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王朝兴衰
程石他娘和几个粗壮的妇人坐在饭堂边的长凳上闲聊,不时一脸犯愁的望一眼村东头的大路,盼着进山狩猎的自家男人赶紧回来。
这都快到晚膳的时间了,大伙可都等着肉来下锅呢。
自打牛家村开始全村习武之后,观主就不让各家单独开火了,大家轮流着到饭堂帮忙,一应食材皆由观里出资,也省去了大家不少杂事的时间。
很快各家也发现了这样做的好处,大家坐在一起用饭,热闹不说,还能听观主的几个弟子轮流讲解功法,实在是再好不过。
也不占观里的便宜,纷纷把自家的米粮也搬到了饭堂。
庄户们在心里面感念陈景云的好,皆道这样的好事情全天下怕是只有咱牛家村才有,只有聂婉娘几人才知道,这是自家师父因为哄骗了乡亲们之后心里不安,这才给的补偿。
大家伙儿修习了一阵子观里的功法之后,都感觉自己的力气也大了、身体也轻了,可是饭量却也跟着涨了,并且一个个的都变得馋了,整日里想的都是吃肉。
吃肉也还罢了,可是那些买来的猪牛羊肉入口之后总是觉着寡淡了些,没有山里猎来的有吃头,于是每日里都要打发一些人入山狩猎,这不,今日带人进山的正是程石他爹。
片刻后,狩猎的人马回来了,不过一个个也都是愁眉苦脸,把一些野兔山鸡丢在了一堆,开始蹲在地上叹气。
没猎物啊,众人现在翻山越岭如履平地,一小天搜遍百十里的山林也才得到了这么点。
也是,山里的野物又不是无穷无尽的,再这样猎下去啊,怕是要绝种了。
正在庄户们犯愁的当口,就听“砰、砰!”两声闷响,众村民闻声看去,却是两只不下两三千斤的庞大犀牛被扔在了空地上,烟尘中一道青色身影渐渐远去,众人耳中传来了一句:“以后每天都有肉吃,全都敞开量,吃的少了的是孬种!”
庄户们欢呼一声,连忙开始忙碌起来,山鸡野兔再没人理会,全都两眼放光的盯着肉山一样的犀牛。
陈景云得意的哼着小曲走在青苔石径上,山下乡亲们的一片交口称赞声让他甚为受用,这才对嘛,自己为了给他们寻肉可是辛苦往返了几万里呐!
回到观中,见多日不归的彭仇正满面红光的迎在那里,于是板着个脸盯着彭仇看,直到把彭仇看的小腿打颤,这才换上一副笑脸,打趣道:“彭大执事近来真是少见呐!跟雪妹子相处的如何了?”
彭仇一听这话,立马点头哈腰的赔笑,什么书卷气呀、大侠气概啦,全都甩到九霄云外。
此时闲云观中,因为几个弟子全都闭门修行,倒是难得的清净,于是彭仇就陪着观主闲逛了起来。
彭仇这次回来却是为了回禀观主前些日子让他打听的事情,主仆二人边走边聊。
这天南的王朝历经朝代更迭,现今正被姬氏一族所统治。
姬氏乃是绵延千年的累世大族,名臣宿将出过不知凡几。
当年姬家的一代人杰姬凡情有感民生多艰,因此举兵造反,夺权之后轻徭役薄、大兴变革,文治武功不弱先贤,把诺大的一个天南治理的国泰民安,天下万民无不敬他、爱他。
只可惜天妒英杰,姬凡情因为日夜操劳国事,最后竟然累死在了帝位之上,一代人杰四十宾天。
听闻圣皇宾天,天南百姓无不伏地哭嚎,一国上下缟素三年,朝廷尊姬凡情为圣宗武皇帝,民间又称其为凡情大帝。
天下各大宗族、世家有于感姬凡情的仁德,各家主于皇陵之前立下血誓,姬家血脉一日不枯、姬氏王朝一日不败,若有不臣,各家共击之!
只可惜姬凡情的子孙之中多出庸才,盛衰之事也就不难预料了......
如今的天南国皇帝姬安就是一个糊涂天子,每日里浑浑噩噩,只知道钻进内宫饮酒寻欢、丝毫不理朝政,三个成年的皇子拉拢群臣、各自组建势力,对着皇位虎视眈眈,哪里还管什么百姓的度日艰难。
倒是有一个未成年的七皇子姬桓为人聪颖又有仁爱之心,也甚得皇帝喜爱,多番斡旋于皇帝和三个哥哥之间,做下了不少有利于民的事情,只可惜这七皇子自幼体弱,怕是活不到成年。
皇室昏聩,自然奸臣当道,天南王庭自上而下奢靡腐朽、军费国帑竟然也能挪来享乐,如此一来兵事自然衰微。
不得已,几位老将军只能把精锐兵力部署在京畿要地和几个富庶的州府,再无余力去压制别处的武人,任由各方正邪武林势力在其余的州府上割据成了无数的小势力。
因为有着天下几大宗族、世家的死保,各大武林势力也不敢轻易的造次,倒也乐得在自家的一亩三分地上逍遥快活。
听了彭仇的一番讲述,陈景云倒是对这姬氏一族来了兴趣,先祖福泽万民、肯为苍生累死,后人却心安理得的享受着祖宗的福荫、不管百姓的死活,这让陈观主不由得心生别扭之感,为那姬凡情叹息。
又聊了几句,陈景云在储物袋中摄出一个丹瓶交给彭仇,吩咐他再去江湖中放出消息,就说闲云观主人云游归来,听闻武林大会一事甚为欢喜,亲手炼制了十枚能够提升功力的丹药,作为比武前十的彩头。
彭仇一脸惊异的接过丹瓶,心说:“也不知咱家观主何时又学会了炼丹了?竟还大方至此!只是这么好的东西为何不先分发给弟子们和自己呢?毕竟观主对自己人可是从来不小气的。”
陈景云看出了彭仇心中所想,自储物袋中又摄了一瓶出来丢给彭仇,哼了句:“要吃管够!这东西本观主多的是,你若是想此生止步于六转就尽可以服下,保你修为突飞猛进!”之后转身去了后山。
彭仇闻言一惊,有观主珠玉在前,闲云观中人哪个不是野心勃勃的想要登临高处,听观主这话中的意思,这东西好虽好,但那弊处却不是自己能够承受的,在心里腹诽了几句观主腹黑,把两个瓶子装进了储物袋。
第七节 七皇子微服
孟黄粱家里近来喜事不断,先是朝廷因为他平贼有功,将他的品级拔高了两级,直接成了从二品的朝廷大员,喜得孟黄粱逢人便笑。
京城孟家老太爷又走了宫里贵妃的关系,硬是求着皇帝发下诏令调他返回京师出任兵部主事。
此事孟黄粱坚辞不受,他有自知之明,以他的这两把刷子,一旦卷进京师的旋涡中,说不得会被人家啃得骨头都不剩。
据说此事惹得孟老太爷很是恼火,直骂他是猪脑子不求上进,不过还是帮他请了泉州府主事的差事。
此事即便是孟家的宿敌西河柳氏也无力反对,实在是华阴府平灭黑云城一事作不得假,那一万多贼匪的人头现在就垒在京城外的葬魂坡上,被专门作成了京观,用以震慑天下群贼。
据说当日京师的六扇门捕快在辨认贼匪人头时,在其中找出了不下两三百个朝廷缉拿的惯匪、大盗,直把六扇门的严总捕头激动的大醉三日,酒醉时狂呼孟世兄乃是六扇门的大恩人!
此时孟黄粱身负两州总管之职,俨然成了北地的封疆大吏。
“还是北地好啊,黑道势力被连根拔起,百姓得以安居乐业,以往对官府不屑一顾的那些武林世家、大小门派,现在哪个敢对自己发布的政令阳奉阴违?哈哈哈!果然是背靠大树才好乘凉啊!”每想至此,孟总管都要仰天大笑三声。
他一个总领北地两州军政的从二品大员,要靠着一家道观的赏识才能使政令畅通,想想也够叫人唏嘘的了。
孟黄粱才不管什么官府失没失了脸面,他本人还在沾沾自喜。
不过最让孟黄粱欢喜可不是什么提品、升迁,而是他的夫人翟氏于今年四月初八又为他诞下了一子,这孩子出生之时哭声嘹亮清澈,竟然引来一群喜鹊于屋外盘旋不去,似在恭贺。
这一下直把孟黄粱喜的仰天大哭,一个人在祖宗祠堂里跪了整整一夜,出来之后就对所有前来恭贺的亲朋、嘉宾大声宣布,他得了孟家祖宗的指点,自己这儿子将来必定不同凡响,合该取名“孟不同!”
之后孟家大宴一月,前日方才重归平静。
此时孟黄粱正气喘吁吁的往府门外跑,边跑边还整理衣冠,他方才和夫人正在后堂逗弄孟不同,却见府吏慌慌张张的递进了一张帖子。
孟黄粱心下奇怪,这府吏也是跟随自己多年的老人手了,平日里一向办事稳当,今次这是怎么了?
他自己接过帖子一看,见暗花的帖子上印着一个篆体的“姬”字,这才知道府吏方才为何慌张,当下也是大惊,不知道是皇家的哪一位微服到了。
待到孟黄粱急匆匆的跑到府门外,正见一个面色苍白的单薄少年带着一高一矮两个护卫立在那里。
那少年轻摇折扇、气质不俗,脸上虽有卷意,但一双眼睛却亮的吓人,来人却不正是皇家最得帝宠、也最得人心的七皇子嘛!
那七皇子挥手示意孟黄粱不必大礼参拜,嘴角含笑的道:“本公子听闻孟总管喜得麟儿,特意不远千里前来讨一杯喜酒喝喝。”
孟黄粱连忙口称不敢,躬身将七皇子迎入府中。
一番饮宴之后,孟黄粱陪着姬桓到花园中散步,并且委婉的问了姬桓的来意。
原来而当日孟黄粱在发给朝廷的报捷文书上,虽然说明了华阴府之所以能够力克贼城,北地武林在其中出力不小,但也只是几笔略过,这是官场的惯例。
但是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此时京城中已经有说书人开始到处散播另外一个版本了。
一干朝廷大佬自然是不信什么闲云观的几个少年弟子反掌灭城的段子,皆认为是江湖中人故弄玄虚的在引人眼球罢了。
不过七皇子姬桓却素来关心兵事,在他的寝殿之中就挂着一副天南疆域图,其上用红字标出了大大小小数十个势力的分布,而北地之中最为醒目的就是那黑云城。
姬桓深知北地官兵的孱弱,根本就不相信什么孟府尊一声令下,十万精兵力克贼城的说辞。
把那报捷文书详细研读几遍,姬桓心中就对北地武林起了戒备之心,再着人寻来几个江湖中人仔细问询,听他们张口闭口的说着什么“闲云观”,还有什么“忘忧仙子”、”闲云三杰”之类的江湖称谓,于是好奇心起,动了亲往探查的心思。
孟府后花园的清池边上,七皇子姬桓失神的看着水里的锦鲤发呆,孟黄粱刚才的一番禀告击的他心神失守,此时还未回神。
孟黄粱向来敬重七皇子,因此方才把自己与闲云观的瓜葛、以及黑云城覆灭的原委一一言说,没有丝毫隐瞒。
此刻陪在姬桓身侧,看着两个内宫侍卫面如土色、冷汗直冒的样子,心中暗自好笑,心道:“原来眼高于顶的大内侍卫也有怕的时候。”
“孟总管,你做的很好,经过前后几次作为,相信你与那闲云观已经是交情深厚了吧?”姬桓回过神来,盯着孟黄粱的眼睛问道。
“不瞒殿下,在臣下多番倾力相交之下,自问已经入了闲云观几个弟子的眼了,与他观内的彭执事交情最好,不过却遗憾未曾拜会过那位观主。”孟黄粱低声回道。
“你可曾亲自登过闲云观的门?”姬桓闻言又问。
“这个——倒是一直未曾。”孟黄粱小心的回道。
“既如此,孟总管可以安排好两府杂事,这两日本皇子就陪你走一遭那闲云观如何?”姬桓微眯着眼,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殿下不可!如果孟总管所说是真,那我兄弟二人决计不是那闲云观弟子的对手,万一出了什么差池,卑下万死莫赎!”矮个子侍卫惶急道。
“无事,你二人不必担心,我此去只作为孟总管的晚辈,去见识一下绝世的高人,想来有孟总管的情面在应该无碍的,是吧孟二叔?”姬桓对着两个侍卫挥挥手,又轻笑着看向孟黄粱。
孟黄粱立马吓得跪在地上,口中连呼不敢,心中却在苦恼七皇子事多,也不知人家闲云观会不会给自己脸面。
“世间真的会有此等高人么?皇城秘府中的典籍难道是真的不成?皇家事、天下事、如今又多出了个神仙事......”
