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节 如此待客
书接上文,却说北荒群修在聂婉娘等人的相邀下,足踏虹桥行至了灵峰大殿,其间自然少不了一番假惺惺的恭维与谦逊。
待分了宾主落座之后,与迟问道、玄悲子、风栖白三人同案的聂婉娘故作大方地笑道:“为了招待诸位道友,我闲云观可说是穷搜天南,四师弟,这就安排布置吧。”
袁华闻言含笑领命,对候在殿外的彭仇微一颔首,之后便见两队身着玄色道衣的女修捧着托盘鱼贯而入,片刻就为各个席位布上了各色鲜果和几壶酒水。
殿中都是神识广大之人,原本都在满心期待地等着品鉴一番产自天南的灵酒佳肴,但是只以识念一扫,就知眼前这些卖相颇佳的吃食居然只是凡品。
至于那几壶灵酒则更是不堪,内中虽有淡淡的灵力波动,但却稀薄的厉害,让人不得不怀疑这些灵酒都是被兑了水的。
到了今时今日,已经再没有人相信天南的贫瘠只说,但是看着眼前案几上摆着的普通果品和寡淡酒水,北荒群修想不猜疑都难。
“莫非他闲云观意在羞辱吾等?”
“好歹也是一方霸主,怎么能拿这些寻常之物待客?难道竟是有意为之?”
“有趣,着实有趣!且看自家祖师如何应对。”
......
一众北荒高士虽有辟谷之能,也都不屑钻营这些吃喝之物,今日却都无一例外的想要品尝一番,毕竟闲云观的灵酒、灵烟以及各色美食可是名声在外、享誉北荒。
此时大失所望之下,自然有人忍不住小声嘀咕,倒是几位大能境修士依旧面不改色,全都一脸玩味的看着聂婉娘,看她有何说辞。
听着下面的议论之声,聂婉娘不由莞尔一笑,执起面前的酒盏,将内中的淡青色酒水一饮而尽,这才言道:
“诸位都是有道真修,今次南来也说是为了领略此方风物,难道不该好好品一品天南武修眼中的无上佳品吗?
也是,自上古天倾之后,此域已成焦土,虽经万载耕耘,但却如何比得过中州底蕴?诸位道友看不上这些寻常之物也是正理。”
此言一出,北荒群修皆觉无言以对,风栖白心思一动,拿起一枚朱红色果子咬了一口,片刻忽地拍案赞道:“妙极,妙极!此果看似寻常,但是内中竟有一丝先天五行之力,若不细细品味实难察知!”
玄悲子等人面露讶异之色,也都拿起案上的果子仔细观瞧,不时出言夸赞几句,似乎拿在手中的是什么了不得的天材地宝。
百来位元神境以下的北荒修士见状大奇,哪里还敢对眼前的果品等闲视之?于是纷纷仔细咀嚼兼且运神品味,怎奈众人修为有限,实在难以从中发觉所谓的“先天五行之力。”
季灵与柴斐的肚子都要笑抽筋了,见大师姐和三位师兄在那里装模作样地陪着一众北荒大能胡说八道,两人便也只能强忍着腹中的不适,开始频频举杯敬酒。
“还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彭三叔也真是的,只说让他拿些寡淡的灵酒,哪个让他真的兑水了?且这灵酒的味道因何如此熟悉?难不成勾兑的时候用的竟是程婶子的煮肉锅?”
此时不光季灵、柴斐做此感想,聂婉娘与聂凤鸣、袁华三人也都强自忍耐,唯有程石一脸的享受,认为今日的灵酒虽然寡淡,但是味道绝佳。
被诸般怨念临身的彭大先生没来由地打了个冷颤,想想又觉得没什么不妥之处,见殿中众人饮宴的似乎极为欢畅,于是又命武卫营的女修进去奉酒。
......
都知道自家宗主和几位堂主正在宴请北荒群修,众多被召集回来撑门面的闲云观精锐武修便也呼朋唤友的各自欢聚。
小小的一座伏牛山还容纳不了这么多人,好在众人的居所都在百里之内,之前又得了个百无禁忌的法旨,因此无需非得挤在山中。
流云似火,百里推浪,众武修或三五成群地聚在一处弹剑做歌,或与知交好友演武斗法,亦或把些稀奇之物拿到心仪女修面前献宝,种种作为无不透着随心所欲之意,让人看了便觉舒心。
北荒群修一边勉强装出笑意听着聂婉娘与迟问道等人的谈话,一边将神念四扫,想要一探闲云观的实力。
怎奈辰翠峰上的法禁实在神异,众人的神念虽能透过那层薄薄的星辉,威能却为之大减,又因为心存顾忌,因此不敢大张旗鼓。
不过这也足够,闲云武修并不刻意收敛自己的气机,演武场上更是人声鼎沸,较技之人又都各显神通,使得北荒群修无需耗费多少力气,就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都是杂灵根!不想天南人族居然真能修习闲云观的法门,若长此以往,南北大势恐将逆转!”
“哼!不过是些粗鄙野人,即便得了修行之法又能如何?难不成还能比得过我中州底蕴?”
“到底也是人族一支,若是利用得法,将来未必不能用以对付妖、魔二族。”
层岭有远近,峰头各高低,四宗修士之中虽然不乏智者,但是庸碌之人到底多些,心中的念头自然不尽相同且还多怀恶意。
素以智谋见长的风栖白此时依旧一脸笑意,口中的恭维之词更像不要钱似的,似乎不把闲云观捧成三族第一决不罢休。
迟问道与玄悲子心中则是冷笑连连,暗道:“看来聂忘忧也是徒有其名,少了闲云子从旁坐镇,其所行之事也只寻常罢了,这般不懂藏拙,终归难成大器。”
只是一想到陈景云与纪烟岚,两人心底难免又觉一阵压抑。
闲云观如今已然拥有六位大能境修士,虽然在数量上还无法与北荒相比,但却个个战力惊人,经此一战,聂婉娘等人必将名扬三族。
“如此也好,若能驱虎吞狼,也不失为一桩美事!”强自压下口中的酒水,几位心怀叵测的北荒大能同时想到了此节。
......
深山出困泽,宿海生龙蛇。风波千寻险,广域难谓博。
就在迟问道与玄悲子等人自以为找到了对付闲云观的办法时,陈景云与纪烟岚已经陪着天机老人来在了一处名为“坠星湖”的困泽之畔。
此泽位于衍州东南,水域极是广阔,可惜内中鱼虾不丰,因此岸边少有人家,倒是四周的群峰中隐着几座道观寺庙。
“前辈先来这里,定是对此地最是挂怀,不知这‘坠星湖’下有何玄机?”
“坠星湖吗?不想这则典故竟是流传至今,小子,莫要多问,且与老夫横舟对饮一番。”
第二百四十四节 湖心夜话
陈观主最是善解人意,既然人家不说,他也不再追问,招手摄来一株巨树,眨眼间御木乘舟,便请天机老人登舟斜渡。
一叶孤舟月下行游,涟漪中波光隐现。
既然天机老人只叫陈景云相陪,纪烟岚自然不会登船,也知道自己在人家眼中不过是个初入道途的小丫头,实在上不得台面。
许是因为不时给那头倔驴喂些上品灵果的缘故,倔驴在她面前居然表现的十分温顺。
此时见主人已经乘着木舟远去,那头倔驴便忽闪着眼睛瞧着纪烟岚,内中竟有一丝狡黠之意。
虽然不喜天机老人的做派,但是纪烟岚对倔驴倒是颇有好感,于是一边取出灵果,一边打趣道:“身为天机前辈的坐骑,还能短了吃食不成?怎地如此贪嘴?”
倔驴闻言十分人性化地翻了一个白眼,几口将递在嘴边的灵果吞入腹中,而后竟自眉心处发出一缕魂念,直入纪烟岚的识海。
“小女娃,你以为天机老儿是个什么好人吗?当年死在他手中的三族修士怕是比你见过的还多,那老儿又最是小气,怎肯让本仙尊多占便宜?”
纪烟岚闻声大惊,眼中青芒一现,已经做好了出手的准备,而倔驴似乎早就料到纪烟岚会是这般反应,接着传音道:
“嘎嘎嘎!你可不敢对我出手,且不说你这女娃未必是我对手,岂不闻打驴还要看主人?”
听着倔驴的无赖语调,纪烟岚不由想起了自家的胖东西,心下莞尔之余,眼中青芒一敛,传音回道:
“天机前辈乃是公认的三族第一,小女子可不敢妄加揣测,不过驴兄既然识得魂念传音之法,想必通灵日久兼且神通广大,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只从刚刚的一句话里,纪烟岚就已经知道眼前的倔驴年岁不轻,她与舜易和卫九幽待的久了,自然知道如何对付这些长者,于是出言调侃。
得了纪烟岚的恭维,倔驴立时大感受用,两只长耳抖动几下,老气横秋地道:“嗯,你这女娃倒也知礼,本尊生在上古黔川,因此姓黔,道号长耳,你可称呼我为长耳仙尊。”
纪烟岚的肠子都快笑抽了,黔驴技穷的典故她又如何不知?心道一句:“黔长耳?还真是驴如其名!”
心里如此想着,脸上却露出郑重其事的表情,传念道:“原来竟是长耳仙尊当面,烟岚真是失礼,只是仙尊既是上古大能,又怎会甘心成为他人的坐骑?”
“呃——,哈哈!此事牵扯太多,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理清的,现在不谈这个,你且先将天机老儿之前所饮的灵酒拿出几坛,本仙尊品鉴之后自会给你好处!”
见倔驴三句话没到就已经原形毕露,纪烟岚心下一阵好笑,随后面露难色地道:
“好叫长耳前辈知晓,小女子这灵酒名为‘瑶华琼浆’,是以九百九十九种灵花精粹为君,九十九种灵果为臣,五行灵泉引为佐使,又在涅槃灵土之下埋藏七七四十九年,这才得以酿成,堪称当世绝品。”
倔驴听的口水直流,硕大的脑袋左右摇摆,催促道:“不错不错!之前在遁云上我已闻出了个中妙处,君、臣、佐、使一样不缺,年份也够,莫要唠叨个没完,快快拿来我喝!”
岂料纪烟岚居然对它的催促充耳不闻,继续道:“此酒得之十分不易,天南之地又贫瘠的厉害,小女子百十年间所得竟只寥寥,可叹家里那些老老少少又都好酒如命......”
倔驴被她唠叨的头都几乎大了一圈,急的直在原地跳脚,见陈景云和天机老人没有回转的意思,这才稍稍安心,传音道: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你这女娃当真不知尊老!罢了罢了,本仙尊就拿一些外人决不可知的上古秘辛与你交换!”
“长耳前辈这是说的什么话?难道小女子还会占前辈的便宜不成?不过话说回来,我与夫君座下也养了一只不错的灵宠,如果能够得到前辈修习神魂的法门......”
“哼!原来你这女娃竟是打的这个主意!本尊的《异兽锻魂诀》乃是旷世秘法,岂能拿来与你交换?”
“长耳前辈勿恼,不若先品一壶瑶华琼浆,正好用些上古秘闻佐酒......”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自从与陈景云结为道侣之后,咱们这位纪剑尊与当年相比可谓天差地别,别的不说,单就这份讨价还价的本事,恐怕就能惊掉一众剑煌山修士的下巴。
......
就在纪烟岚与倔驴讨价还价之际,陈景云和天机老人所乘的轻舟已经来在了烟波浩渺的坠星湖中央,一老一少游湖煮酒,虽然都没有显露周身气机,但是一股出尘之意却已弥散开来。
捋了一把沾上了灵酒的长须,天机老人慨然一叹,见陈景云正凝视着水中的明月发呆,于是收拾心情,问道:“小子,老夫故地重游,自然可以怀古伤情,你这副模样却是做给谁看?”
陈景云闻声回神,俊逸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轻轻扬起嘴角,言道:“修行在歧路,感怀自是常有之事,何况时值多事之秋,又怎能少了愁情?”
天机老人自然能够听出陈景云话里的意思,摆了摆手,笑骂道:“你这无耻小子,三句话不来就要套老夫的话,你们小辈间的争斗我是不会管的。”
“哼!老家伙嘴上说的好听,如果真想置身事外,又何必亲自跑过来?还说什么故地重游,怎么之前的几千年里不见动静?”
心中腹诽了几句,陈景云复又笑道:“今次强行炼宝,使我本源大损,只盼座下的几个逆徒不要丢了我的脸面,怎也要与迟师兄他们好好周旋一番才是。”
“哼!少在这里得了便宜卖乖,今次你的几个弟子连战连捷,不日必将名传三族,有这一战垫底,想必东西两荒轻易不敢捋你闲云观的虎须。”
说到此处,天机老人抿了一口盏中灵酒,又问:“只是似你这般行事,将来必会遭受反扑,且不去说妖魔二族,就是问道他们,想必也会纠集更多的力量来对付闲云观,小子,说说,到底是什么让你如此有恃无恐?”
