖老道昨日虽然彻夜未眠,但是却精神极佳,显然是有所收获。

    就在众人行到了半山腰时,坐忘峰上却忽然出现了惊天的异象,那山巅的景象是如此的浩大惊人,直把众人给吓得止步不前,有人更是已经双腿颤颤需要人扶了……

    陈景云才给新悟出来的绝学取了名字,此时心中舒畅、眉宇间也有了浓浓的喜意。

    于是便在崖边一边烹茶煮酒,一边给弟子讲解他新领悟的《天心诀》中的至理,聂婉娘听得欢喜无比,直把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原来陈景云昨日跟弟子吐尽心事,心中难得的有了一丝松快,功行一夜,竟然在这坐忘峰上偶得了坐忘无我、天心我心的真意。

    又感于日升月落、阴阳更迭之玄妙,灵台烛照之下,身随意动,便在绝颠之上打起了拳。

    只是那拳法被他使得慢悠悠又软绵绵,实在让人看不出有什么威力,直比当年柴老村正打的似还不如,如果让外人看到,怕是会笑掉大牙。

    聂婉娘踏着晨光归来时,见师父一脸惬意的随意动作,初时不以为意,只道这是自家师父在随便活动筋骨。

    于是就在崖边摆起几案,又挥手招来花草嫩叶间的点滴露水,待晶莹的露水汇聚成一团之后,便笑吟吟的开始为师父烹制灵茶。

    但是当山巅的天地灵气随着陈景云的温吞拳法变得或锋锐如刀、或炽烈如火、又或沉重如山时,聂婉娘就再不敢等闲视之了。

    连忙放下手中正在煮着的灵茶,在一旁运足心念,极力的捕捉师父动作间的韵律。

    在她的心念映照之下,发现此时的峰顶已然被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洒然意境所笼罩。

    陈景云原本那些看似随意的动作,在聂婉娘的心眼之中变成了种种玄妙高深的轨迹。

    而周遭的那些天地灵气也似乎被赋予了莫大的灵性,竟然能依着陈景云的动作,在金木水火土五行之中任意转化。

    如此演练了一阵,陈景云对灵力转化之法逐渐的娴熟,于是停了动作立在了崖边。

    思索了片刻之后,就见他将手虚虚向前一指,喝了句:“庚金之气——给我现!”

    喝声方出,就见陈景云所指之处的天地灵气骤然一凝,眨眼之间,一柄金色的小剑就滴溜溜的出现在了他的指尖。

    那小剑看着并不起眼,但是坐忘峰顶方圆数十丈的空间中却有了惊人的变化。

    就在小剑凝聚成型的一刹那,峰顶倏然间变得剑气纵横、剑罡凛冽!那小剑的威势竟似并不弱于纪烟岚的绝杀一剑!

    感受着小剑中浓郁的庚金之气,陈景云唇角不禁微翘,之后曲指一弹,小剑就散去的无声无息。

    聂婉娘见此情形以为师父演法完毕,正要上前恭祝,却不意陈景云再一挥手,正躲在巨石后面发抖的灵聪兽身边忽地就多出了一颗古意盎然的巨木。

    那巨木生机澎湃,迎风摇摆间甲乙木气立时充斥了整个山顶,一股回春之力徐徐扩散。

    灵聪兽见到巨木突兀的出现,先是吓了个半死,正要跑路时,却又感到了一阵令它十分舒服的气息。

    煽动着鼻翼围着巨木嗅了几下之后,立时忘记了惊惧,欢喜的叫了一声就窜上了树干,而那树干似有实体,竟然真的托住了它那痴肥的身子。

    陈景云见此不由哈哈大笑,再一弹指,巨木轰然散去,正自享受的灵聪兽忽然没了依托,尖利的叫了一声,就从空中跌落了下来。

    “壬癸水气——凝!”陈景云口中轻喝,再次一指点出。

    一指出、灵气动,就见吓得炸了毛的灵聪兽下方忽地升起一颗水气凝结出的狰狞兽头。

    那兽头似蟒非蟒、似龙非龙,却不正是陈景云降服的那头四首龙蜥的脑袋?

    狰狞的兽头方一出现,聂婉娘立刻感觉山顶的空间被一股绝强的寒意所笼罩,这股寒意远胜冰雪,似乎能够冻住人心。

    灵聪兽一见自己身下竟然出现了一颗狰狞的兽头,而那兽头张着大嘴似乎是要将它一口吞下时,立时吓得亡魂大冒,想要逃离,可是身在半空哪有借力之处。

    好个灵聪兽,眼见着避无可避,那些在它体内一直潜藏着的灵力竟猛然间爆发了出来!

    只见它的身形在半空中忽然暴涨,待涨到足有豹子般大小之后,它的后背脊骨处忽地灵力汇聚,转眼间竟然生出了一对光翼。

    而这光翼乍看之下,却与当日陈景云师徒所见的那两个魔修的光翼有些相似。

    灵聪兽乍得光翼似乎还有一些不适,不过身形却已经定在半空不再下坠。

    待到扇动几下适应了光翼之后,这胖东西“喵呜”一声就飞天而起,且速度竟然不慢,还要比聂凤鸣几人初至四转的遁速要快上不少。

    不想自家灵聪兽被师父一吓竟然得了飞天之法,这倒是看呆了本就十分惊讶的聂婉娘。

    陈景云见自家灵聪兽有此造化,心中也自高兴,又见它熟悉了两下之后似乎有些得意忘形,竟然敢欢叫着围在自己头上低飞,不禁有些气恼。

    于是再次轻喝一声:“好你个胖东西!南方丙丁火——聚!”