想到此处姬桓不由闷咳了几声,侍卫忙取出一个瓷瓶,将里面一颗猩红的药丸递了过去。
第八节 拜山 一
闲云观里冷清的厉害,聂凤鸣和程石二人各自备足了食物在静室里闭关。
聂婉娘在后山草庐体悟武道之体、顺道把季灵给拎了过去亲自看着她修行。
袁华最是自觉,自从师父答应要带他去修行界转转后,就更加用功了,等闲见不到人影。
彭仇又走了,这回是真的去清凉山帮忙了。
陈景云把手中变得暗淡的高阶灵石丢出去老远,任灵聪兽追逐着着玩耍。
灵石之属对闲云观一脉的帮助不大,顶多也就是可以用来恢复中下两个丹田的灵气,上丹田太过矫情了,不好伺候。
见灵聪兽叼着灵石回到自己身旁,陈景云又不禁为它发愁,太胖了、脾气还大,现在连观主大人都敢下爪子挠了。
这也怨不得别人,都是他自己和季灵给惯出来的。
这胖东西现在每日里拿妖兽内丹当饭吃、拿灵酒当水喝,身子变得更加痴肥,酒量也涨的可以,再不是被几口酒气就可以熏晕的酒场新丁了。
陈景云用神念探查过灵聪兽,胖东西现在体内灵气浑厚的惊人,按理说它吃了那么多的妖兽、凶兽的内丹,早该衍生出自己的妖丹或者兽丹才对。
可是它却没有,灵气只在它的体内往复循环,最后融于筋骨血液之中,陈景云甚至怀疑这胖东西能够听懂自己闲云观一脉的九转妙法,还能自行修炼。
见灵聪兽此时又拿它毛绒绒的大脑袋来曾自己的腿,就知道这胖东西又馋酒了。
在储物袋中摄出一只酒碗,给灵聪兽倒了一碗底的灵酒,之后一人一兽各自喝酒,直到全都醉倒在躺椅上呼呼大睡。
聂凤鸣和程石此番闭关后当可冲击四转了,当师父的此时是决计不能离开的。
山下大路上,正有一队车马缓缓行来,待行至牛家村村口时,车马缓缓停下,两个侍卫搀着一身大红袍服的孟黄粱和文生打扮的七皇子出了车驾,之后几人立在树荫下向村内张望。
此时正是饭时,村中饭堂外人声喧哗,男女老幼尽皆捧着个粗瓷大碗在那里等候,有几个健壮的青年在空地上比比划划,似乎在争论着什么,其中有一个似乎争论的输了,气恼的一拳击在了身旁的晾衣桩上,木桩应手段成几节。
这时就见一个拿着铁勺的妇人一下就从众人顶头上跃出,嘴里骂着一些乡下俚语,追着那打折木桩的青年就是一顿暴打,引来一阵哄笑之声。
看了一阵,矮胖侍卫躬身道:“殿下,那妇人和青年都是高手。”
“哦?比起你们如何?”七皇子问。
“回禀殿下,那二人追逃间气力悠长,出手时猛烈直接,只是招式变化之间颇显生涩,并不圆融惯通,因此不是我二人的对手。”高个子侍卫回道。
几人正在说话间,忽地一个老者的声音传来:“几位是要投亲呐,还是要借宿啊?”
此时柴老敢带着自己的胖孙子外出归来,见到了这队车驾,就走过来说话。
七皇子一见有老者问话,当即笑着拱手道:“给老丈问安了,我等因为久仰闲云观大名,今次却是来拜山的。
柴老敢正在打量几人,听这单薄少年问的有礼,于是笑着摆手道:“几位若是错过了饭时,就请随我入村尝一口乡下的粗茶淡饭,拜山的话却是不行的,用过饭后就请回吧。”
七皇子闻言一愣,旋即笑容更加诚恳的道:“还未请教老丈贵姓,却不知这进观烧香还有什么讲究不成吗?”
“我师父和师兄师姐他们懒得见外人,只有我想见就能见到!”柴老敢手中牵着的柴斐仰着胖脸傲气的抢着回答,小胸脯挺得老高。
柴老敢宠溺的在孙子鼻子上捏了一下,示意柴斐不要说话,他则拱手道:“贵字不敢当,小老儿姓柴,是这牛家村的村正,至于什么讲究嘛,这进观烧香在别家道观自然可以,我们这里的闲云观嘛,却是不纳香客的。”
孟黄粱是个直人,想要插话却又不敢,刚才听了童子的话立时眼中一亮,连忙跑去车内取出点心,之后蹲下身子递给柴斐,问道:“小哥儿,你师父是谁呀?可是彭仇彭执事吗?”
柴斐把嘴一撇,实在看不上那几样米面揉成的做成花朵样的团子,在他心里,只有程大娘煮出的大肉块才是最好吃的,所以不理孟黄粱,惹得孟总管一阵的尴尬。
“咦?这位竟然认识彭先生么?”柴老敢听了孟黄粱的话不禁开口问道。
“回柴老丈的话,小可姓孟,与观里的彭执事乃是友人,跟观中的几个高人子弟也是认识的。”孟黄粱起身答道。
一听是彭先生的朋友,柴老敢立马热情了起来,拉着孟黄粱的手道:“哎呀!恁怎么不早说呢?既然是彭先生的朋友那还有啥好说的,快快随我进村用饭,观主此时就在观中,等用过了饭我叫人带你们上山!”
孟黄粱听闻观主就在观中,立时心下惊喜,他心里也着实对这位高人好奇的很。
庄户们不给观主的面子可以,但彭先生的面子却是必须要给的,哪个家长不怕自家娃儿被穿小鞋的?
几人被柴老敢拉扯着进了村,柴老敢对着村中大喊一声:“彭先生的朋友来啦!把好就好肉都拿出来!”
饭堂处众庄户老远的听见,立时轰然答应,他们这牛家村安静的太久了,已经好久没有客人登门了。
一顿饭吃的孟黄粱满头大汗、直呼过瘾,两个侍卫忙着给七皇子的鼻子止血,眼睛却盯着大锅里的羹汤恋恋不舍。
真是好东西呀,说是洗筋伐髓也不为过,连体弱的七皇子喝了一碗肉汤之后面色都变得红润起来,虽然吃的流了鼻血,那也是往日里太过虚弱的缘故。
两个侍卫感受着体内汹涌澎湃的气血,心说:“不知道那羹汤之中放了什么天材地宝,莫非是千年的人参不成?”
激动之余又心下骇然,因为即便吃着这样的好东西,竟然还有人在不停地埋怨,说什么今天的汤水太过寡淡,程婶子偷工减料云云。
姬桓看着自己的手指,见以往苍白的指尖处竟然有了一丝血色,眼中不禁泛起兴奋,见柴老敢又给他盛来一大碗的肉块,姬桓只得苦笑,不是他不想吃,只是虚不受补,再吃下去怕会得不偿失。
抬头看着山上那座隐在青烟薄雾中的道观,姬桓不由得攥紧了拳头,心中无比期待这世上真有仙佛的存在,他的心脉先天不全,若无仙家妙手,三年内必死无疑。
第九节 拜山 二
一顿饭足足吃了快一个时辰,见到几人中除了那单薄少年外,另外三人全都盯着锅猛吃,似是许久没见过肉一般。
庄户们不由心生怜悯:“还是咱牛家村好啊,要啥有啥,别看这几人穿的不错,估计也都是面子货,家里肯定都是快要揭不开锅的。”
姬桓见庄户们一脸同情的看着自己几人,心中直道有趣,看向庄户们的眼神也越发的柔和了,暗叹此地百姓的朴实善良。
用罢饭食,柴老敢就打发柴二蛋带着姬桓几人上山,柴斐则是一下攀上父亲的肩膀,吵着要上山去找灵聪玩耍,柴二蛋哈哈大笑着让胖儿子骑在自己脖子上。
一行六人缓步上山,姬桓爬到半山处就已经累得气喘吁吁,需要两个护卫搀扶。
柴二蛋见状不禁摇头,对孟黄粱道:“孟老哥,你这侄子身子太弱,你这次来想必是上山求药的吧?”
孟黄粱一听,心道:“对呀!这个理由好,要是能把七皇子的病给医好了,那可是天大的功劳啊!”
连忙顺着话头接口道:“柴兄弟真是个聪明人呐,老哥也不瞒你,我这侄儿自幼体弱多病,找了许多名医瞧过了,都说活不过十八。
哥哥我总不能看着侄子病死吧?因为与彭执事相熟,知道他观里有高人,这才带着侄子冒昧前来。”言罢一脸的黯然。
柴二蛋正要出言安慰几句,却不意柴斐一下在父亲肩膀跃了下去,蹦蹦跳跳的一步六七节石阶的往山上跑,边跑还边嚷嚷:“少骗人啦!没听说过叔叔怕侄子的,你们三个走路都不敢超过他半步,肯定他才是你们的头头,我去告诉师父去,有骗人精上山了!”说完就跑的没了影子。
孟黄粱闻言一脸的尴尬,正要解释几句,却忽地觉得身边气氛不对,原本带着几人上山的憨厚汉子,此时将身一转、眼睛一瞪,周身气势就开始节节升腾,搅得周围草木为之折腰!
姬桓四人在柴二蛋的目光逼视下,忽地有了一种被洪荒猛兽盯住之感,身上寒毛都跟着竖了起来,那一高一矮两个护卫目露惊恐之色,但还是挺身向前,把姬桓和孟黄粱护在身后。
柴二蛋最信自己胖儿子的话,这孩子可是云哥儿内定的亲传弟子,自幼就被他师父洗筋伐髓、亲自开蒙,古灵精怪的性子最像观中人,儿子既然说了,那就肯定没错!
当下沉声问道:“快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藏头露尾的诓骗我们?要是说不明白,那就全都留在这里吧!”言罢已经将通背崩拳的起手式摆了出来。
孟黄粱此时肠子都悔青了,直想抽自己几个大嘴巴,自己与闲云观的交情又不是假的,光明正大的拜访不好吗?嘴贱的诓骗人家干嘛?
这七皇子也是的,非要假扮自己的侄子作甚?还被童子给识破了,这可如何是好?
想到这汉子一旦发飙动手,如果不小心伤了七皇子,那可就是泼天的大祸了!
当即也顾不了那么多了,高呼到:“柴兄弟莫恼!我乃北地两府总管孟黄粱,原来就是咱苍耳县的县令,与彭仇是真的有旧!你们山下的田亩还是我亲自划拨的呐!”
柴二蛋一见对方说的有鼻子有眼,似乎不像有假,又听闻对方竟然当过县令,那可就是大有来头了,小民的心思一起,气势不由得弱了几分,正不知如何应对时,山上忽地传来一道慵懒的声音:“二蛋,让他们上来吧。”
此时孟黄粱四人才如释重负,那两个侍卫的脊背都被汗水打湿。
几人越过牌楼,孟黄粱和姬桓也无心再去欣赏路上的景致,被柴二蛋带着就进入了观中。
姬桓看着面上淡定,心中却也不由得一阵后怕,方才在那憨厚的汉子面前,他第一次生出了生死再不由自己把控之感,一个山下的普通山民就能给他这样的感觉,那闲云观里的高人又会是怎样呢?姬桓的心中又升起一丝激动。
柴斐正在跟灵聪兽抢夺那块失了灵气的高阶灵石,灵聪兽似乎对柴斐很是无奈,懒洋洋的将拳头大的灵石护在身下,任由柴斐拖拽。
此时见他老爹把姬桓几人领了进来,就一下子扑到师父的肚子上,直把陈景云身下的藤木躺椅压的“咯吱”作响,陈景云忙运灵力护住躺椅,这可是杂毛老道当年留下来的,陈景云等闲不许别人触碰。
“师父,就是他们几个被我识破了把戏!”柴斐得意的邀功道。
陈景云宠溺的捏了捏柴斐的胖脸,示意他去跟灵聪兽玩耍。
见柴斐“嘭、嘭!”的跑走了,陈景云这才揉了揉肚子懒散的起身,抻动了几下筋骨,负手来到几人面前。
姬桓四人此时却早已愣在了当场,在姬桓几人眼中,这位笑吟吟立在自己身前的青衣道人实在太过年轻也太过俊美,与自己心中所想的得道高人相差甚远。
世外高人嘛,怎也要须发皆白、手握拂尘、再留上几缕长须的吧?