“哈哈哈!前辈说笑了,晚辈修的乃是逍遥真意,又哪里在意这些事情?倘若事有不逮,大不了带着徒子徒孙回归化外之地。”
见他虽然说的随意,但是眼底却掠过了一缕寒芒,天机老人立时心下了然,知道陈景云绝对不会轻易放弃天南之地。
“你的想法倒也不错,存人失地则人地两得,甚好,甚好!不过若是你的门下弟子在争斗之时受了重创,亦或不幸身陨,那你又当如何?”
第二百四十五节 横波不觉复几里
书接上文。
天机老人看似无意,但是所说之言在陈景云听来却是恶毒至极,一众徒子徒孙哪个不是生在他的心尖儿之上?莫说是身陨了,就是受些轻伤也足以令他发狂!
“哈哈哈!前辈这话不该问我,同样都是为人师长,若是真的遇此情形,前辈如何,晚辈自然也会如何,不过想必脱不开一个天翻地覆、血流漂杵!”
听了这个答复,天机老人也跟着大笑起来,陈景云的脾气秉性与他当年竟是出奇的相似,同样的资质绝代,同样的精于算计,自然也同样的小肚鸡肠。
笑了一阵,天机老人复又执杯在手,言道:“莫怪老夫试你底线,你把偌大的天南经营到了这般地步,想不引人觊觎也难,就连老夫都对你门中的宝树、灵峰起了贪念,遑论旁人?”
“前辈之意我已知晓,只要诸位北荒道友不曾触我逆鳞,晚辈自然也会把握分寸,其实有这样的争斗也是好事,三族之间平静了太久,已经很难使人生出急迫之心与进取之意。”
天机老人闻言先是一愣,之后又对陈景云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这才一捋长须,正色言道:“你能说出这番言语,倒不枉费老夫对你的期许,说说吧,你对三族大势有何见解?”
“晚辈只一庸人尔,哪敢在前辈面前卖弄?”
“哼!堂堂闲云武尊若是庸人,那我一众人族大能岂非都是傻子?让你说就说,少在这里卖关子!”
话虽说的难听了些,但是内中的意思却叫陈观主十分受用,于是轻咳一声,言道:
“人族大能的数量虽然不少,但却很难勠力同心,妖族修士枕戈待旦久矣,而魔族一统,正值方兴未艾,若非前辈一直镇压,恐怕三族战端早起。”
说到这里,陈景云顿了一顿,挥袖一扫湖面,继续道:“如今三族的形势就如这坠星湖一般,表面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可叹晚辈几年前还曾在东西两荒做了一些布置,奈何收效甚微。”
看着被陈景云扫起的巨浪,天机老人把手一压,湖面复归平静,笑道:“你这小子最是滑头,但凡有些头脑的,谁看不出这些明面上的事情?说说你心里的真实想法。”
“晚辈目光短浅,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么多了,还请前辈不吝赐教。”
陈景云嘴里说的谦虚,心中却不住地冷笑,暗道:“老鬼当真鸡贼,貌似被我的言语打动,实则恐怕半点儿未信。”
“算啦,既然不愿意多说,老夫也不好逼问,你也是正宗人族,相信不会做出令亲者痛仇者快的悲凉事。”
“那是自然,这点儿觉悟晚辈还是有的......”
明月斜挂之时,两位当世顶尖修士的影子也被越拉越长,横波不觉复几里,也不知是寂寥多些,还是感怀多些。
......
纪烟岚此时正眉开眼笑,虽然拿出了足足两大坛子珍稀无比的瑶华琼浆,但却觉得今日的买卖实在做的划算。
原来在纪烟岚的循循善诱之下,倔驴非但吐露了不少上古秘辛,还因为受不住美酒的诱惑,最终咬牙切齿地将那篇名为《异兽锻魂诀》的灵宠修行法门给交了出来。
见倔驴目露迷醉之时眼底似有一抹苦涩,纪烟岚不由有些心软,想到自己腰间还悬着半葫芦白猿所酿的“猴儿酒”,便将之解了下来,言道:
“万载沉浮若梦,唯此物方能解忧,小女子今日耍了些心机,现在思之着实不该,幸得长耳前辈雅量,不曾计较,为了不使小女子汗颜无地,还请收下这葫芦灵酒。”
倔驴见状大喜,两只眼睛里似乎都在冒光,大嘴一张,早将葫芦吞入腹中,之后喜滋滋地传音道:“你这女娃着实不错,既如此,本仙尊便也给你一样好东西。”
纪烟岚心中好笑,同时也有一丝好奇,见倔驴贼目兮兮地望了一眼湖心,而后喉间“嗝喽”一下,居然从嘴里吐出了一颗黑漆漆的珠子。
虽然不知道这颗珠子有何玄奇之处,但是架不住倔驴的催促,纪烟岚只好招手将之收入了指间的纳戒。
“小丫头,你可莫要小瞧了这颗珠子,本仙尊当年曾经生吞了一头魔龙,别的都能消化,却唯独奈何不了这颗龙珠,昨日观你所执灵剑乃是龙角所化,若将此珠嵌入剑中,威能可想而知!”
纪烟岚闻言一惊,沉吟片刻才道:“虽说长者赐不敢辞,但是长耳前辈的礼物实在太过珍贵,烟岚受之有愧。”
“无妨无妨,此物在我这里并无大用,给了你,总好过便宜了天机阁那些无耻小辈。
说来也是侥幸,若非天机老儿今日神思恍惚,又把大半心神放在了你夫君身上,本仙尊可不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有所动作。”
说完了这几句,倔驴便趴在湖边不再言语,眼底的神光也随之敛去,那副样子比之寻常灵宠也多有不如,直看的纪烟岚差点以为自己生出了错觉。
“前辈放心,将来若有机缘,我与夫君定会助你脱去困身之厄。”
纪烟岚又自传音一句,见倔驴并无反应,于是便也不再言语,心底则在回味着眼前这位长耳前辈方才吐露的上古秘闻。
......
朝阳破开水雾,红霞漫出天际,金乌初升之时,泛舟一夜的陈景云与天机老人终于折返了回来。
看着睡的四仰八叉且还正从口鼻处向外喷吐着酒气的倔驴,天机老人不由骂道:“这头憨货,它倒是会享受!”
之后又对纪烟岚言道:“你这丫头好不知趣,怎么能在这头孽畜身上糟蹋上好的灵酒?这下好了,你把老夫的坐骑灌醉,却叫我如何继续行游?”
许是因为昨夜与倔驴谈话之故,纪烟岚对天机老人的敬畏之心居然消失无踪,闻言语带嗔怪地道:“这可怪不得我,小女子昨夜惨被弃在岸边,形单影只之下,自然要寻酒友。”
被纪烟岚埋怨了一句,天机老人非但不怒,反而哈哈大笑起来,笑罢言道:“如此倒是怨我了,罢了罢了,老夫便将这孽畜收入御兽袋中,只是苦了我这老胳膊老腿。”
原本躺在地上装死的倔驴一听说自己要被装起来,立时“蹭”的一下跳了起来,“昂哧、昂哧”地叫了几声,除了有些立足不稳之外,模样倒是神气十足。
天机老人见状又自大笑,指着倔驴道:“这蠢货倒是精明的紧。”
又对陈、纪二人言道:“老夫要到东南千里之外的一个地方走上一遭,你们若是不放心宗门,可先行离去。”
陈景云闻言摇了摇头,笑道:“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前辈一人行游,中途难免寂寞,还是让我夫妇从旁伺候吧。”
第二百四十六节 见怪不怪
天机老人闻言只觉一阵好笑,心道:“这小子嘴上说的好听,实则还是对我此行存着莫大的顾忌,只是老夫若要做些什么,世上又有谁能阻止?”
不过陈景云既然说要从旁伺候,天机老人自然乐得接受,一是他此行除了敲打陈景云一番之外真的没有别的用意,再则纪烟岚的瑶华琼浆确实是绝世佳品,便在上古之时都难得一见。
倔驴已经喝散了脚,当然不能骑乘,天机老人又不愿施展遁术,于是三人就如普通旅人一般缓慢前行,一路上倒是领略了不少别样的风景。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自从在饮宴中给聂婉娘定下了不懂藏拙、难成大器的定论之后,一众北荒大能暗自沟通一阵,皆不由暗自松了一口气。
唯有风栖白似乎不做此想,迟问道与玄悲子也曾传音与他交谈,问他是否看出了什么不妥之处,怎奈风栖白只是微微摇头,说自己确实隐隐觉得此事透着古怪,却又不知道怪从何来。
饮宴过后,诸位北荒高士虽然眼热这座全由辰翠石心打造成的庞大殿宇,但却没人愿意在殿中多待片刻,比起星光迷蒙的辰翠峰,倒是聚集了大批天南修士的伏牛山更能让人安心。
众人的忌惮不是没有道理,聂婉娘的阵道修为太过惊人,辰翠峰又是闲云观诸峰的法阵枢纽所在,在此久坐,难免令人生出如坐针毡之感。
北荒四大宗门的百多位修士联袂来此,如今喝过了寡淡的灵酒,自然要随在自家老祖身边伺候,于是百多人也就分做了四波。
这也是风栖白方才定下的计策,闲云观虽然兴盛,但却人丁不旺,是以眼下能拿出手也只有聂婉娘与聂凤鸣、程石、袁华四人。
此时陈景云与纪烟岚不在宗门,聂婉娘等人自然要分别相陪,而除了因为花醉月羞愤离去只剩龚晁带队的莲隐宗,其余三大宗门的队伍里最少也有两位大能境修士。
虽然不是什么十分高明的安排,但是阳谋的好处就在于此,虽然能让明眼人等闲看破,但却不虞无法进行。
只是当四位身着玄色道衣的灵宝分身显化在一众北荒大能眼前时,风栖白也只能黯然一叹,闲云观的分身之法不同于众人身具的化念之法,所出分身竟有本体的大半实力。
在四居分身的陪同下,四宗高士先在伏牛山上游览一番,之后便聚在混沌琉璃树下不愿离去,只是当倏然现身的卫九幽下了逐客令之后,众人也只能骇然离去。
“此人是谁?为何我竟看不出她的境界?”
“这怎么可能?闲云观出世不过百多年,因何有此底蕴?”
“咦?竟是那位前辈吗?是了,当日曾听师父提及,说是纪烟岚识海中隐着的那屡异魂十分神异,乃是善修‘化魂之法’的上古噬魂宗修士残魂,日后若是得了机缘,必会托体重生。”
众人之中只有迟问道与韩建平当年曾对卫九幽有过一面之缘,于是见礼之后便急匆匆地带着门人下山去了,似乎对她颇多忌讳。
“唉,也不知今次南来到底是福是祸……”
一个接着一个的打击,令诸位北荒高士很是气馁,就连素以智谋高深、能言善断自居的风栖白都有了泄气之感。
岂料就在众人在伏牛山下驻足感慨时,南方天际处忽地云气激荡,众人运神观瞧时,正见一座庞大的驾辇在九条蛟属灵兽的拖拽下破空而来。
华盖垂拱处,异彩直冲霄汉!驾辇之中除了坐着一位气机如龙的紫衣道人外,还有一位抱着一只肥猫的绝美仙子,一条若隐若现的气运金龙如影随形地跟着那名紫衣道人,摇头摆尾间好似活物。
“竟是皇道气运!此人又是谁?”
“不想小小的天南居然出了一位皇者!
“此人有皇道金龙护体,便是我等也难对其出手,否则必遭人道气运反噬,唉——!”
今次南来,闲云观带给北荒诸人的震惊已经太多,众人此时竟都没来由地有了一种见怪不怪之感,叹息之余,也不出言询问,皆是不语观望。
宗门有大事发生,身为外门首徒的姬桓与三代亲传弟子姬倾城自然要回来看看,况且正在上京城借助皇城龙气掩盖自身气机的舜易还顺手捎去了这驾“九龙巡天辇”。
姬倾城意气风发的厉害,本就绝美的俏脸因为激动之故,更添一抹妩媚,之前借着“皇极苍生大阵”,她的修为进境可谓一日千里,只用了数月光景便已追平了大师兄彭逍。
因为小鲲鹏被聂婉娘圈禁在了造化秘境,白猿又整日忙着酿酒,少了跟班的灵聪兽在穷极无聊之下便跑去姬桓那里打秋风,今日正好一同折返。
胖东西如今修为再进,身形大小自然能够由心变化,此时圆滚滚的脑袋正枕在姬倾城的臂弯处,微微眯起的眼睛扫量了迟问道等人一眼,之后又开始发出了鼾声。
姬桓回归非同小可,且不说他外门大师兄的身份,众武修虽说已经入了修行界,但是骨子里对仁皇的爱戴却丝毫不曾减少,因此一见驾辇排云而来,尽皆御身而起。
无果、田帧等人许久未见大师兄,此时早已大笑着迎了上去,身为损友的何弃我自然不落人后,不过他可没有什么好话,夹枪带棒的好一通埋怨。
谢过了诸位同门的相迎之谊,又与何弃我和一众师弟师妹说笑了几句,姬桓含笑冲着辰翠峰方向遥遥一礼,之后便在众人的拱卫下去了外门道场,竟对迟问道等人视而不见。
聂婉娘让他回来露脸,如今脸也露过了,姬桓自然要先去拜谒师父师娘。
姬倾城则是一把抱起“咯咯”笑着纵身过来的聂谪尘,又见素来不苟言笑的师父正负手立在自家灵峰边缘瞧着自己,于是赶紧过去拜见。
彭逍与彭遥、孟不同也都等在那里,除了彭遥之外,彭、孟二人已经三年多未与小师妹相见,此刻自是尽绽欢颜。
......