    随着陈景云再次弹指,半空中那个水做的狰狞兽头立时消散,而后火光凝聚,天空中红云漫卷,不片刻,一只扑闪着翅膀的火鸟就出现在了那里。

    随着火鸟的出现,山顶立时一片炽热,周遭被壬癸水气冻得硬邦邦的草木尽皆化作了飞灰。

    灵聪兽刚得了飞天之法,自然要显摆、卖弄一番,正高兴时,忽见一只巨大的火鸟衔尾追来。

    这却又把它给吓得不轻,急忙扇动着光翼来回的躲闪,一时间,那只灵力凝结的火鸟倒也对它奈何不得。

    陈景云见灵聪兽躲闪的越发的灵动,脸上忽然坏坏的一笑,之后神念涌动,口中再次喝道:“戊己土气连经纬,给我困!”

    而这一次陈景云不再用手诀操纵灵气,而是改用了神念御驶。

    神念过处,灵聪兽头上立时就有一座大山的虚影当头压下,且在那虚影笼罩的区域之中,空气都好似变得凝固了起来,就连聂婉娘的心念探入都好似进了泥潭一般。

    可怜的灵聪兽本就火烧屁股,现在又有泰山压顶,那副狼狈的样子就不必提了。

    眼见着无路可逃,胖东西眼珠一转,把背上的光翼一收,身体也跟着缩水,然后脖子一歪就从天上掉了下来,竟然是假装自己被吓晕了。

    陈景云见灵聪兽连装死的绝技都用出来了,于是哈哈一笑,神念一动,天上山影消散,火鸟鸣叫一声也跟着归于了虚无。

    这正是——五行自在、演化玄奇,天心己心、如臂使指!

    至此,闲云观再添一门绝学。

第四十五节 姬桓返京 一

    咱们陈观主今日因为心情大好,因此在给聂婉娘讲解心诀的时候不时开怀大笑,见自家灵聪兽此时还在地上装死,就驱使酒香在它头上不住的盘旋。

    灵聪兽这回倒是很有坚持,虽然鼻翼扩张、涎液横流,但就是不睁眼睛,显然今天的事情把它给吓得不轻。

    直到日上三竿,石鹤道人一行人才战战兢兢的上了峰顶,待见到坐忘峰上被五行灵气肆虐后的凄惨景象时,所有人又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陈景云见到石鹤等人那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心下不禁好笑,再一想,这些人也算是他创出《天心诀》时的见证了,于是招了招手,示意众人过去。

    石鹤见状连忙让人将一大一下两个箱子给抬到崖边,他自己则好似仆从一般恭敬的立在了陈景云身后,脸上却带着意气风发之色。

    神念微动,箱子里的道经秘法尽皆映入陈景云的识海,微一抬手,大箱子中的一本道家典籍《破妄唱道歌》就被陈景云摄在了手中。

    看着道经上的古朴大字,陈景云满怀期许的将之翻开。

    聂婉娘见师父如此,自然也是有样学样,素手一招,一本名为《大成劫传》的典籍也在箱子中自行飞出。

    之后师徒二人就开始时而摇头叹息、时而眉头紧蹙的各自饮茶品经,场中一时寂静,之余山风吹过。

    卜道人他们不敢出声,不时偷看一眼崖边那对直如神仙中人一般的绝世人物,心中的遐思就再不能断绝,说不羡慕就绝对是自欺欺人了。

    有几个资质上佳的道人竟然还在崖边这幅树下品经的画面中看出了出尘之意,心境不觉大涨。

    只用了一个多时辰,陈景云师徒就将百十本道家典籍全部品读完毕,聂婉娘见自家师父一声嗟叹之后眼中全是失望之色,心中不由叹息。

    为了不叫师父继续落寞下去,聂婉娘再一招收,小箱子里的几本武学秘籍就全都跳在陈景云的眼前,然后笑道:

    “师父啊,道经看完了,咱们是否该品一品这几本武道秘籍了?弟子可是期待的紧呢!”

    场中那些道人一听聂婉娘这话,尽皆面露激动之色,全都满眼渴求的看向陈景云,有几个机灵的已经在青石上铺好了笔墨,就等着记录闲云观主的武道箴言。

    陈景云微微一笑,收拾起心中失落的情绪,信手捻来一本武道功法,略看几眼,便开始批驳指正起来,聂婉娘则在一旁不时插嘴几句。

    师徒二人又重演了一遍前些时日在忘忧谷中发生的一幕,直把石鹤等人听得如痴如醉......

    闲云观中,姬桓看过了由朝中眼线自京师传来的密报后,眼中寒芒一闪,脸上却又泛起苦涩之意。

    想到向来对自己疼爱有加的父皇和那三位不成器的兄长,心中不由暗恨:

    “几位兄长也未免太过心急了些!父皇虽然在国事没有什么建树,可是对咱们却是从来不乏关爱的。

    你们如今竟然敢起忤逆之心,哼哼!那就不要怪我下重手清理门户了!”

