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节 师父难当
轩辕菁华早些时候得了聂婉娘的传讯,说是程石机缘已至破境就在今朝,让她速归宗门,且还命她只可将消息告诉许究一人。
道侣即将踏足大能境界,轩辕菁华如何不喜?心花怒放之下,赶紧处理了手上的几桩棘手事务,又知会了许究一声,就急匆匆地赶回了天南。
凌度等人不知内情,但是只从许究那阵惊天动地的大笑声中,众人立时知晓定是闲云观里又有喜事发生,不过既然轩辕菁华未曾相告,他们也都不敢探听。
“唉——!也不知道温宗主何时才能出关。”
这是一众乙阙门长老的心声,虽然在轩辕菁华的统御之下,如今的苍山福地连同后来依附的那些临近宗门已是铁板一块,但是众人还是更加怀念温易安当家的时候,其中缘由一言难尽。
不提凌度等人是如何的各自猜测,却说轩辕菁华架着遁光往南急行,到了苍山大营也未停留,催动腰间玉牌,瞬间越过了禁光。
一路的疾遁到底没有白费功夫,当轩辕菁华回到伏牛山时,正好瞧见聂凤鸣与程石、袁华三人笑吟吟地出了造化秘境。
许是难以收敛全部气机之故,此时的师兄弟三人尽皆青衫猎猎,举手投足间直搅得四方云动,驻足四顾之时尽显睥睨天地之意!
“孽障!孽障!看我一会儿不扒了你们的皮!”
岂料就在聂凤鸣三人开始接受万千武修的恭贺之时,那座莲峰上面却忽地传来一句气急败坏的喝骂声,紧接着的,三人的屁股上就各挨了一脚。
这一脚的力道可是不小,已经修至黄庭八转,成就了大能境界的三人竟连躲闪的机会都没有,各自惨叫一声便都掉下了灵峰。
刚刚还是响彻云霄的恭贺声随之戛然而止,一众武修尽皆面面相觑,想不明白一向和蔼可亲的观主因何会在大喜的日子里发怒。
只有莲峰上的舜易等人才知其中缘由,见到聂凤鸣三人挨踹,非但不曾报以同情,反倒个个拍手称快,就连纪烟岚与聂婉娘也不例外。
好好的一处造化秘境,此时已是日月无光、峰断河枯,暴猿与四首龙蜥蜷缩在一个山坳里面不敢露头,众多灵兽虽然没被伤及性命,但也全都灰呛呛的好似泥猴,内中那片狼藉景象就连素来古井无波的卫九幽看了都心疼不已。
原来聂凤鸣与程石、袁华在各自明悟自己的道途之后,等闲便已吸纳了秘境中的大半灵气,这还不算,三人竟在初至八转且境界未稳之际相互试手,这才造成了这般恶果。
强自忍着屁股上的疼痛,三位闯了祸的新进大能讪笑着登上了文琛的莲峰,见大师姐挽起袖子也要来打,于是连忙向师娘告饶。
纪烟岚最是护短,见状恨恨地三个弟子头上点了几下,之后笑对聂婉娘言道:“少在那里装模作样,祸已经闯下了,便叫你师父一个人头疼去吧。”
言罢又没好气地对三个难兄难弟道:“你们呐,没一个省心的,你们师父闭关三十年才炼成的造化秘境,如今成了什么样子?还不赶紧滚回去稳固境界,难道真想挨揍不成!”
聂凤鸣与程石闻言如蒙大赦,袁华心思一动,在一边讪讪言道:“师父今次恐怕气的不轻,不若我与两位师兄先到海外修行数月,等他老人家心情好了,我们再回来不迟。”
一席话倒把纪烟岚给气乐了,舜易与文琛等人则是各自莞尔,聂婉娘从旁笑道:“到海外修行一阵也好,免得再惹师父生气,数月之后百年期满,届时咱们亲传一脉会在大苍山中迎候诸位北荒大能。”
不用聂婉娘把话说明,三人已知其中之意,旦见聂凤鸣剑眉一挑,周身上下立时散出一股无惧无畏之意,坚忍持恒、百折不移便是他的道途,又何惧四方宵小?
程石猛一握拳,天灵处便有诸般神兵虚影忽隐忽现,众人以道念察之,皆不由抚掌称叹,程石心性最专,今以器物入道,世间灵兵法宝在他面前都要减上三分威能!
袁华则是满脸笑意,气机涌动之下也未见有什么异象显化,不过越是这样,众人越要对他刮目相看,似他这般即能见微知著、又懂藏拙于胸的大能境修士才最难对付。
刹那间的道韵显露,惊散了漫天的灵云,此时怀抱着聂谪尘的涂山轻歌与轩辕菁华也都一脸古怪地上了莲峰,纪烟岚见状,便命聂凤鸣和程石先回各自的灵峰,待明日再与袁华一道前往海外蓬莱。
聂凤鸣许久未见妻儿,见胖儿子足踏莲影向着自己奔来,立时欢喜地张开了臂膀迎了上去,程石则是几步来在了轩辕菁华身边,两人相视一笑,径自回了赤炎峰。
见此情形,袁华不由撇了撇嘴,白氏姐妹如今都在蓬莱,这才是他提议要去那边稳固境界的最大原因,害怕挨揍只在其次。
转头发现自己的得意弟子正乐颠颠地向自己走来,而且身边还跟着一个贼目兮兮的清瘦少年,于是哈哈一笑,便也卷起两人回了槃土灵峰。
观主发怒自是非同小可,一众武修翘首以盼的宗门大宴也只好泡汤,好在聂婉娘吩咐彭仇派下了不少好处,这才又令众人欢喜起来。
......
“哈哈哈......!方才挨了自己一脚之后,想必三个臭小子此时已经不再得意忘形,哼!当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陈观主一边重塑秘境,一边哈哈大笑。
今日最得意的自然非观主大人莫属,眼见着三个顽劣少年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当师父的如何能不满足?相比于弟子们的成就,区区造化秘境又何足道哉?
不过造化秘境到底是他的心血凝结,又是门人弟子的一条退路,因此还需好好修整一番,前次在天机阁的星辰秘境中也曾有过一些感悟,今次正好来个破而后立。
点指灵云生,挥袖日月成,弹指挥手间,秘境中的景物一一复原,原本有些不稳的虚空壁垒也被他以五行之精重新稳固,再将一捧星沙撒向空中,立时造就了繁星点点。
暴猿与四首龙蜥一见主子来了,连忙带着一群灵兽跑来告状,明明是两个大块头,却偏偏装出一副扭捏又委屈的模样,让人看了着实想笑。
“两头憨货,不就是想讨要好处嘛,收起这副蠢样子!方才他们三个已经留了手了,否则你们两个的这些跟班又岂能活命?”
撒出了大把的兽丹之后,陈景云继续修整秘境,如此过了三日,非但整个空间向外扩充了不少,其中的山川河岳更被重新炼化了一番。
负手立在一座峰巅,陈景云环视四野,九百里方圆已经是“造化宝珠”的极限了,虽然依然无法与天机阁的星辰秘境相比,但是正如纪烟岚当日所说,他的这座秘境可是能够随身带走的,只此一样,足矣!
向纪烟岚传音几句之后,陈景云挥手摄出了诸般珍稀的灵材,师父难当啊!如今又有三个弟子踏足了八转境界,他这当师父怎也要为弟子们炼制出可以蕴神分身的道器才成。
第二百二十九节 天意反噬、弟子回山
有书则长无书则短。
却说聂凤鸣与程石、袁华去往海外稳固境界之后,重新将造化秘境炼化了一遍的陈观主也开始了闭关锻器,如此一晃就是两月光景。
山中美景看不够,等闲琉璃树飞花。
一日正午,穹顶之上异象显化,一杆不下百丈的赤色枪影自天外坠下,直直刺入了辰翠灵峰。
又数日,九地之下忽地传来隆隆闷响,地脉震颤之际,一柄裹挟着烈焰的黑色巨锤虚影兀自升起,紧跟着也投入到了造化秘境当中。
之后又过五日,游走于伏牛山周遭百里之内的天地灵气倏然聚往一处,引得诸多低阶武修好似离了水的鱼儿一般,竟都有了窒息之感。
如此三五个呼吸,当那柄凝于半空的羽扇虚影没入秘境之后,众人这才感觉好些,不过山中的灵气若要恢复到原来的浓郁状态,恐怕需要很长时间。
后山草亭之中,舜易强自压下心底的震撼,他的造化境道念自然可以窥破秘境的禁制,见到陈景云接连炼出了三件道器,老龙钦佩之余只觉一阵口干舌燥。
坐在对面的文琛虽然没有舜易的修为,但是猜也能够猜出个大概,赞叹道:“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这两句说的恐怕就是闲云老弟了,三族大能皆不足论。”
昙鸾同样感触良多,笑道:“既然武尊大人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我看咱们这次就不要参与其中了,倒不如把精力留在以后。
贫尼今次归宗之后便会与三位师兄一同修补‘七宝琉璃幢’,以便将来在关键的时候显一显我佛门的威势!”
“哈哈哈!昙鸾师妹言之有理,老夫回去之后也会将全部家当尽数搬到槃土莲峰上面,哼!到时若是事有不偕,便是破出宗门分家另过又有何妨?”文琛点头道。
文琛与昙鸾说的轻松,话里的含义却是非同小可,纪烟岚听的心中温暖,于是连连请酒,舜易与卫九幽也是各自暗赞,直叹陈景云运气太好,竟然得此良友。
月朗星稀之时,造化秘境的大门轰然打开,志得意满的陈观主大笑着走了出来。
一直操纵大阵遮掩天机的聂婉娘当先迎了上去,只是乍一见到师父重又霜白的鬓发,不由得悲从中来,一时哽咽不能言。
“多大的人了,怎么还是这么爱哭?今次一时贪心,所窃天机太多已至承了因果,不过莫要忧心,你当为师的造化境是假的吗?”轻声安慰了弟子几句之后,师徒二人便也移步草亭。
看着陈景云故作无事的笑容,纪烟岚只觉胸口一疼,想要出言责怪几句,但却终究没有说出口,强作欢颜地吩咐苏凝碧母女整备宴席。
“伤了本源了?”文琛一脸担忧地问道。
“不过些许寿元而已,它日自能补回,不碍事的。”陈景云丝毫不以为意,反而催促聂婉娘赶紧拿酒出来。
见他似乎并无大碍,众人这才放下心来,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文琛又提议要见识一下陈景云此番锻造的重宝。
岂料陈景云今次却小气的紧,任凭文琛等人怎样的威逼利诱,就是不肯把宝贝拿出来,说什么宝物有灵,不易沾染主人以外的气息。
面对着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陈观主,几人虽然恨的牙痒,但也无可奈何。打又打不过,拼酒也不是对手,只得强自压下窥宝之心,陪着陈观主一同开怀畅饮起来。
......
草庐之中好似自成天地,并不与外界相通,熏香轻绕时,陈景云今夜又得安眠。
轻轻抚摸着道侣刀削般的脸庞,纪烟岚不禁红了眼眶,知道陈景云今次定然耗损极大,绝不似他口中说那样的轻描淡写。
“也不知道那三样重宝有何稀奇之处,想必品级还要在“苍龙大戟”之上,只是因何没有天劫降下?莫不是冥冥天意对灵宝失了感应?
舜易老哥应该是知道的,方才酒醉之后听他说了句——‘三个混账小子也不知道修了几世的福气,竟能拜到这样的师父!相比于老弟,吾不如矣!’