虽说并没有被晾在那里,但是一众北荒高士皆是一阵心头窝火,于是迟问道当先对陪在身侧的玄衣聂婉娘言道:
“聂道友,我等今次南来,一为造访贵宗山门,再则便是一览天南风物,如今既已见识了闲云观的盛况,便就不再叨扰。”
此言一出,玄悲子与风栖白、龚晁三人纷纷点头,玄衣聂婉娘点了点头,笑道:“道友们既有此意,我自不会强留,就由我与三位师弟的分身陪着诸位入世行游一番吧。”
知道无论如何也甩不开闲云观的监视,迟问道等人也就不再多说废话,于是百多位北荒高士便在四位玄衣道人的陪同下散入了并非广阔无垠的天南国中。
第二百四十七节 无本买卖?
书接上文。
却说一众北荒大能和百多名四宗弟子在聂婉娘等人分身的陪同下,散入了人口万万的天南国中,那情形当真如同在汪洋大海里抛下了四颗石子,难以激起半点儿浪花。
对于见惯了天地灵秀的北荒修士来说,天南国的景致实在太过寻常,便是比之几近末流的苍山福地也多有不如,不过众人似乎对此并不在意,竟对各个州府的风土人情用心体察。
“天南国尚武成风,那个劳什子的皇家武院更是遍地开花,以此充做收敛人才的手段,当真是一举两得,一是不虞精英少年泯然于众,再则便是可以收拢人心。”玄悲子心有感触。
“好手段呐!比之自家宗门的收徒方式不知好上多少,那些初入武院的少年人自然心志不坚,只需稍加灌输,自能令其死心塌地,难怪闲云观能在百年之中壮大如斯!”龚晁也忍不住酸溜溜地暗自称叹。
“我遁世仙府倒是可以以此为鉴,但却先要设法增加辖下百姓的数量,否则难有这般盛况。”风栖白想的最深,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旁人有何感触,这里不再一一细说,总之是脱不开一个各怀心思。
既然已经驾临天南,一众北荒高士自然少不了一番按图索骥,要去寻一寻宗门祖庭所在,这也是之前得了聂婉娘许可的。
于是游历之时,迟问道等人手中全都拿着记载了上古天元福地山川地理的玉符,一旦锁定了大致方位,就会派遣门下弟子入地探查。
聂婉娘与三个师弟的分身虽然不在一处,但是本体却都在伏牛山上,沟通起来自然没什么困难。
因此四个分身的做法倒是出奇的一致,非但丝毫也不阻止各宗修士在自家地盘上四处打洞,有时候还会尽量给些方便。
把那些闻风而来的皇家供奉院修士打发回去只是其中一桩,竟还纷纷颁下法旨,令散于天南各处的赏罚堂修士安抚受到惊扰的百姓,可谓是仁至义尽。
怎奈四宗修士虽然探查的十分仔细,也确实找到了几处上古遗迹,但是内中之物要么已经湮灭在了万载光阴之中,要么就是被驳杂的灵气所侵染,拿在手中也是无用。
龚晁不愧是闲云观的“知交好友”,眼见着门下修士搜刮了许多无用之物,他在一番费心游说之后,居然与玄衣袁华达成了协议,竟将这些灵宝器物一股脑的发卖给了闲云观。
对于找上门的好买卖,历来掌控闲云观一应资源供给的袁华怎会推拒?自然是乐呵呵地应承了下来,给出的价格虽低,但却远远超出了龚晁的预期。
得了实在好处的龚晁立时大喜过望,心底思忖:“都说袁华小儿是个不好相与的,不想竟然是个棒槌,自己可是用他天南之物来换取闲云观的灵石、丹药,这样的赔本买卖只有傻子肯做!”
因为有了这样的心思,自以为占了偌大便宜的龚晁立刻舍了本宗弟子,亲自去与迟问道等人说项,想把其余三宗所得的无用之物全都收到手中。
迟问道等人又不是傻子,皆道:“向以一毛不拔闻名北荒的龚晁无论如何也不该如此的大方,此事定有古怪。”
只是稍作打探,其余三宗就已经清楚了龚晁心里的如意算盘,玄悲子最是直接,拎着装满了无用灵物的储物袋就与玄衣程石密谈起来。
虽然只是分身之体,但是玄衣程石的眼光却与本体一般无二,再加上之前已经得了师门传来的消息,因此给出的价格居然要比玄衣袁华那边高出了一截。
陪着天机阁修士行游的玄衣聂婉娘本就是个能做主的,天机阁修士又能凭着今时地脉的走向逆衍寻根,因此所得最多,这还有什么好说的?两家自是一拍即合。
风栖白这边也是大同小异,虽然明明知道此乃资敌之举,但是别人已经做了,自家留着这些被驳杂灵气所染之物又有何用?还不如拿来换些灵石丹药。
如此情形,倒是坐实了陈景云在坠星湖上的断语,人族修士绝难勠力同心,虽然不乏睿智之人能够勘破三族大势,但又难免被小利蒙心,此事关乎人性,几近无解。
这也是天机老人宁肯自囚造化分身,也不肯踏足通天之路的原因之一,偌大的人族若是没了他的统御和镇压,分崩离析怕是就在眼前,而他会对陈景云如此纵容,内中因由也就不难理解了。
此番交易之事说来实在好笑,北荒一方以为自己占了闲云观的便宜,至少到手的灵宝丹药做不得假,成可谓是一桩无本的买卖。
另一方则是乐见其成,彻地营修士虽然精于戊土灵法,善能入地探掘,但是哪里及得上北荒的一众元婴巅峰和半步元神境修士?
这么好的苦力,弃之不用才是暴殄天物,些许的灵宝丹药又算得了什么?那些能够抵得过岁月侵袭的灵物,哪件不是珍品?只需经过炼器宗师的重新锤炼,说不得就会焕然一新。
而且这些灵宝皆已五行俱全,交由闲云武修使用自是再合适不过了,即便不能,凭着陈观主的天心造化之力,想要将之返本归元还是能做到的。
只要一想到自家又将得到不少今人难见的珍稀材料,远在伏牛山的众亲传尽皆心花怒放,谁说修仙者中多是损人利己之徒?纯属谣传!
“姬倾城伙同聂谪尘偷折了混沌琉璃树的树枝?算了,今次就不惩罚了,下不为例!”
“灵聪兽偷偷放出了小鲲鹏?也好,小家伙这几日定然憋闷的厉害,出来放放风还是无伤大雅的。”
......
伏牛山上下一团和气,连带着四个陪着北荒众人的玄衣分身也都有了笑模样,大家和颜悦色地行游论道,再没了之前的压抑气氛。
如此过了半月有余,风栖白、玄成子之流虽然暗藏心思,但是门下修士在遗迹中寻到的灵物终究还是大半落在了闲云观手中,两方皆觉所获颇丰。
只可惜四宗修士苦苦寻找的宗门祖庭却仍杳无踪迹。
不过一众北荒大能倒也未曾气馁,皆道:“就连那些三流宗门都有遗迹留存于世,而自家祖庭在诸强林立的上古之时,就已经是傲立天元福地的存在,又怎会没有遗泽流传?”
第二百四十八节 魔门祖庭
可惜这样各取所需、安心行游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当几个紫极魔宗修士在广元府治下的一处上古遗迹铩羽而归之后,如此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局面终于还是被打破了。
门下修士一死三重伤,如此遭遇可谓始料未及,身为魔门老祖的玄悲子与玄成子、玄坤子三人此刻虽然面色阴沉,实则已经沉浸在了巨大的狂喜之中!
“功夫不负有心人,魔门祖师庇佑!原来上古魔门祖庭此刻就深埋在这片田野之下!”
“聂姓小儿眼瞅着已经变了脸色,却需好生应对......”
玄成子方才已经亲自入到地底走了一遭,但却并未轻举妄动,上古魔门虽已倾覆万年,但是护山法阵依旧缓缓运行,他只稍加试探,便知此阵的玄奇,心道一句:
“难怪吾等即便立身于此,也没有察觉到半点的异样,原来隐在地脉之下的竟是魔门失传已久的‘魔极尘微大阵’,此阵既出,内中必有阴傀,几个弟子恐怕就是伤在阴傀之手。”
想到此处,玄成子强自压下沸腾的胸意,赶紧折返禀报,玄悲子与玄坤子听了他对大阵的描述,无不惊叹几个门人的运气,这还真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原来那‘魔极尘微大阵’极是神异,论及威能虽然比不过几座有名的魔门凶阵,但其精妙之处可说当世少有,其中一个功用便是遮掩天机,让人难寻踪迹。
至于另一个功用,则是在自行运转之时,可以锁住阵中灵气,使之不得丝毫外泄,以此维持内中的诸般布置,更能与“魔傀大阵”相辅相成。
“上古天倾之时,诸位魔门前辈不用凶阵护山,反倒启用了此阵,其中用意想必无需为兄多说,两位师弟,我魔门中兴有望了!”
传音之时,玄悲子的衣袍无风自动,想是依旧难抑激动之意,看了一眼正在远处负手而立的玄衣聂凤鸣,知道即便将之擒杀亦是无用,于是扬声道:“聂道友,不知咱们早前的约定可还作数?”
玄衣聂凤鸣此时早已失了笑意,目光阴沉地扫了玄悲子等人一眼,回道:“几位道友莫要急在一时,方才只是玄成道友的一面之词,这处遗迹是否份属魔门还在两说。”
一众魔门修士此时无不目露寒芒,心知聂凤鸣定是已经反悔,否则也不会出言推诿,不过这样的托词实在太过低级,令人闻之怒极。
玄成子心思最快,立刻抓住了聂凤鸣话中的漏洞,哈哈笑道:“聂道友此言大善,不过若能证明此地的遗迹正是我上古魔门祖庭所在,道友又当如何?”
“呃——,这个嘛,若是真如道友所说——”
玄衣聂凤鸣说这话时把语调拉的极长,似是正与旁人沟通,片刻才一脸正色地继续言道:“若此处真是魔门祖庭,贵宗除了需将内中那些被灵气浸染的灵宝器物售与闲云观外,还需留下其中的三成修行资源!”
“荒谬至极!你闲云观也是当世大宗,怎能如此出尔反尔?力也不出半分,张嘴就要留下三成资源,真当我紫极魔宗是软柿子嘛?”
玄坤子最是暴躁,闻言立时出声呵斥,周身气机也跟着一阵暴涨,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意思!
玄悲子与玄成子对视一眼,内中皆有了然之意,闲云观有这样的反应,并未脱出两人的预料,如此重利当前,任谁都会生出觊觎之心。
以眼神阻止了还要继续发怒的玄坤子,玄悲子慨然一叹,言道:“聂道友方才之言想必该是令姐的意思,别的倒还好说,只是事关魔门兴衰,我紫极魔宗却是无论如何也难以舍弃三成的资源。”
“两成!最少两成!宗主若肯舍下两成资源,我闲云观非但不会从中作梗,更会替贵宗封锁消息,相信可以免去不少麻烦事。”
漫天要价,坐地还钱,玄衣聂凤鸣此言一出,玄悲子等人不由大为意动,聂凤鸣所谓的“麻烦事”,指的自然是天机阁与遁世仙府以及莲隐宗。
龚晁那边倒是不足为惧,唯有迟问道与风栖白实难对付,况且天机老人也在天南,此事若是惊动了他,紫极魔宗想要独吞无异于痴人说梦。
踌躇一阵之后,人老成精的玄悲子又自一叹,言道:“闲云观乃是天南霸主,压下此事应该不难,贫道所虑者聂道友想必能够猜到。”
知道玄悲子说的是天机老人,聂凤鸣微微颔首,言道:“世间精于衍演之术者可不只那位前辈一个,有家师在侧,只需略施手段,混淆天机又有何难?”
玄悲子闻言点了点头,陈景云的手段他又如何不知?暗道:“闲云子若是有心遮掩时,这世间怕也只有天机前辈的造化分身才能勘破迷雾。”
想到这里,玄悲子抚须言道:“一成!我紫极魔宗会将今次所得的一成资源交予闲云观,前提便是其余三宗不可知晓此事,否则只能作罢!”