    无果和田帧几人立在姬桓身侧,看着自己这位英武不凡的皇子师兄,皆在心中叹一声:

    “大师兄不愧是天潢贵胄!单就风姿气度而言,除了后山的那几位以外,实在可以称得上是世间少有。”

    又见大师兄面显愁容,便都关心的围拢了过来。

    这姬桓自从修了闲云观秘法之后,只三个月,就能运转周身气血,弥补往日里心脉不全带来的余亏。

    之后再经过彭仇和后山数位宗师境以上高手的调教,修为已然不弱于自幼习武的无果等人。

    虽说没有什么对敌经验吧,但是一肚子的修行至理却早已冠绝外门,就连何弃我也是比不上的。

    此时姬桓虽然只是静静站在那里,但是一身华贵、深沉的气度却已经显露无疑,再不似之前那般,让人看一眼就会觉得病恹恹的羸弱不堪。

    此时见无果等人全都一脸担忧看着自己,姬桓不由展颜一笑。

    对于这几个朝夕相处的师弟师妹,他是有别样情感的,这情感不掺杂任何的私心利益,乃是真心相交之下最为纯粹的同门之谊!

    而姬桓对于这份情感则是珍之重之,从来不愿在其中混入杂念。

    “各位师弟、师妹,近日朝堂诡谲异常,且事涉皇家,看来师兄我是不得不返回京师了,我这便要到后山去与师父和各位内门师兄师姐辞行。

    你等留在观中修行,要好生遵从师父的教导,无果,你身为二师兄,也要负起责任来,将来若是得闲,大家需来上京看我!”

    姬桓对着无果等人微一拱手,之后径自去了后山。

    无果等人见大师兄离去的潇洒果决,又都在心中喝一声彩!田帧望着姬桓离去时的背影,眼中更是异彩连连。

    作为闲云观外门唯一的女弟子,田帧向来最得大家宠爱,姬桓对她也是照顾有加,此时见姬桓离去时的孤高身影,田帧心中又是赞叹、又有诸般的不舍,种种情绪纠结,直叫她鼻子一酸,泪珠已经自腮间滚落。

    无果几人见田帧如此,想要劝慰,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其实他们自己又何尝不是心中酸楚?姬桓在他们心中无异于半个师父。

    “你们这几只呆鹅,既然舍不得你们大师兄,为什么不去求大长老呢?让他老人家允许你们一同下山不就得了嘛!”

    何弃我此时在后殿转出,见无果等人这副模样不禁出言笑骂。

    无果等人闻言眼中一亮,旋即又自颓然,他们自知学艺未成,在一向刻板的师父那里是不太敢说话的,即便鼓足勇气说了,怕也是会被骂回来的。

    何弃我见几人一副黯然的表情,哪里还不知道他们心中所想,不禁摇头叹息道:

    “正所谓一物降一物,多么简单的道理呀,你们这些少年俊彦们竟然不知的么?”言罢对着暮如雪居住的偏房眨眨眼睛,之后大步的离去了。

    无果等人又不是傻子,听了何弃我的话后,稍一琢磨,尽皆大喜,不由感叹一句:“何师兄果然不愧其小贼之称!当真贼滑的紧!”

第四十六节 姬桓返京 二

    彭仇盘坐在鸣潭边的一块大青石上,也不入定、也不行功,摇头晃脑的吟诵着手中的书卷,还不时噙一口身前茶几上的灵茶。

    那样子让人一看就知道他此时正悠闲的厉害。

    被陈观主像驴子一样使唤了这么多年的彭大长老,此时志得意满。

    他现在有七个资质不俗的弟子外加一名油滑的执事可用,山下事也已经逐渐的捋顺,因此自然要学着自家观主的样子,做一个甩手的掌柜。

    彭仇自身的修为已于十数日前达到了三转巅峰,按说突破四转也不过是水到渠成之事,但是因为观主曾经严令内门中人不得随意突破四转,一直还把自己当成内门执事的彭大长老自然不敢违背。

    姬桓循着崎岖小径来到后山,一眼就看到了悠然坐在潭边的师父,四下扫量了几眼,见周围没有季灵师姐的身影,这才舒了一口气,向着潭边小跑了过去。

    彭仇老远的就听到了细碎脚步声,扭头瞥了一眼,见自己的大弟子正缩着个脖子、左顾右盼的向自己跑来,不禁无奈一笑,心说:

    “小灵儿真的是把姬桓给捉弄的怕了,看来自己还是要跟凤鸣说说,让他把季小魔女给管束好了,不然每日里总是戏耍几个外门弟子像什么话?”

    眼见着姬桓近前行礼,彭仇摆了摆手,让姬桓随意一些,又把手往腰间一拍,一个偌大的蒲团就凭空出现在了青石上。

    姬桓羡慕的看了师父腰间的小袋子一眼,之后一脸正色的坐在了彭仇对面。

    见自己的大弟子此时似有满腹的心事、眉宇间又有一丝绝然之色,彭仇心下喟叹,指了指案上的灵茶,示意姬桓自取,之后叹息一声道:

    “想来京师中的消息你也已经收到了,为师本想让你再在山上过几天舒心的日子,现在见你神色决绝,可是决定好了要回去趟一趟那朝堂里的浑水了?”

    听了师父的问话,姬桓也自一叹,欠身回道:“弟子方才得了京师来的密报,虽然只是之言片语,但是已然能够断定皇家萧墙之祸就在眼前,为姬氏一族计、也为天下百姓计,弟子是不得不归了。”

    言罢浅饮一口茶水,品起了其中的苦涩。

    彭仇闻言,眼中泛起欣慰之色,对于这个大弟子,彭仇是打心底里满意的。

    姬桓平素最爱内门的灵茶,这灵茶喝了之后不单能够提升修为,竟然还能涤人心魄、稳固心神,而姬桓因为可以自由往来后山,所以时常能在自家师父和内门的几个师兄手中混来一点儿。

    “本来季师姐是最好说话、也最大方的,对自己也十分的照顾,可是自己怎么就听信了何小贼的鬼话了呢?