哼!那三个孽徒!待他们归来之后,定要寻个由头好好教训一顿!”纪烟岚恨恨地想着。
与纪烟岚同样做此想法的自然也少不了聂婉娘,刚刚欢宴之时,陈景云眼底的那一抹疲惫之意还是被她给瞧了去。
“上次师父在与天机子一战之后也曾鬓染霜白,直至后来境界提升,这才补足了寿元,不想今次为了凤鸣他们,竟又不惜动用本源,那可是造化本源呐!用什么去弥补?”
......
陈景云睡的十分安然,他能感受到纪烟岚手上的温润,但是就是不愿醒来。
太累了,好在最后关头还是被他抵住了天意反噬,虽然过程凶险异常,但还不至于万劫不复,而且终究被他得了三件至宝!
这是真正的至宝,绝不是需要数量叠加并且辅以法阵的成套灵宝可比,尽管威能不及“惊云刃”和“浮生大盘”,但却胜在初成、无主,正合三个弟子分魂化念炼做分身。
累是真累,寿元也真的损耗了一些,不过修为与境界犹在,而且通过这一次的试探,他已经触及到了那道冥冥之中的天意枷锁。
“不敢再去挑拨了,至少现在还需委曲求全,待到日后吧,日后只需再创《黄庭元功》,想必就能有些“较力”的本钱了......”
睡梦之中,陈景云的一点不灭真灵犹自思来想去,恍恍惚惚间,不觉已是数日。
“何事如此吵闹?哦!原来是婉娘在教训三个师弟,这臭丫头,下手也没个轻重......”
“谁又惹到小灵儿了?怎么哭哭啼啼的没完了呢?瞧把这孩子给委屈的......”
“咦?我的乖徒孙怎么也跟着哭起来了?这还了得!”
聂谪尘的一声哭嚎彻底把陈景云从光怪陆离的梦境中给拉了回来,“蹭”的一下自塌上跃了起来,闪身就出了草庐,倒把纪烟岚给吓了一跳。
一手抱着扑进自己怀里的小徒孙,另一只手抵着季灵的额头,不让她把眼泪鼻涕蹭到自己身上,再看一眼跪在自己面前的几个弟子,陈景云不禁哈哈大笑。
眼眶红红的柴斐修为提高了不少,虽然未至七转巅峰,但也相差不远,身形也不似以往那般痴肥,想必一直在用功修行。
聂凤鸣与程石、袁华则是模样凄惨,鼻青脸肿不说,连身上的道衣都是一条一条的,三人一见师父终于不再昏睡,大喜之余,全都把头磕在了地上!
第二百三十节 排兵布将
徒子徒孙们齐聚膝前,陈观主自是老怀大慰,环视一眼之后,挥手拂起了众人,又一脚把腻过来的灵聪兽踢到一旁,这才笑问道:“小倾城呢?怎么不见她来抹眼泪?臭丫头的哭功可是不在她五师叔之下。”
见师父问起自己的弟子,正在整理衣冠的聂凤鸣连忙近前回道:“弟子等人途经上京城时,倾城忽然对那座‘皇极苍生大阵’生出了感应,说是可以借助皇道气运提升修为,于是弟子便允她在京师逗留一段时日。”
陈景云闻言收起笑意,冥思数息之后,叹道:“唉!时也,命也!小丫头本就是正统皇族,有此机缘倒也说不上坏,如今能与皇道气运相合,修为当可突飞猛进。”
听罢此言,聂凤鸣暗道一声不好,急忙追问道:“弟子愚钝,还请师父明言。”
“哼!你们呐,从来只爱修习武法,全把天心妙术放在一旁,倾城丫头一旦得了皇道气运,从此便轻易离不了天南疆域,此乃天数,实难更改......嗯?现在知道着急了?晚了!”
抬指将已经架起遁光的聂凤鸣定在半空,陈景云复又笑骂道:“你是猴子怎地?还能不能有点儿大能境修士的样子了?天数又如何?为师逆天之事做的还少吗?”
一听自家师父又从嘴里蹦出了“逆天”二字,聂婉娘等人不由齐齐变了脸色,之前就是因为逆天锻宝窃了天机,才令恩师两鬓染雪且还昏睡三日,众弟子如今早成了惊弓之鸟。
“全都摆出这副鬼样子给谁看?此事又不急于一时,留待以后再说吧,何况即便咱们日后举家迁往海外,天南这边仍需有人镇守,只是有些委屈了我的乖徒孙。”
听完了陈景云的解说,众亲传这才心下稍安,见师娘一脸无奈地站在师父身后并不言语,聂婉娘只得摆出宗主的威严,言道:“没事儿的全都散了吧,宗门事务堆积如山,一个个的怎么还在这里偷懒?家里的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一听聂婉娘开始赶人,彭逍与孟不同立时面露苦相,他们两个岂非正是聂婉娘口中的闲人?别人都是许久未曾归宗,自然可以留在后山欢聚。
看着可怜巴巴的两个徒孙,陈景云不由心头火起,哼道:“干什么?宗门事务哪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处理完的?今日谁都不许离开,好不容易团圆一次,合该热闹一番。”
得了师祖的吩咐,彭逍与孟不同立时喜不自胜,连忙嘻嘻哈哈地跑到陈景云身边,聂婉娘则是仰天长叹,深感无力。
坐在草亭中看热闹的舜易、文琛等人此时也都放下心来,三日的沉睡对于大能境修士来说可是极不寻常的,由此也能推测出陈景云之前确实已经到了身魂俱疲的境地,不过现在看来,确实已无大碍。
鸣潭长响,笑声一片。
三十几人的欢宴场面当真热闹非常,这是真正的精华齐聚、满门和顺,看着骑在灵聪兽背上四处混吃喝的聂谪尘,陈观主心中的畅快之意再难抑制,哈哈大笑着便与老友拼起酒来。
还没有行过拜师礼的岳三斤被袁华给擒在了身旁,眼见着绝世佳肴就在眼前,这个一向自来熟的小子再也顾不上其它,埋起头来就是一阵大快朵颐,还别说,倒是真有一些亲传弟子的本色。
刚刚踏足修行界的岳三斤此时仍是懵懂无知,并不知道眼前这些和蔼可亲的长辈们代表着的是一股什么样的力量,更不知道这股力量会在将要到来的暴风骤雨中掀起怎样的狂澜!
......
欢宴之后,余味绵绵,疏忽又是数日。
其间陈观主除了偷偷摸摸地带着三个初入大能境的弟子跑去造化秘境授以至宝外,余下的时间就只剩下了烹茶煮酒、对月当歌。
因为不愿两位老友过早地参与到纷争里面,陈景云便在约期将至之际“撵走”了文琛与昙鸾,不过撵人的过程可算不得好,非但搭上了诸多珍奇灵草,更是被恶尼顺走了一根“混沌琉璃树”的枝杈。
今次要来天南“一游”的北荒大能着实不少,陈景云虽不在意,众亲传却需做到知己知彼,手里拿着那封联名拜帖,聂婉娘一个个地念出了上面的名字。
天机阁来了迟问道、韩剑平,紫极魔宗来了玄悲子与玄成子、玄坤子三人,遁世仙府来的则是风栖白和齐道痴,最后还有莲隐宗的花醉月与龚晁。
除了这九位北荒大能之外,拜帖之外还有一位,那便是威压妖、魔两族万年之久的天机老人,这一位可不是聂婉娘等人可以筹谋算计的,自有陈景云出面应对。
耳听得大师姐口中这些成名已久的北荒人物,聂凤鸣与程石相视一笑,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抹狠厉之色,早就想要凭着一身武法会尽天下豪雄了,今次正可再扬闲云一脉的威名!”
袁华同样目露精芒,轻轻一摇手中的羽扇,笑道:“迟问道与玄悲子、风栖白三人好歹也是一宗之主,想必还会顾及些颜面,龚晁这些年得了观里不少好处,因此只是个添头,所以咱们第一场要应付的不过五人而已。”
聂婉娘闻言微微颔首,言道:“有事弟子服其劳,五人之中唯有花醉月是奔着师娘来的,她的修为又高,因此便由我出手落其面皮,余者之中你们各选一个对手,剩下的那个同样交给我。”
大师姐既然已经定下了调子,旁人岂敢说不?袁华思虑一阵,分派道:“齐道痴素来谨慎,行的又是诡秘之道,合该被二师兄以正破邪。”
“不错,师父赐下的‘雷炎枪’善能破除一切鬼蜮幻法,齐道痴此番遇上了我,那便合该他走霉运了!”眉心处雷炎一现,聂凤鸣满脸的自信。
袁华接着又道:“玄成子心机颇重,就交由小弟出手,而玄坤子素以凶悍霸道自居,不若就让三师兄一解手痒,也好叫他知晓何为刚猛无铸霸凌天地!”
一句话说到了程石的心痒处,他的“玄罡锤”乃是世间一等一的刚猛至宝,最善与敌对轰。
“至于天机阁的那个韩建平,此人虽然声名不显,但却绝非易予之辈,就有劳大师姐出手应付了。”
见袁华三言两语把事情分说了个清楚明白,聂婉娘满意地点了点头,而后正色道:“既然师父欲要立威,咱们这第一战便务求全胜,到时迟问道与风栖白等人必定骑虎难下,他们若要邀战时,出手的可就不是咱们了。”
只要一想到后山草庐中不时传出的清脆剑鸣,殿中众人皆不由打了一个寒颤,纪烟岚这几日杀心大炽,后山的一亩三分地几乎无人敢去。
因为心怀愧疚之故,坐在一旁的季灵和柴斐一直不敢做声,聂婉娘见状柳眉一挑,训斥道:“修为不够日后努力便是,装什么缩头鹌鹑?今次一众北荒大能定会带来不少门人弟子,他们若是出面邀战时,便由你们两个出手打发。”
一听说自己也能为师门出力,季灵与柴斐的脸上立时就有了笑模样,心里更是打定了主意,怎也要一人战上个十场八场。
似这等宗门大事,几个小辈自然只有旁听的份,不过即便只在一旁听着,彭逍等人也都觉得一阵心驰神往,只恨自己修为不够,无法参与其中。
......
鸣潭边上的舜易此时已是满头大汗,待到陈景云一子定乾坤后,只得颓然认输,恨恨言道:“原来以往都是你在有意相让,如今起了争斗之心,终于不再弄虚作假了吗?”
陈景云闻言嘿嘿直笑,算是认下了此事,这一下又把舜易给气乐了,瞥了一眼头顶的辰翠灵峰,没好气地道:“老的精于算计,小的也都不是省油的灯,老龙怎么就鬼迷了心窍,居然一头钻进你们这个狐狸窝!”
“哈哈哈!狐狸窝就狐狸窝吧,小弟只恨门下弟子们心机太少、智谋太薄,若是个个都能像婉娘和小四一样,我便是今日就到那条通天之路走上一遭又何妨?”
“唉!任凭修为再高、气运再重,古往今来但凡上了那条路的又有谁人得还?当年若非恰逢角宿抬头、青龙降灵,老哥我也绝难逃脱,即便如此,不也落得个肉身陨灭,只留一点真灵......”
虽然明知绝难打消陈景云心里的念想,舜易依旧想要出言相劝,只是话没说完,他自己居然已经陷入到了长久的追忆当中。
陈景云见状轻叹一声,也不去惊扰舜易,而是在一旁烹起了灵茶,修为越高,神思便越是清明,天机老人心有牵绊不惜自囚分魂,他又如何感觉不到心底那种隐隐的渴盼?
“好在自己的一颗心大半都在人间,所修的《黄庭经》又霸道异常,只需默诵经文,管你什么心魔诱惑,全都需要服服帖帖。”
想到此处,陈观主不禁又自得意起来,虽然修为不如天机子,但是论及身心自在,天机子怕是拍马难及。
淡淡的茶香渐渐弥散,陈景云捻起茶杯细细品味,涩味回甘,唇齿留香,正是人间才有的味道......