早就知道玄悲子会讨价还价,聂凤鸣沉默一阵,似乎正与本体沟通,片刻才道:“家姐已经将此事暗中禀明了家师,家师的意思很明白,紫极魔宗今次只需再拿半成的好处出来,他老人家便遂了诸位的心意,如若不然——”
玄坤子是唱红脸的,闻言自然又怒,喝道:“不然怎样?难道上古顶尖宗门遗留的一成资源还不能令你闲云观满意吗?莫不是真要一拍两散?”
“哈哈哈!玄坤子!你若再敢聒噪时,这处魔门遗迹就全归你紫极魔宗所有,我闲云观不再参与其中便是!”聂凤鸣闻言大笑,指着玄坤子不屑言道。
一句话差点没把玄坤子气的背过气去,怎奈形势比人强,这位素来残忍好杀兼且性情暴躁的魔宗大能竟真的硬生生憋住了已经涌到嘴边的喝骂。
“师兄,闲云子虽然贪得无厌,但也称得上是算无遗策,他是料定了咱们今次定然不会把好处分给其余三宗。”玄成子向玄悲子传音道。
“一成半就一成半吧!这是咱们的底线,又何尝不是闲云子的底线?有道是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哼哼!一切留待日后!”说到最后,玄悲子的语调中已是暗藏杀机。
......
就在玄悲子立下心魔大誓,答应将今次遗迹所得资源分出一成半时,辰翠峰大殿中已是欢声一片。
袁华大笑着向聂凤鸣拱手作揖道:“二师兄今日这出戏的火候可谓恰到好处,小弟佩服!嘿嘿!师父当日亲手做的布置,应该够那些魔头们好好喝一壶的了。”
众人闻言皆笑,也都学着袁华的样子去恭维自家这位素来方正的二师兄,直到聂婉娘轻咳一声,众亲传这才止住笑意。
在师弟师妹和几个小辈身上扫了一遍,聂婉娘幽幽一叹,言道:“师父已经与天机老人有了默契,今次不能伤及北荒大能的性命,就连师父都要做出让步,咱们又有什么可以自喜的?”
柴斐心有不解,问道:“大师姐,师父他老人家早已功参造化,何必还要处处筹谋、事事忍让?”
第二百四十九节 隔辈亲
季灵与彭逍等人同样面带疑惑,都知道天机老人的那具分身十分厉害,但是自家的顶梁柱也已经是造化境强者,即便争斗起来,胜负还在两说吧?
要么怎么说修为不同见识也有差别呢,身为八转境强者的聂凤鸣与程石相视一眼,之后各自一叹,他二人虽说资质一般,见识却长。
袁华则是笑呵呵地在小师弟的头上拍了一下,爱护之情溢于言表,但却不愿出言解惑,毕竟是大师姐提起的话头,他可不敢擅专。
聂婉娘没好气地白了季灵与柴斐一眼,又见几个小的也都抻着脖子看向自己,无奈再叹一声,出言解说道:
“凭着师父的修为,自然不惧天机子的造化分身,只是一旦他老人家与天机子打出了真火,便是妖族那位初入造化境的洛玄青怕也只能退避三舍。
余威波及之下,天倾地覆都是轻的,你们难道还指望着几近疯魔的天机子能够顾念天南百姓的性命?如此,你等还不知晓师父心中所想吗?”
此言一出,众皆默然,上古天倾之战,三族修士陨落无数,原因虽然难以考证,但是却绝计少不了天机子的推波助澜,让他怜悯众生性命?呵呵!
见众人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聂婉娘心中不喜,训斥道:“一个个拉着个长脸给谁看呢?师父需要隐忍,咱们却是百无禁忌,如今闲云观大势已成,妖魔二族不知人族底细,因此不敢擅动,却不正是天南趁势而起的好时机?”
季灵、柴斐等人闻言精神一震,众人虽说未至八转境界,无法成为落子之人,但在天南与北荒的这盘大棋里面来上一番横冲直撞还是做得到的!”
袁华最是知情识趣,从旁嘿嘿笑道:“那处魔门祖庭遗迹是师父亲手设的局,定然能让紫极魔宗羽翼尽折,大师姐,您早前独自下山,旬月光景可是不短,想必同样多有布置吧?”
把身体向后斜斜一倚,聂婉娘语气慵懒地道:“布置自然是有的,不过我虽精研阵道,但与师父相比还差的远呢,能否建功犹未可知。”
“大师姐出手自是马到功成!”
“师父的阵道修为堪称天下第二,定然能让宵小之辈饮恨当场。”
“大师伯神机妙算......”
在一阵溜须拍马声中,聂婉娘目露迷离之色,百年光阴匆匆而逝,当年雪夜奔逃、亡命江湖之时,谁能想到二主一仆会有今日的造化?
“如今的闲云观是真正的高手如云,不说几位长辈,就说师弟师妹和几个小的,哪个不是人中龙凤?一众外门弟子也都不俗,皆为可用之人,若再算上海外苍生岛......”
重新细数了一下自家手中掌握的力量,聂婉娘的唇角不由微微扬起,对彭逍吩咐道:“逍儿,去上京城找你舜易师伯祖,请他传讯祖庭山,命苍生岛纠集高手,准备北来兴波犯境。”
彭逍心知师父已经有了决断,闻言不敢怠慢,躬身领命之后,身化一道遁光,急急离山而去,看身法,已然得了《苍梧诀》的真意。
殿中众人除了袁华以外,皆目露不解之色,聂凤鸣当先问道:“大姐,苍生岛修士若是依计来犯,四宗修士自会冷眼旁观,只是那天机子自诩人族领袖,恐怕不会无动于衷吧?”
聂凤鸣这话算是问出了众人的心声,于是齐齐看向聂婉娘,都想知道其中因由,岂料恰在此时,忽有一阵清朗的笑声自殿外传来。
“哈哈哈......!无妨!天机老儿当年曾被咒术所伤,他这本体又惜命的紧,自然不敢现身外海,更何况天南国四面受敌正是他想见到的。”
一见玄衣陈景云现身殿中,聂婉娘等人连忙起身相迎,陈景云摆了摆手,示意众人不必多礼,之后施施然的坐在了主位上。
被撵到了一旁的聂婉娘忙替师父的分身装了一锅子灵烟,笑道:“七星岛那边弟子已经做了布置,以之充作苍生岛修士的前沿落脚之地即可。
到时候再让凤鸣他们带人前去惨烈厮杀一番,也好让三族修士见识一下咱们闲云观在对抗外敌时是如何的凶残霸道。”
“哼!就属你这臭丫头鬼主意多,也好,不过戏要做足一些。”
笑骂了聂婉娘一句之后,玄衣陈景云又把目光投向聂凤鸣,问道:“凤鸣,玄悲子等人应该已经开始探寻魔门遗迹了吧?下去了多少人?谁陪你留在上面?”
聂凤鸣恭声回道:“师父明察秋毫,玄悲子对弟子的分身并不放心,因此坚持不让弟子随行,又把玄成子留在上边策应,至于其余魔门修士,除了那三个重伤的以外,余者一十九人尽皆随往。”
“好啊!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即便七十二只阴傀不能建功,但是为师布下的那座‘魔煞阴雷大阵’也定能取了十九个魔修的性命,至于玄悲子与玄坤子嘛,就看两人的运道如何了!”
说到兴致高时,玄衣陈景云忍不住恨恨地吸了一口灵烟,之后又长长地吐出一口烟气,暗叹:“这具分身什么都好,唯独品不出美酒的滋味,怎不令人心生遗憾?”
坐在聂凤鸣身后的姬倾城已有数年未见师祖,激动之余见师祖三两句话说完了正事,连忙轻轻拽了师父的衣角几下。
今次弟子回山之后,聂凤鸣已经与姬倾城详说了借助皇道气运修行将会带来的弊端,令小丫头一直如鲠在喉、食不甘味。
知晓弟子的心意,聂凤鸣暗自一叹,正要开口央求时,却听玄衣陈景云呵呵笑道:“小倾城,拽你师父干什么?到师祖这里来,莫要担心,我可舍不得把乖徒孙一个人扔在天南。”
姬倾城闻言大喜,也顾不得什么礼数,“蹭”的一下蹿了出来,嘴里高呼:“师祖乃是古往今来第一高人!区区气运束缚哪会被您看在眼里!”
“哈哈哈!乖徒孙尽管安心修行,皇道气运而已,还大得过咱家的黄庭秘法吗?”
“就是就是!有师祖在,倾城才不担心呢!......”
眼见着祖孙二人在那里得意洋洋地说笑,聂婉娘等人尽皆无语,世俗间总有“隔辈亲”之说,看来闲云观这一大家子人也是脱不开的。
想想也是,偌大的一个闲云观,与俗世间的大家族也没什么两样,同样都是嫡亲、旁支统御着诸多拥趸,所喜的是,一大家子人里,亲疏远近尽皆和睦,绝无阋墙之虞。
已经抱着灵聪兽酣睡了一阵的聂谪尘被笑声吵醒,揉了揉眼睛,发现竟是师祖来了,欢呼一声,便也跑了过去!
见此情形,众皆大笑,放眼整个伏牛山上下,能够真正降得住观主大人的,怕也只有聂谪尘了。
袁华回头对孟不同道:“明日让三斤那孩子随你到祖师爷的陵寝外面候着,我会请动你师祖,把他录入门墙。”
孟不同点头称是,岳三斤资质不俗,定下身份之后,便有了进入造化秘境修行的资格,修为定是一日千里。
第二百五十节 以己度人
修习魔功之人多显狠戾乖张,见利则喜、薄恩寡义者比比皆是,但是到了玄悲子如今的境界,却早已经超脱了这般低等的层次,所求的也变成了谋求魔门振兴这样的大利!
“魔极尘微大阵”之中,玄悲子头顶悬着一盏锈迹斑驳的青色烛台,手诀掐动时,一点碧光莹莹散出,化作一层屏障,将玄坤子与另外十九个魔门高手护在当中。
玄坤子收回狂魔法身,一边将丹药派发给受伤的弟子,一边气急败坏地道:“掌教师兄!七十二只魔傀已经结成地煞杀阵,恐怕再无全数收服的可能!”
玄悲子喟叹一声,旋即赞道:“不愧是我魔门祖庭,虽然时隔万年,但是诸般大阵依旧能够自行运转,今人不如矣!”
言至此处话锋一转,继续道:“为兄原本心存疑虑,生恐此处是那闲云子师徒联手布下的陷阱,现在看来,事实并非如此。”
看了一眼正在结阵冲击身外那层青色屏障的巨大魔傀,玄坤子沉声道:“师兄多虑了,‘阴傀大阵’失传已久,就连宗门典籍中也只寥寥数言,还不是他闲云子可以布置的。”
“师弟说的有理,只可惜为兄手中的‘湮魔古灯’虽为魔门至宝,但却有所残缺,否则只需念动箴言,定然能令这些魔傀俯首帖耳。”
闻听此言,玄坤子与一众魔门高手尽皆面露惋惜之意,魔傀的凶悍他们已经领教过了,若能将之降服,紫极魔宗的实力定能再上一个台阶。
玄悲子见状哈哈一笑,抚须言道:“师弟无需介怀,在‘魔极尘微大阵’的遮掩之下,祖庭当中定会留存无数秘藏,说不得其中就有几件至宝,倒时任凭师弟挑选!”
言罢又对一众魔门高手许诺道:“众弟子今日需得奋力向前,魔门至宝虽然不能随意分派,但是其中的诸般重宝亦或功法、丹药却也少不了你们的!”
众人闻言轰然应喏,士气为之一振,玄坤子寻机问道:“敢问掌教师兄,若是今次能够如愿,难道咱们真要分出所得的一成半吗?”
玄悲子闻言又笑,指着玄坤子道:“为兄立下的心魔大誓岂能反悔?到时候多给闲云观一些高阶灵石,之后再让你玄成师兄将之交换回来便是。”
玄坤子先是一愣,之后抚掌大笑道:“看来两位师兄早有定计,不错、不错!咱们本就与他闲云观定下了售卖的约定,只需依约交换即可!”
“此时高兴尚早,师弟!众弟子!依着‘湮魔古灯’的指引,且先随我灭了这一众魔傀!”
“谨遵法旨!”
玄悲子不愧是北荒有数的人物,一旦没有了收服魔傀的心思,动起手来可谓魔威滔天,且那“湮魔古灯”竟还拥有照敌破绽的功用,一众魔修在古灯的指引下,战力再添几分。
......