    硬是在那小贼的教唆下与师姐打了个什么劳什子的赌,更可恨的是自己竟然还赌赢了!自那之后......唉!”

    姬桓一边熟练的摆弄着茶具,一边在心里暗骂了何弃我几句,不过眼中却闪过了一丝笑意。

    在姬桓心中,何弃我与无果他们又有不同,无果和田帧几人与姬桓亲近不假,但是其中要以敬爱居多,何弃我与姬桓之间却总是嬉笑怒骂,有的则是朋友之谊。

    姬桓生于皇家,身份虽然高贵,但是身边哪有一个真心与他相交的友人?如此算来,何弃我却算是他此生第一个朋友了。

    眼见着弟子主意已定,又见他对杯中的灵茶稀罕的紧,彭仇沉吟一下,于是又一拍腰间的储物袋,储物袋中便跳出了三样东西,却是一个葫芦、一罐灵茶和一本密册。

    姬桓看着摆在案几上的三样东西,知道这是师父给自己的临别之物,心中立时升起了不可抑制的暖意,连忙起身行礼,谢过了师父的厚赐。

    彭仇受了姬桓一礼之后,示意他坐下说话,之后指着那本册子道:“你虽然天分极高,又得了观中两转秘法的传承,但是毕竟所学日短、修为不高,在一些关节之处还不能做到洞若观火。

    你要是还在观中修行那么自然无碍,可是离山之后怕是就要进步艰难了,这一本是我这些年来的修行心得,观中秘法一到三转巅峰的精深要意尽在其中,望你善用之。”

    姬桓闻言先是一喜,旋即大惊,连忙对彭仇道:“师父不可!您当日曾经说过,外门之中只允许弟子修至功法两转,如果不能通过观主后面的考验,是不得擅自修习第三转的!

    若是您今日因我破例,日后难免会被观主怪罪,所以这本秘录弟子宁死不敢收!”言罢将册子推了回来。

    彭仇见姬桓如此,不禁开怀大笑,抬手将册子丢到姬桓怀里,洒然道:“让你拿着你就拿着,你入门尚短,不知道咱家观主的脾性,咱们观中也没有你想的那般规矩森严。

    你是我彭仇的大弟子,也是闲云观的外门大弟子,你若修为弱了,那岂不是丢了咱家观主的脸面?如果将来观主怪罪,为师就用这个理由来对付!”彭仇言罢又自大笑。

    见师父说的有趣,似乎是真的不担心,姬桓这才放下心来,忙将密册小心的收入怀中,心道:“这可得收好了,若是这本密册流入江湖,不知道会引来多大的风波。”

    “这葫芦中的灵酒得自苍山之北的神仙地,是咱家观主的心爱之物,其功用胜过灵茶何止十倍?

    你虽然是外门大弟子,但也从未得赐,以后每晚行功之前可以饮一小口,切记,是一小口!否则醉死了莫怪为师。”彭仇继续指着葫芦道。

    姬桓听完师父的告诫,连忙接过葫芦,之后一脸正色的道:“还请师父放心,这酒弟子其实是尝过的,有一次何小贼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竟然在程师兄那里诓骗来了半盅灵酒,弟子不知内情也跟着尝了一点,之后便大醉了三日,因此定然是不敢再多饮的。”

    这小子说的郑重其事,嘴角却噙着笑,能在离去前坑一下自己的损友何弃我,让姬桓格外的开心。

    果然,彭仇听了姬桓的话之后,不由气声骂道:“这个该死的小贼,竟连内门师兄也敢诓骗,我看他这是又皮痒了......”

    就在彭仇师徒在后山说话的时候,暮如雪正一脸满意的看着眼前的六个弟子,听着几人“师娘”长、“师娘”短的叫着,暮庄主不禁心花怒放。

    自从上次与彭仇一同巡游江湖之后,暮如雪便在外门中常驻了起来,一边帮着彭仇处理一些江湖中事,一边防着没事儿就要到观中“混吃混喝”、“居心叵测”的王要离。

    方才问了几个弟子所求之事后,她本来是不想应承的,以彭仇对弟子们的严厉,怎会轻易允许几个修行未成的弟子随意下山?

    不过几声“师娘”却把个向来冷清孤高的暮如雪给叫的脑子一热,竟然稀里糊涂的答应了要为几人去找彭仇说项。

第四十七节 姬桓返京 三

    鸣潭边上水雾升腾,周遭山花烂漫,野趣自生。

    彭仇与弟子相谈甚欢,待言及护国真人石鹤一脉今后也将为姬桓所用时,姬桓更是欣喜无限。

    放眼整个朝堂,能入帝心之人寥寥无几,而石鹤道人要算是其中最能说得上话的了。

    最后,彭仇才一脸正色的自怀中取出一面卷云状的古拙令牌递了过去,姬桓见师父神情郑重,当下不敢怠慢,忙躬身行礼,之后双手接过令牌细看。

    一看之下,姬桓不禁心头狂喜,那令牌巴掌大小,色呈暗青,正面阳刻着一个苍劲的云字,背面则阴刻着姬桓的“桓”字。

    令牌看着非金非玉,拿在手中却又沉重异常,质地似是极为坚硬,翻动间,内中还有光韵流转,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