第二百三十一节 只待明日
虽然心里极不情愿,但是在收到了陈景云骂骂咧咧的传讯之后,苍山大营的大总管柴二蛋也只能带着众多牛家村高手返回了宗门。
云哥儿的老拳可不是那么好挨的,真惹恼了谁也得不着好,其中又属牛大壮跑的最快,少年时的惨痛教训他可是至今记忆犹新。
苍山大营被柴二蛋经营的不错,各处殿宇虽然并不如何华美,但却处处透着一股朴实、肃杀之意。
带着纪烟岚和一众弟子来在了此间,以道念观瞧了一阵,陈景云不由暗自点头,挥手撤了接天连地的禁光之后,便往中央大殿行去。
“你们柴二叔倒是大气,记得上次来时地上还没铺就这些珍稀的皮毛,啧啧!瞧瞧这些包了火蟒皮的桌椅,端的是好享受。”陈景云一边夸赞,一边坐在了大殿首位。
众人闻言皆笑,依着次序落座之后,坐在陈景云身边的纪烟岚没好气地道:“二蛋这些年一直为宗门驻守大苍山,可谓劳苦功高,怎么就得不到你的几句夸赞呢?你看今次把他给气的!”
“哈哈哈!他是个什么脾性我会不知?轻易夸赞不得,一夸就会上天,改日请他喝一坛灵酒,再听上一顿牢骚便是,到时什么怨气也都消了。”抬手接过季灵奉上的灵茶,陈景云大笑言道。
说笑一阵之后,聂婉娘从旁言道:“弟子等前日定下的对敌之策想必您已知晓,不知可有什么不妥之处?还请师父指正。”
拿眼扫了几个弟子一眼,陈景云微微摇头道:“若依常理,你们的定计倒也不错,只是有些错估了人心,玄悲子、风栖白之流算计天南已久,又岂会在意什么身段面皮?”
听了陈景云的解说,聂婉娘与袁华相视一笑,后者放下茶盏,言道:“师父所言甚是,弟子也觉得前日的筹谋太过肤浅,因此又与大师姐暗中定下了另一个策略。”
“哦?说来听听。”陈景云含笑问道。
袁华见问轻摇羽扇,嘿嘿笑了几声之后,便从口中吐出了两个字——“无礼!”
“哈哈哈......!不错、不错!咱们闲云一脉在人家北荒高士眼中一直都是不入流的化外野人,所凭也不过是些蛮力罢了,岂非正该蛮横无礼?”
虽然不太明白袁华所说的“无礼”是个什么章程,但是聂凤鸣等人却都从师父的笑声里听出了无尽的狂傲之意,于是个个目露凶光,只待明日好好大战一场!
......
当紫极魔宗的穿云魔城、遁世仙府的遁世巨舟以及莲隐宗的遮天莲台一同来在天机阁时,迟问道难得地安排了一个迎接场面,更将诸位大能引至了方寸崖。
天机老人正在侍弄灵植,见到众人联袂而至,于是笑呵呵地放下手中的花锄,指了指身边这些并不出奇的花草,示意几位人族大能接手。
玄悲子等人虽然哭笑不得,却也只能撸起袖子进到园中侍弄,且还不时对着那些寻常灵植赞叹出声,都说此乃当世珍品。
足足在园中摆弄了小半个时辰,天机老人才招呼众人一同饮茶。
待见到天机老人那副抠抠搜搜的珍惜模样之后,众人皆以为自己将要喝到当世一等一的灵茶,岂料灵茶入口,却只与“刷锅水”无异。
“呃——,好茶!前辈这茶已得世间真味!”
“嗯!栖白道友所言不虚,不想天机师叔这里竟有此等圣品!”
“是极、是极!”......
耳听得众人的恭维之言,天机老人不由捻须大笑,笑罢言道:“那是自然,前次老夫只用了一杯灵茶就从闲云子那里换来了两瓶绝品丹药,那小子身为丹道大家,眼光见识自然不俗。”
“师尊说的是,迟钰师侄得了那两瓶丹药之助,如今的修为已经臻至半步元神境巅峰,且还神魂无漏、识海圆融,三五年内当可渡劫破境。”说这话的正是身着灰色麻衣的韩建平。
迟问道闻言面露得色,玄悲子等人也都出言恭贺,还说是那闲云子占了天机前辈的便宜,似这等可以提升大能境修士心境的灵茶,岂是区区丹药可比?
同来的林朝夕此时一脸的古怪,不管别人怎么说,反正他手里的那盏灵茶却是无论如何再不往嘴边送,太难喝了!其中的苦涩寡淡几乎令他五脏纠结。
眼见着天色渐晚,玄悲子轻咳一声小心问道:“明日就是百年之期,那闲云子又说会带着门下弟子在大苍山中迎候咱们,却不知师叔这里可有什么交代?”
天机子闻言摆了摆手,哼道:“老夫此去只为重游故园,可不是陪着你们到天南打劫的,因此莫要问我,而且我也并不与你等同行,免得那小子说我以势压人。”
见天机子提到陈景云时语气甚是亲切,在场诸人立时心下暗惊,玄悲子干笑几声,言道:“我等此去一则为了游历,再则便是探寻祖庭遗迹,天元之地可不是他闲云观一家的”
风栖白接话道:“玄悲道友言之有理,只是那闲云子素来行事乖张,纪烟岚又有‘血手’之名,他们此番在大苍山中摆下阵仗,想必是有阻止我等之心。”
见他二人言语之间颇多忌惮,一直默不作声的花醉月不由冷笑出声,言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又何必遮遮掩掩?前日我文琛师弟折返宗门,所乘的便是一座全由涅槃灵土铸成的莲峰,此峰高不下三百丈,其上方圆更广。”
出言一出,众人眼中尽皆精芒大盛,就连一直老神在在的迟问道都不由皱起了眉头,涅槃灵土非比寻常,乃是各宗极力搜刮之物。
“行了行了,既然早就动了贪心,那就各凭本事吧,有老夫在,那小子还不至于对你们妄动杀机,而且人家今次用的乃是阳谋,你们若是过不了大苍山里的那一关,又有什么颜面去往天南?”
得了天机老人的保证,除了花醉月以外,将要前往天南的诸位北荒大能全都松了一口气,他们九人并非一心,若是陈景云无所顾忌亡命来杀,除了同门之外,旁人会否出手相救还在两说。
“唉!都说江山代有才人出,可叹这些小辈们的心性竟是一代不如一代,放眼当世,也只有那个小肚鸡肠的小子才能给自己带来一些惊喜吧。”
心中喟叹一声,天机老人便失了继续谈话的兴致,之前又说了不与众人同行,于是便牵出那头倔驴,却是他的坐骑脚程太慢,需得先行一步。
玄悲子等人面面相觑,恭送了天机老人之后,只得各自返回了宗门驾辇,一夜无话,只待明日。
第二百三十二节 轻云台上迎恶客
盈空瑞霭簇纷纷,灵禽野鹤舞翩翩,响晴薄日,群芳吐蕊,苍山大营许久不曾如此的安宁静谧,怎奈北荒之人今日将至,因此这样的祥和景象也只能是昙花一现。
陈观主今日难得地勤快,眼见着大日升腾朝气蓬勃,他只大袖一挥,就在半空中凝出了一片百丈轻云,又以法阵定住八方云角,于是一方看似轻薄实则坚韧异常的云台便已勿自成型。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等待,天风吹动了青色衣衫,却吹不动几人的战心,百年的光阴仿若江水奔流,其间经历了多少曲折险阻!
又自站了一会儿,感慨了一阵的陈观主不由故态复萌,摆了摆手,示意众弟子各自随意,之后就摆出了那把平素不舍得用的躺椅,居然斜卧其上哼起了小调。
聂婉娘等人自然认得眼前这把躺椅,知道师父今日将之请出,实是打着在祖师灵猿子面前显摆的心思,于是便都嘻嘻哈哈地陪在左右,只是众人眼中的那抹戾气却是无论如何也收敛不住。
强装出来的风轻云淡又岂能瞒过纪烟岚的眼睛?众亲传平素压抑太久、藏拙太甚,往来南北之时也都无法做到随心所欲,不过自今日起,众人终于可以肆意施展一身所学!
......
巳时将至之时,北方天际处忽地传来了一声驴叫,紧接着的便是天机老人的笑骂声,却是他的那头倔驴实在不堪,此时正梗着脖子往后倒退。
知道这位北荒人族第一人近来总是特立独行,否则也不会把个破园子和一些烂茶叶当成宝贝,因此见他骑着驴子独自前来,陈景云居然丝毫也不奇怪。
纪烟岚等人则是神情各异,季灵更是“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想不到这位传说中的人物因何会以此种方式出场。
如此又过了好一会儿,那头倔驴才载着天机老人来在了云台,陈景云带着众人上前相迎,刚要说几句“恭候多时”之类的废话时,却听天机老人呵呵笑道:
“收了那些虚头巴脑的恭维,老夫此来只为重游故地,别的一概不管,可说是当世一等一的佳客。”
见天机老人说的有趣,陈景云也自大笑,笑罢揖手道:“我就说嘛,前辈是什么身份,又岂会在意小辈间的争斗?既是佳客,便需好好款待,烟岚,我看天机前辈此时已是人困驴乏,还不快快整备宴席。”
“嗯!你这小子最是知情识趣,宴席就免了吧,听闻你闲云观中有一种名为‘瑶华琼浆’的美酒,不要小气,多拿几坛出来给老夫解馋。”
陈景云闻言自是从善如流,刨去立场不谈,眼前的天机子绝对是一位当世妙人,于是一边为他引荐自己的几个弟子,一边凝云成案亲手奉上蓬莱佳酿。
天机老人目光慈祥,笑呵呵地接受了聂婉娘等人的见礼,似是心中早有定论,而后满饮了一盏杯中灵酒,这才言道:
“妙极,妙极!闲云一脉当真气运隆昌,难怪你要摆开这般阵仗,原来是要为门下弟子扬名。”
“扬不扬名的倒在其次,晚辈这一脉所修乃是武法,因此最是受不得气,玄悲子等人存心不良,多年来一直算计不断,真当我闲云观是好欺辱的吗?”
说到最后,陈景云语气转冷,愤愤之意溢于言表。
“莫要说这些有的没的,你的的几个弟子都很不错,神魂坚韧、根基牢靠不说,且还个个身怀重宝,只是戾气稍稍重了一些,这也无妨,终究是我人族天骄。”天机老人语带赞许地道。
话语里打了个机锋,探知天机老人今次当真不会参与其中,陈景云重又露出了笑意,言道:“前辈神目如电,自能看出几个小辈的根底,得亏人族圣贤庇佑,几个逆徒也算是有所成就。”
“当年与你交手之时,老夫就已经领略了武法的玄奇,内外圆融得天独厚,自然可以不惧‘混沌流毒’的侵袭,说说吧,你闲云观这些年可是将诸多上古遗迹尽数收入了囊中?”