陈景云与纪烟岚此刻正陪着天机老人在一处集市中闲逛,三人指指点点、信步前行,脸上皆有笑意,似乎聊得颇为不错。
倔驴随在三人身后,不时贼目兮兮地偷打酒嗝,纪烟岚当日赠它的灵酒着实不少,它把装酒的葫芦藏在肚子里,喝起来倒也容易。
只是这位“长耳仙尊”的小动作又如何瞒得过三位大能境修士的耳目?陈景云故作不知,纪烟岚往驴嘴里塞了一枚灵果,天机老人则不时笑骂一句。
集市上人来人往、吆喝叫卖之声不绝于耳,百姓们虽然神情不一,但是从其穿着打扮上来看,应该并无饥馑之忧。
巡街的武侯人数不多,但是个个身形彪悍,偶遇老妇跌倒亦或童子啼哭也会上前搀扶问询,未见有欺压百姓之事。
“唉!世事变迁、沧海桑田,想不到当年威名赫赫的易天宗云霄城,居然成了这副模样。”天机老人语带感慨,眼中却透着一抹得意。
“易天宗?此宗非但不曾听闻,就连北荒典籍中似也没有记载,想来这个宗门该是前辈的仇家吧?”陈景云笑吟吟地道。
“哼!只从老夫的一句话里就能听出这么多,足见你这小子的滑溜!不错,易天宗与我天机阁恩怨颇深,老夫毁其宗门、断其传承乃是应有之义。”
“天机前辈当真威武,小子叹服!今日左右无事,不如前辈给我夫妇讲一讲易天宗与天机阁的恩怨过往,晚辈可不白听你的,当有美酒奉上。”
见陈景云嘻嘻哈哈地又拿美酒勾引自己,天机老人心下莞尔,抬眼处正见一间酒楼,于是踏步入内,看来是要尝一尝人间的菜肴。
胖厨子的手艺如何能与苏凝碧相比?纪烟岚尝了一口之后就放下了竹筷,倒是陈景云与天机老人吃的连连点头称赞。
“纪丫头,听闻你已修成一式人间之剑,却又因何食不得人间之物?算了,不说这个,还不速将瑶华琼浆取来,老夫腹中的酒虫可是等不了了。”
纪烟岚闻言不由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揖手一礼之后,才自指间摄出一坛灵酒,拍开泥封,立时酒香四溢。
陈观主可不想醉倒满城的百姓,弹指布下了一道无形的禁制,这才一边吃喝,一边听着天机老人讲古,不过脸色却已经冷了下来。
纪烟岚则是重新拿起竹筷,仔细地品尝起了桌上的菜肴,“人间之味亦可入剑”,天机老人一语将她点醒,倒叫纪剑尊的心底生出了些许古怪之感。
“哼!老东西根本没安好心!凡尘之味太过驳杂,即使不用尝遍,可也需要耗费不少光阴,他这不是提点,是在拖你后腿。”
识海中听得陈景云带着怒气的话语,纪烟岚心下一凛,暗道:“是了,如果机缘到了,自家这位自会告知,又哪里轮得到旁人?”
见纪烟岚重新放下了竹筷,天机老人慨然一叹,对陈景云道:“看来你对老夫前日之言依旧不信,不过这也难怪,你我太过相像,又岂会轻信旁人?”
“岂敢、岂敢,以己度人,如果前辈不再试探,晚辈自会坦诚相见,您不也说咱们十分相像吗?”陈景云正色回道。
天机老人闻言大笑,指着陈景云道:“真是个小气的小子!一点儿不懂尊老,算啦!老夫可不愿意看到徒子徒孙栽在你的手上。”
“哈哈......!小子再敬前辈一杯。”
一旁的纪烟岚初时听的一头雾水,仔细思量着两人方才的对话,待想到陈景云将“以己度人”四字说的稍重,而天机老人说到“算了”二字似有停顿时,这才恍然大悟。
“自家这位还真是个不肯吃亏的主啊,居然当面威胁天机老人!”
如此想着,纪烟岚只觉一阵心安......
第二百五十一节 皆有所获
七十二只魔傀结成的“地煞杀阵”到底还是没有阻住玄悲子等人的脚步,虽然此役又有几名魔宗高手受伤,连那盏“湮魔古灯”中的烛火也在乍明之后变得有些暗淡。
看着满地的骨肉碎块,众魔修尽皆暗道可惜,若是能将魔傀残躯带回宗门,只需寻个阴煞之地,未尝没有重新祭炼的可能。
只可惜此战到了最后,那些魔傀居然纷纷自爆,一众魔宗高手一时不察竟被裹挟其中,若非玄悲子不惜耗费至宝本源,恐怕除了他与玄坤子外,余者都难幸免。
“好霸道的阴傀大阵!掌教师兄,不若由我近前探路,免得徒增损伤。”玄坤子一脸后怕地从旁请命。
玄悲子微微摇头,言道:“方才我已经解开了‘湮魔古灯’中的储灵封印,趁着此宝威能尚在,还需速战速决。”言罢大袖一摆,已经踏着遍地的枯骨向前行去。
玄坤子等人见状哪敢怠慢?连忙结成守阵紧紧跟随,那几个受伤的魔修则被护在当中,那情形,倒还真有些同门义气的意思。
……
因为当日曾在魔傀体内种下念丝,是以陈景云对紫极魔宗一行人的遭遇可谓尽收眼底,那七十二只魔傀残躯到最后同时自爆,也正是出自他的手笔。
“好宝贝呀!没想到玄悲子手中居然还有那样一盏上古宝灯,烟岚得之,‘画影龙雀’必将更为凌厉,若将此宝纳入婉娘的‘星神大阵’嘛,也能再助三分威能......”
身为炼器大宗师的陈景云,一眼就瞧出了“湮魔古灯”的好处,此宝非但攻守兼备,更兼拥有照破虚实之功用,对他来说虽然可有可无,不过弟子们与道侣可都是用得上的。
正在讲古的天机老人见陈景云脸上的笑意再浓几分,不由狐疑地道:“你这小子又在动什么歪心思?”
陈景云闻言放下了手中的酒盏,压低声音道:“方才听前辈三次提到那位‘玉落仙子’,小子心中斗胆一猜,莫非易天宗与前辈的恩怨里面还藏着一段旷世情劫?嘿嘿!”
“咳咳……!”
闻听此言,天机老人居然破天荒地被酒水呛到!咳了一阵之后,才指着陈景云骂道:“你这刁钻的猢狲!老夫自幼立心,此生只为大道,又岂会被**所累?倒是你——,哼!”
知道天机老人话中所指,陈景云看了纪烟岚一眼,得意地道:“前辈不懂,我与师姐两心相悦,自然就要走到一起,大道虽艰,终有相携相扶之人,比您好了不知多少。”
纪烟岚玉颈泛红,心中却是暖意萌生,便也抬头看向天机老人,看他如何回答。
天机老人心中大感有趣,已经有多少年没人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了?三千年?还是五千年?久到连他自己都已经记不清了。
今日可好,非但之前被眼前的小子当面威胁,现在更被人家话里话外说成是不懂男女之情的万年老光棍,这种体验还真是新奇!
在陈景云与纪烟岚的脸上扫了一眼,天机老人并不着恼,而是捋着长须,不屑言道:“休要在这里顾左右而言它,你这小子方才定是有所图谋,老夫岂能让你蒙混过关?”
陈景云嘿嘿一笑,恭维道:“还真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前辈的法眼,方才晚辈的分身传来消息,说是风栖白等人似乎发现了一个隐秘的所在,竟还不让我那三弟子靠前,晚辈正是因为此事发笑。”
“小子,世间之事都需讲求缘法,你在天南经营百年,那些地底遗物该是闲云观的想必早已落入你们师徒之手,就不要再与风栖白等人挣利了,更加不可妄动杀念。”
陈景云收起笑意,沉吟一阵之后,言道:“前辈这话虽有偏袒之嫌,但也不无道理,也罢,我夫妇二人不去插手便是,只是几个逆徒若想做些什么时,我可不会去管。”
天机老人闻言点了点头,笑道:“你这小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小气,老夫原本还想独自行游一阵,想在看来,还是把你拴在身边的好。”
“哈哈哈!前辈这是说的什么话?若是没我夫妇相陪,您的那些往事难道说与坐骑听吗?”
......
玄悲子与玄坤子虽不精于阵道,但是大能境修士该有的眼光与见识同样一点儿不缺,在这片神鬼哭嚎的昏黄世界中辗转几次,终究还是被他们发现了那处漆黑的岩壁。
收回了无法建功的道念,玄悲子扫视了一眼尽显狰狞本色的远山近景,之后示意玄坤子等人小心戒备,他自己则是催动“湮魔古灯”,将一道碧油油的灵光投在了光秃秃的岩壁上。
碧光过处岩壁消融,一道丈许高的门户显露在了众人眼前,玄悲子与玄坤子对望一眼,皆在对方眼底看到一抹喜色,当下不敢大意,各自御宝前行。
通道当中自然不乏一些恶毒的禁制,不过紫极魔宗虽然不堪,但也是上古魔门的一支,因此玄悲子等人倒是能够认出大半禁法,应对起来虽然仍不轻松,但也未见有多狼狈。
如此又过了小半日光景,一行人终于在抵过了数波“噬心钉”的八面攒射之后,来在了通道尽头,见此处再无法禁,众人皆不由暗自舒气。
一步跨出门户,玄悲子只觉识念通达无比,却是之前在通道中时,就连他的元神境道念都被法阵压抑的难以外放太远。
残峰林立,血树盘龙,方圆百里一片死寂,玄坤子见师兄立在那里愣愣出神,想要说话却又不敢,只能陪在一旁发呆。
十九名魔宗高手此刻已是泰半带伤,被这扑面而来的苍凉悲凄之意一激,立时有人神魂不稳伤上加伤。
片刻之后,玄悲子喟叹一声,收回了怀古的神思,扬声道:“师弟!众弟子!我等已入祖庭腹地,此时正该迎回魔道祖师们的遗泽!”
众人闻言轰然应诺,就连几个重伤的魔修也都振奋精神,此时哪里还用同门搀扶?个个身化遁光,投向了耸立在遗迹中央的半截主峰。
玄悲子与玄坤子见状相视大笑,二人架着轻云缓缓跟随,一边以道念告知门人何处才是宝库所在,一边期待着今日会有怎样的收获。
......
玄衣程石此刻正冷着个脸站在那里生气,齐道痴则是含笑陪在一旁,嘴里净捡一些好话来说,风栖白紧锁眉头,磅礴的道念喷薄而出,尽数投往地底。
如此过了盏茶功夫,风栖白终于露出笑意,又过片刻,几名模样狼狈的遁世仙府高手倏然跃出地面。
为首之人扫了玄衣程石一眼,这才语带惋惜地道:“禀宗主!此处遗迹并无多少藏宝,吾等已经搜刮了边缘处的数个宝库,只余一座主室不曾攻破。”言罢便将一个储物袋双手奉上。
第二百五十二节 自作自受
玄衣程石心中冷笑连连,知道这名遁世仙府高手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大师姐亲手做的布置,遗迹中怎会没有香饵?
在风栖白手中的储物袋上扫了一眼,玄衣程石沉吟一阵,旋即冷声言道:“大师姐说了,既然是遁世仙府发现的遗迹,自该惠及北荒各宗,想必风宗主这里不会有什么异议。”
到了嘴边的肥肉,如何分给他人?是以听了程石的威胁之言,包括齐道痴在内的一众遁世仙府高手尽皆变色一沉,都把目光投向了风栖白。
风栖白似乎早有预料,笑对那名献宝的弟子言道:“四方,真人面前不可存假,今次所得到底几何?都拿出来吧。”
风四方闻言讪讪,只得再从怀中摸出两个储物袋,之后极不情愿地交到了叔祖风栖白的手上,眼中恨意极重。
“哈哈哈!程道友勿怪,我这侄孙最是顽劣,私藏宗门宝物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回去之后定会严惩。”
程石闻言也笑,看都不看风四方一眼,言道:“无妨,我家的几个小辈也都惯会中饱私囊,连我锻器堂都会时常被贼偷光顾!”
各自有了台阶之后,场中气氛为之一松,风栖白将三个储物袋摄在程石面前,言道:“里面的东西大同小异,道友可以任选其一,至于别家嘛,想必各有机缘,就不必告知了吧?”
以道念在三个储物袋上扫了一遍,玄衣程石满意地点了点头,取了中间的一个收入怀中,笑道:“风道友言之有理,今次四宗游历天南,本就是各凭运气。”
既然已经达成了共识,风栖白深恐夜长梦多,当即吩咐齐道痴带着一众门下高手去开启遗迹中的那座核心宝库,想想似觉不妥,又还把宗门至宝“遁尘截阳尺”交到齐道痴的手中。
......
天机阁的推星衍斗之术当真玄奇,迟问道等人善能观星辰而晓地理,所获自然远超别宗,只因诸天星宿万古不移。
一行人在玄衣聂婉娘的陪同下,一边行游天南考量风物,一边顺带着的探查到了数处上古遗迹,可谓一举两得。
聂婉娘本就小气,又是个能做主的,因此迟问道等人想要多占便宜实比登天还难,好在聂婉娘似乎对天机阁颇有顾及,这才未曾当场翻脸。
不过这一次不翻脸恐怕是不成,谁能想到兴化府治下一处名声不显的野猪岭下面,居然藏着上古“太阿宗”遗迹?