见几人愣愣的出神,陈景云不由轻咳一声。
孟黄粱回过神来,连忙抱拳施礼道:“不知可是闲云子观主当面?在下是北地华阴、泉州两府总管孟黄粱,今日冒昧来访还请勿怪。”
“不错,正是本尊,这些年我闲云观倒是承了孟总管不少的情,武贤庄一事观内执事也与我说了,孟总管有心了,不知你此次前来所谓何事?若有难处尽管道来。”陈景云对着孟黄粱微一点头算是谢过。
姬桓此时的心不由得狂跳起来,能以一副随意的口吻让一位封疆大吏有什么难处尽管提出来,那么这人不是疯子就是大能力者,而姬桓怎么看都觉得眼前的道人是后者。
孟黄粱闻言大喜,连忙施了一个大礼,之后把姬桓让到身前介绍道:“观主容禀,这位就是我天南国的七皇子,七皇子体恤民情、仁义之名遍布朝野,心胸气度远超那些庸庸碌碌之辈。
怎奈天意弄人,七皇子自幼体弱多病,太医院诊断说是心脉不全、凡医束手,还望观主施展仙家妙术,将七皇子的病给医好,这样我天南国的百姓才算有了盼头!”
孟黄粱越说越是伤心,说到最后竟然伏地大哭。
第十节 拜山 三
陈景云见孟黄粱哭的伤心,其中并无一丝作伪,对此人倒是高看了一眼,不理他的大哭,眼中略带玩味的看着那七皇子。
姬桓见孟黄粱如此,心中也是一阵酸楚,实在是这身皮囊拖累了他太多,每年总有几个月要缠绵病榻,胸中的雄心壮志都快要被苦口的药汁给浇没了。
此时见这闲云观主玩味的看着自己,姬桓苦笑一声走上前来,拱手道:“小王姬桓见过闲云观主人,早前的一些小把戏实在入不得高人法眼,还望见谅。”
“无妨,以孟总管的情面,求医一事自无问题,你这心脉不全之症确实不是药石可医,不过在我这里却也不是什么大毛病,现在我有两个法子供你选择。
其一由我亲自出手,借天地之力为你重续心脉,保你十年之内无病无灾。
其二就是你自己修习我闲云观搬运气血的秘法,一旦有所成就,区区心脉不全之症又算得了什么?寿享百年也不过小事尔。”陈景云看着姬桓的眼睛,慢悠悠的道。
姬桓此时心里堵涨的厉害,从出生就一直困扰着他的病痛,在人家眼中不过是小病小灾罢了!当即想也不想的道:“小王选第二种!”
“第二种法子好是好,不但能治愈你的病症,还能让你身体强健、获得极高的武力,只是此法不能速成,你出身皇家,自然贵人事忙,又能否潜心修行呢?况且法不可轻传,需得满足两个条件。”陈景云故作为难的道。
姬桓一听此言,目露坚毅之色,拱手道:“小王缠绵病榻多年,若非心志还算坚定,恐怕早在几年前就离世了,今次得知痊愈有望,哪还有不专心修习的道理?只不知要想修习观中妙法需得什么条件?观主旦有所需,小王必定倾力完成!”
“我这闲云观遗世独立,在世俗之中并无所需,我所说的两个条件一是要考察你的心性,免得所传非人。
二则是传法需要一个名分,你可愿降下身份做我闲云观的一个记名弟子?”陈景云又问。
姬桓闻言片刻都不犹豫,撩起衣摆就要跪地行礼。
心道:“若能医好自己的绝症,莫说是记名弟子了,就是看门的小厮自己也是一万个愿意!”
陈景云见此眼睛一眯,心说:“没看出来呀,这小子倒是能屈能伸、有些枭雄潜质。”将袖一挥,阻止了他的下拜。
姬桓被一股绵力扶起,心中不明所以,暗道:“难道这闲云子变卦了不成?”
陈景云却笑道:“你倒是算得上明智,知道求一个长远稳妥,不过记名弟子不归我管,你的师父另有其人,这个到时自知。
你现在可以带着你的护卫下山,在村边寻一处空地自建房舍,半年之内若是不能得到庄户们的全体举荐,我自会用第一个法子将你医好,让你再享十年元寿。”
言罢抬指一点,将一道灵气封在姬桓的心脉处。
姬桓闻言一愣,心道:“这有何难?以自己即便在朝堂上都能左右逢源、如鱼得水的手段,难道还对付不了一群乡民百姓?莫非是这闲云子故意放水不成?”
感受着胸腔中的一股暖流和勃勃跳动的心脏,姬桓眼中神采飞扬。
陈景云见到姬桓的这幅样子,心中好笑,吩咐一旁看着自己胖儿子憨笑的柴二蛋道:“二蛋,你下山之后就对乡亲们传话,就说这位京城里来的少爷存着诓骗观里宝贝的心思,被识破诡计之后还赖在村中不走,八成还有什么阴谋。”
柴二蛋闻言一阵点头,他方才见这什么皇子要给云哥儿下跪,心中对这个该比县老爷大上好几级的小子就没了敬畏之心,此时见陈景云吩咐,当即点头答应,你就算是皇帝的儿子,想要贪图观里的宝贝那也不行啊!
孟黄粱几人闻言面面相觑,姬桓则是脸色一白,乡民们一根筋的性子在那个叫做柴二蛋的高手身上已经见识到了,想想山下那一众孔武的汉子、泼辣的妇人,姬桓不由得头皮发麻!
不过到底是在风波诡谲的朝堂中蹚过来的人物,在心中仔细一琢磨,多少就明白了这观主的用意,想来这是人家不喜自己的一些小伎俩,要在行事、心胸上考教自己。
想明白此节,姬桓眼中再一次泛起坚定之色,对着陈景云一脸正色的的躬身施了一礼,之后带着孟黄粱和俩个侍卫下山去了。
陈景云见这七皇子走的果决,不禁唇角微扬:“在观里待的实在无聊啊,看一回天潢贵胄折辱于众乡民之手的戏码想来应该不错......”
姬桓不知道陈观主心中的想法,在山路上几次感叹高人行事果然高人一等,又嘱咐两个护卫撤去村外的人手,让孟黄粱帮着封锁消息,对京城只说自己在北地寻访良医,一年半载未必能回。
他自己则毅然决然的去迎接自己将要面对的考验了......
“师父,刚才那小子是谁?看着也太过羸弱了,您不会也想把他收归门下吧?”
此时季灵在后殿转了出来,见她一手揪着柴斐的耳朵,另一手拎着灵聪兽,也不知这两个家伙又怎么惹到了她。
“是一个有趣的小子,将来可能会归在你彭三叔的门下,你不在后山修行,怎么跑回来了?”陈景云把疼的“吱哇”乱叫的柴斐解救出来,笑着对季灵道。
“人家想师父了嘛!大师姐整日对我绷着个脸、昨天还拧着耳朵训人,这后山的日子没法过啦!师父啊——徒儿已经修行的够用心了,您去跟大师姐说说,让我回来吧!”季灵抓着陈景云的手左右摇晃着撒娇。
陈景云无奈的点了点季灵的额头,想了想道:“也好,你既然跑回来了,那就别闲着,去趟清凉山,看看那里的武林大会准备的怎样了,也省得再被你师姐抓回去。”
季灵闻言大喜,喊了声:“师父最好了!”之后抓住柴斐在地上旋了十几个圈,直把柴斐转的晕头转向,这才返回自己房中收拾衣物去了,却是打着在外面多玩几日的小算盘。
陈景云宠溺的看着五弟子欢笑着跑远,又是无奈的摇头,他自己好似也与杂毛老道一样,做不得严师。
把还在那里直栽楞的柴斐抱了起来,心里倒是对彭仇他们几个折腾出来的武林大会有了一丝期待。
第十一节 天下武林监察总统领
清凉山的一处平坦谷地上,弥陀寺武僧和暮雪山庄门人正在指挥着一众官府匠人搭建平台、凉棚。
两派中人各自卖力,还不时的抬头看一眼山腰处的凉亭,眼中皆是火热之色。
当日弥陀寺和暮雪山庄的几个精英弟子,在闲云观中接受了彭仇半年的教导,一个个武力大涨。
前些日子众人不舍的离开伏牛山,随着尊长返回了各自门中,而回来之后自然少不了与同门的比武较技。
一番较量之下,往日里修为差不多的同门即便十个八个一拥而上,也都不是几人的对手,就连门中几位成名高手也都尽皆败北。
众人修的都是一样的闲云观秘法,可是彼此的差距实在太大,这让其余门人心中不禁升起失落之感,是以无不在暗地里羡慕随着门中师长前往闲云观,还得到了彭先生亲自教导的几个同门,虽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可是两相一对比,高下立判。
而暮雪山庄弟子则是自觉高出弥陀寺僧人一等,没见彭先生每日里与自家庄主形影不离吗?
如今闲云观的彭先生就在半山腰的凉亭里看着呢,众人哪里还不卖力表现?
彭仇斜倚着凉亭的栏杆,悠闲的吃着暮如雪递过来的瓜果,那动作像极了观主大人。
不知何时起,他自己也成了江湖中人口中的世外高人了,因为教导过弥陀寺和暮雪山庄的门人,因此两派之人皆尊称他为先生,他“彭大先生”的名号也就不知不觉地被传了出去。
现在江湖之中,无论各大武林世家的家主、还是占据一方的大派掌门、亦或哪个新兴势力的龙头,谁见了彭仇敢不尊称一声:“大先生!”
一介落第秀才能有如此威望,让彭仇时常生出好似身在梦中之感。
他是一个遵守本分的,心知自己能有如此成就皆因自己乃是闲云观里人,所以心心念念的也只有闲云观中事。
平日里即便是与寻常武人交往时,彭仇也从来都是谦虚谨慎、笑意盈盈,从不摆什么高人的架子。
单这一点,就不知道折服了多少江湖中人,暮如雪也因此对他更加爱慕,认为这才是宗师该有的风范。
提到宗师这个境界,还要说回到黑云城的覆灭。
自去年闲云门徒平灭黑云城、后又将门中绝世秘法传于多个门派、势力后,天南武林感念闲云观的德行,就对武功境界有了新的划分。
因为“忘忧仙子”等人的修为境界已经远超绝顶,是以在绝顶之上又加上了“宗师”以及“大宗师”两个境界。
而“闲云三杰”和“彭大先生”就被奉为宗师境高手,至于“忘忧仙子”聂忘忧,则被尊为武道大宗师,受天下武人敬仰。
至此,武林中人心中多出了两个进取的目标,那些得到闲云秘法的门派、势力中的杰出弟子,无不铆足了劲,要在重阳日的武林大会上拔下一城。
“闲云观的几个少年弟子都有这等足以震慑古今的武道修为,那么闲云观主人呢?他亲手炼制的丹药又会如何?”天下武人无不心向往之。
此时山腰凉亭之内,暮如雪见彭仇不知因何发呆,便打趣道:“彭大先生这是在想什么呢?莫不是思慕起哪派的女弟子了?”
彭仇闻言讶然失笑,执起暮如雪的葱嫩玉手道:“有暮大庄主当面,小可怎敢思慕旁人?怎也要一个人时才敢去思慕。”
暮如雪闻言气笑,拿拳头不住的往彭仇身上招呼。
正在二人你侬我侬的躲闪过招时,一个少女的声音忽地传来,语气中还带着戏谑之意:“三叔,师父让我来帮你啦!咦?你跟暮姐姐是在练习擒拿手吗?怎地招式软绵绵的没有力道呢?”
暮如雪看着倏忽间闪入亭内的季灵,不禁臊了个大红脸,起身狠狠的在彭仇脚上跺了一下,也不跟季灵打招呼,径自施展身法逃走了。
彭仇见此不禁哈哈大笑,季灵也跟着咯咯的笑了起来。
“小灵儿,我上次离山时见你被你大师姐抓到后山修行去了,怎地这么快就修行有成了?不会是偷跑出来的吧?”彭仇一脸宠爱的笑问。
季灵一听这话,小脸先是一垮,不过旋即又高兴起来,回道:“大师姐自然把我看的严,不过我可不敢偷跑,是我央求了师父,师父许我下山到您这里帮忙的,大师姐即便生气也没有话说!”