“哈哈!晚辈性子懒散,又一直沉心修行,因此都是弟子们在操持这些琐事,婉娘,你是当代宗主,就与天机前辈好好说说吧。”
得了陈景云的吩咐,聂婉娘嫣然一笑,恭声道:“回前辈的话,闲云观这些年确实在九地之下得了不少好处,否则也无法支撑起偌大的宗门,怎奈那些上古遗迹泰半已经衍化成了绝世凶地,若要破之只能行水滴石穿之法。”
天机老人微微颔首,叹道:“上古天元何其繁盛,随便一个顶级宗门都堪比如今的中州五大宗门,各宗杀到最后尽皆动用了最强杀阵,天倾之后又经万载沉浮,衍生出一些凶地也是正理。”
聂婉娘闻言拱手一礼,之后问道:“晚辈这里尚有一事不明,想请前辈解惑。”
“既然喝了你家的灵酒,所谓吃人嘴短,老夫便允你一问。”
“我闲云观修士多年来一直四处探查,却也只是发现一些人族宗门的残存遗迹,其间竟没有寻到一处妖、魔二族的上古遗迹,此事着实令人费解。”
“哈哈哈!你这丫头定是在与东西两荒的交易中得了不少好处,否则也不会有此一问,不过此事说来话长,也是老夫平生最最得意的一段过往,今日不提也罢。”
心里暗骂了一句“老贼实在可恶”,聂婉娘脸上笑意不减,躬身一礼之后便退到了陈景云身后,天机老人刚刚故意透漏出了一些端倪,却又欲言又止,想必不是挖坑便是织网,此时正该闭口不言。
看了一眼师徒二人如出一辙的可恶笑脸,天机老人不由得抚掌大笑起来,笑罢指着陈景云道:“若论言传身教,老夫差你太多,罢了罢了,改日我便好好给你们师徒讲一讲那段三族秘辛。”
“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听了陈景云文绉绉的回话,天机老人面露莞尔之色,扫了一眼北方天际处便不再言语,而是做出一副看戏模样。
因为无法施展造化境道念,因此陈景云并未感知到千里之外的异象,不过一见天机老人的举止,心中自然有了明悟,于是长身而起,负手而立。
纪烟岚等人见他如此,便也随在左右,只有季灵眼珠一转,径自来在天机老人身边开始斟茶递酒,且还露出一脸的崇敬之色。
......
百十名北荒高手乘着迟问道御使的遁云飘然南来,原本打算乘坐驾辇以增威势的,怎奈天机老人都只是骑着倔驴南去,他们又岂敢大摆排场?
大苍山的景致在诸位北荒高士眼中实在不值一提,因此众人也都没有观赏的心思,如此一路无话,直到玄悲子等人以道念察知了那片偌大的云台。
第二百三十三节 跳梁小丑自来投
书接上文。
却说诸位北荒高士所乘的遁云倏忽间已经临近云台,待见到陈景云与纪烟岚带着六个弟子立身相迎时,众人尽皆面露笑意。
这才对嘛,莫说北荒与天南如今还没有彻底撕破脸皮,就算是两家已经势同水火,但是既然己方提前递上了拜帖,你闲云观也给了答复,那么该有的礼遇就不能少。
迟问道与玄悲子、风栖白三人身为一宗之主,自然要在心中准备一番说辞,至于莲隐宗的花醉月与龚晁,两人一个面色冷峻,一个目光闪躲,想必是各安心思。
众人此时全都等着陈景云当先说话,只要有了开头,无论好坏,都可以相机而动。
“数月前乍闻北荒高士欲要驾临闲云观,贫道心中不胜欢喜,因此早命门下弟子穷搜天南、遍寻奇珍,怎也要令诸位高士满意而归才好。”
见陈景云说的客气,迟问道等人皆觉心中受用,正要打个哈哈恭维几句时,却不意人家仍有下文,旦听陈观主继续言道:
“不过嘛,你们中州有中州的规矩,我天南自然也有天南的法度,一些徒有虚名之辈可当不得我闲云观的座上宾。”
此言一出,北荒众人尽皆变色,就连一直含笑饮酒的天机老人都不禁面露诧异之色,没想到陈景云今次居然如此直截了当,竟连一些场面功夫都给省了。
因为天机老人就在对面的云台上饮酒,已至迟问道不敢擅自出头,于是轻咳一声,示意身旁的玄悲子当先开口。
玄悲子敛去眼底的寒芒,哈哈笑道:“闲云道友此言差矣,中州乃是所有人族修士的中州,五大宗门不过是代为统御罢了,天南更是北荒各宗的祖庭所在,可不归你闲云观一家独有。”
陈景云闻言也笑,并不答话,而是转头对袁华道:“知著,你不是一直对紫极魔宗的诸位高人十分仰慕吗?今日机缘到了,怎么还不出头?”
见陈景云直接无视了自己,玄悲子立时阴下了脸,想要再说话时,却见袁华已经笑呵呵地踏步上前,于是冷哼一声,言道:“既如此,切磋几场倒也无妨,千残,你去领教一下闲云观高足的高深武法,记得留手!”
言罢心念一动,竟也如陈景云早前那般,在半空中凝出了一片暗青色云台,之后与一众北荒大能各自落座,其中的针锋相对之意不言自明。
玄悲子方才把“记得留手”四字说的极重,风栖白等人闻之,尽皆目露玩味之色,更加无人出言阻止,都想看看闲云子的弟子到底有什么厉害之处。
需知任千残的修为虽然不及杀千幻,但在紫极魔宗的诸多小辈里面也能排进前五,为人更以阴狠毒辣、残忍好杀著称。
看着眼前这个戴着狰狞鬼面的矮矬修士,袁华脸上寒意渐生,语带不耐地道:“你是旁人眼中‘残魔’,在本尊这里却只是跳梁小丑,速速滚回去吧!”
任千残闻言桀桀怪笑,一抖手中的魔幡,指着袁华道:“区区‘笑脸阎罗’也敢妄自称尊,今日便叫你知晓何为天高地厚!”言罢舞动魔幡,立时就有阵阵阴风自内中席卷而出。
袁华早就对任千残动了杀机,这才出言相激,此时见他入瓮,不由冷哼出声,手中羽扇一挥,寒声喝道:“找死!”
言方起,战已止!
袁华周身气机乍现,立时惊了原本安坐云台的诸位北荒大能一个激灵,玄悲子并同玄成子、玄坤子豁然起身,刚要出言喝止时,却见任千残已经与他的那柄魔幡一同化作了齑粉!
“意御天罡、道念碾压!你是元神境!”
“小子!你竟敢下此毒手!”
“先是刻意隐藏修为,进而爆起杀人!其心可诛!”
笑吟吟地对三位暴怒的紫极魔宗大能拱了拱手,袁华不疾不徐地言道:“任千残不听我言,敢对大能境修士出言不逊且还当先出手,本尊将其灭杀有何不妥?”
想到袁华与任千残之前的对话,玄悲子三人立时语塞,袁华既然敢在这种场合以“本尊”自称,那便已经亮明了身份。
修行界中自有规矩,狮子与老虎可以相互撕咬、退让,却绝不容许兔子跳出来挑衅王者的威严。
看了看一脸风轻云淡的袁华,再看看对面云台上正与弟子说笑的陈景云,风栖白等人皆不由胸口一闷,他们自问已经对闲云观一方的实力了如指掌,却不意遭此当头棒喝。
又想到袁华在陈景云的几个弟子里面只排在第四位,于是就连练成了第九式“太上忘情剑诀”的花醉月都不觉有了颓然之感,冷寒晴受心魔所困,她逸莲峰若想再出一位大能可说是难上加难。
就在众人心思百转之际,已经压下了怒火的玄成子当先言道:“任千残咎由自取,合该身死当场,天南一域不愧为一方宝地,闲云观再出一位元神境修士,此乃人族之幸。”
闻听此言,原本有些沮丧的一众北荒大能立时重又变得目光灼灼,袁华的心中则是冷笑连连,暗道:“这些北荒高士莫不是被猪油蒙了心?居然能被这样粗陋的挑拨之言引动贪念。”
就在袁华欲向玄成子出言邀战之际,却不意早已压制不住火气的玄坤子忽地高声喝道:“袁知著,既然你已经踏足了大能境,本尊便不算以大欺小,不若你我战上一场!”
袁华心里自然是一万个愿意,想想又觉不妥,毕竟之前已经说好了,这玄坤子要留给程石试手,于是故意皱起眉头,眼底却闪过一抹窃喜。
玄成子的心神一直都在袁华身上,见他眼神有异,立觉不妥,心道:“玄坤这蠢材此时邀战,正中了人家的下怀,眼前小贼诡计多端,恐怕不是蛮力可以对付的。”
于是不待袁华出言应战,玄成子从旁抢言道:“袁华道友身为武尊亲传,一身修为定是惊世骇俗,贫道自知不是令师的敌手,又不愿错失一窥高妙武法的机会,因此想与道友切磋一番。”
玄坤子对师兄玄成子似乎颇多敬畏,闻言只得闷声落座,袁华目的达成,也不愿再生变故,一摇手中羽扇,朗声道:“既如此,那就请吧!”
“可恶!不想这小贼的目标竟然是我!”见袁华答应的如此痛快,玄成子的一张脸立时阴沉了下来,这位魔门大能一向自诩足智多谋,不料今日竟被袁华的一个眼神就给算计了。
恨心已起多说无益,玄成子心念一动,那件助他成名的重宝“天魔散魂幛”便自天灵跃出,散魂幛望空一展,内中立时冲出了一颗狰狞鬼首!
第二百三十四节 袁小四自投罗网
元神境修士含怒出手,威势自然非同小可,天地变色、鬼哭神嚎亦不足以形容!
眼见着玄成子出手便是夺命魔音,玄悲子连忙御使云台后退十里,迟问道等人亦是出手布下禁光,区区魔音他们自是不惧,但却足以伤到身后的门人弟子。
自从当日在莫归山中吸纳了合欢宗满门魔修的精魂气血,玄成子的这件“天魔散魂幛”已经有了进阶之势,所御鬼首虽然缩小到了不足百丈,但却更加凝实凶悍。
袁华对此怡然不惧,手中羽扇连挥,道道罡风随之呼啸纠缠,竟在半空中凝成了一只青灰色灵猿。
灵猿的身形虽然不如鬼首那般巨大,但却敏捷异常,纵跃扑击之时犹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细一观瞧,那灵猿施展的居然是闲云观的看家本领——通背猿形拳!
陈景云当年就曾说过,几个亲传弟子里面,就属袁华与其师祖灵猿子最是相像,袁华今次悟透了武道真意继而踏足八转境,若是单以肉身战力而言,怕也只有惯善炼体的程石可以与他相提并论,聂凤鸣则要稍逊一筹。
眼见着自己赐下的“万化随心扇”在弟子手中发挥出了应有的威能,陈观主不由得老怀大慰,顾盼之间,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除了一众亲近之人,没人知道袁华竟将一件至宝整日拿在手中,“万化随心”配上袁华的智计百出,可谓相得益彰。
陈观主慧眼独具、授徒得法,善能扬长避短,确实不是浪得虚名。
此时再看场中,旦见那只灵猿拳来腿往、纵跃伏低,任凭鬼首喷云吐雾、来回撕咬,它却只如闲庭信步般一沾即走,不片刻,竟将鬼首上的眼耳口鼻尽皆打爆撕裂!
按说玄成子御使的鬼首乃是死气凝结,本不该惧怕这些攻击,怎奈罡风所化的灵猿体内竟还充斥着至阳至刚的雷霆之力,于是一通暴打之下,鬼首已经明显有了颓势。
玄成子此时也顾不得心疼灵宝,身为一方大能,自然不只这一种手段,心念一动,召回了已是千疮百孔鬼首,扬手就把一张烙印了无数阴毒符咒的短弓执在了手中。
搭手弓弦,运念于无,阴邪之气聚而成型,霎时便有十几只暗青色符箭没入虚空,符箭诡异,一时居然隐匿无踪。
天心妙意端地了得,符箭一出,袁华的灵台立生警兆,就好似走夜路的旅人发现自己被十几只饿狼盯上了一般,饿狼潜藏于密林之中伺机而动,令人不得不小心防范。
不过这也无妨,只需身着“铁衣”即可!闲云观的一众亲传弟子何时缺过护身之物?袁华心念一动,立时在指间与眉心御出了大把的防御灵宝。
眼见着袁华催动十几样灵宝将周身上下护持的密不透风,玄成子虽然恨得牙痒,却也无可奈何,人家的师父乃是炼器大家,旁人如何比得?