“太阿宗”可不是什么名声不显的小门小派,虽然未入顶阶宗门之列,但也称得上是威压一方的大宗门,遗迹之中自然会有无数遗宝。
聂婉娘此时笑颜如花,抖手就把一十二颗“混元宝珠”散了出去,如此犹觉不够,又把三十六根“遁龙桩”打入了地底。
眼见着方圆数十里皆被蓝莹莹的阵光笼罩,地底还有无穷煞气暗暗蛰伏,迟问道强压心中怒火,笑问道:“聂道友这是何意?咱们可是有约在先。”
“迟道友误会了,太阿宗遗宝非比寻常,小女子这么做,也是为了防范宵小之辈从旁窥伺。”聂婉娘咯咯笑道。
“聂道友还是收了这漫天的禁光吧,放心,今次我天机阁所得的地底藏宝之中,定有闲云观一份!”
迟问道把话说的斩钉截铁,心里却狠狠骂道:“这贱婢当真可恶至极!造下这般声势,想不引人注目都难!宵小之辈?天南国中除了你闲云观以外还有别的宵小吗?”
玄衣聂婉娘思虑一阵,旋即伸出两根手指,见迟问道微微摇头,于是心念一动,由混元宝珠布置而成的“十二元辰法阵”立时灵光暴涨!
见此情形,迟问道目光一寒,正要说话时,忽听韩建平从旁言道:“聂道友不必如此,需知家师此时犹在天南,道友便是能够引来其余三宗的诸位道友,难道他们还敢与我天机阁争利吗?”
聂婉娘收起笑意,玉掌轻扫,十二颗威能尽显的混元宝珠已经被她收了回来,而后语带为难地道:“韩道友所言自是不假,怎奈兹事体大,小女子可不敢擅专,不过嘛......”
言及此处,聂婉娘似乎想到了什么,复又笑道:“家师与师娘如今正陪着天机前辈,小女子自然不敢打扰,看来此事是能禀明九幽婆婆了,听闻她老人家与‘太阿宗’有旧,说不定还能助各位一臂之力呢!”
想到隐居在伏牛山后山上的卫九幽,迟问道与韩建平立时大感头疼,皆道:“那卫九幽乃是真正的万年老鬼,可恼的是,此人还与宗门先圣封凌霄有旧,便是师尊当面,也要称她一声前辈。”
看着人比花娇的聂婉娘,迟问道与韩建平相视苦笑,知道此女不达目的决不罢休,迟问道叹息一声,言道:“就依了聂道友之言吧,今次所得会有两成交予闲云观。”
聂婉娘闻言大喜,素手一挥,“遁龙桩”倏然折返。
说来好笑,聂婉娘与聂凤鸣、程石三人所用的办法几乎别无二致,北荒三大宗门只因各怀鬼胎,不肯让别家得利,是以纷纷入瓮,今次不知要折损多少门中高手。
而莲隐宗之所以能够幸免,并非聂婉娘顾念交情,只因此事不可做的太绝,否则即便再是不留痕迹,可也逃不过有心人的推敲。
如今这样的局面可说是恰到好处,只需令天机阁少折损些人手,所得再多一些,量他天机老人也没话好说,成可谓自作自受。
......
无尽汪洋,七星诸岛。
轩辕重明斜靠在软榻上,轻抚着孙女的长发,不时唠叨几句,眼中满是慈爱之色,轩辕菁华似也回到了少女时光,把头枕在祖母腿上,慵懒的好似猫儿一样。
“你这丫头,还真是会享受,单只这张软塌,就不知道能换多少灵石,我那孙婿还真是舍得。”
听到祖母提及程石,轩辕菁华的眼中立时泛起骄傲之色,程石用情最专,除她之外眼中再无秀色,更有人族大能和炼器宗师两重身份,自然是世间少有的良配。
在孙女光洁白皙的俏脸上捏了一下,轩辕重明笑骂道:“行了,少在这里得意,你倒是个有福的。”
轩辕菁华闻言一骨碌爬起身来,弹指间摄出了大把的灵石和十几件光华夺目的灵宝,略带娇憨地道:“这些东西是您孙婿特意嘱我带过来孝敬您老人家的,原本还有更多,被我推拒了。”
轩辕重明乐的见牙不见眼,抬手收起眼前的一大堆东西,言道:“你这丫头最知分寸,祖母放心的紧。”
又道:“你大师姐既然让你过来,想必会有详细的布置,祖母今次带来的人手看来都要由你分派喽!”
第二百五十三节 疑窦丛生
天南新历一一三年,岁逢辛丑,时值甲午月乙卯日。
巳时三刻,广元府东南方向忽有异象显化于空,其时罡云翻涌、白日星现,鸟雀漫空乱飞、走兽呜咽哀鸣,天地间一片末世景象。
不过种种异象来的快去的也快,片刻消失不见,岂料又过盏茶功夫,就在百姓们啧啧称奇,好事之人纷纷赶来之际,一阵隆隆的闷响忽然自地底滚了上来。
地龙翻身、石裂山崩!隆隆之声似幽冥鼓响,滚滚烟尘遮天蔽日,那般动静直可比作天地反覆,数百里外可闻、可见,一时不知吓破了多少百姓的肝胆!
异象显化之初,明知道是师父布下的“魔煞阴雷大阵”有了发动的征兆,聂凤鸣却故作讶异地对玄成子道:“虽然深埋地底,但在开启之时却依然能有如此动静,魔门祖庭果然非比寻常!”
玄成子眉头紧锁,闻言打了个哈哈,并不答话,而是催动了腰间的“子母传心玉”,想要知道玄悲子等人那边的进展,天地异象难以遮掩,说不得就会引来别宗修士。
片刻之后,玄成子摇头苦笑,“魔极尘微大阵”之中自成空间,使他难与玄悲子沟通,想要亲身进入遗迹时,又恐上面出现变故。
聂凤鸣知他心意,扬手打出了八面“五色天心旗”,令旗各占方位兀自成阵,立时就把诸般异象隐匿了起来,外人再难得见。
“玄成道友且请宽心,既然答应了要为贵宗遮掩,我闲云观自会说到做到,道友是担忧同门安危,不妨入地探查,至于这三名受伤的弟子,我会代为看顾。”
聂凤鸣出手极为利落,话也说的诚恳,玄成子闻言大为意动,想想又觉不妥,但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于是拱手谢过之后,并没有什么动作。
如此又过了数息,玄成子的一颗心忽然没来由地狂跳起来,催发道念狠命探查时,却见隐在地脉之下的那层由“魔极尘微大阵”撑起的禁光竟如蛋壳般由内而外破碎开来!
一切来的太过突然,因为有着上古法阵的遮掩,即便是一直心知肚明等着坐看好戏的聂凤鸣,都被地脉之下突然传来的动静给吓了一跳!
天地之威恐怖如斯,当滚烫的岩浆转眼间冲破土石的束缚,恍似炎龙一般冲向高空时,玄衣聂凤鸣怪叫一声,扬手就将八面令旗招了回来,之后依着道念所察,复又猛然甩出!
别人可以不在意天南百姓的性命,闲云门徒可从来不会如此,八面各绽华彩的令旗随着聂凤鸣的心意,瞬间挪移到了左近的村镇当中,而后灵丝纠缠,把那些房屋和百姓尽数护持了起来。
稍一耽搁,炎龙已经冲高百丈,玄衣聂凤鸣不敢怠慢,清啸一声显化出了“雷炎枪”本体,倏忽间蹿入罡云之上,而后携着滔天的威势,自上而下径往那条粗不下十丈的炎龙当头袭去!
玄成子此时哪里还顾得上别的?悲呼一声,御起一件护身灵宝便往地底钻去,宗主玄悲子身负魔门至宝,自保无虞,他所担心的只有玄坤子一人。
别看这位魔宗大能平日里不给玄坤子什么好脸色看,玄坤子见了他也跟老鼠见了猫一样,实则两人却是交情极深,至于那十九名魔宗高手,玄成子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广元府中自然也有天南武修驻守,此番动静实在太大,众人想不察觉都难,于是赏罚堂辖下的一众监察使、风信使,连同皇家武院和军中高手或驾遁光或御宝器,纷纷赶往事发地。
道器分身与本体乃是异体同心,是以当那道夹带着无数碎石的炎火巨龙刚一冲出地面之时,远在伏牛山的聂凤鸣本体也不由得大惊失色!
“大姐!师父的‘魔煞阴雷大阵’爆发的威能太过骇人,恐将殃及周遭百姓,需得速速镇压!”话音未落,大殿中已经失了聂凤鸣的踪影。
聂婉娘与程石、袁华同样不敢怠慢,便也一同赶往广元府,一是为了镇压地脉、护佑苍生,再则是为了防止玄悲子等人狗急跳墙。
玄衣陈景云正带着徒孙在后山垂钓,听了聂婉娘急促的传音之后,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按说以他当日的布置,法阵一旦发动该是威能内敛才对,最后可以得个内外相抵的结果。
“怎会如此呢?难道是玄悲子等人在那处遗迹中触发了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隐晦法阵?要么就是有什么至宝现世?
不可能啊,以自己的造化境道念,应该不会存有遗漏......还有玄悲子的那盏湮魔古灯,应该不会已经毁了吧......”
只因本体需得陪着天机老人,分身又要坐镇伏牛山中,是以虽然心存疑惑,陈景云也只能强自忍耐,好在聂婉娘已经亲身前往,应该可以探知缘由。
人都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就在聂婉娘携着程石、袁华,正自驾着遁云追向聂凤鸣时,程石的分身那边又有消息传来,说是遁世仙府的齐道痴等人在地底铩羽而归,随行的高手十不存一,齐道痴此刻正欲与他拼命!
聂婉娘布下的法阵到底赶不上陈观主亲自操刀,同样都是地龙翻身,不过玄衣程石那边倒是没有波及太广,他又是个多宝的,居然凭着一己之力压服了余波。
听闻齐道痴要与程石的分身动手,聂婉娘冷笑连连,吩咐程石和袁华速速赶去,风栖白心思阴沉,只有袁华同去才能应对,她自己则是继续遁往广元府。
......
聂婉娘的遁速极快,借着星力牵引,施展虚空挪移之术,几个呼吸间就把聂凤鸣给甩在了后面,不片刻已然到了。
道念过处满目疮痍,玄衣聂凤鸣虽然轰碎了那条喷涌而出的炎火巨龙,又以“玄武盾”充作镇物,封住了直通地底的大窟窿,但他到底不是本体,施展不出精妙的五行灵法。
聂婉娘的到来让玄衣聂凤鸣大大地舒了口气,眼见着原本坚实的地面此时正如潮水般层层迭起,且还向着四面八方快速涌动时,连忙高叫一声:“大姐快快施法!”
不用他说,聂婉娘早已掐动手诀,诸般灵宝更是不要钱似的自指间飞出,片刻光景,方圆百里之地就被层层星光笼罩。
护住了一方百姓之后,聂婉娘再依五行相克之理,挥手间就有无数巨木拔地而起,阻在了犹自向前翻滚的泥石之前。
聂凤鸣的本体此时也已赶至,收回了至宝分身之后,与大姐合力施为,终于彻底压服了来自上古魔门祖庭中的灵力暴动,又令百十个先后赶到的天南武修散入各处村镇,不许百姓们再有伤亡。
卓立云头俯瞰四野,聂凤鸣黯然一叹,传音道:“师父的隐忍是对的,即便只是地底传出的余威,竟也有着天地反覆之力,若是他老人家与天机子对战时,又会是怎样的情形?”
聂婉娘眉头微蹙,闻言并不回答,而是喃喃自语道:“按说以师父之能,即便布下杀阵,也绝不会不顾及百姓的性命,是哪里出了差错呢?”
第二百五十四节 两宗折返
就在聂婉娘与聂凤鸣一个兀自沉吟,一个仰天不语之时,两人的道念几乎同时察觉了地底的动静,却是玄成子已经轰开了崩塌的遗迹,合身冲了进去。
又过了盏茶功夫,魔门废墟中再次传出不小的灵力波动,那些被压制的暗红色岩浆也有了再次暴动的迹象,聂婉娘见状一指点下,动荡立止。
当三位紫极魔宗大能一同遁回地面时,东天处已经挂起了一轮冷月,斯时风轻云薄、星光笼罩百里,若非入眼处仍是山石崩塌、泥水混浆的凄凉景象,恐怕会让人以为方才的天地巨变只是大梦一场。
玄悲子神情怪异,虽然面色阴森,但其眼底却分明透着一抹激动之意,此事换做旁人或许难以察觉,却没有逃过聂婉娘的法眼。
玄坤子受伤颇重,周身气机相比早前入地之时弱了不止三分,更兼面色苍白、目露痛苦之意,想见已经伤了识海。
按说依着玄坤子的暴虐性子,此番受了这样的重创,早该把心中的怒火撒出来的,但他此时居然三缄其口,连个屁也没放半个。
见此情形,聂婉娘心中更加笃定自己的猜测,恼火之余,并不说话。
玄成子哀叹一声当先开口,拱手言道:“聂宗主,你既亲身到此,定然已经知晓了我紫极魔宗今次的遭遇,莫说是什么收获了,便连门中高手也都尽数陨落,实乃北荒魔门千年未有之惨事。”
聂婉娘还了一礼,语带疑惑地道:“此番动静着实不小,若非我与凤鸣奋力赶来,单单震荡余波就将祸及方圆数百里,不知诸位道友在遗迹中到底遭遇了什么?”