    用指尖轻轻的勾勒着令牌上的“桓”字,姬桓不禁开始出神,这面令牌得来不易,在观中虽然算不得什么,对外代表的却是他闲云观外门大弟子的身份,此令一出,说能号令天下武人也不为过。

    姬桓早就在心里羡慕内门师兄师姐们腰间挂着的“闲”字玉牌了,如今得到了一面“云”字令,心知这是内门与外门的区别。

    不过姬桓依旧欢喜莫名,他虽然一直甚得帝心,在朝堂中也有不少的拥趸,但是手下却多是一些文臣、宿儒,因此一直武力不显,如今得赐了令牌,如果运用的好了,相信很快就能补齐自身最大的短板。

    彭仇见弟子望着令牌出神,眼中还不时有精光闪动,于是出言告诫道:“以你的玲珑心思,相信很清楚这块“云”字令牌背后隐藏的力量,一旦动用此令,你代表的便是整个闲云观外门,故而当谨慎用之。”

    “弟子谨遵师父教诲,此令定不敢轻用。”姬桓连忙躬身回道。

    大师兄姬桓将要离山,外门中自然要欢宴一场,开席之前,暮如雪将彭仇拉到无人处,为无果等人开口说项,彭仇自然不允。

    暮如雪又经一番央求后依旧未果,于是坐在一旁开始抹起了眼泪,言说自己这师娘今后在弟子们面前再没有什么颜面了,彭仇不得已只好松口。

    见心上人终于松口,暮如雪这才转悲为喜,附耳对彭仇说了几句什么,之后便红着脸跑了回去,彭仇看着暮如雪高挑婀娜的背影,嘬了一下牙花子,也大笑着移步饭厅。

    杯酒话离别,风雨催人去。

    姬桓当夜并未在观中居住,而是回到了他在山下竹林处亲手建造的草庐,一高一矮两个侍卫头领一见七皇子来了,连忙伏地行礼,姬桓扶起二人,说出了自己明日将要返京的决定。

    两个侍卫闻言狂喜,高兴的差点儿都要抹眼泪了,在这牛家村中,两位七皇子身边的正副侍卫统领竟然时刻都得夹着尾巴做人,那滋味——嘿!

    想起村中王二狗他爹扬言明日要来胖揍自己兄弟二人,两位皇家高手立时归心似箭!

    姬桓酒喝的不少,此时心情大畅,挥退了侍卫之后,便对着村中大喝道:“皮猴子们还不快来?今夜可是有好故事听呐!”

    片刻,村中的小童们便蜂拥而至,围在姬桓身边有叫姬哥哥的、有叫小先生的,直把这位天潢贵胄七皇子殿下喜得眉开眼笑......

    第二日清晨,无果等人早早的起身,再次拜别师父之后,就满心欢喜的到山下竹林去寻大师兄姬桓,假期难得,几人实在是不愿辜负。

    两个侍卫头子早在村头备好了七匹高头大马,姬桓带着师弟师妹提鞍上马,又与下山送行的何弃我相互笑骂几句,之后呼啸一声,当先就向村外奔去!

    正是——十年压声今方啼,一骑绝尘奔帝京!

    一行九人向南纵骑狂奔,七皇子姬桓着急皇家之事,生怕自己回去的晚了京师生出变故,无果等人在意气风发的同时,又都大有恍如隔世之感,随着师兄急迫赶路。

    因为此去上京城,就算牛家村西山牧场精心饲养出的良马脚力惊人,一来一往也要两个来月,而师父彭仇只允了六人三个月的假期,如若三月未归,众人皆会被开革出门!

    姬桓等人打马急行,队伍也跟着越发的壮大,路上收拢了那些早前散在北地各处,被充为斥候眼线的皇家侍卫,风信门的一队精锐探子也归到了姬桓的账下听令。

    众皇家侍卫眼见着自家七皇子已然能够纵马狂奔、再无往日的病态,纷纷惊喜着大礼参拜,各自表露了誓死追随的忠心,无果与田帧几人见大师兄竟然有如此的威望,心中也是欢喜。

    书不赘言,五日之后姬桓等人就来到了华阴府,略作修整,便带上了孟黄粱在府兵中精心挑选出来的三百精骑继续赶路。

    风信门飞书各地,将七皇子姬桓痊愈归京的消息散布于天下,这却是姬桓要将二皇子姬霁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的身上,好叫姬霁心有顾虑,不敢突然对皇帝发难。

    五百人的精锐马骑一路穿州过府,各州县的官员早就收到了七皇子病愈归京的消息,自然不敢怠慢,除了一应的粮草供应之外,尽皆出城相迎想要当面拜见。

    姬桓倒也不吝现身,虽然只与几个州府的主管匆匆见了几面,却也坐实了他已然身体痊愈的消息。

    皇帝姬安在得到了姬桓身体痊愈的消息之后,竟然喜极而泣,破天荒的住进太庙、食素三日,且其间难得的不近女色,以谢祖宗的保佑。

    朝堂中的各个大佬见了皇帝的这一举动,无不在心里感叹一声:“七皇子在皇帝心中的分量果然不是其它皇子、公主可比,如今既然痊愈归来,这天家之事怕要再添无穷的变数。”于是尽皆收拢心思,开始作壁上观。

    本来一个皇子回京与天南武林是没有多大关系的,可若是这个皇子的另一重身份竟然是闲云观外门大弟子时,那可就不得不让天下武人上心了。

    闲云观主与忘忧仙子踏步天南,各大门派、武林世家虽然得了消息,却没有哪一家敢于主动出来逢迎、拍马的,生恐一个拿捏的不好,惹得高人不喜,那可真是地陷天崩之祸!