这就有意思了,别的修士顶多能将护体灵光凝成“龟壳”,到了袁华这里嘛,却把“龟壳”换成了“城墙”,玄成子的十三支“阴神箭”即便威能再大,又如何能够破开这样的防御?
心头没了警兆,袁华不由得意起来,有一个把弟子们的性命看得比什么都重的师父,实乃世间最大的幸事!况且即便别人家的师父同样这般爱惜弟子,却又到哪里淘换如此多的灵宝?
此时一见玄成子又在眉心处释出了一本透着诡异气息的书册,袁华抬手就打出了一十二面“元辰镇魔镜”,心道一句:“比拼法宝?四爷还会怕你不成!”
“绝阴册”出天昏地黄,四面八方秽风骤起,直扑袁华的护体灵光,此宝乃是玄成子取九地之下的污秽煞气,辅以阴毒魔功精炼而成,最能污人法宝。
怎奈一十二面“元辰镇魔镜”上应天星、中秉正气、下蕴炎阳之力,一切邪秽之物被其灵光一照,皆需退避三舍,袁华趁势顿足上前,就要施展近身武法!
老奸巨猾的玄成子自然不会让对手得逞,眼中精芒一现,稍一闪身,人已消失不见,原本的立足之处却忽地升起了四块黑漆漆的巨大石碑,袁华一个躲闪不及,竟被困在其中。
“哈哈哈!袁华小友,且请试一试我魔门的‘四方夺魂阵’!”一见袁华被困,玄成子大笑着现出身形,之后片刻也不耽搁,手诀连掐之下,四块石碑当中立时射出了无数的阴邪法剑!
发觉自己的护体灵光被层层削减,“元辰真魔镜”照出的宝光也被逼到了头顶一丈方圆,袁华心中冷笑,脸上却是变了颜色。
施展看家武法左冲右突了几次竟是未曾建功,被挡了回来不说,慌乱间居然连手中的羽扇都丢在一旁弃之不顾,只是一个劲儿地吞服灵药,免力运使灵宝抵御。
战况就在眼前,即说不上惊天动地,也没有多么的精彩,至少在诸位北荒大能眼中就是如此,倒是那些未至元神境的北荒高手看的心惊胆战。
“袁华小儿不自量力,合该受此教训!想必经此一败,他闲云子也没什么脸面继续推三阻四了。”这是迟问道等人心中的想法,只是再一看闲云观一方的气氛诡异,众人又不禁疑窦丛生。
“闲云子依旧老神在在地眯着眼睛品茶,纪烟岚似乎也不担心弟子的安危,他二人的几个弟子更是对着“四方夺魂阵”指指点点,居然看不出半点儿的惊慌。
而天机子前辈则是面色古怪,是赞许?是怜悯?只是不管怎么看,阵中这个新进大能境的小子似乎都没有翻盘的可能。”
玄悲子等人虽然心中七上八下,却也想不出袁华还能有什么后手。
“四方魔碑”不愧是紫极魔宗有数的重宝,玄成子方才一番示弱,终于来了个请君入瓮,此时虽将袁华困在了阵中,他却丝毫不敢大意,生恐一个不小心被袁华脱困而出。
如此又过了盏茶功夫,直到袁华的护体灵光只剩了薄薄一层,玄成子这才松了一口气,手上法诀不停,口中朗声喝道:
“袁华小友,苦苦支撑已然无用,你若此时认输,我便撤了法阵,否则四魔夺魂之下,难保不会伤及识海。”
他也不敢逼迫太甚,陈景云与纪烟岚越是表现的轻松,玄成子心里就越是不安,暗道:“若是最后惹得闲云子悍然出手,天机子吃人嘴短,可未必一定会出手相帮。”
被困阵中的袁华此时也觉无趣,“四方夺魂阵”虽说威力不俗,但是他若凭着武道之体硬闯,也未必不能破阵而出,要是再加上道器分身,破此法阵几乎易如反掌。
第一百三十五节 聂二爷悍然邀战
“哼!玄成子,莫不是真的以为将我困在阵中你就已经稳操胜券了?若非不愿久战,我又岂会‘自投罗网’?这样吧,念你也是成名已久的人物,如果此时认输,我便给你留些颜面。”
要是旁人听了这话,想必会以为他是在徒逞口舌之利,至少玄悲子等人看不出此时的袁华还有什么胜算可言。这“四方夺魂阵”乃是魔门有数的杀阵,又岂是一个初入元神境的修士说破就能破的?
别管是真聪明还是假聪明,反正与聪明沾边的人都有多疑的通病,玄成子也不例外。
此刻乍闻袁华之言,这位魔门大能不由得悚然一惊,心说:“事关师门颜面,这个奸猾小儿绝不会无的放矢,莫非是要催动秘术奋力一搏?”
有了这样的猜测,玄成子手上的法诀不由再快几分,一身磅礴的道念也跟着狂涌而出,霎时席卷起澎湃的灵力投入四块魔碑当中,就不信袁华还能翻起什么浪花!
岂料就在此时,忽有一声悠长的叹息自他身后传来,紧接着就是玄悲子与玄坤子的道念传音以及一众北荒修士的惊呼声!
已经将大半心神投入到法阵中的玄成子乍听身后有人叹气,立时惊的是汗毛倒竖,道念回扫,敌踪已明,想要遁身躲闪亦或御宝抵御时,又哪里还来得及?
随后便听“砰!”的一声,玄成子脊背上已经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记老拳,就在身体前扑之时,却不意阵中的袁华猛地向前一冲,居然悍然撞碎了一块失了主人操控的石碑!
闲云武法冠绝当世,一经沾身实难躲闪,一青衣,一玄衣,两个袁华配合无间,此时的玄成子就如风中荷叶来回摇摆,虽空有一身惊世修为竟然无力施展!
“闲云子!这一场是我紫极魔宗输了!”
耳听得玄悲子的一声爆喝,袁华这才停下了手,把手一招,道器分身重又化作羽扇落入他的掌中,之后头也不回,就这样施施然地回归了己方云台。
玄成子的一张老脸此刻已经涨成了猪肝色,仰天长啸一声,就要动用燃元魔功追击袁华!却不意就在此时,忽有一声清脆剑鸣自虚无中传来。
闻此剑鸣,玄成子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原本羞愤难当的胸意被这瓢冷水一泼,也跟着瞬间平复了下来,玄悲子此时闪身挡在他的身前,先是抬手收起了三块魔碑,而后对着陈景云一方扬声道:
“袁华小友所执灵宝既然能在诸位道友的眼皮底下纳迹藏形,想必已经超出了玄阶的范畴,如此才是正理,闲云武尊乃是当世炼器大家,今又独霸天南敛尽上古奇珍,自然可以放手炼宝,因此玄成这一阵输的不冤。”
见玄悲子嘴皮子上下一碰,就把矛头重又指向了上古遗迹,陈景云等人皆觉啼笑皆非。
方才一战袁华看似胜的容易,但是其中的心机、眼光、修为、胆量可是一样不少,又岂是单纯倚仗了灵宝之利?
“哈哈哈——!堂堂魔门大能,没想到竟是个输不起的,玄成子,若是不服,待我与遁世仙府的齐道友切磋之后,顺便再与你战上一场如何?怎也不能让人说我闲云观怠慢了北荒高士。”
聂凤鸣早已战意昂扬,再加上今日没有门人弟子在场,因此言词竟也变得刻薄起来。
此言一出,诸位北荒高士尽皆哗然,玄悲子更是高喝一声“竖子无礼!”,欲要言词还击时,却不意已经压下了怒火的玄成子竟是“呵呵”而笑,道了句“如此甚好”之后,便拉着师兄一同回归了本阵。
一人无礼在先,一人不要面皮的认下了此事,这一下可就有意思了,聂婉娘恨恨地瞥了聂凤鸣一眼,终究没有出言怪罪,程石与袁华、柴斐暗地里竖起了大拇指,至于远处的季灵则是恨不得为二师兄拍手叫好。
陈景云与纪烟岚相视而笑,今日乃是众弟子扬名之战,聂凤鸣的狂傲正好应景,他有至宝“雷炎枪”在手,舒一舒压抑在胸中多年的憋闷之气又有何不可?
迟问道与风栖白等人尽皆面色古怪,一是确定了早前所想,知道聂凤鸣果然也已经成就了元神,心中难免震惊,再一个则是暗自佩服起了玄成子的厚脸皮,见他虽然满身狼狈却能神情自若地向花醉月揖手称谢,皆觉此人不可小觑。
花醉月摆了摆手,示意玄成子不必将方才的相助之事放在心上,当年徒孙步摇仙子身死、弟子冷寒晴走火入魔,花醉月于悲痛怜惜之下大彻大悟,竟被她参破了《太上莲华经》的真意,进而补全了逸莲峰一脉的《太上忘情剑诀》。
忘情剑诀第八式乃是“大千凋敝”,之后当可借法重生,是以她的第九式剑诀名为“一元初开”,乃是直指本性真如的绝妙剑法,借此太上慧剑,花醉月可以明察蛛丝马迹,进而探知人心。
方才袁华之所以故作洒然,实则就是要激得对手出手偷袭,而纪烟岚早已经准备好的那一剑也一定会先一步落在玄成子身上,花醉月察知此事,这才以剑鸣提醒。
不提旁人都在作何感想,且说得了邀战之后,齐道痴立时一脸苦相,居然丝毫也不把聂凤鸣方才之言放在心上,只在那里喃喃自语,说是想不明白聂小友因何要将矛头指向自己。
风栖白自然熟知齐道痴的性子,知他越是做此人畜无害状,心里便越有歹毒的算计,于是哈哈一笑,言道:“齐长老,既然聂道友有意,你便与他切磋一场吧,若有不支速速认输,切不可一味硬撑。”
齐道痴闻言苦笑连连,但是既然宗主有了吩咐,他也只得起身相迎,口中则道:“聂道友身为武尊亲传,一身修为又岂是老朽可以比拟的,万望手下留情。”
聂凤鸣自问没有自家四师弟的心机,因此并不搭话,青衫一摆缓步虚空,一身气机节节攀升,那副堂皇自信的气度即便是北荒众人看了也忍不住侧目相看。
齐道痴虽说体态痴肥、其貌不扬,但是一身古怪的气机却把周身百丈之内的天地灵气都搅的生出了种种诡异变化。
迟问道等人见状无不暗自喝彩,齐道痴最善幻法,此时再将道念融入其中,幻域立成,待会儿一旦动起手来,聂凤鸣必然寸步难行,想要施展近身武法怕是难上加难!
第一百三十六节 一往无前
书接上文。
却说齐道痴小心翼翼地闪身几次,这才立在了聂凤鸣身前百丈之外,心念动时,周身上下宝光浮现,又把一口烙印着无数诡异纹路的古拙巨钟悬在头顶。
似乎如此犹觉不够,竟还催动着一阴一阳两只宝轮护持左右,也不抢先出手,只在原地等着聂凤鸣来攻。
见对手做出了这副小心迎敌状,聂凤鸣眉心处灵光一现,一杆看着并不如何出奇的暗红色长枪就被他握在了手中,之后青衫一摆,举步便往前行。
早就看出齐道痴身外的百丈范围内气机古怪,也知道这便该是袁华口中的鬼蜮幻法,不过那又如何?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要以正破邪,那便需得摧枯拉朽!