见聂婉娘凝眸看向了自己,玄悲子沉吟一阵,而后苦笑道:“即为魔门,自然不会缺少与敌携亡的手段与气魄,不想魔门先贤们于万年前布下的手段,依旧不是今人能够等闲承受的。”
“玄悲道友还请节哀,贵宗今次损耗极大,我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之前的约定就此作罢,还请几位道友随我回到宗门疗伤。”聂婉娘语气诚恳地道。
玄悲子闻言心头一凛,此次地底之行虽说折损了一众门下高手,那盏“湮魔古灯”也因为威能尽失而最终崩碎,但是这些损失与到手的“玄阴鬼王鉴”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想到这件在上古之时就已经赫赫有名的魔门至宝,玄悲子直恨不得仰天长啸,魔门祖师智谋如海,祖庭毁而至宝出,原来那半截神峰竟是“玄阴鬼王鉴”所化!
聂婉娘智计百出兼且笑面杀心,这一点玄悲子已经领教过了,此时见她相邀,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愿再将自己置于险地,心思电转间,已经有了计较,正色言道:
“聂道友如此说,却是小瞧我紫极魔宗了,何况贫道已然立下‘心魔大誓’,一旦反悔岂非自断道途?因此无论如何也要完成前约!”
说到此处,玄悲子抬手将那三名重伤的魔宗高手摄到自己身边,继续言道:“天南国的灵气并不适宜我等疗伤,因此不便叨扰。”
见玄坤子在玄悲子的吩咐下,将两个精致的储物袋丢给了自己,聂婉娘喟然一叹,将之收了起来,揖手道:“玄悲道友一言九鼎,实在令人钦佩!如此我便不留诸位了,后会有期!”
紫云升腾,瞬息间消失在了北方天际,聂凤鸣以道念跟了一阵,直到紫云彻底失了踪迹,这才不解地道:
“我虽并未看出破绽,但也能够猜到几分,玄悲子今次定然有所斩获,否则断然不会如此,却不知大姐因何轻易放过?”
聂婉娘轻叹道:“不放过又能如何?不说你我合力未必能将三人留下,只天机老人身在天南这一条,咱们便不得不有所顾忌,何况今日你我已经露了底了。”
“大姐这是何意?”聂凤鸣思虑一阵,并未发现自己露了什么破绽,只得出言求解。
“唉!你我太过在意百姓的性命了,此事若是出在北荒,除了禅音寺一脉以外,怕是没有哪个宗门会如此怜悯众生,玄成子并非蠢人,心中恐怕已经有了计较。”聂婉娘叹道。
听了大姐的解说,聂凤鸣恍然大悟,想到地龙翻身之际,自己的分身想也不想就将护身重宝投到了左近的村镇当中,如此施为的确已经显露了本心。
此事无解,就算明知道会被玄成子看破自家短处,进而以此要挟,但在灾祸降临之际,聂凤鸣依然会是这样的选择。
有所为,有所不为,事逢千难也需百折不回,利在眼前亦能一笑置之,此乃师尊之训诫,也是聂凤鸣的正心之道。
“好了、好了,你也不必为了此事烦忧,师父今次算计有误,自该承担恶果,咱们躲在旁边看热闹就好。”聂婉娘从旁笑道。
见大姐拿师父说笑,聂凤鸣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打趣道:“可不是嘛,此事错在师父,与我可没有什么关系,不过今次事了之后我还是闭关一阵吧,省得他老人家拿我撒气。”
一想到自家师父那副气急败坏的模样,姐弟二人不禁同时大笑起来,之后一同遁身去了地底,总要把情况摸清再说,不然不好交差。
......
玄衣程石这边也已经不再剑拔弩张,袁华与程石本体的到来,令齐道痴失了底气,天南国毕竟是闲云观的地盘,他又岂敢擅启争斗?
袁华最善言词,今次却一改笑面佛的模样,话里话外满是讥讽挖苦之意,上古遗迹可不是什么四处漏风的空宅子,哪一处不是危机四伏?若能轻易得之,又岂会留到今日?
风栖白原本一直默不作声,此时见程、袁二人非但姿态强硬,且还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心中的疑虑竟随之消散不少。
给几个幸存的门人赐下丹药之后,风栖白冷声对齐道痴言道:“齐长老,今次是我遁世仙府不自量力,就莫让两位道友再看笑话了。”
言罢又对程石、袁华道:“贫道这就带着门人离开,它日道左相逢,再与两位把酒言欢!我们走!”
盯了疏忽远去的遁云一阵,兄弟二人相视大笑,心中皆觉痛快,此番紫极魔宗与遁世仙府可说是已经伤了筋骨,门中传承说不定还会因此出现断层!
兴致高涨自然需要美酒助兴,袁华“咕噜噜”大灌了几口灵酒,打着酒嗝道:“嘿嘿!同样的计谋竟在北荒三大宗门身上各用了一次,也只有师父和大师姐才有这样的底气!”
程石则是语带向往地道:“也不知道兴化府那边情况如何了,真希望师父所说的倾世大战快快到来,也省得为兄还要陪着你们演戏!”
第二百五十五节 “以诚相待”
广元府那边的动静实在不小,陈景云与天机老人自然会有感知,不过这两位却都没有亲身查探的意思,高人行事嘛,不能以常理度之。
眼见着陈景云与天机老人各自静坐不语,且手指还会不时掐动几下,纪烟岚便知两人正在各自施展推衍之法,可惜她却不谙此道,不知两人因何如此。
倔驴偷偷传音道:“小丫头别看了,你的道念修为不够,还察觉不到几千里外的事情,趁着老鬼沉心推衍,赶紧拿些吃食给本尊解馋。”
“长耳仙尊”既然开了尊口,纪烟岚自然不会拒绝,自纳戒中摄出了几块上好的仙芷,之后捧在手中,笑吟吟地等着倔驴的下文。
倔驴早已馋的涎液直流,急促道:“一日之间小小的天南国居然接连两次‘地龙翻身’,看来北荒过来的那些小辈定然没有闲着,你这丫头就别愣着啦,快把仙芷给我!”
知道是陈景云与聂婉娘布下的陷阱已然擒住了猎物,纪烟岚立时心怀大畅,忙把仙芷塞到倔驴口中,心道:
“如果自己也有分身留在观中,又何必如此后知后觉?看来回去之后需得参研一番,还有他,怎么就光顾着弟子呢!”
纪烟岚原本一心剑道,对闲云观的《道器分身》之法并不如何在意,她的“画影龙雀”又不易蕴魂分化,因此不曾研习,现在既然有了此心,说不得陈观主就要为道侣再炼一件称心的宝贝。
夜风吹皱池水之际,天机老人当先睁开了眼睛,口中喃喃自语道:“紫极魔宗倒是好运道,居然瞎猫碰上了死耗子,只是可惜了那十九个人族精英。”
陈景云同样收起了心衍神通,脸上的表情难看至极,眼底更是透着一抹不甘,那样子,好像吃了天大的暗亏一般。
天机老人见他有些蠢蠢欲动,从旁笑道:“怎么?这就坐不住了?一饮一啄皆乃定数,紫极魔宗虽说得了至宝,但也精锐尽折,你就不要再惦记了。”
被人家道破了心事,陈景云只得打个哈哈,言道:“晚辈从来不信天数,不过既然前辈不愿我去追讨玄悲子手中的宝物,便需拿些好处出来。”
“哈哈哈!你这小子,还真是个不肯吃亏的,少打主意,老夫此来孑然一身,可没有什么好东西给你。”天机老人抚掌言道。
闻听此言,陈观主立时就不干了,回头对纪烟岚道:“烟岚,你在这里陪着前辈闲叙片刻,哼!为夫这就去寻贼人的晦气,也好警示那些宵小之辈,别以为咱们天南的宝贝是想拿就能拿的!”
心中已经有了大致的推测,纪烟岚自然要夫唱妇随,于是示意陈景云速去速回,还说自己这里的瑶华琼浆还是有一些的,足够天机前辈品尝的了。
见他夫妇二人如此,天机老人不禁气笑,语带无奈地道:“你这小子,老夫原本以为玄悲子他们是着了你的道,现在看来却是想的多了,依着你的性子,恐怕还舍不得用一件上古至宝去算计别人。”
说到此处停顿片刻,天机老人自腰间摸出一枚玉简,继续说道:“知道你小子是在觊觎老夫的《天机衍法》,玉简所载乃是上卷,应该够你参研几年了。”
虽然明知道天机老人存心不良,此举存着以秘法做饵,诱使自己入其门下的打算,陈景云却依旧大喜过望,双手接过玉简,之后视若珍宝地把玩了一阵,这才将之收入指间纳戒。
天机老人见状又是一阵大笑,无论如何陈景云是入了他的眼的,虽然无赖了些吧,但也给他的枯燥生活增添了许多乐趣。
得了好处的陈观主自然换上了另一副嘴脸,虽然嘴里不时冒出几句酸不溜丢的言语,但也算是认下了玄悲子得宝一事,至于日后是否追究?哼哼!那简直是一定的了。
......
天机阁修士的临阵推衍之法确实了得,别的不说,单论预测吉凶的本事,怕还要在一众修习了《天心妙法》的闲云门徒之上。
聂婉娘在上古太阿宗遗迹中的布置可谓精妙绝伦,隐在主殿中的那座“蚀厄劫阵”只是修补之后增其威能,绝没有半点后世阵道的影子,其余几处辅阵已是如此,除了相互勾连之外,别的法门一样没设。
事情奇就奇在这里,身为天机阁阁主的迟问道还没觉得怎样,韩建平却似察觉了其中不妥,非但严令门人不得靠近太阿宗主殿一步,竟还力邀玄衣聂婉娘同来观阵。
小小的用意不言自明,高明处却在于所用乃是阳谋,迟问道似乎对这个师弟的建议十分重视,居然没说半个不字。
负手立在殿外观瞧了一阵,玄衣聂婉娘娇笑道:“两位道友既然把我唤了下来,小女子自然要略尽绵薄之力,不过我若破了此阵,殿中之物可就与列位无关了!”
见玄衣聂婉娘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韩建平忙打哈哈,言道:“聂道友误会了,我与掌教师兄正因为知晓道友精通阵道,这才特地请你近前一观,否则此阵一旦破灭,世人怕是再难得见。”
“哦——?原来如此,那就多谢二位的美意了,我观此阵威能不小,内中更是杀机暗涌,一个不好必是玉石俱焚的结果!”玄衣聂婉娘正色言道。
所谓“听话要听音”,迟问道又非蠢人,见聂婉娘说完这话之后就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怎还不知对方是在拿捏?
但他到底是一宗之主,又是天机老人的首徒,让他低声下气的去求旁人,怕还不如直接杀了他来的痛快。
执拗之心起一起,旦听迟问道朗声言道:“众弟子听令!结‘河洛法阵’,助我预判生死门户!”
此言一出,一众天机阁高手轰然应喏,各个移行换影,所占乃是上古天机九宫方位,正把迟问道拱卫中央,唯独韩建平面色古怪,不曾挪动分毫。
玄衣聂婉娘几乎要被笑断了肠子,脸上却做出一副叹服的表情,对韩建平道:“早知贵宗衍法乃是当世第一,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似这般集众人之力用以推演的法门,当世只有天机阁一家!”
韩建平闻言面色数变,知道已经无法阻止聂婉娘探究自家的不传之秘,强笑道:“区区合众推衍之法,想必还入不了聂道友的法眼,我观道友已有破除殿中杀阵的办法,还请不吝赐教。”
真人面前不说假话,聂婉娘并不掺假,言道:“若是由我破阵,定当直捣黄龙、毁其阵基,韩道友请看那里!”