    而今闲云观外门弟子倾巢而出,陪着自己的皇子师兄前往上京城,这却不正是各家交好闲云观的绝好机会?

    武人们心里都跟明镜似的,朝堂里的那些文臣武将可能不知道闲云观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他们如何不知?

    现在一看,闲云观外门七子全出,风信门动作频频,叶南筱手下的武林监察使们也都纷纷前往上京,更有传言称,闲云观主与聂忘忧大宗师曾在横山坐忘峰上惊鸿一现,这其中的意味?

    “嘶——!”明眼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第四十八节 姬桓返京 四

    看着随在自己七人身后人数不下两千的大队人马,姬桓与无果几人相视一笑,爱惜的轻抚着悬在腰间的卷云令牌,感受着周身气血运转时带来的勃勃生机,姬桓心中不禁生出无尽的感慨。

    “人之际遇当真奇妙,自己当日若不是心血来潮的要去见识一下闲云观的高人,哪里会有这番造化?只怕此时还在病榻上苟延残喘、空有满腔的抱负却无力施展呢。”姬桓如此想着,继续催马前行。

    经过了一个月的疾行,姬桓原本白皙俊逸的脸上也多出了一抹风尘气,虽然面露沧桑,但是身形却越发的挺拔,此时距离帝都还有六百里不到的距离,快马一日可至。

    眼见着终于帝都在望,京中也没有不好的消息传来,姬桓一直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心中打定主意,今日就要过了前方的摩崖岭虎跳峡。

    其实他这番担心却是多余的,护国真人石鹤与卜道人一干道门高手早把皇帝的性命看得比自己的还重,此时道门在京中隐藏多年的势力一朝尽出,为的就是保证姬桓归来之前皇室不生祸乱。

    当日坐忘峰上陈景云依着石鹤道人门中的典籍**一番,直把前来听讲的众道人听的目瞪口呆,更是对陈景云师徒佩服的五体投地!

    众人做梦也没有想到,原来他们自家的功法一经高人推演,竟然也能有那惊天地泣鬼神之功!

    在心中感慨了一番闲云观主化腐朽为神奇的手段之后,石鹤等人在心底生出的敬仰之意更浓,因此对陈景云交代的事情可谓百倍的上心。

    待到陈景云和聂婉娘足踏虚空、灵聪兽背展双翼,二人一宠物追着星月离去之后,石鹤道人向往赞叹之余,心中也愈发的火热。

    于是护国真人一声令下,京师道门高手倾巢而出,石鹤道人说动皇帝,允了道门在承天殿前摆下祈天大醮,还广邀皇亲国戚、闲散王侯一同前来祈福。

    这祈天大醮一摆可就需要七七四十九日,而目的自然是要护得皇帝姬平的周全。

    一路南行,姬桓拒绝了各州府想要派兵护送的请求,倒是招纳了一些真心归附的武人,有风信门的一队探子在手下听差,倒也不虞有奸猾之人混入。

    弥陀寺的玄慧方丈在得了姬桓返京的消息之后,连夜派了一队百人的武僧前来护送,苦月大师在出关之后听了玄慧的禀告,也是颇为赞同。

    闲云观弟子,虽说只是外门的,但是对苦月老僧来讲也无异于自己家的晚辈,又觉得玄慧还是有些太过小家子气了,就命他再加派一些人手,于是当日就另有二百武僧下了清凉山。

    暮如雪这个当了人家师娘的,自然也怕几个弟子出现什么闪失,于是也飞鸽暮雪山庄,命庄中遣二百个好手前去护持。

    田帧几人以前的师门、家族,哪肯放过这个既能交好未来帝王、又能在闲云观那里有所表示的好机会?于是更是精英尽出,就连无果小和尚出身的极西凌空寺,听说也派出了一队僧兵,正日夜兼程的往上京城急赶。

    姬桓一是碍于师弟师妹的情面,再则也确实需要充实己方的武力,于是来者不拒,将各派武者分做六队,交由六个师弟师妹统辖。

    眼见着天近黄昏,姬桓正要命令手下人马穿越前方的虎跳峡,之后再安营扎寨。

    便在此时,一个臂托鹰隼的风信门探子忽地近前来报。

    那探子言说,二皇子身边的几个谋臣武将昨日出北城狩猎至今未归,而京郊北大营中也在昨夜子时前后有人马异常调动,再有就是匠佐监前日库房失窃,被盗走了数量不详的雷火弹和八牛弩。

    姬桓听罢,脸上神情不觉一黯,心道:“二哥呀二哥,先要对父皇下毒,现在又要劫杀亲弟,是什么让你疯狂至此的?”

    想到幼时自己最喜欢缠着二哥姬霁玩耍,每次玩耍的累了,就会趴在他身上呼呼大睡,姬霁怕自己被吵醒,因此即便累的气喘吁吁也从不叫别的宫人们接手......