天地变色、罡风狂涌!聂凤鸣每行一步脚下都会传出一阵滚雷般的声响,道道肉眼可见的音波涟漪向外层层扩散,所过之处就连虚空都被撕扯出了无数裂隙。
似是被聂凤鸣所携的气势所慑,齐道痴面露惊色且还后退数步,不过心里却在不住地冷笑,聂凤鸣若是倚仗灵宝之威自远处攻伐,他还稍有顾及,此时这样悍勇向前,则是正中了他的下怀!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聂凤鸣一步跨入正在张网以待并且大开方便之门的“幻阴鬼域”之际,齐道痴道念一动,身前的空间忽地景物大变!
天花随降、地涌甘泉,一座紫玉宫阙赫然横陈云端,宫阙之中旎云萦绕、钟磬齐鸣,数不清的妖姬魔女正自追逐嬉闹,更有仙子宫娥婉转起舞。
有诗为证:“幻阴何簇簇,鬼蜮聚丛丛。妖姬弄绮雾,魔女舞香风。满目秀色春意闹,薜萝薄纱遮玉胴!”
却说齐道痴状似畏畏缩缩,实则阴险之极,想到方才袁华施展武法之时周身散出的沸腾气血,已然有了计较。
有道是血气方刚最易沉迷**,于是便当先幻化出了无数令人血脉喷张的妖娆媚物,为的就是引动聂凤鸣的欲念进而坏其道心,用心之毒,尤甚玄成子。
一见齐道痴竟然敢拿这样阴损的法子来对付自己,聂凤鸣不由勃然大怒,非但是他,聂婉娘等人也都目露杀机。
纪烟岚眉心处青芒一闪,“画影龙雀”已经跃然于空遥遥斜指,只有陈景云依旧面带笑意,似乎一点儿也不替弟子担心。
风栖白一见纪烟岚有了动作,哈哈一笑之后,便将遁世仙府的镇宗至宝御了出来,“遁尘截阳尺”望空一横,威势不在“画影龙雀”之下。
此时再看场中,却说聂凤鸣乍一踏足幻域,立时就被无数的莺莺燕燕围拢了起来,妖姬魔女美艳无双,仙子宫娥高傲清冷,狂放的轻解罗衫靠前挨蹭,腼腆的半遮玉面含羞带怯……如此种种实难言表。
面对着眼前的无限春光,聂凤鸣脸上寒意大盛,暴怒之下“雷炎枪”横扫而出,瞬间搅碎了身前的一众红粉骷髅,再于漫天血雨中释出了一记“惊神刺”,早将满堂娇娥斩尽杀绝!
幽风起时鬼哭声声,阵阵女子的悲泣声夹带着靡靡之音灌入聂凤鸣的耳中,娇娥化身鬼物,艳色更胜一筹,凄凄艾艾拜伏于地,素面红衣分外妖娆。
聂凤鸣见状冷笑连连,哪里在乎什么楚楚可怜?炎枪望空一指,雷霆之力霎时倾泻而出,电光涌动间,一切阴邪鬼物尽数化为齑粉!
齐道痴暗自心惊,心道一句:“好一个铁石心肠的小子!”,而后道念微动,幻域之中立时景物再变,刀山、火海、孽镜、血池......等等异象一一显化,森罗地狱不外如是。
“修得无惧无畏心,清定真如明光印!齐道痴,你这幻域对旁人或许有用,在我这里却与土鸡瓦狗何异?”
嘲讽了一句之后,聂凤鸣也不施展什么花哨的枪法,“雷炎枪”直直往前一搅,立时自枪尖处爆出一十八道雷炎神芒,神芒如蛟似龙,顷刻间就将眼前的森罗地狱扫了个七零八落。
身随枪走、片刻不停,人枪合一之下,聂凤鸣每行一步便会破去一样幻法,什么天外魔头、九幽鬼物,什么兄弟拦路、家姐喝阻,便是遇上涂山轻歌抱着聂谪尘伏地啼哭,也不能动摇聂凤鸣的正心道意!
一连破去九九八十一重幻境,聂凤鸣的一身气机已经攀升到了极致,手中的“雷炎枪”在灭杀了无数的念魔邪鬼之后,也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
齐道痴此刻骑虎难下,他的大半道念已经与这座“幻阴鬼域”融为一体,如此纠结牵绊之下,一旦幻域被破,等闲就是一个神魂重创的结果。
他又不敢贸然抽离道念,生恐对手循着气机施展念杀之法,方才聂凤鸣的那一记“惊神刺”可是把齐道痴惊的不轻。
“哼!假的就是假的,本尊心中无惧,自能道念通明!齐道痴,你且接我一击!”
就在齐道痴举棋不定之际,聂凤鸣的这声爆喝令他彻底有了决断,把心一横,头上悬着的“落魂钟”猛地光芒大盛,之后居然无视空间上的距离,骤然撞向了几欲刺破幻域的“雷炎枪”!
“当——!”
随着一声惊天大响,“落魂钟”已然裂成了漫天的碎片,不过聂凤鸣的悍然一击也终究被接了下来。
一件上品玄阶灵宝破碎时所爆发的威能到底没有白费,一道诡异魔音直入聂凤鸣的识海,虽然被他的护神灵宝层层削弱,但却未能全数挡下。
这一刻就显出了《九转小黄庭》的神异,诡异魔音刚刚攻入识海,聂凤鸣的泥丸宫立时剧烈地跳动起来,隐在其中的那点灵台玄光就好似炸了毛的泼妇一般,冲上去就是一通撕扯!
一见聂凤鸣止步不前,齐道痴不由心下大喜,“落魂钟”虽好,但也只是身外之物,哪有自己辛苦修来的道念值钱?方才一击非但化解了聂凤鸣的攻势,更使其神魂不稳,这样一算,实在是千值万值。
唯恐夜长梦多,齐道痴赶紧趁着聂凤鸣识海激荡之际自幻域中收回了自己的道念,之后催动一阴一阳两只宝轮上下急斩而出,正是趁他病要他命!
战况诡谲、瞬息万变,原本被聂凤鸣气势所慑的一众北荒高手此时尽皆暗自松了一口气,风栖白与玄悲子等人则是目露精芒,已经做好了应对陈景云和纪烟岚的准备。
“只是闲云观一方的云台上依旧一片祥和,闲云子与纪烟岚也似乎没有出手相救的意思,这个却是奇了......”
就在一众北荒大能心思电转之际,却见原本神情恍惚的聂凤鸣忽地一抖手中长枪,而后就听“叮、叮!”两声脆响,齐道痴的“阴阳**”竟被同时磕飞了出去!
雷炎枪去势不减,“刺啦!”一下划开了少了道念支撑的幻域,枪出如龙、一往无前,一点炎芒径往齐道痴的眉心刺去!
第二百三十七节 何其快哉!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一点炎芒并不如何炽烈,也没有什么威能显露于外,可越是如此,就越能显出聂凤鸣这一击的不俗!
大能境修士身具覆雨翻云之能,等闲出手便是山崩地裂,此为常理,而聂凤鸣能把这一枪的威势敛于一点,已经是得了闲云武法的精髓,不能以常理度之。
此时不光齐道痴变色大变,就连风栖白与玄悲子等人也都心下暗惊,皆道:“闲云武法虽然粗陋,但是所修的蛮力也的确霸道,齐道痴若是生受了这一击,恐怕要落得个受伤的下场!”
到底是成名已久的前辈大能,齐道痴惊则惊矣,但还不到肝胆俱裂的地步,电光火石之间猛然暴退,退势虽然不及聂凤鸣的枪势,但也为自己谋得了刹那的空隙。
“天罗幻身!”随着齐道痴的一声低喝,他只微一晃身,就有一道虚影自其体内悍然冲出,虚影手结法印,迎头抵向了聂凤鸣的雷炎枪!
“噗!”的一声,雷炎枪好似捅破了一层窗纸一般,顷刻间就将齐道痴幻出的法身搅碎,枪势也只是稍有削减。
齐道痴要的就是这个结果,心念动时灵力狂涌,居然又有一道法身自体内扑了出来,看样子竟比前一道还要凝实一些,而且这具法身手里竟还多了一件灵宝。
“天罗幻身”修到极致时,可以连续幻出九道法身,且幻化出的法身一道比一道强悍,齐道痴精研此法多年,一直将之引为压箱底的手段。
怎奈聂凤鸣的这一击非但积攒了无穷的杀念,更是含怒而发,区区法身与那些低阶玄宝又岂能阻了他的至宝“雷炎枪”?
横枪换式之下,劈、挑、拧、崩变化由心,通背拳意正在其中!而后便听得“噗!噗噗......!”几声闷响,齐道痴九道法身尽数破灭,但也终究被他再将距离拉开。
齐道痴见状心下稍安,不顾灵力耗损,心念动时,手中已经多出了一柄泛着诡异紫芒的“渡魂刃”,此时两只“阴阳宝轮”也已被他招了回来,两件灵宝倒也神异,居然只被“雷炎枪”崩开一个不大的豁口。
来不及心疼灵宝,齐道痴一手横握“渡魂刃”,另一只手猛一握拳,两只宝轮倏然合二为一,阴阳二气从中喷涌而出,带起滔天的威能径往聂凤鸣头上碾去,竟是打着两败俱伤的主意!
聂凤鸣岂能令他如意?天灵处宝光一现,立时就有一件三寸见方的云纹宝鉴浮于头顶,宝鉴由心运使,早有一道五色灵光照向了袭来的宝轮!
书中代言,自从晋身黄庭八转之后,聂凤鸣与程石、袁华三人除了分别被陈景云赐下了一件至宝以外,早前所用的“混元珠”、“玄武盾”等诸多玄阶灵宝已经无甚大用。
财大气粗的陈观主自然要为弟子们筹谋一二,于是就有“凌云伞”、“浮云鼎”以及“归云鉴”应运而生,三样重宝非同小可,从其名称中就能窥出端倪。
聂婉娘得知此事之后自然“大发雷霆”,陈景云也觉自己有失公平,于是便又沉心三日,为她炼制了一件重宝“流云绫”。
聂凤鸣所执的“归云鉴”功可照影鉴骨、返本归元,天生就能克制一应灵宝,此时宝光一照,便将“阴阳宝轮”定在半空再不能寸进,且那宝轮中所蕴的阴阳二气竟也有了溃散之势。
而原本已经后力不继的“雷炎枪”在被聂凤鸣灌以武法崩劲之后,枪身之上猛地爆出璀璨华光!虽然相隔了十数丈远,居然仅凭枪势,便已遥遥搅碎了齐道痴身外三丈处的护体灵光。
从聂凤鸣破阵而出连挑九道法身,再到武法突现搅碎了齐道痴的护体灵光,这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任是风栖白等人早有准备,却也来不及出手驰援,更遑论还有纪烟岚在那里虎视眈眈。
幻域与法身乃是齐道痴对敌时的最大倚仗,不料竟被聂凤鸣堂而皇之的一一破去,此时这位遁世仙府的元神境大能终于生出了一丝搏命之意。
心知对手所修的道意正与自己相克,于是把心一横,将周身灵力尽数投入“渡魂刃”中,施展出了遁世仙府的《断尘诀》,旋身便往聂凤鸣斩去!
刨除了鬼蜮幻法,齐道痴这一斩终于有了大能境修士出手时该有的威势,一时旦见神哭鬼号、杀意化形,一道似能接天连地的刃风骤然刮起,无穷异象之下,倒把“雷炎枪”的威势给掩盖了下去。
“哼!花里胡哨!”
聂凤鸣心中冷哼一声,武道之体所运的力道再添三分,而后只听得天崩地裂般的一声炸响,“雷炎枪”无视刃风的袭扰,就那样直直的点在了“渡魂刃”的锋刃之上!