彭仇心说:“果然如此,自家观主样样都好,就是耳根子太软,最经不起弟子的软磨硬泡。”
见季灵自顾自的在那里品尝瓜果,彭仇也是没辙,心道:“既然来都来了,总要给小灵儿寻点儿事做,否则这清凉山可未必能经得住折腾,这丫头若要惹是生非,自己哪有本事管束?”
想了一会儿,忽地有了注意,轻咳一声道:“小灵儿,观主既然让你前来帮我,自然是看中了你的机灵懂事,你也知道,此次武林大会事关咱们观里的大计,因此马虎不得,到时候说不得天下武林精英都要齐来。”
季灵一听彭仇夸她机灵懂事,当即眉开眼笑的忙不迭点头,示意自己知道。
彭仇心中暗笑,脸上却一本正经的道:“这习武之人最是脾气暴躁,动辄就要拳脚相向、刀剑对峙,因此也最不好管束。”
季灵又在一旁点头,表示认同。
彭仇接着道:“所以三叔这里有一个顶顶要紧的差事交给你,你可一定要办好喽!”
季灵大喜,连忙追问是什么要紧的差事。
“三叔最是信任小灵儿的,所以要把这约束天下武人、不叫他们妄起争端的差事交给你,再把这弥陀寺和暮雪山庄的人手任你调派,你看如何?”彭仇又道。
季灵闻言立时心花怒放,她在观中时,虽然喜欢被师父和师兄师姐们宠溺的感觉,但每日里总被哄来哄去的当成小孩子,却是让她不喜。
于是每次都会反抗说:“我江湖也闯荡过了、贼人也杀了不少,早就是大姑娘了!”可惜效果几乎没有,还会引来师兄们的哄笑。
“还是彭三叔最好,肯把这么重要的差事交给自己,自己定要办的妥妥帖帖的给师父他们看看!”
季灵暗下决心,脸上装出一副郑重的表情,对彭仇道:“三叔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有哪个敢不听话的,我定要叫他好看!”之后兴冲冲的跑去挑选自己的爪牙去了。
彭仇见季灵欢喜的跑远,刚要笑上几声表示算计成功,却不料季灵跑了一段又折了回来。
彭仇连忙把笑止住,看季灵又有何事。
“三叔,所谓名不正言不顺,这么重要的差事,总要给我们一个威武的名号才行吧?”季灵急匆匆的来问。
彭仇心说:“这小丫头,还真是不好打发。”
于是思虑一阵,正色道:“自今日起你就是天下武林监察总统领了,你挑选的人手当以监察使自称。”
季灵一听果然是威风!这才大喜着离去。
第十二节 武林大会 一
连绵秋雨淋不灭武者们心头的热火,所有人都在等着三日后的盛会,据说到时竟然有彭大先生和季统领两位宗师级的人物坐镇!
“若能入了宗师的法眼,哪怕随便指点几句也够自己受用一生的了!”一些有望入围前十的高手,无不在心中作此想。
酒楼茶舍之中,武人们个个谦恭有礼、言必称请,斯文的厉害,若非个个身负兵刃,恐怕会让人以为是书生们在聚会。
即便是往日的对头们见了面,也只是拿眼互瞪一番、在心里狂骂几句,谁都不敢造次,没见“小刀”幽幽儿、“人屠子”申平两大绝顶高手还在床上躺着吗?
半个月来,季灵季统领的名号响彻清凉山,她手下的监察使们也让众武林豪雄忌惮万分,实在是打不得,更惹不起。
当日季灵被彭仇委以重任,回去想想似乎觉得哪里不对,因为她后来折返时分明见到彭三叔正在那里憋着笑。
不过季灵不愿意在此事上深究,这是她第一次可以自己做主的来做一件事情,还指望着把事情做好,能让师父师姐他们刮目相看呢,因此也就格外的上心。
季统领在选人一道上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年龄大的不要、长得丑的不要、太高的不要、太胖的不要......
一番挑选下来,暮雪山庄的几个长相甜美的女弟子、弥陀寺里几个面容清秀的小和尚有幸入选。
被选中的几人心中激动万分,虽然不知道这个监察使是个什么职务,但是只要知道自己成为了一位宗师的属下那就足够了,虽然这位宗师的年龄比自己几人还要小上几岁......
季灵还是个体恤下属的,选人完毕之后又开始给这些人张罗行头、制办装备,竟然还命人打造了腰牌。
一番装扮之后,再看这几位,一水儿的玄青色紧身劲装,身后披着长长的披风、腰里别着精巧的机括锁具,一块明晃晃的卷云纹金牌挂在腰间,上面一个大大“灵”字甚为显眼。
季统领又在山下占了好大一处院子作为大本营,对外就称这里为监察院,还在门上挂了一个老大的金漆匾额。
这番动静自然引得路人侧目,皆好奇此处是个什么所在,难道官府的手已经敢伸到清凉山了不成?
季灵才不管其它人作何想法,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就把手下爪牙们全都散了出去、一旦寻到有敢惹事生非的武人,她这里可就要开张了!
十几个监察使依令行事,在山下的武人聚集之地趾高气扬的巡查起来,有与弥陀寺和暮雪山庄交好的,认出几人是两派弟子,因此对几人礼敬有加。
有那不熟悉的,见十来个扮相英武的少年僧人和少女气势汹汹的左瞧右看,不由得打趣调侃。
众监察使对此不加理会,一个劲的寻找有敢擅动刀兵、破坏规矩的武人,自家的统领可是等着杀鸡儆猴、打响监察院的名头呢。
天南武人从来不缺进取之心,以前是因为没有了前路,所以才只能止步不前,现在大路就在眼前,如何能不沉迷其中、极力探寻?
分属南方的两大武林势力“樊楼”和“幽冥阁”自然也不例外。
这樊楼和幽冥阁因为同处一府,往日里因为争夺地盘、抢夺利益所以素有仇怨,自从上回在弥陀寺得了闲云观的半卷秘法馈赠后,便各自组织门中精英日夜参悟。
特别是樊楼楼主幽幽儿,此人资质不俗,在参悟了秘法之后竟然领悟了操纵真气外放的法门,因此功力大涨,自问实力与以往已经不可同日而语,是以在清凉山下时多次出言挑衅幽冥阁之人。
而幽冥阁的“人屠子”申平乃是屠夫出身,最受不得别人的讽刺挖苦,因此恼怒之下就与幽幽儿定下了观佛崖比武之约。
江湖中人相约比武乃是常事,因此即便是弥陀寺也不好出面干预,不过这二人约战的不是时候,正撞在了季统领新官上任的当口。
当日观佛崖上人头涌涌,数千武林精英翘首以盼,谁不想看看两大绝顶高手的生死对决?
比斗当中,幽幽儿的小刀无孔不入,申平的阔刃刀防的滴水不漏,二人战的凶险、战的精彩。
战至酣畅处时,幽幽儿呼啸一声以气运刀,陨铁小刀竟然能够脱手飞击,在丈许大的战团中遍布刀痕、看的人眼花缭乱认不清小刀真身!
而申平却不以为奇,哈哈大笑着鼓荡气血,周身上下真气狂涌,竟在自己体外布置了一层土黄色气罩,任那小刀上下飞击,他则岿然不动。
原来这申平也在闲云观秘法中领悟出了御气的法门。
这二人又激战了一炷香的时间,各自都为对方的技艺惊叹,数千武林精英也看的是大呼过瘾,在两大高手的比斗中中看出了不少御气攻伐的法门。
幽幽儿和申平战到最后,都觉得收获颇多,彼此已经有了惺惺相惜之意,如果战平之后各自仰天大笑几声,再握手言和、结为知交,未尝不又是一桩江湖美谈。
毕竟现在的江湖已经不比从前,北地武林除了超然物外的闲云观,弥陀寺和暮雪山庄的崛起已成定局,南方武林还需抱团取暖才是。
幽幽儿和申平心中有了此念,手上也都各自慢了下来,不料就在此时,两个劲装少年忽地越众而出。
围观的众人仔细看时,见一个生的甜美娇小的少女正拉着一个头上光溜溜的木讷小和尚立在了场中。
那小和尚似乎有些腼腆,见到众人都在看着自己,不禁脸上一红,嘴里直念阿弥陀佛。
那少女却对众人不加理会,一脸傲然的自腰间执出一面金牌,对着战团中的幽幽儿和申平大声道:“你二人私自武斗,坏了武林大会的规矩,现在速速停手,随我们到监察院领罚!”
此言一出,场外众人纷纷哄笑,幽幽儿和申平也借着由头停下手来,一脸好笑的看着两个少年。
幽幽儿虽然武艺高强,但是丝毫没有绝顶高手的风范,平日里最是嘴黑。
此时见少女执一个牌子就说要让自己和申平两个大高手乖乖跟着去领罚,心中好笑之余,对申平抱了抱拳,意思是今日到此为止,嘴上却并不闲着,调侃道:
“小妮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敢跑到这里充当捕快,也不知道你的师门长辈是怎么教的你,没礼貌不说,竟还当众抓着出家人的手不放,难道是要抢个和尚当情郎吗?”
场外众人闻言又是哄笑,纷纷暗骂幽幽儿嘴巴忒损。
少女闻言却是被气得眼圈泛红,待要说话说话,却不意她身边的小和尚已经先暴怒了!
小和尚恼火幽幽儿的口无遮拦,需知这位暮雪山庄的师姐平日里对他最是照顾,但有好事从来都是想着他的,就如今次他能归在季灵宗师手下,那也是这位师姐从中帮忙的,此时一听师姐受辱,那还不怒?大吼一声,便对着幽幽儿冲了上去!
而此时的人群中也传出了几声冷哼!
第十三节 武林大会 二
幽幽儿见小和尚挥拳向自己砸来,当即哈哈大笑,他虽然嘴黑,心却不黑,于是一只手负在身后,另一只手左挥右挡的在那里戏弄小和尚。
小和尚修习秘法时间尚短,自然不是成名多年的幽幽儿的对手,这不,不知怎地又被幽幽儿给推了个屁墩,惹来围观者的一阵哄笑。
幽幽儿此时意气风发,能在天下武林精英面前显示自己的御气手段,又在和申平的对决中领悟了不少的法门,这让他心情大畅。
丝毫没有注意到此时人群中的弥陀寺武僧看向他的眼神中已经有了悲悯之意,暮雪山庄的几个女弟子虽然目露寒光,却各自按捺,也在一脸幸灾乐祸的看着他。
外人不知道内情,弥陀寺和暮雪山庄众人如何不知?这场中的师弟师妹可是被闲云观的那位小祖宗给招募去的,以那位祖宗的性子,这幽幽儿的下场也就不用说了。
果然,场中那个娇小的暮雪山庄女弟子一见小和尚又被惯在了地上,眼中煞气一凛!
只见她一只手自腰间摸出一把小巧的燕翅弩,另一只手在箭囊中摸出一支黄色的弩箭,不过似乎是看到小和尚快要被打哭了的惨样又改了主意,咬牙将腰间唯一的一支红色弩箭扣在了弦上,之后抬手就射向了天空。
却是把自家统领嘱咐过的非十万火急不可轻出的急讯响箭给射了出去。
“吱——!”的一声凄厉的鸣响刺破长空,最后还在高空处炸响,炸出了一团血色的烟雾,幽幽儿见此不由一愣,想要停手却又停不下来,实在是这小和尚此时已经两眼赤红、状若疯虎,竟还边打边哭!
传讯令箭这种东西江湖上谁人不知,幽幽儿一边无奈的招架着小和尚,一边心道:“这是要打了小的引出老的呀,不过那又如何?
随意打断别人比武本就是江湖大忌,此事自己是占着理的,再说自己也不过是小小的惩戒、戏弄了一番两个小辈,想来不管哪派的尊长来了也没话说吧?”
场外观战的众人此时也是满心的好奇,都是看热闹的,自然都想看看后续会引出哪派的尊长,因此都在伸着脖子往山路上瞧。
“好胆!”伴随着一声娇喝,一道青色身影倏然间就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众人吃惊的揉揉眼睛,都没看清楚场中那位道衣少女是如何出现的,有眼尖的定睛细看,当即吓了一跳,连忙躬身抱拳道:“见过闲云观季宗师!”
众人闻言大惊,也都跟着施礼,却是宗师一出、群雄竞折腰!
幽幽儿和申平两个正主此时已经面如土色,一股磅礴的压力在两人周身盘旋不去,使两个人即便想要躬身施礼都不行。
小和尚一见自家统领来了,立时停下手来,红着个眼和娇小少女上前见礼。
季灵微眯着眼睛,见自己的两个手下都是眼圈泛红,心说:“呦呵,这是被人给欺负哭了呀!这还了得?”