    少时的一幕幕场景浮现在眼前,直叫姬桓心中一阵酸楚,无果等人见大师兄面露伤感之色,于是皆上前安慰。

    姬桓到底是枭雄本质,虽然在伏牛山上修身养性了一年,算是磨去了心底的鬼蜮,但是也越发有了坚持,此时见师弟师妹如此的关心自己,心中不禁一暖,复又振奋精神。

    自信一笑之后,姬桓面上愁情尽散,把手一挥,止住众人,命两千人马就地扎营,又派遣了一队轻功卓绝的武者潜入摩崖岭探查,之后带着无果等人来到中军营帐。

    进了营帐,无果等人纷纷目露兴奋之色,六人此时修为大涨,早与入门前不可同日而语,他们此次坚持下山,本来就是担心姬桓的安危、要给自家师兄帮场子的。

    怎奈一路万里行来竟然顺风顺水,就连一个绿林道强人的影子也没遇到,因此无不大感失望。

    这六人也不想想,整个天南武林黑道、白道全都算上,有哪个是敢捋闲云观的虎须的?那可真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了!

    即便是北地一些属于二皇子姬霁一派的军方势力,在见到五百精骑拱卫、一千多江湖一流高手护持的阵势之后也都只能惊骇莫名,继而退避三舍。

    方才无果等人也都听见了风信门传来的消息,皆在心中笃定是那二皇子狗急跳墙,要在半路上谋害大师兄,而这却不正是大伙儿一展身手的好机会么?

    外门四弟子南宫恙虽然年纪不大,却一向稳重,此时虽然也是一脸兴奋,却不忘指着地图为众人分说利弊。

    “大师兄,一过摩崖岭,之后就是一马平川,敌人若要设伏,必然选在此处,而对方手中又有雷火弹、八牛弩这样的军中利器,若再依足地形,必然会对咱们产生不小的威胁,况且咱们此时不知道对方的人数,因此还需小心戒备、耐心等待斥候回报。”

    姬桓闻言点头,吩咐两个侍卫统领加强营中戒备。

    一个时辰之后,那队潜入摩崖岭的武者悄然返回,却已个个额头见汗,姬桓忙问摩崖岭中的虚实,一个名为刘候的干瘦汉子忙将岭中所见说与众人。

    摩崖岭的地势南高北底,呈鳞次状,到最南端时已是猿猱难渡的绝壁,山中有一狭涧,两侧最易藏兵。

    刘候几人施展身法在树尖纵掠攀援,初时没见有什么特别,待来到虎跳峡口时,却见崖壁两侧鸟雀不落、野兽藏头,几人江湖经验丰富,心知山上有人,于是小心绕到绝壁的另一侧,靠着抓钩飞索攀上了背处的山头。

    此时再往下看时,只见下方山凹处正伏着一队队的甲士,粗略一数,人数竟然不下七八千,且那些甲士尽皆腰挎强弩、身负箭匣,还有数百架上了弦八牛弩分布在各处。

    刘候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看的那叫一个胆战心惊,当下不敢停留,连忙小心返回。

    姬桓听了刘候的回报,不禁蹙起了眉头,心说:“二哥为了自己还真是不遗余力呀!”

第四十九破敌三策

    咱们话分两头,先不论七皇子姬桓这里排兵布阵准备的如何,单说彭仇彭大长老,连弥陀寺和暮雪山庄这样的亲朋都要帮场子,他这当师父的又何能例外?

    在闲云观里待了这么多年,修为什么的没见突飞猛进,却把自家观主护短的性子学了个底儿掉,因此怎么可能任由自己几个未出徒的弟子以身犯险?

    是以自姬桓、无果等人下山之后,彭长老就变成了拉磨的驴子,有事没事的就要在殿前打转,就连面对暮如雪时也不再给好脸色。

    暮如雪劝了几回,哪知反倒惹恼了咱们的彭大长老,大长老矫情劲儿一起,竟然径自搬回了后山草庐去住,直把暮如雪气的牙根直痒,不过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之后,暮庄主又自转喜。

    自古师徒如父子,彭仇虽然在心里有着让七个弟子历练一番的打算,但是终究还是不放心,他自己未到四转没有飞天之能,观中琐事繁杂又没有分身之术,因此便把主意打到了程石身上。

    彭仇本也不愿将事情托到一向憨直的程石手中的,怕他不懂变通误了事情,怎奈观中几个内门弟子中只他一人有闲。

    大师姐聂婉娘随着观主云游天下,如今不知芳踪何处,二弟子聂凤鸣奉了师命要坐镇伏牛山,天塌下来也不会离山半步,四弟子袁华要巩固境界,五弟子季灵也要冲击三转巅峰,因此内门中能够出山的也只有三弟子程石一人了。

    彭仇何许人也?虽然他若开口,程石绝对不会拒绝,但是他却依旧亲自下厨,整治了一桌程石最爱的吃食,又把聂凤鸣请来陪席,以示郑重相托。

    岂料此事被恰巧出关透气的季灵知晓,于是季灵又把还在闭关的四师兄袁华给生拉硬拽了出来,如此闲云观内门弟子除了大师姐外倒是难得的聚首。

    彭仇在席间不住的长吁短叹,直道弟子不肖、不知道天高地厚云云,这却把聂凤鸣几人听的哭笑不得,心说:“您彭三叔若是不允,无果、田帧他们敢下山吗?如今却来这里诉苦?真是好没道理!”