两名大能境修士的全力一击,威能几乎可以毁天灭地,好在陈景云以脚下的云台镇住了一方虚空,不过仍有些许的余波四荡而出,余波所过之处,立时就把周遭的数十座山峰震崩!
陈景云对此大为恼火,天南的一块顽石在他眼中都是好的,更别说这苍山大营乃是柴二蛋苦心经营的地盘,于是大袖一挥便将余波震散,之后催动五行天心妙法,竟在眨眼间又将各处山峰复归原样。
武尊出手自是非同小可,怎奈两方人马都把心神放在了聂凤鸣与齐道痴身上,因此除了天机老人目露赞许之色以外,就连袁华、柴斐等人竟也未曾出言恭维。
纪烟岚含笑看了陈景云一眼,素手一招,已经收回了“画影龙雀”,此战胜负已分,她还真不相信风栖白等人敢有什么异动。
此时再看场中,旦见聂凤鸣斜举长枪负手而立,一身道衣烈烈作响,顾盼之间尽显睥睨天地之意,端的是一副好卖相!
与他一比,齐道痴的模样可谓凄惨之极,一条手臂软软垂下不说,“渡魂刃”也已不知所踪,在其胸腹间更是留下了一处足有碗口大的透明窟窿。
按说元神境大能已经不再看重肉身,便是剜心削首亦不能伤其根本,只需元神还在,想要恢复肉身上的伤势亦或肢体重塑可谓轻而易举。
怎奈齐道痴的伤口处此时正被一股赤炎雷力占据,这股炎力仿似跗骨之蛆,任他修为通天,竟也一时难以驱逐。
“好霸道的灵宝,聂小友,这一战是我遁世仙府输了,齐长老,还不速归本阵。”风栖白的脸上无悲无喜,语气更是波澜不惊。
齐道痴闻言长叹一声,竟还礼数周全地对聂凤鸣单手一礼,言道:“贫道之前就说自己绝非小友的敌手,这一战损身折宝却是所为何来?”
言罢收了已经黯然失色的“阴阳宝轮”转身便走,背影中似还透着无尽的落寞。
如果不是已经领略了齐道痴的阴毒手段,聂凤鸣估计会认为这位出身遁世仙府的北荒大能是一位难得的道德高士,现在嘛,却只是一笑置之。
“哼!这臭小子,好好的一件灵宝,竟被他当成了近身武器,十成威力也就发挥七成,不过嘛,看着倒也痛快!”
陈观主老神在在,看着傲立云端的弟子,根本不去压抑心中的得意。
第二百三十八节 星神坠下三千雨
武法修行最讲气势,一战胜了齐道痴的聂凤鸣只觉道心一片清明,一股说不出的畅快之意几乎快要溢出胸膛!
待想到自己稍后又能一战,聂凤鸣不由哈哈一笑,长枪一横,看向了对面云台上的玄成子。
见此情形,玄成子的神色立时阴晴不定起来,心说:“原以为对上齐道痴那老鬼,聂姓小儿即便胜了也定然是险胜,自己正可以来个以逸待劳,一出胸中恶气。
岂料老鬼的鬼蜮幻法在人家面前竟好似土鸡瓦狗一般,此时聂姓小儿气势正盛,看样子也没有多大的损耗,自己若是应战时,恐怕依旧败多胜少,这却如何是好?”
诸位北荒高士哪个不是人精?如何看不出玄成子的窘态?一时间幸灾乐祸者有之,暗自担忧者亦有之,最多的则是冷眼旁观。
等了数息,见玄成子那里依旧没有动静,聂凤鸣不禁面露不屑之意,扬声道:“玄成子!你若不敢应战,那便是再输一场,如此两场皆负,岂非丢了紫极魔宗的脸面?”
虽然明知是激将之法,玄成子依旧闹了个大红脸,冷哼一声待要起身时,却被玄悲子以眼神阻止,而后便见这位紫极魔宗宗主正色言道:
“方才之约不过是鄙师弟的义愤之言罢了,自然不能当真,且我等此番前来可不是为了与闲云观结仇的,又岂能趁人之危?
是以聂小友还请回归本阵调息片刻,如若实在战心难消,待你调息之后,就由老朽与你切磋一场吧。”
此言一出,北荒修士一方的云台上立时变得鸦雀无声,除了几个心思活泛之人猜到了其中的几分缘由,余者尽皆大感讶异,想不明白堂堂魔门之主因何要与闲云观的一个弟子交手。
迟问道与风栖白等一众北荒大能自然知晓玄悲子心中所想,暗自称叹之余,有人一脸玩味地看向聂凤鸣,也有人把目光投向了陈景云,想看看闲云观一方会如何应对。
需知玄悲子非但修为高深,更兼身负镇宗至宝,一身战力当可排入北荒前五,绝非初入大能境的修士可比,即便聂凤鸣再是武法玄奇,也决计没有胜算。
聂凤鸣此刻有些意兴阑珊,抖手将“雷炎枪”收入眉心,对玄悲子道:“本欲横枪连战,孰料对手藏头,罢了,你的对手不是我,我师娘近来修成一剑,正可与你匹敌。”言罢身形一晃,已然回到了师父师娘身边。
纪烟岚原本正对玄悲子等人心存蔑视之意,听了聂凤鸣这话,不由喜上眉梢,心道:“不愧是自己的好弟子,什么好处都会先想着师娘!”。
又见陈景云含笑点头,于是扬声道:“既然玄悲道友有了动手的意思,不若本尊陪你过上几招。”
玄悲子闻言微微颔首,似是早就想到了这个结果,况且他方才为玄成子推脱了一场,可说是已经舍了面皮,因此自然不会拒绝。
“哼!事情到了现在已经再明朗不过了,闲云观一方打的好算盘,让门下弟子们出来挑战,赢了天下传名,输了也没什么损失。
最可气的是玄成师弟与齐道痴还都不是人家的对手,若再这样下去,自己这些人怕是真没脸面踏足天南了。”
都说人老奸马老滑,玄悲子想通此节之后,衣袖一摆,就要起身应战,心中则道:“你纪烟岚以剑入道又如何?难不成真能敌得过本尊数千年的修行?”
岂料就在此时,原本一直冷眼旁观的花醉月却忽然冷冰冰地从旁言道:“玄悲道友稍安勿躁,我与纪剑尊皆修剑诀,今日又恰逢其会,正该论道一番,纪道友,不知你意下如何?”
森冷的言语把北荒群修听的脊背生寒,不过倒也没人感到意外,纪烟岚当年未入元神境时,曾在五宗大比中将步摇仙子当场斩杀,花醉月与她可是有着深仇大恨。
“咯咯咯!花前辈,岂不闻有事弟子服其劳?你想与我师娘动手,却需先过了我这关,小女子身为闲云观当代宗主,与您交手应该不算失礼吧?”
聂婉娘笑颜如花,话也说的好听,但却同时惹恼了纪烟岚与花醉月,前者恨恨地白了聂婉娘一眼,恼她抢了自己出手的机会,后者则是气的柳眉倒竖,聂婉娘在她眼中不过是个小辈而已,不想竟敢出言挑衅!
“哼!小辈既然不知天高地厚,本尊今日就成全你!”
见花醉月竟被自己的几句言词激怒,聂婉娘眼中闪过一抹不屑,继续娇笑道:“花前辈何必动怒?晚辈此举也是出于无奈,家师与师母地位尊崇,即便出手,也需身份相当。”
话一出口,非但花醉月怒极反笑,就连陈景云都差点被茶水呛到,纪烟岚则是面露笑意,觉得弟子这话说的着实在理。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一个挑动唇舌、讥讽挖苦,要落对手的面皮,一个怒气塞胸恨不得立时就将眼前的卑劣小辈斩于剑下,于是一场大战就这么当空展开!
星神坠下三千雨,离恨无苦尽凋敝。浮生现世阴阳转,肇判乾坤自无惧!
一个是闲云首徒演武法,一个是太上忘情执慧剑,她二人真可谓棋逢对手将遇良才,这一战直从夕阳斜照一直打到了月上中天!
这一下可是苦了陈观主,场中二人的修为不是上一场的聂凤鸣与齐道痴可比,荡起的灵威几乎要把两方的云台掀翻,更别说那些刚刚复原不久的寻常山峰。
陈景云又不能施展造化境的神通,于是为了保下大苍山这一方天地,只得将“惊云刃”御使的四下翻飞,用以荡平余波。
纪烟岚与聂凤鸣、袁华等人此刻已是看的如痴如醉,哪有心思为他分忧?
“惊云刃”一出,一众北荒大能哪里还敢大意?玄悲子与风栖白最是小心,连忙御出了镇宗至宝,看似是在护持己方云台,实则却在小心防范。
旁人眼中的惊世大战,在天机老人眼中却是不值一提,他倒是对陈景云的“惊云刃”更感兴趣,一边饮着琼瑶佳酿,一边啧啧称奇。
酒盏见底时,发现季灵正一脸崇拜地仰头观战,于是呵呵一笑,便又斟自饮了起来,竟连迟问道的传音也未曾答复。
“花醉月的《太上忘情剑诀》当真不俗,看她动手之时犹有余力,想必还有杀招未曾显露,可恨婉娘这丫头居然不肯让我出手。”纪烟岚赞叹之余还不忘埋怨一句。
陈景云闻言大笑,也不再去御使“惊云刃”,任凭道器分身去挡下两人交手的余威,他自己则执起酒盏大饮一口,得意道:
“犹有余力又如何?没见婉娘正把花醉月当成磨刀石吗?待会儿臭丫头若是发起狠来,区区《太上剑诀》又何足道哉?”
“是是是!武尊大人的弟子又岂是等闲之辈......”
第二百三十九节 浮生本无常
忘忧仙子御浮生,星神流散转落英。莲宗高人演法剑,一元初开始忘情!就在陈观主和纪剑尊相互打趣之际,已经激斗了两三个时辰的聂婉娘与花醉月终于打出了真火!
久战不下的花醉月心中暗忖:“此女不愧是闲云子的衣钵传人,一身武法惊世骇俗不说,所御灵宝的品级竟也不在本峰的‘白玉莲台’之下,也难怪她敢口出狂言。”
战到此时,花醉月早没了想要教训无知小辈的心思,而是把聂婉娘当成了真正可与自己匹敌的对手,于是决定不再翻来覆去地施展之前的八式剑诀,拼着被纪烟岚看破底细,也要速战速决。
有了这样的想法之后,花醉月清啸一声,急攻几剑格退了聂婉娘的“浮生大盘”,复又遁身后退百丈,待将手中法剑直指苍穹时,这位莲隐宗大能的脸上居然露出了无比虔诚的神色。
以诚御剑,心神从之,此式方一起手,以花醉月手执法剑为中心的十丈范围内忽地生出了一股玄之又玄的隐晦气机,所用的正是《太上忘情剑诀》第九式——一元初开!
法剑凌空蓄势,虽神光不显、威能不广,但是勾动的天地奥意却非同小可,地、水、风、火纠结在十丈方圆,一旦运势斩下,恐怕当真会在其中夹带一丝一元初开的造化之力!
“嗯,花丫头的这式剑诀倒是有些看头,也不枉她多年的苦功,咦?闲云小子因何并不焦急,莫非聂丫头连这也能接下?”天机老人口中喃喃自语,好奇之余又对花醉月大感满意,知她百年之内当能寻到踏足造化境的契机。
家里供着一位脾气暴躁的师父,聂婉娘自然不止一次地感受过造化境的威压,此刻见花醉月似要动用看家本事,心中虽然重视,脸上却依旧笑意不减,压箱底的本事她又何时缺过?