冷眼看着场中因为自己气机压迫而动弹不得的幽幽儿和申平,心里盘算着如何处置二人。
“打杀了?不行,人家又罪不至死......打残了?也似乎太重了些,那该如何处置呢?”季灵心里犯了难。
于是就开始在心里回忆师父、师姐和师兄们的行事风格,想着若是自己被别人欺负的哭了,师父他们会怎样对付欺负自己之人。
只是一想之下不由得吓了季灵自己一跳,打了个冷颤不敢再想,实在是后果太过严重,让人想想都怕!
此时见两个手下一脸委屈的看着自己,季灵又是一阵气恼,打不过人家便打不过呗,回去勤修苦练就是了,哭个什么劲?
于是学着师父的口吻道:“你们是我的手下,自然受我庇佑,收起眼中的猫尿,且看本统领的手段!”
言罢并指如刀、挥手扫出!
立时,一股潮水般的力量就席卷着砂石,向着幽幽儿和申平涌去,直搅的方圆十数丈内风云变色、鬼神呼啸!
那飞沙走石的场面直把场外众人看的是心神激荡、惊骇莫名!幽幽儿和申平见之皆暗叫一声:“我命休矣!”
这却是季灵思量了半天,想着要让这二人吃点苦头,特意弄出来的大场面,要不了人命,却足以吓破人胆。
“小灵儿且慢动手!”一声大喊在半山腰处传来,众人闻言看时,却是苦月大师施展身法急急赶至。
季灵听到了苦月的声音,手上一顿,呼啸着涌出的掌力又如倦鸟归巢般被收了回来。
“噗通!噗通!”两声,幽幽儿和申平面无人色的瘫坐在地,二人好似在阎王殿里刚走了一遭,此时正两股颤颤的冷汗狂冒,整个人就如同被在水里刚捞上来一般。
“小灵儿,你来了弥陀寺因何不先来看我?”苦月大师僧衣鼓荡,几个闪身就上了望佛崖,之后故作生气的问季灵。
对场中瘫坐在地上的幽幽儿和申平丝毫不理。
“哎呀,灵儿怎会忘了苦月爷爷,听玄慧说,您自打在伏牛山回来之后就经常闭关参禅,灵儿哪敢去打扰您的清修啊?”季灵忙迎了上去,搀住苦月的一只胳膊撒娇道。
“你这小机灵鬼真是不叫人省心,走走走,先陪苦月爷爷下山去,咱们爷俩好好说说话。”苦月唠唠叨叨的带着季灵就往山下走。
季灵无奈,也知道苦月心中所想,玩味的看了幽幽儿和申平一眼,之后嘴唇微动了几下,就搀着苦月往山下行去。
“听玄慧说你又捣鼓出来一个什么监察院......”
“是彭三叔叫我约束天下武人、不叫他们妄起争端的,您以后得称呼我为季统领了!”
“哈哈哈!好......季统领可要尽职尽责呀......”
一个老僧,一个道衣少女就这样说说笑笑的下山去了,把山上的数千武林精英和幽幽儿、申平看得目瞪口呆,心说:“这就完啦?”
有心思敏捷者思量了一阵后不由得恍然,又在心中感慨苦月大师的慈悲为怀,同时也看出了这闲云观的季灵宗师是对苦月大师真心的尊重。
幽幽儿和申平见季灵走了,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彼此对视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后怕之色。
这就是宗师呀!自己二人在人家面前竟然连动一下都不能!不过到底都是心智坚定之人,萎靡了一阵又各自重拾信心,既然前路已经有人踏足,后边的人只需奋起直追就好了!
“哗啦!”几声铁链的轻响让幽幽儿和申平回过神来,只见那娇小少女和小和尚每人拿了一副锁具笑吟吟的立在自己身前。
娇小少女此时一脸得意的对二人道:“不用我再重复一遍了吧?走吧!”
幽幽儿与申平相视苦笑,费力的起身,自挂了锁具,随着两个少年下山领罚去了。
二人背影萧瑟,山上众武人无不感慨叹息。
宗师呀、宗师!
第十四节 武林大会 三
又是重阳日,登高晒秋时。
清凉山下的平坦谷地中,十小一大共十一座全由暗青色条石垒就的粗犷石台铺在那里,石台四周层层看台被修的鳞次栉比。
此时看台主位之上,苦月大师位居中央,彭仇、季灵、暮如雪、还有几个老者分坐左右。
次一级的座位上坐着一些江湖宿老、几个受邀的大派尊长,再有就是青冥子等一些参与了去年黑云城之战的势力首脑。
青冥子此时一脸羡慕的看着上手处几人,特别是看到笑语盈盈的陪着彭仇说话的暮如雪时,眼中尽是不甘之色。
看到这一幕的自然不止青冥子一人,江湖中早有传言,说这暮雪山庄的暮如雪与闲云观的彭大先生成了一对儿,如今看来传言竟是真的!
既然知道了两人的关系,底下的各派尊长无不小声的吩咐门下几句,一旦在比武场上遇到暮雪山庄弟子定要小心应对,切切不可失了礼数云云。
北地风信门主王要离此时正一脸幽怨的看着彭仇,她与彭仇相识还要在暮如雪之前,对一脸书生气的彭大先生也是早就心生好感,是以风信门中一应情报资源无不向他倾斜,只是此时看来,却是被那姓暮的狐狸精抢了先手,可恨!
辰时三刻,各派精英武者尽在自家首脑的带领下围着石台落座,各派秩序井然,即便相互交谈也都是低声耳语,生恐惹来不停巡视的监察使们。
弥陀寺和暮雪山庄的弟子们在场内各自忙碌,樊楼和幽冥阁弟子则随着幽幽儿和申平两人在入场的谷口纠察、守卫。
幽幽儿和申平当日不知道在监察院里挨了多少板子,
当二人又哭又笑的被抬了出来后,众人皆道两位绝顶高手是因为忍受不了折辱,被气的疯了!
两人那副惨样很是勾起了大家的同情,皆在心里偷骂几句季统领霸道、不讲理。
岂料幽幽儿和申平不等身上的伤好利索,便急迫的穿上了那一身拉风的行头,摇身一变,竟然成了监察院主管南方两地武林风纪的监察使了!
这一下又在清凉山下众武人中引发了轰动,众人看着走路一瘸一拐却意气风发的幽幽儿和申平两人,说不嫉妒那是假的。
比起入了季统领法眼的机缘,些许的惩罚又算得了什么?只恨当日观佛崖比武的不是自己!
之后就有一些武人故意往监察院的枪口上撞,不过除了被修理凄惨之外,再没有混到什么好处,这时众人才知道季统领不好糊弄。
玄慧方丈看着下方黑压压一片的天下武林精英,一颗心激动的厉害,如此武林盛事可谓古今少有,而他身为此次武林大会的主持者怎不与有荣焉?
回头看一眼坐在那里与自家师叔嘻哈逗趣的季统领,再看一眼神色悠然的彭大先生,见彭先生对他微一点头,玄慧明白这是可以开始了。
当下清了清嗓子,双手合十,运足了佛门的狮吼功,开口唱喏一句:“阿弥——陀佛!”
一声既出,数万武林精英无不禁声细听。
在玄慧的一番卖力分说下,此次武林大会被提升到了纵观古今头一份的盛况,把闲云观捧成了千年以来武林第一武道圣地!
在场的彭大先生和季统领则被他说成了天上少有、地上绝无,一心想要造福武林的不世高人!
直把彭仇和季灵本人都听得目瞪口呆,看的身旁的暮如雪和几个老头子暗自发笑。
场中武人们挺着脖子听了半天的长篇大论,才总算理清了此次武林大会的脉络。
原来此次武林盛会共分三块。
一块是各家各派老一辈成名高手间的比武较技,这一块的较量不论年纪、不论身份,只以武功高低决胜负,比试方式为挑战、守擂,在场下每个小台子中能够留到最后的就算胜出。
而最后胜出的十人不但能够得到闲云观秘法一卷的完整传承,更能得到闲云观主人亲自炼制的旷世奇丹!
这等机缘却不正是那些修为已至绝顶,本来前路暗淡而今方见光明的江湖高手所渴盼的?是以听闻此言,各位江湖宿老、门派尊长无不目露精光、心头火热!
第二块的比武则是针对众多江湖新锐,这些新生代的江湖高手可以自行组成一个个十人的队伍,比斗方式则为两两团战,最后胜出的队伍也会获得闲云观一卷秘法。
这个并非重点,重要的是获胜的十人会被纳入季灵宗师的监察院中,充任各地监察使,说不得还会获得宗师高手在武道修行上的指点。
这些青年高手哪个不是年轻气盛、野心勃勃?听闻一旦最后胜出竟能在宗师手下任一方监察使时,无不心头激荡,暗自在心中发狠。
有爱臆想的,脑中已经有了天下武人皆对自己高看三分的画面。
一些有见识的门派首脑则要想的更加深远一些,皆在思虑彭大先生此举可能是要重新划分武林格局,于是都盼着自家子弟能够寻得好的盟友、夺下一个职位。
因为一旦侥幸赢了,被充为季灵宗师手下的监察使,那便无异于攀上了闲云观的高枝!都知道这季灵宗师最是护短,到时候功法、灵丹还会缺么?而自家的门派说不得也会从中获利。
于是人群之中立时嗡嗡声起,一些门派尊长开始交头接耳,有些性子急躁的青年高手已经开始呼朋唤友起来。
季灵在台上正与暮如雪一同打趣苦月大师,听见下边乱哄哄的心中不喜,于是冷哼了一声。
这一声就如三伏天里的一阵冰雨,立时浇灭了几万人发出的所有声响,玄慧见场面恢复了安静,这才接着言说。
而这第三块的比武就有些耐人寻味了,比试不但有了诸般的限制,更是只许年龄在十六岁以下的各派少年弟子参加,比试的方式也很另类,竟然是让所有参与者一拥而上的相互乱战,大乱战之后还能立在台上的十人就算获胜,比试也没有什么奖励,只说获胜者或许有机会到伏牛山去拜见闲云观主人。
数万武人听了玄慧最后的讲述,粗鄙者对第三块比武不以为然,而心思玲珑者却兴奋的两眼放光,抓着自家出色的子侄万般的叮咛嘱咐......
彭仇自然是对第三块的比试最为重视的,也不怕各派谎报弟子的年龄,在此事上北地风信门出力甚多。
风信门主王要离自得了彭仇的托付后,就将门下数百精英探子尽数散出,这些探子光明正大的前往各派驻地采集各派弟子的一应情报,彭大先生的名头往出一报,各派无不把这些往日里只敢躲在暗处的探子奉为大爷,不敢有丝毫的隐瞒。
第十五节武林大会 四
第十五节武林大会(四)
闲云观中,因为季小五最是讨厌连绵的秋雨,陈观主便挥手驱散了天上的雨云,此时一道暖阳正照在伏牛山上,水汽升腾间,整座道观就如浮在天上。
陈景云一边梳理着灵聪兽的柔毛,一边听着季灵叽叽喳喳的讲述比武大会期间发生的趣事。
什么有一个成名多年的高手被新进高手虐的像狗了......几个世家子花钱买别人输,结果赔了夫人又折兵了......她自己的手下被人家给欺负哭了,她只随随便便一出手就给摆平了,并且还恩威并施的收服人心啦......
陈景云听着有趣,不时毫无原则的夸奖自己弟子几句,袁华还在一旁不停给自家师妹拍手叫好,直把季灵欢喜的小脸红扑扑的,模样甚是娇俏可爱。
见这师徒三人在那里肆无忌惮的吹捧自夸,彭仇在一旁直想偷笑,想跟观主说些正事却根本插不上嘴。
沸沸扬扬的武林大会整整持续了七日,三波比试下来,自然是几家欢笑几家愁。
老一辈的高手之中,有三位与苦月大师同辈的绝顶高手稳稳的守住了擂台,其余几个擂台则被几个大的门派、世家或凭本事、或用计谋的给扛了下来。
之后十枚灵丹自然如约发下,得到丹药之人激动之余深恐怀璧其罪,纷纷选择在弥陀寺里闭关炼化,惹得苦月大师在心里直骂这些人都活成了精了。
这里还要单说一人,那就是清虚观的青冥子。
青冥子老道这次是真的发了狠了,占着一个擂台任凭天下高手来攻,若是遇到旗鼓相当的,他竟然不惜以伤换伤、拿命搏命!