    不过心里如此想,嘴上却不能这么说,毕竟三叔的脸面还是要维护的,最后程石终于耐不住彭仇的唠叨,一拍桌子,言说左右自己无事,就帮三叔护佑弟子一遭也无妨。

    他这一下直把聂凤鸣、袁华和季灵看的扶额哀叹,直道程老三太过率直,竟连好处也不会讨要吗?需知彭三叔现在执掌整个天南武林,手里的好东西那可是不会少的!

    书要简言,程石自从领了差事之后,每日里踏步云端,心念却时时关注着姬桓、无果几人,旁人他是不管的,但是既然姬桓几人已经是自家闲云观的弟子了,那么护佑其周全却是自己这个内门三师兄该尽的义务,程石对此绝不马虎。

    眼见着姬桓的队伍越来越大,倚在云端的程石也对姬桓这个外门师弟越发的满意,他虽然为人憨直,但是在师父和彭三叔的话里话外,也听出了这姬桓将来会是天南国的皇帝。

    对于这一点,程石是非常得意的,一想到将来连皇帝见了自己也是要恭恭敬敬的叫一声三师兄,程石就觉得面上有光。

    正在云头得意饮酒时,忽见地面上姬桓的两千人马停步不前,又见有一队武人猱身上树向前方的山岭中探去,于是挠了挠头也自跟了过去。

    程石此时修为尚浅,心念探查也不过三五里的距离,因此直到踏步到了虎跳峡的上空,才发现了下方甲士暗藏的情形,又见那些甲士们所持的军械似乎十分厉害,顿时心中有火。

    想到出来前彭三叔曾经再三嘱咐,让他不到几个外门弟子生死攸关时不得轻易出手,程石才强自压下心中的火气,松开了攥紧的拳头,又自躺进云里喝酒去了。

    虎跳峡前,无果几人得了探子的回报之后,皆不由心头震动,没想到二皇子为了截杀大师兄,竟然肯下这样的本钱,又见大师兄此时眼中寒芒闪动,皆道师兄怕是已经动了真火了。

    出身兵家的南宫恙此时责无旁贷的当起了军师,只见他对着地图喃喃自语,众人也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不过想来正在心中不住的算计。

    一时间中军大帐内寂寂无声,包括姬桓在内的闲云观外门七子皆在心中苦思良策。

    按说姬桓手下已经有了一千多名武林高手,若是放在江湖之中,早就是一股可以轻易灭门屠派的力量,可是军队毕竟不比其它。

    一名江湖好手可以轻易地斩杀十个兵丁,可是一千名江湖好手却未必是一千名结成军阵的甲士的对手,这就是游侠与军队的区别。

    此时七八千甲士依着地利埋伏在前方,却也让素知兵事的姬桓着实有些头疼,正在众人犹疑不定之时,南宫恙忽地放下手中的茶盏,一脸正色的对姬桓道:

    “大师兄,二皇子一方虽然占尽地利,但是咱们知敌在前,算是占了天时,我等辖下的武人也都有根有底不虞不听号令,所以咱们一方又称得上是人和,因此咱们此战必胜!只是——”

    姬桓见南宫恙语带迟疑,不由开口道:“咱们师兄弟间还有什么不可说的?四师弟旦讲无妨。”

    南宫恙闻言一口饮尽桌上的茶水,继续道:“只是敌众我寡,想要以力取胜却也困难,因此师弟这里有三条破敌之策,请大师兄参详。”

    姬桓和无果等人闻言立时眼前一亮,都等着南宫恙接着往下说,南宫恙也不拖延,开口道:

    “小弟所说的破敌之策还有上中下之分,这上策却要用到一个‘拖’字诀,从风信门传来的情报来看,二皇子此次截杀大师兄该是仓促为之。

    因此军士所带粮草必然不多,况且他们埋伏在半山腰上,那里并无水源,七八千人枯守一处必不得持久,因此我们只要在这里紧守营寨,相信不出三日,敌军自去。”

    姬桓几人闻言纷纷点头,示意南宫恙接着往下说。

    南宫恙让师弟给自己再添一杯茶水,接着道:“这中策用到的却是一个‘诡’字诀,大师兄只需派出几队轻功上佳的武者,借着夜色攀上两侧的绝壁,暗中埋伏。

    待到明日阳光晃眼时,自上而下以暗箭、飞蝗射杀敌方的首脑人物,到时二皇子的人马不明敌情,军心必乱,又见事情败露自然要匆忙下山,那时我们衔尾追杀,如此也能建功。”

    姬桓等人又自点头,都觉得南宫恙所说这中策很对口味,不过依旧等着他再说下策。

    南宫恙清了清嗓子,语带艰涩道:“至于这下册嘛,用的却是一个‘焚’字诀,这虎跳峡两侧柏木森森,若是派一队武者潜到对面谷口,在那里广布柴草、火油封住敌人的退路,我们这边再——”

    南宫恙说到此处已是脸色发白,无果等人脸色也不好看。

    姬桓闻言眼中却已凶芒闪动,哈哈一笑,拍了拍南宫恙的肩膀接口道:“我们这边再从山下放一把火,到时火浪上翻,虎跳峡必成绝地,相信半山腰埋伏的一干人等将无一人得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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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人赋介绍:
闲看云卷云舒处,蓬乡别叙离歌。仙关辗转道曲折。本心终未改,抵首任蹉跎。而今愿作浮生曲,叹得尘世南柯。醉拈一指笑灯蛾。只为夙愿尔,飞火又如何?道人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道人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道人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