顺着聂婉娘手指的方向,韩建平的目光透过敞开的殿门,投向了大殿中央,那里正有几柄断剑散乱地插在地上。
第二百五十六节 疑神疑鬼
暗自推衍一阵,韩建平不禁对聂婉娘刮目相看,心道:“此女不愧为当世阵道大家,方才只是大致扫了几眼,就能找到阵眼所在,自己与师兄怕是拍马难及。”
迟问道自然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但却决计不肯依着聂婉娘所说的办法破除法阵,否则丢脸的可不只他自己,更会坠了天机阁的名头。
好在由他主持的“河洛法阵”在运行到了极致处时,殿中杀阵的脉络走向已经渐渐明朗,只需小心谨慎一些,应该能够进退自如。
“韩师弟,你且留在殿外接应,其余弟子随我一同入阵,也好借机体悟一番!”
迟问道吩咐一句之后,一面透着古拙之意的暗金色罗盘已经自他眉心处跃了出来,罗盘之上烙印繁杂,御空之后释出一层禁光,早将一众天机阁高手护在当中。
知道掌教师兄主意已定,韩建平只得点头应是,请神容易送神难,他与迟问道将玄衣聂婉娘请了下来,此时却是撵不走了,因此需要留人防备。
“蚀厄劫阵”虽然入不得上古十大凶阵之列,但也并非寂寂无名,迟问道却似胸有成竹,带着一众门人行至玉阶之下,抬手在一根墨玉栏杆上虚虚一按,一道青碧色屏障立时显化在了众人眼前。
眼见着太阿宗的杀阵由虚转实,迟问道面露得色,捋着长须一步跨出,御在头顶的那件暗金色罗盘中散出的光辉竟与身前的阵光合而为一,之后一行人居然就这样施施然的走了进去,样子说不出的轻松。
有些讶异地瞄了暗金色罗盘几眼,玄衣聂婉娘口中“啧啧”称奇,赞道:“天机阁底蕴深厚,不是我等小门小户可以比拟的。”
韩建平闻言微微一笑,语带谦虚地道:“聂道友此言差矣,闲云观如今大能云集,比之中州五大宗门丝毫不差,且还占了旭日初升之意,反观五大宗门,哪家不是暮气沉沉?”
韩建平此言乃是发自肺腑,他早发现了北荒各宗存在的诸多弊病,也将自己的见解说给了天机老人,怎奈天机老人竟似无心改变现状,令他郁郁良久。
今次韩建平之所以主动请缨,就是存着它山之石可以攻玉的想法,想要看看小小的闲云观何以短短百年就能壮大至此,而这些日子的所见所感,也的确令他觉得此行不虚。
就在聂、韩二人闲聊之际,迟问道一行人已经沿着事先推算好的路径辗转进入了一座偏殿,偏殿当中也有藏宝密室,众人破禁而入,不时发出阵阵惊呼,想是所获颇丰。
好东西谁会嫌多?当一众天机阁修士秋风扫落叶般搬空了一室藏宝之后,就连迟问道都有些抑制不住心中的欢喜,大袖一挥,便又带人行往另一处偏殿。
见此情形,聂婉娘的脸色已经变得有些难看,韩建平在心里大笑了三声,口中却道:“聂道友不必恼火,今日分些好处出去,它日也能省去不少麻烦,天南国乃是人族故园,贵宗绝难独占。”
“唉!韩道友言之有理,家师也是这样的打算,怪只怪闲云观气运浅薄,门下弟子又都狈懒的厉害,竟然白白错过了这处太阿宗遗迹。”聂婉娘语带惋惜地道。
“哈哈哈!聂道友着相了,贵宗的六座悬空灵峰以及那株七彩宝树,哪一样不是旷世难寻?小小的太阿宗遗宝与贵宗多年所得相比,实在不足与论。”
玄衣聂婉娘闻言也笑,但却不接韩建平的话茬,想要在她口中套话?怕是要比登天还难!
此时再看殿中,在不触及任何禁法的情况下,迟问道带着门下高手迂回游走,慢虽慢些,但却胜在稳妥,如此用了半炷香的时间,四座秘库已经被扫荡一空。
依着之前的推衍,正殿中的那面影壁后面就该是太阿宗的核心宝库所在,但是欲要去往那里,却无论如何也绕不过那处由九柄断剑组成的剑丛。
既然已经走到了这里,自然不能中道折返,不过为了稳妥起见,迟问道还是先命一众门人退到大殿之外。
与门下弟子的性命相比,些许体悟也就不算什么了,由此也能看出迟问道与玄悲子等人的区别。
没有了后顾之忧,迟问道再不迟疑,心念动时,那件暗金色罗盘忽地急速旋转起来,层层灵光从中喷涌而出,欲要故技重施,将那簇剑丛同化。
只是这一次他却打错了算盘,剑丛初时并无异状,但在灵光的不断冲刷下,九柄断剑上的斑驳锈迹居然纷纷脱落,紧接着便是剑光大盛,偌大的地底空间中也传出了阵阵龙吟声!
迟问道见状面色大变,韩建平的声音也自殿外传来——“掌教师兄!太阿宗善修剑灵,此时断剑已有复苏的征兆,当以绝强一击将阵眼抹去!”
得了韩建平的提醒,迟问道再不迟疑,抖手就把一颗“日月轮回珠”打了出去,斗大的宝珠去势如电,瞬间击中了那簇剑丛!
而后便听“锵、锵锵......!”一阵剑鸣,九柄断剑霎时就被崩飞了出去,观其去势,竟好似九条银龙一般投向了四面八方!
眼见着自家宗主一击建功,殿外的一众天机阁高手立时欢呼出声,皆道“蚀厄劫阵”不过如此!更有人把目光投向了玄衣聂婉娘,虽然不敢露出鄙夷的神色,心中的腹诽却是少不了的。
聂婉娘才不去理会旁人的目光,口中赞道:“迟道友非但修为高深,灵宝更是不俗,不想‘蚀厄劫阵’竟被如此轻易破去,当真是今人更胜往者!”
韩建平眉头紧锁,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九柄断剑的去向正合九宫方位,虽然此时已是寂寂无声,但也令他心生警兆。
迟问道心中也自狐疑,按说上古法阵经过万载岁月的冲刷,威能该是弱了几分,可也不至于被他一击即溃,何况之前他与韩建平还曾合力预判吉凶,所得乃是凶煞之兆。
“掌教师兄,现在不是迟疑的时候,还请速入宝库!”
被韩建平唤回了思绪,迟问道踏步便往前行,心道:“宝山就在眼前,岂能空手而归?何况自己还有“乾阳照玉盘”护体,当无大碍。”
迟问道的想法倒也不错,“乾阳照玉盘”乃是天机老人亲赐至宝,虽只位列当世十大至宝之末,但也足以助他纵横三族。
御神算而测无常,迟问道不愧为天机老人首徒,几个呼吸间便已破去了影壁上的禁制,一步跨入宝库大门,入眼处当真华彩纷呈、灵光耀目!
第二百五十七节 好人呐!
异变总是来得突然,让人始料不及。
就在迟问道踏足宝库的一刹那,外界突生变故,却是散在地底空间中的九座法阵忽地激起冲天煞气,九道巨大的剑影倏然显化在了煞气当中!
“不好!速结防御法阵!”
天机阁高手哪个不是身经百战?不待韩建平出言示警,众人早已各归其位,灵力狂涌间,诸般灵宝纷纷御出。
岂料没等众人结成阵势,那九道足有千丈的银色剑影便已纠缠着无穷煞气悍然斩了下来!剑影过处虚空湮灭,一切似要重归混沌!
玄衣聂婉娘心中冷笑,脸上却已露出惊容,周身灵光一现,显出至宝真身,“浮生大盘”急转而上,迎着其中一道剑影便已撞了上去!看样子竟是欲替众人挡去其中一剑。
见玄衣聂婉娘如此施为,韩建平心底的最后一丝疑虑也随之消散于无形,心道:“看来太阿宗遗迹中的布置果然不是此女所为,否则只需自保之余冷眼旁观即可。
心里如此想着,手上却没闲着,只见这位天机阁大能扬手御出一件“七宝如意”,之后周身气机变得极为飘忽,居然将一众门人全数护在了他的《归藏遁术》之下。”
异变来的太过突兀,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先是众人头顶百丈处爆出漫空灵光,随之便是八道剑影尽数斩在了中央大殿与韩建平等人的立身之处!
怎奈此间煞气积存万年之久,一旦爆发威能超乎想象,更何况还有法阵助其凝形!是以任凭韩建平修为高深,又施展了功可瞒天过海、归虚藏形的师门秘术,却依旧没有护下全部门人。
当灰头土脸的迟问道顶着“乾阳照玉盘”自废墟中遁身而出时,所见场景几乎令他目恣欲裂!
只见韩建平道衣破碎口吐鲜血,一众半步元神境修士个个伤重欲死,最可怜的便是那三个元婴境修士,破碎的肉身散落一地,元婴也已化作齑粉,竟是神形俱灭!
“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韩建平免力压服了翻涌的识海,见迟问道正满眼杀机地盯着站在远处的玄衣聂婉娘,忙道:“方才多亏聂道友舍身拦下一剑,否则九剑齐下,其余门人定也有死无生。”
迟问道闻言一愣,旋即面色一缓,韩建平既然有此论断,看来此事确与聂婉娘无关,稍稍平复了心绪之后,对玄衣聂婉娘揖手道:“方才是我误会聂道友了,今日相助之情,天机阁来日必还!”
聂婉娘幽幽一叹,言道:“难怪迟道友可以轻易破除阵眼,太阿宗将十座法阵相互勾连,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而殿中的‘蚀厄劫阵’正是引子,却不知那些前辈高人因何布下如此狠绝的阵势?”
迟问道与韩建平同样唏嘘不已,两人对上古之事知之甚详,但却不愿说与聂婉娘听,于是一边为门人弟子疗伤,一边顾左右而言它。
......
紫极魔宗与遁世仙府高手尽失、天机阁也有三名修士身陨,当玄衣袁华将这几个消息悄悄透漏给龚晁时,这位莲隐宗大能几乎快要惊掉下巴!
连连追问之下,袁华碍于两家的情面,便将内中细节也一并告知,直把龚晁听得是汗透脊背,庆幸自家修士没有那样的运气,不曾发现什么大宗门的遗迹。
在龚晁的严令之下,莲隐宗高手不再四处钻洞,而是尽情领略天南国的风土人情,更有修士将所见所闻记录成册,名为《故园游记》。
在玄衣袁华的有意引导下,一行人渐往南行,数日之后便已来在了滨海之地。
陈景云与纪烟岚当年出海之时曾在这里停留,因见恶水汹涌、民生多艰,于是联手施展了移山倒海的大神通,将原本的“风波无尽海”化作了“千里碧凝弯”。
此时海岸周边已经起了数十座城郭,渔村市集更是数不胜数,每当日出之时,大大小小的渔船便会争相出港,若是运气好些,一网所得就够全家人吃用半月。
龚晁与玄衣袁华此时正立在一座石崖边缘极目远眺,近水青碧、远波蔚蓝,如此美景北荒中人实难得见。
“袁少兄,本宗典籍所载,上古天倾之后,便连天元近海处也已化作黑水狂澜,此时能见这般景致,着实令人讶异。”
见龚晁觍着一张老脸称呼自己为“袁少兄”,袁华立时有种反胃之感,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半步,而后笑道:
“家师与师娘当年闲游至此,恰被一只海中妖物所扰,于是联手平定了三千里海波,原本只是一件小事,不想居然惠及了一方百姓。”
“海中妖物?少兄是说近海之中竟有水属妖族出没?”别的话龚晁是一句也没听进去,唯独对袁华的那句“海中妖物”大感兴趣,连忙出言追问。
玄衣袁华耸了耸肩,回道:“谁知道呢?我又不曾亲见,不过听闻最近此地偶有渔船失踪,往往数日之后又突兀出现,而驾船的百姓尽皆记不起中间发生何事。”
“咦?这个倒是奇了,若是真的遇见水属妖族,那些百姓哪里还有命在?此事定然暗藏玄机,少兄难道不想查明真相?”龚晁从旁怂恿道。
玄衣袁华嘴角微杨,莞尔道:“龚晁道友若想出海一游就请自便,贫道山中事务繁忙,这具分身还要另作它用,就不陪着道友了。”
虽然被袁华噎了一句,龚晁却是面不改色,打着哈哈道:“袁少兄说笑了,我也只是随便一说,具体行程还要客随主便,不过我有两个师侄素爱钻研水属秘术,合该借机感悟一番。”
言罢唤过两名随行高手,命二人到海中潜修一阵,又说没有收获不许回来,至于具体打着什么主意,袁华自然一眼看穿,但却并未出言点破。
“哼!看来袁华小儿也不过是徒有虚名,事关两族争端他竟视而不见,若是墨染、青炎二人真能发现妖族行踪并且大打出手,从此北荒各宗便多了一个插手天南事务的理由,这可是关乎整个人族的大事,量他闲云子也无话可说!”
一旁的玄衣袁华忍不住暗自发笑,原本还在为了如何引出苍生岛修士一事而苦恼,不想龚晁竟然出此昏招,让他忍不住在心中赞叹一句:“好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