十个擂台就属他那里战的最是惨烈,打到最后竟然再没有人敢上去挑战血葫芦一样的青冥子,实在是怕他最后狗急跳墙的拉人垫背。
不过还别说,就凭着这股狠劲,竟真的被青冥子把擂台给守到了最后,等到玄慧宣布他守擂成功时,这老道仰天大笑三声,一口鲜血喷出就栽下了擂台。
苦月大师在为这个故友的弟子疗伤时,发现青冥子光肋骨就断了三根,全身经脉更是多处受损,真不知道他是如何撑下来的。
最后还是彭仇出手,为他接续了经脉,不然这青冥子今后恐怕就是一个废人了。
而江湖一众后起之秀中也出了几个出类拔萃的,其中最出彩的当属出身广陵州枪王府的叶南筱,这叶南筱不但一杆银枪使的出神入化,更是深知兵家要义,一支并不是最强的十人队伍硬是在他的指挥下,凭着或方正、或奇诡的手段战败了各方对手,傲然的留到了最后。
季灵对这个叶南筱大为满意,当即就对他委以监察院副统领之职,命他兼理监察院一应事务。
叶南筱自然欣然领命,把个向来刚强的枪王府老家主喜的老泪纵横,在心里不知道念了多少遍祖宗保佑,直道叶家崛起就在今朝!
至于彭仇一直关注的少年们的对决就更加的有趣,一众十三四岁的少年人站在偌大的青石台上,大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不知所措,直到玄慧第三次催促着比武开始时,这些少年们才一哄而动。
众人乱糟糟的战成一团,有满场乱跑的,就有在身后猛追的、有一人撂倒了三五个人后在那里仰天大笑的,旋即就有十几个人联手将其打下擂台、有痛呼往日兄弟不仗义的、还有干脆倒地装晕的......
这番情景看得台下的各派高手哭笑不得、也叹息不已,同样都是十三四岁的年纪,看看那位高坐上手处正与苦月大师戏谑着点评擂台上众人的季灵宗师,再看看没头苍蝇一般乱撞的自家子侄,这可真的是云泥有别。
少年人中到底还是有几个出挑的,一炷香的时间之后,十几个身手相对高超的少年自觉的聚在了一起,经过一番分而击之、聚而守之、相互救援的苦战之后,台上只剩下七男四女十一个狼狈的少年。
这十一个少年虽然身上都显狼狈,但却个个英气不凡,而其中还要数一个手握桃木剑的邋遢小道士、一个生的俊美的光头小和尚、和一个怀抱瑶琴的紫衣少女最为气定神闲。
众少年没了敌手,因为还要淘汰下去一人,只得继续彼此对立,只是方才一番合作之后,各人心中多少都生出了一丝同袍之感。
少年人的心思最是单纯,若是换作平时,或许早有人大气的退出,以博得众人的好感。
只是上台之前各家长辈全都不止一次的耳提面命,嘱咐千万要抓住这天大的机缘。
众人也隐约的知道若能亲身前往闲云观拜见那位武道仙圣,那么自己将来的成就将会不可限量,是以也无人敢擅自退让。
见台上众少年面面相觑、且迟疑不决,玄慧就要上前说话,不意却被彭仇挥手止住,示意给这些少年足够的时间。
台上少年们不愿开战,台下的众人也都跟着暗自发愁,实在是这十一个少年去掉哪个都让人觉得可惜。
苦月大师向来喜爱少年人,见此情形就要开口说项,却不意就在此时,那名手握桃木剑的邋遢小道士忽地把剑一收,环手抱拳道:
“各位师兄师姐,我等虽有联手御敌之谊,怎奈机缘难得、也都身不由己,想要主动退出却是万万不能的,不过若是让我等彼此再战一场,想必大家又都是不愿意的。”
其余少年闻言皆是一阵点头。
邋遢小道士见众人点头,接着又道:“既如此,我等不若就抓阄定去留吧,想来以苦月大师的慈悲,还有彭先生与季统领两位宗师高人的心胸,定然不会责怪我等破坏规矩。”这却是在用话拿住苦月大师和彭仇、季灵三位主事人。
少年们一听,都觉得这个办法不错,小和尚更是暗地里翘起了大拇指,各凭运气总要好过同伴转眼反目的,于是皆目光灼灼的看向高处看台上的彭仇三人。
苦月大师暗自摇头,心说:“少年人还是太过急躁了,若是等自己开口了,想必十一个人是都会被留下的。”
彭仇和季灵则是一脸玩味的看着那个邋遢小道士,点头示意这个办法可行。
邋遢小道士见彭仇和季灵点头,当下大喜,在怀中摸出了一沓纸符,捻出了十一张,将其中的一张撕去一角。
众少年一看就都明了,心知谁若是抓到那少了一角的纸符谁就只能黯然离去了。
第十六节武林大会 五
邋遢小道士此时心中得意,觉得自己在天下英雄面前、特别是在两大宗师高手面前露了脸了,见到其余少年全都盯着他手里的纸符看,于是继续道:“一会儿我会将手中的十一张纸符以独门手法抛向空中,待纸符下落时咱们就各凭机缘、本事吧!”
众少年齐齐点头称好,邋遢小道士见状不再耽搁,将手中的纸符轻轻一捋,之后运起一股巧劲,将手一挥,一束纸符就“嗖!”的一下被他抛起三丈多高,待到升力用尽,十一张纸符才“刷”的一下散开,打着旋的向下飘落。
下方的少年们个个全神的盯着飘落的纸符,待寻得自己的目标后,各自施展手段。
有几个身法好的立即纵身去抓,有几个用软兵刃的也把水袖、软鞭毒舌吐信般的卷了出去,也有看好了符纸的落处在下边摆好了架势守株待兔的,各人姿态不一。
而这其中要数邋遢小道士最是淡定从容,以他的目力、身手,别说是在十一张符纸中寻找十个对的,就是百里挑一也不在话下!是以嘴角含笑、揉身而起,目标正是一张完整的符纸。
书到这里,还要单说一段这个面目清秀却又异常邋遢的小道士。
这小道士自幼孤苦无依,却天生目力惊人,竟能夜间视物,一次因为实在挨不过腹中的饥饿,就在夜里去到了坟地,想要寻几样供品果腹。
也是机缘巧合,正当他在在坟茔间寻摸的时候,恰巧看见了一个落魄道人自地底下钻出,当时的小道士本就饿的快要死了,因此也不惧怕,就那么直楞楞的跟在道人身后,想要看看那人到底是什么鬼怪。
那道人听见身后响动,回身看时,见是一个眼中毫光闪动的瘦小童子,惊异之下就与他说话。
一番问询之下,道人不禁心生则隐,怜其幼小、又惊喜他夜能视物的能耐,便将他带在身边悉心教导。
这小道士也是天赋异禀,数年间就把老道教他的那些画符驱邪、闪躲腾挪的保命本事,还有一些观风看水、数术机关的法门尽数学全。
师徒二人相扶相携,虽然做的都是一些地底下的勾当,但是师如父、徒如子,这也是师徒二人一生中最快活的日子......
如此,一晃就是数年。
正所谓长走夜路终遇鬼,一次,师徒二人在盗掘一处年代久远古墓时,中间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一番地动山摇之后,二人竟然被困在了一处甬道之中,还好死不死的遇到了一头上了气候的尸妖。
师徒二人退无可退,老道士为了保护徒弟,只得与那尸妖拼死相斗,怎奈那尸妖爪牙间尽是尸毒,老道一个不慎竟被尸毒侵体,最后尸毒攻心之下只能用了雷火秘药与那尸妖同归于尽,算是用自己的性命换得了小道士的活命。
小道士在墓中又经历了什么此处不再细说,终究是险死还生、泣血得脱。
出得古墓的小道士重又孤身一人,就如那无根之朽木、离岸之飘萍,一个人浑浑噩噩的在江湖中游走,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做何弃我,意为质问苍天,因何弃我?
不过毕竟逝者已矣,时间一久,何弃我也渐渐放下了心里的哀伤,也想去看看江湖中传得沸沸扬扬的武林大会是何种的盛况。
之后何弃我又在路上偶遇了西极凌空寺的无果小和尚,两人年龄相仿、性情相投,于是结伴而行,一同来到了清凉山。
何弃我在清凉山下见到了密密麻麻如过江之鲫的江湖高手,又在观佛崖上看到了宗师境高人挥手间天地变色的场面,这使他原本沉寂的心中就好似充塞了一块通红的炭火,直在心中狂呼:“原来这世间竟还有这般的精彩!”
于是暗自起誓,此生定要踏足宗师之境,领略一番颠峰处的风采!
此时,何弃我揉身而起,一个纵身竟然跃起两丈来高,这份轻身功夫在同龄人中算是拔尖的了,而一张完好的纸符此时就飘在他的手边。
何弃我心中志得意满,将手一探就要将符纸擒在手中,他这一下本该是十拿九稳,怎料就在符纸将要入手的一瞬,不知哪里吹来了一股微风,那符纸借着风势又轻飘飘的扬了起来。
而这时何弃我窜起的力道用尽,整个人就要下坠,心下暗道一声不妙,不过他倒真是了得,身在空中将两只宽大的衣袖猛地下摆,身体跟着翻了一个前翻,借着些许的力道硬是把身体在空中顿了一顿,抬手就向另一张完整的符纸抓去。
他这几下兔起鹘落、迅捷流畅,看得擂台下众多高手大为称叹,有好事者还为他轰然叫好。
不过不知是他的运气太差了些还是怎地,今日这风就好似特意与他作对一样,本来就要到手的纸符,又被一阵轻风给吹得转了方向,径自向着另一边落去。
何弃我见那快要到手的符纸又在手底下溜走,当即大叫一声,猛地抽出背上的桃木剑,当空一剑斩下,想要借势再顿片刻!
只是一剑劈出后何弃我才猛然发现,那些纸符竟然已经各自有主,就连等在地上的少年也都眉开眼笑的人手一张,而场中只剩下那张少了一角的,还在兀自飘荡。
何弃我惨然落地,落地后一个踉跄,站立不稳,以剑拄地的半跪在了场中。
另外十个少年此时都是一脸的同情之色,皆道若是单凭实力说话,这邋遢小道士绝对能排进众人的前三,只是他的运气实在是太差了些……
何弃我拒绝了无果小和尚的搀扶,眼中痛苦之色一闪而过,起身收起木剑,拭去因他自己咬破了嘴角而流下的鲜血,对着另外十位少年拱手道:
“各位师兄师姐果然都是有福缘的,此去伏牛山定要好好把握机会,小道在此恭祝了。”
众人见他强作欢笑更是心中不忍。
何弃我见了众人的神情,本来抑郁欲死的心中忽地就涌起了一股豪情,扯着公鸭嗓哈哈的大笑几声,摆手对众少年道:
“各位不必担心小道,天可弃我,我却绝不再自弃!十年之后的今日,何弃我与各位在此论武叙旧,各位可答应吗?”
十个少年见他说的豪气干云,自然轰然应诺,何弃我见众人答应,洒然回身,就要离去。
“何弃我,我闲云观还缺一个扫撒的童子,你可愿意做么?”一个温和的声音忽地自高处看台上传来。
何弃我闻声身体猛地一顿,整个人如遭雷击,两行眼泪混着嘴角的鲜血滑落的无声无息......
第十七节 深谋远虑的观主
听季灵说到她操纵灵气戏弄了那个邋遢的何弃我时,陈观主不禁哈哈大笑,宠溺的揉了揉季灵的脑袋,这五弟子的性子与他年少时最为相近。
又跟季灵打趣了几句,让彭仇一会儿好好挑选几样妖兽食材,犒劳一下“功勋卓著”的季大统领。
之后就吩咐季灵带着灵聪兽到后山去看望聂婉娘,并嘱她多说一些好话,哄哄自己的大师姐,否则说不得要吃些苦头。
见季灵拎着灵聪兽一脸忐忑的去了后山,彭仇这才得了空当,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观主,此次武林大会大体就如小灵儿刚才所说,至于那十个得了灵丹的绝顶高手,在炼化了灵丹之后,实力都是大涨。
我也亲自抻量过了几人的身手,众人都有了将近一转巅峰的实力。
说来也是好笑,这些人非是我与小灵儿的对手,又自觉修为远超绝顶,所以就给自己封了个什么半步宗师的名号,不过想来已经不弱于您说的那些练气期修者了。”
陈景云闻言轻“嗯”了一声,对于在尸积山赤炎宗搜刮来的灵丹,他自己也有过研究,这东西虽然用起来有提升修为的奇效,但是用过之后总会在体内淤积一些杂质。
那些修仙者们追求的是结丹、孕婴、显化元神,最后蜕去凡胎、舍弃皮囊。
自然是可以对这些杂质不加理会,可是这对修习《九转小黄庭》秘法、追求内外圆融的闲云观一脉却是有害无益的。
彭仇接着又道:“小灵儿此次捣鼓出来的监察院却称得上是意外之喜了,也算是给那些桀骜的武人头上悬了一把利剑。
至于监察院后续如何运行,我和小灵儿也商量出了一些眉目,只是这些监察使们都太弱了些,并不足以镇压一方,倒是应该提升一下实力。”
陈景云文言,莞尔道:“监察院既然是小灵儿捣鼓出来的,那也算是我闲云观的直属了,若是太弱的话确实面上不太好看。”
彭仇听了观主的话连忙点头,接口道:“谁说不是呢?若是小灵儿的手下不敌旁人,那丢的定会是咱们观里的脸面!”
袁华也在一旁嬉皮笑脸的帮腔。
这却是季灵自己四转未成、未得道号,因此不敢私传功法,又怕师父说她一些什么“自己都不用功还有闲心去管别人?”之类的话,所以央求彭仇和袁华为她手下的监察使们说项。
见到彭仇和袁华的这幅样子,陈景云心中好笑,言道:“此事不急,我自有打算,你再说说弥陀寺和暮雪山庄还有另外那些得了半卷功法的武人,在修习了我闲云观秘法后都有怎样的收获。”
彭仇思量了一阵,面带崇敬之色道:“观主您所创的功法实在是玄妙万端、令人直感不可思议!
那些人中除了暮雪山庄和弥陀寺的几个弟子得了我的教导,算是走了咱家的路数。
而其他各派高手在参悟了咱家的功法之后,竟然在修行的方向上各自不同,有些心思活络的还能把咱家接引灵气、运转气血的法门与自己原本的功法相结合,得到的好处就更大了!”
陈景云闻言哈哈大笑,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他这《九转小黄庭》的一转功法虽说只是引人入门的,但将其说成是前三转的总纲也不为过,内中有着他对武道合一的一些感悟,也有对五藏五炁的一些概述。
而这些玄奥至臻的道理若在无人传法的情形下自行参悟,自然会是横看成岭侧成峰,有这样的结果才是正理。
不过谁说只有大路才能行至巅峰?崎岖小路也未必不能通天!
陪在一旁的袁华见师父笑的开心,眼睛一眯,在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原来师父所说的布武天下并非自己几人之前所想的那样,是去简单的将本门功法逐步的散入武林,而是另有深意。
彭仇也在一旁若有所思。
笑了一阵,陈景云对彭仇继续问道:“那十一个少年何时能到?除了那个何弃我之外还有出挑的没有?”
“回观主的话,十一个少年估计再有半月就会到来,除了何弃我之外,还有一个西极凌空寺的无果小和尚资质上佳,另外一个南地浣花坊的小姑娘田帧也算不错。”彭仇回道。
“嗯,既然是来拜见我的,那便总要给些好处的,不过还是要先放在山下晾一晾才行,就先去跟你未来的弟子做上半个月的邻居吧。”陈景云懒洋洋的躺了倚上,对彭仇和袁华摆了摆手,让两人该干嘛干嘛去。
袁华见师父摆手,便嬉笑着行了一礼跑开了,跑走前还对彭仇做了一个深感同情的表情,彭仇见状无奈苦笑。
七皇子一事季灵自然是对他说过的,此时又闻观主说起,心说:“此事看来是真的了,只是自己每日里已经忙的足不沾地了,怎么现在还要收徒传艺了吗?
需知偌大的闲云观里,即便加上还在山下光屁股乱跑的柴斐,也才六名弟子,自己一旦收下这名弟子,虽然只是记名弟子,那也算是为闲云观开了外门了,此事是否太过草率了些呢?莫非观主有什么深意不成?”
想到此处,彭仇猛地心思电转,细想之下,恍然大悟,不由得在心中感慨观主的深谋远虑。
一步看似毫无用处的闲棋,不久之后却定会搅动天南王庭这一潭浑水。
一旦七皇子姬桓成了闲云观的外门大弟子,想必他到时就是想不坐上皇位都不行了,谁让他入了观主的眼了呢?
又想到自己一届落第秀才有一天竟然能成为天南帝师,彭仇心里就满是怪异之感。
伏牛山下,姬桓已经带着两个侍卫在牛家村待了半个月了。
就如姬桓料想的一样,当日那个叫做柴二蛋的高手,扯着嗓门在村中一顿宣扬之后,乡民们立时就把脸给拉了下来,眼神中哪里还有什么热情、憨直?
一时间全村人男女老少尽皆鄙夷、愤怒的盯着姬桓几人,那个做饭的妇人更是狠“啐”了一口,叫骂着:“一锅好肉喂了狗了!”
姬桓看得出来,这些乡民们是碍着孟黄粱的面子,才没将自己和两个护卫打断了腿再赶出村去的……
“唉!”
此时的姬桓正坐在自家的草庐门口,看着饭堂的方向暗自发愁。
第十八节 秋风过时总留声
姬桓身后的这座草庐风格独特,迥异于别的乡民家里的青砖瓦房。
草庐不大,位置选的却好,草庐背靠竹林、前绕溪水,再配上此时的雨后山景,竟然能给人一种“溪竹不语、寂寞山前”的画中之感。
这座草庐正是姬桓与两个护卫历尽七日的辛苦才亲手搭建起来的。
而在搭建草庐的过程中,姬桓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还有匠人的天赋,这让这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天潢贵胄心中满是惊喜和奇异。
草庐建成之时,姬桓立在院外,看着这座与竹林、溪景似是融为一体的小小房舍,心里的那份成就之感竟要比算计人心、达成愿望时的满足还要来的强烈......
“公子,用饭了”矮个子侍卫来到姬桓身边轻声唤道,唤了一声,见姬桓没有应答,便循着主子的目光看去,一看之下,矮个子侍卫不禁吞咽了一口口水。
却是村中饭堂处众乡民们正在欢声一片的等着用饭,那口摆在堂下的大锅中此时正冒着股股的肉香,只片刻功夫,整个村子就被香气弥漫,便是在村角的草庐这里也能闻到。
“唉!”
姬桓再次叹了口气,好笑的看了一眼自己忠心耿耿的侍卫头领,起身折回了草庐。
村中饭堂他们主仆三人是去不成的,那里不会准备他们的饭食,好在两个侍卫都是高手,早年也都混迹过江湖,是以都会料理一些简单的吃食。
靠山吃山,两个侍卫每日轮流上山去猎取一些山鸡野兔,姬桓自己也会满心欢喜的到竹林中挖取一些乡民们看不上眼的新鲜竹笋,因此草庐内倒是不愁食材。
只是侍卫做饭的手艺实在不佳,远没有那位程婶子用大锅煮出来的肉食好吃。
姬桓不是一个贪图口腹之欲的,他方才之所以坐在院门口发呆,实在是因为与闲云观主人的半年之约让他此时依旧毫无头绪。
经过了半个月的相处,乡民们虽然对他已经不是那般的仇视,但是照面时也大多会是一副目光冰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
倒是村中的几个半大妮子似乎对他有了一些好感,会红着脸跟他说上几句话。
每想至此,姬桓都会摇头苦笑,堂堂七皇子殿下竟然会因为生的还不错,才有几个村姑愿意搭理。
愁眉苦脸的吃了几口鲜嫩的肥笋,却是味同嚼蜡。
往日里在朝堂上那些随手拈来的熟练手段姬桓此时是一个也不敢用、也不愿去用的,一是怕山上那位不喜,在一个则是这几日难得的清闲下来后,深夜静思、反思过往时,忽地觉得自己往日里的行事似乎少了一股堂皇之气。
“自己以前病痛缠身,总想着在剩下不多的时日里为皇家、为天下多做一些事情,所以尽是用最快的法子去达成目的。
不过现在身体痊愈有望、胸中豪气已升,此番自省之下,自然要把心底的鬼蜮、阴霾统统扫去!”想到此处,姬桓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伏牛山后山之颠。
陈景云和聂婉娘还有袁华、季灵师徒四人正立在几株依旧苍翠的柏树枝头。
秋风吹拂,四人道衣飘飘、好不悠然。
而树下空地上,聂凤鸣和程石二人此时却已经是汗津津的气喘如牛,不过两人眼中依旧战意盎然,似乎交手的极为畅快。
陈景云见弟子战的精彩,不由得兴致大好,不时出言指点几句,袁华和季灵则在一边不住地为二位师兄拍手叫好,也不知道他们两个到底帮的是谁。
聂婉娘此时看着正在彼此苦战的亲弟和三师弟,心中感慨万千,不知不觉间两人也有了可以冲击四转境界、取得自己道号的实力了。
亲弟聂凤鸣自小性子执拗、主意最正,平日里总是一本正经的板着个脸,让人看不透他心中所想,也只有在师父和自己面前才会展露本性,有些少年人的模样。
三师弟程石心思最纯,该吃饭时便吃饭、该睡觉时便睡觉、该练功时心中便只想着练功......
师父也最喜他这一点,常言他这是“赤子心性、用心一也”,将来成就必定不小。
想到此处,聂婉娘莞尔一笑,季灵曾经追问过师父何为用心一也?师父被纠缠的烦了只得悄悄告诉师妹,用心一也便是俗语所说的一根筋是也......
这话却是被聂婉娘给无意中听到了。
都说好的对手难寻,聂凤鸣和程石二人却不正是天生的好对手?
两人所修的功法相同、境界也是一般无二,此时战到了最酣畅处,皆在口中发出阵阵好似龙吟般的长啸,周身气势竟然又自攀升,直搅得周围百丈方圆巨树折腰、山石崩碎,若非陈景云运转灵气不让余波外泄,恐怕山顶都会被掀去一层!
当两人的气势攀升到了顶点时,聂凤鸣和程石同时双足顿地,之后皆是猛地一拳击出!
这一拳出的无声无息,灵气、气血尽皆内敛,正和了大音希声、大象无形的武道精义,很有一些陈景云当年的风采,引得观主大人不禁开怀大笑。
电光火石之间,聂凤鸣和程石的拳头倏然相对,两人初时毫无表情,片刻脸上却全都泛起痛苦之色。
在袁华和季灵眼中,先是一道波晕在两位师兄拳头相对处扩散开来,之后才听见“轰!”的一声巨响,使得整个山头都为之震颤了几下。
环眼看时,只见山上那些本就枯黄的树叶纷纷落下,林木再也无力守住叶子,一个个转眼都成了光杆,好好的一幅山中秋色就这样被毁了......
季灵见到两位师兄一拳之威竟至如斯,不禁暗吐了一下舌头,而袁华则是眼中神光绽绽、异彩连连,两人正要拍手叫好,却忽地发现刚刚被震的分开了的两位师兄,此时皆一动不动的盘膝坐在那里,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二人忙回头看向师父和师姐,见师父脸上笑意更浓,似乎对两位师兄的状态甚为满意,而大师姐却是一副又高兴又担忧的表情。
袁华和季灵不明就里,纵身一跃就要近前查看,却不意两人身在半空又被一股大力给吸了回去,耳中传来师父的一句:“你们二师兄和三师兄此时一只脚已经踏入四转,切切不可打扰。”
袁华和季灵闻言立时禁声,场中只留下秋风过处黄叶漫卷时的沙沙声响......
第十九节 功成
如此过了片刻,山顶的灵气由轻缓流转逐渐变得汹涌激荡,最后化为狂卷的气流带着阵阵尖啸之声涌向聂凤鸣和程石,直把漫山的黄叶尽数搅碎!
师兄弟二人同时吸纳灵气突破四转,声势自然要比聂婉娘当晚突破时要大上许多。
不理犹在一旁激动、担忧的三个弟子,陈景云将手一挥,几十块高阶灵石就飞了出去,灵石也不落地,就围在聂凤鸣和程石的头顶滴溜溜的打转,灵光闪动中,聂凤鸣和程石周遭的天地灵气瞬间浓郁了十倍不止。
这却是陈景云担心山间游荡的天地灵气不足以支持两个弟子同在一处破关,特意做的布置。
也好在闲云观秘法所修的中下两个丹田对各种灵气来者不拒,否则陈景云只能将两个弟子分在两处了。
前日聂凤鸣和程石同日出关,陈景云见他们两个下丹田灵气翻涌、周身气血沸腾,气机也再不能内敛,就知道这两个弟子开辟中丹田的时机已至。
之后自然便是拉着聂凤鸣和程石,来了一番婆婆妈妈的详解与指点,还亲自到后山把仍在参研武道之体的聂婉娘给拎了回来,让她现身说法,仔细讲解开辟中丹田时的一应要领。
聂婉娘哭笑不得,不过师命难为,只得配合着师父再一次对两个师弟耳提面命。
而见到师父又是这副唠唠叨叨的样子,聂婉娘只觉得心中温暖无比,也暗自感慨自家师父的不容易。
“当日自己要破关时师父就是这般、现在两个师弟要突破时师父也是如此、想来等轮到袁华和小灵儿时师父亦会是同样的担忧、牵挂吧......
自己与几个师弟师妹何德何能,今生竟然能托庇于师父的羽翼之下......”看着这副熟悉的场景,聂婉娘不禁有些失神。
如此两日,直到聂凤鸣和程石能把开辟中丹田的一应细节加入自己的理解、对每一个可能面对的关节都有了数种应对之法后,陈景云才将已经眼冒金星的两个弟子放过。
不过聂凤鸣与程石的突破与聂婉娘又有不同,咱们前文说过,他们师兄弟在下丹田的修行上与聂婉娘等人直接修习《九转小黄庭》不同。
两人主修的《龟象炼体诀》功法,旨在用大毅力、大恒心,磨炼筋骨气血、锻炼五脏六腑,走的是由外而内的路子,待到下丹田修至大成后才可以转修《九转小黄庭》开辟中丹田,想要进步,却是要比别人艰难许多的。
聂凤鸣和程石到底没有辜负陈景云的期望,在修行上竟然先了资质还要胜过他们两个的袁华和季灵一步,可见两人平日用功之勤苦。
陈景云是最喜门下弟子肯用苦功的,是以平日里聂凤鸣和程石修行但有进步,他总是极为高兴且不吝赞赏,这却惹得季灵不止一次的在背地里嘀咕,说师父偏心二师兄和三师兄。
因为所修功法的不同,聂凤鸣和程石想要开辟中丹田时还需要一个契机、引子,此事放在别人那里或许千难万难,但是放在陈观主这里却不是什么难事。
他这里有两个办法,其一就是由他自己或者聂婉娘施展气机压迫之法,激发聂凤鸣和程石体内的灵气反抗之力,从而各自轰开自己的中丹田,以力破之!
而此法对两人的意志磨炼将会大有好处。
其二则是让同宗同源、同等境界的两人于对战中自行找寻突破的契机,结合自身的情形,彻底理清中丹田的脉络,以法破之!
如此一来则会加深聂凤鸣和程石对功法、对自身的认知和体悟,这对今后两人的修行可说是大有裨益。
此事陈景云思虑良久,又问询了两个弟子的意见,最终决定让两个弟子用第二个法子,毕竟修行路远,再往上走已经不是凭着恒心毅力、肯用苦功就可以轻易达成的了。
再看场中盘膝而坐的聂凤鸣和程石,两人虽然身处灵气旋涡之中,此时却是稳如磐石,细看之下竟还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虽然双目紧闭,但是脸上已经依稀有了喜意,显然突破就在眼前!
也是,他们两个要功法,就有最为合适的功法摆在眼前,要名师,就有修为天人的师父在一旁絮絮叨叨的直到二人心烦,想要突破的契机,也有以力破之、以法破之两个途经供二人选择。
加之两人都是根基牢靠的,又有数十块即便在修仙界也殊为珍贵的高阶灵石在源源不断的供给灵气,若是这样还不能成功那才是见了鬼了!
山下竹林边缘的草庐院之中,姬桓和两个护卫正一脸惊骇的望着伏牛山颠,实在是那风起云涌、神鬼呼啸的场面太过震撼人心!
三人不理解其余乡民见了这犹如魔神降世的场面为何不惊,反倒一个个兴高采烈。
而众乡民们则对如同鸭子听雷一样愣在原地的姬桓三人嗤之以鼻,皆道几人是没见识的。
“这点场面才哪儿到哪儿呀?若是让你们见了云哥儿当日弄出来的动静,怕不是要把你们几个吓尿!”
众乡民想到陈景云当日突破时弄出来的大场面,都觉得嗓子干涩,不禁吞咽了几下口水。
用彭先生的话来说,当时的场面叫什么来着?哦对,叫什么云腾百里、天地动容什么的......也不知道这回的动静是聂家哥儿弄出来的,还是程大胆家的石头弄出来的......
姬桓是什么人物?只从乡民们对他们三个不屑一顾的眼神、和几句断续的话语中就猜出了大概,原来这般的惊世奇景在乡民们眼中已是司空见惯了的,难道那闲云观主人和他的弟子们几经修成了神仙不成?
想到自己也有希望拜在那闲云观门下,姬桓的胸中猛地火热了起来,心道:“若我有一天也能......”
正在姬桓暗自臆想时,忽地两声恍若龙吟般的长啸自伏牛山顶传来,那啸声悠远、绵长,其中似乎带着莫大的喜悦。
听见了有两声长啸,众乡民先是一愣,之后整个牛家村就变得欢声一片,往日里泼辣的程婶子却已经一头撞进了丈夫怀里泣不成声......
啸声过后,云散风止,一道金色的阳光直直的照在了伏牛山颠。
第二十节 山溪渺渺净涟漪
十一个少年风尘仆仆的行在山野小路之上,这两个相互恭维一声兄台英武非常、那几个又赞一句师姐明**人。
众人的眼中皆是期待、憧憬之色,欢声笑语盖过了秋日里的萧瑟风声,而为首的一人正是何弃我。
此时的何弃我哪里还有半点邋遢的样子,一身合体、别致的青色道袍穿在身上,原本蓬乱的头发被一根乌木发簪别成了道髻,头脸修剪的干净利落,白净的脸上一双乌黑的眸子分外有神。
昨日在苍耳县客栈之中,一番整理之后,何弃我爱惜的将当日彭大先生赐下的道袍穿在了身上,之后对着镜中人狠狠的攥了攥拳头,大踏步的推门而出。
他的这副扮相一出,立时把同行的十个少年看得嘴都合不拢了,无果小和尚直惊得连降魔杵都掉在了脚上,砸的他直呲牙咧嘴,而几个少女则是面色绯红,暗赞何师兄的真容好看。
当日彭仇把何弃我收为道童之后,就命他带上另外十个少年即刻启程前往闲云观,众人暗道这或许是彭大先生的另一次考验,当即连行装都来不及仔细收拾,就随着何弃我匆匆上路。
何弃我带着十个少年穿州过府,行了半月有余才来到苍耳县地界,他以前是干地下活计的,身上自然不缺金银之物,又常年混迹于三教九流,虽然年龄不大,却早已经是江湖老手,一路上自然把众人的衣食住行照顾的妥妥帖帖。
众人全都服他,皆尊称他一声何师兄,这让何弃我心中感慨万千、暗道世事无常,他一介落魄江湖的下九流,此时竟然已经身属江湖中人无不想往、敬畏的武道圣地了......
伏牛山后山鸣潭边上,有一座被聂凤鸣几人亲手搭建起来的草亭。
此时草亭内的聂凤鸣和程石正一脸急迫、期待的看着师父,袁华和季灵则在一旁一脸羡慕的看着两位师兄,聂婉娘立在师父身后,一边给师父捶打着肩膀,一边好笑的看着自己的师弟师妹。
这却是聂凤鸣和程石突破了四转之后,方才闭关三日巩固了境界后,便抓心挠肝的央求师父传授飞天秘法。
陈观主见向来老成稳重的二弟子竟也跟着三弟子一起围着自己不停的转圈,心下不禁莞尔,几个弟子对这凭虚御风、踏足云端的渴求实在太过强烈了。
他却忘了,当年他自己初得飞天之法时,不也是恨不得一日间飞千山掠万水、夜宿月下云头的么?
仰头大大的喝了一口灵酒,把目光从正在潭边与灵聪兽嬉戏玩耍的柴斐身上收了回来,再扫视一下草亭中的几个弟子,感受着肩膀处大弟子的揉捏,陈观主心下满足。
十年之前,他本要做那静境林间独悠游、亦或山中坐忘乐自知的逍遥散人,除了为师报仇心中再无它念。
而自从血月之夜心血来潮之下收了聂婉娘和聂凤鸣两名弟子,陈景云的心中就多了一份牵挂,而如今,他的身前已经有了六个弟子了。
心头明镜净涟漪,看到弟子们逐渐的成长,陈景云丝毫不觉得这如许多的牵挂会成为自己的负累,太上忘情不是闲云观一脉的追求,渺渺红尘未必不是大道......
“即便再加上天南崛起的担子又如何?我自一力担之!”
收回心神,也不再吊弟子们的胃口,陈景云开始分说、讲解起闲云观一脉的飞天秘法。
“朝游北海暮苍梧,等闲飞过坎坷途。无需乘龙与御凤,踏步天地饮一壶......”
陈景云清朗的声音回荡在草亭内、林泉间,一时飞瀑压声、鸟兽驻足,聂凤鸣和程石听得如痴如醉,袁华与季灵将师父的讲解牢牢的记在心里。
而聂婉娘则是对照己身,眼中不时异彩闪动似乎另有所得,就连柴斐和灵聪兽也都停止了嬉闹,乖乖的守在一旁似闻仙音。
这一日,闲云观真传弟子聂凤鸣与程石得了《苍梧决》真解,两个道衣少年凭虚踏罡、步步生莲,于山水云天之间纵横追逐的好不畅快,竟然一直到深夜仍然没有返回道观。
这却把观主大人给气得不轻,跳着脚的满世界去抓自己的两个逆徒,连境界都不曾彻底稳固就跑出去放羊了?
姬桓看着摆在桌上的一大碗肉块,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条缝,这碗肉对于他来说可谓是意义颇大。
当一个童子捧着个大碗跑到草庐将肉给他时,堂堂七皇子殿下的鼻子竟都有些酸涩。
前日里姬桓闲的无聊,又与乡民们搭不上话,于是打发了侍卫,一个人枯坐溪边,摆弄着几根芦苇苦思良策,而一只蚱蜢就趴在他眼前的芦苇杆子上。
姬桓失神的看着那只蚱蜢,手指却不知不觉开始灵巧的翻动,不一会,一只活灵活现的芦苇蚱蜢就被他给编了出来。
等姬桓回过神来,看着自己手中的翠色蚱蜢,心中忽觉好笑,暗道一句:“不想本王竟然还有此天赋!”
就在这时,一个童音忽地在他身后响起:“编蚱蜢有什么稀奇的?俺爹也会,有本事你编一条鱼出来呀!”
姬桓回过身来一看,却是一个梳着冲天辫、吸溜着鼻涕的村中顽童,姬桓见顽童语带不屑,眼中却全是期待之色,不由得莞尔一笑,见这小家伙竟然还会用激将法,倒是在心中起了喜爱之意。
恰巧此时一条青鱼正在浅游水底,于是扯下几根芦苇青叶开始编制,不一会,一条草做的游鱼就被他给编了出来。
顽童一见姬桓手中的芦苇鱼竟然和水中的游鱼一模一样,当即大叫着一脸欢喜的上前夺过,之后扭身就跑,想来是回村与同伴们炫耀去了。
姬桓一脸苦笑着看着顽童跑远,又自叹息自己的羸弱,他方才本想拿着芦苇鱼逗弄一下顽童的,不料那顽童的身手竟然十分迅捷,像只灵猴一般,一下就窜过了四五步的距离,在姬桓尚未反应过来时,就把他手中的芦苇鱼给夺走了。
“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呐,一个背靠着闲云观的小小村庄竟然尽是武道高手,连一个小小的童子都有这等身手。”如此想着,就要起身折返。
却不意就在此时,十几二十个男女童子蜂拥着跑了过来,将他团团围住,嘴里不住的喊着:“我要芦苇小狗、我要芦苇小马的......”
姬桓见状心中一动,心说:“天助我也!既然老的不爱搭理本王,那本王就从小的入手,此乃堂堂正正的阳谋,想来山上那位也没话说!”
之后哈哈大笑着让童子们排好队伍,他则坐在那里一个个的给童子们编制,其间还不时的讲述一下外面世界发生的有趣故事,逗得童子们不时欢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