道念动时,“浮生大盘”忽地明光大放,旋即便见一位身着玄色道衣的仙子化身而出,那仙子玉足轻踏莲影,笑颜更比花娇,款步间来在青衣聂婉娘身旁,而后素手轻抬,正与本体伸出的玉掌相抵。
轻轻合素玉,震心似天崩!
北荒诸修初时不解聂婉娘所用是何妙法,但是随着一阵好似从光阴长河中传出的澎湃潮声,群修所见的满天繁星竟都跟着急速旋转起来,随后居然就这样明明白白地汇聚成了一条璀璨星河!
虽然明知道那条自太虚中坠下的星河只是聂婉娘截取周天星力时带起的法相,但是一众北荒高士依旧免不了各自心惊,想不到聂婉娘与分身合力时,竟能施出这等惊世手段!
星河泄于穹顶,声威即广且大,不过纪烟岚却看的直皱眉头,别看聂婉娘此刻施展的星河攻杀之法声威浩荡似能碾压一切,而花醉月支撑的十丈剑域犹如风中烛火几乎快要熄灭,但是两者一为砂石一为顽铁,又岂能相提并论?
陈景云则是依旧老神在在,只看聂婉娘微微翘起的唇角,他就知道自己的弟子定有后招,见纪烟岚目露担忧之色,于是轻轻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倒是聂凤鸣等人不明其理,很为大师姐的这一击感到得意。
与纪烟岚的想法类似,眼见着星河倒卷当头拍下,花醉月心中赞叹有之,更多的却是不屑,修为到了她如今的境界,早已经不再去追求这些看似恢弘的华丽场面,若有可能,她连自己身外这十丈的气机都不愿意显露。
法剑斩落的无声无息,就好像无知童子丢出石子去打天上的明月,在众人的感观当中,那道剑芒非但慢吞吞的好似牛车,便是与结丹期修士出手时的威势相比怕也多有不如。
可就是这样看似寻常的一道剑芒,竟似钢刀切入豆腐一般,瞬间就把那条奔袭而来的星光长河轻易切开,剑芒去势不增不减,复往聂婉娘斩去,只留下了漫空的流光。
躲是没法儿躲的,凝聚了一点造化之力的剑芒早已经锁住了聂婉娘的气机,她便是施展遁法瞬息万里,那剑芒也不会被拉开哪怕一丁点儿的距离,此乃造化真意,不可以常理度之。
“好一式太上剑诀!携一点重开混沌的初始之意,自然能破世间万法!不想花醉月的修为已经到了此等地步!”
迟问道与玄悲子等人已然看破了花醉月这一剑的玄机,赞叹之余又不禁暗自起了提防之心,莲隐宗的实力与日俱增,这可不是他们想要看到的。
聂婉娘见状敛去笑意,心中无悲无喜,手诀一掐,道器分身便已倏然散成了三百六十团灵光,而后清喝一声:“浮生本无常,往来聚又散,星神合阵!”
随着她这一声清喝,原本已经散于四野将要湮灭的万千星光忽地光芒再盛,只一刹那就已经投入了那三百六十团灵光当中,丝丝缕缕的星力牵引之下,一座亘古未见的怪异星阵兀自成型。
之所以说聂婉娘所结星阵亘古未见,却是她以“浮生大盘”分化出的三百六十团灵光,每一团都自成一个法阵,其中太极、阴阳、三才、四象、五行、**、七星、八卦、九宫、十门、十二天都、天罡、地煞......几乎尽被包含其中。
而那三百六十团灵光法阵又兀自组成了一座庞大无比的“周天星斗大阵”,如此星力为基、以阵辅阵,所结大阵非但把群修惊得是目瞪口呆,就连一直安坐饮酒的天机老人都不小心扯掉了自己的一缕长须!
“好道理!好道途!闲云小子,你若肯让聂丫头转投我天机阁,老夫非但会将一身本事尽数传她,更许你闲云观独霸天南从此一家独大,其余四大宗门若敢说个不字,老夫定会亲自将之抹去!”
识海中传来了天机老人的声音,只是这声音再非从前那般和蔼,内中透出的霸道就连陈景云都为之啧舌。
早就知道天机老人会坐不住凳子,毕竟聂婉娘能将星神道途与阵道合而为一,所行之路几乎与他不谋而合。
天机阁后继无人,北荒修仙界同样后继无人,迟问道等人虽然修为不俗,但却决计无法领袖群论,这也是天机子因何一直对陈景云青眼有加的最大原因。
“呵呵!前辈说笑了,咱们还是继续观战吧。”
见天机老人此时又对聂婉娘起了爱才之心,陈景云好笑之余,嘴里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同时暗道一句:“任你傲视三族又如何?临了竟连可以传承衣钵的弟子都没有,哼!哈哈!”
第二百四十节 再胜一场
大能境修士之间的争斗,除了同阶之外,旁人实难尽解其中真意,而且一众半步元神境和元婴境修士平时若能远远地瞧上几眼门中祖师间的切磋,就已经是莫大的机缘了,遑论亲身经历此等连番大战?
因此百多位北荒修士虽然看得个一知半解,但却个个凝神体悟,生恐错过一丝一毫,更有人暗中拿出影玉,想要偷偷记录。
与他们相比,闲云观一方的季灵与柴斐则要自在得多,自家大师姐是何等人物?出手胜过一个名不副实的修仙者又有何难?既然此刻大师姐已经占了上风,剩下的只需等待结果即可。
闻战则喜乃是天南武修的天性,这一点自陈景云而下始终贯之如一,闲云观的当家主母又是一位以剑入道的“剑疯子”,因此没有哪个宗门会如闲云观一样,能让弟子们时常得见长辈间的演武。
至于聂婉娘与花醉月交手时所涉的精深道理,季、柴二人并不如何放在心上,闲云妙法冠绝当世,她二人虽然未至八转境,但也已经明悟了自己将来的道途,如今所差的不过是水滴石穿罢了。
此刻“星神法阵”显化于空,花醉月和她斩出的剑芒同时被困,明眼人都能看出,场中发生的一切都在聂婉娘的算计之中。
数息之后,眼见着那道剑芒最终湮灭在了无穷无尽的阵光当中,百多位北荒高士皆是没来由地一阵神伤,有天资聪颖者,还在其中看出了一丝光阴顺逆的妙理,不禁更多感慨。
逝者如斯夫,岁去弦吐箭,三百六十团灵光所结的“周天星斗大阵”非是寻常意义上攻守法阵,内中已经衍生出了一些星光回溯的真意。
虽然所涉真意只是一些皮毛,大阵也有诸般瑕疵,但也绝对算得上是开了一代先河,聂婉娘修成此法,当可睥睨三族、傲视古今!
花醉月为了今次南来已经准备多年,逸莲峰的镇峰至宝也被她蕴在识海当中,原本以为动用了第九式太上剑诀,怎也能够战败聂婉娘,不想一时不察,竟已身陷阵中。
知道现在不是保存实力的时候,花醉月心意一动,天灵处已经跳出了一座丈许方圆的白玉莲台,莲台乍一现世,立时垂下万道流苏将主人护持其中,任凭星阵碾压,兀自岿然不动。
战况到了现在,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精彩,至少在陈景云眼中就是如此。
花醉月成名多年自是底蕴深厚,此刻御使至宝一味防守,聂婉娘的“星神法阵”虽然占了上风,但若想要战胜对手却仍需要水磨工夫,不困上个十天半个月怕是绝难建功。
与陈景云的兴致了了不同,包括天机老人在内的一众北荒大能尽皆目不转睛地盯着战局。
没人还有余暇出言品评,即便有所思量,也是在心底捉摸着——“倘若自己被困在了‘星神法阵’当中,又能够支应多长时间?”
揣度的结果令人沮丧,就连花醉月施展的“一元初开”都被消弭于无形,此时花醉月虽有至宝护身,却也只是免力应对,想要翻盘已是绝无可能,这若换作旁人,恐怕境遇更加不堪。
聂婉娘绝美的脸上带着一抹畅快之意,以道念控制着偌大的“星神法阵”,尽量发掘与弥补其中的漏处。
这一战是她的扬名之战,压抑了多年的情绪也在其中得到了释放,聂忘忧之名自今日起必将响彻三族,也等闲不会再被冠上“闲云子首徒”的前缀!
如此又过了大半个时辰,以聂婉娘此时的境界已经再难察知“星神法阵”中的不足,于是手诀一掐,就要施展大阵中的最强杀势,虽然明知无法轻易攻破花醉月的防御,但是怎也要再落一落对手的面皮。
“婉娘,且停手吧,此一战就算是个平手。”
听了陈景云懒洋洋的话语,聂婉娘心知自家师父不愿让自己将“星神法阵”的威能尽数显露,于是唇角一翘,故作为难地道:
“弟子也是这个意思,只是花前辈怕是不会同意,她方才在阵中接连施法,想必战意正酣。”
听了聂婉娘的调侃之言,花醉月的脸上立时变得青一阵、红一阵,也不言语,看准一个方位挥剑便斩!
她这一斩非同小可,那处正在喷吐着“都天杀力”的微型法阵应势而破,怎奈星光一转,另一座“十二都天法阵”又自聚而显化,竟是生生不息。
见此情形,花醉月的心底不禁生出了些许无力之感,大阵隔绝天地,令她根本无法借到外界的天地灵气,聂婉娘能够轻易的御使诸天星力用以困阻杀伐,而她却只能凭借自身的灵力硬撑。
想到储物袋中那些可供大能境修士恢复灵力的丹药,花醉月又自心头火起,自从当年恶了陈景云与纪烟岚之后,偌大的逸莲峰就被文琛蛮不讲理地断了丹药供应,就连她也多年未曾得过馈赠,实在可恨至极!
不过花醉月此刻却并不打算使用丹药,一是于事无补,再则聂婉娘都还未曾吞服丹药,她又岂能自降身段?
“白玉莲台”位列至宝之林,功可助益修行,在防御上也有偌大的威能,却唯独没有杀伐的效用,花醉月此时举步维艰、进退两难,一个呼吸间就要承受百十种法阵的攻击,任她道心似铁,终究难免颓然。
也想不顾一切地施展燃魂秘术,鱼死网破总好过受人折辱,但是只要一想到纪烟岚此刻就在阵外对自己指指点点,她便失了这样的心气,于是长叹一声,扬声道:“谢过闲云道友的好意,不过输了就是输了,本尊还是要面皮的。”
闻听此言,北荒诸修也都跟着一阵喟叹,连番比斗下来,闲云观竟是三战三捷,这样的结果可是谁也没有预见到的。
听到花醉月出言认输,聂婉娘素手一挥,漫天的星光立时散于无形,三百六十团灵光倏然聚拢,重又化作了“浮生大盘”,而后揖手言道:“晚辈取巧赢了一场,还望花前辈勿怪,它日若有机缘,定与前辈再行切磋。”
花醉月并不还礼,收起头顶的“白玉莲台”,远远地看了纪烟岚一眼,身形一晃便已身化遁光向北投去,竟是直接走了。
“咯咯......!花前辈好大的气性,居然一声不吭就走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闲云观待客不周呢。”聂婉娘一边调侃,一边回归本阵,似乎没有再战一场的打算。
见她如此,迟问道与玄悲子、风栖白三人皆不由暗自松了一口气,比斗可以,败也无妨,但若败在一个晚辈手中,那可就另当别论了。
第二百四十一节 颜面尽失
什么是颜面尽失?一众北荒大能今时今日终于有了深入骨髓的体悟,虽是亲身经历,但是众人依旧有种身在梦中之感。
此次对阵,北荒大能三败一平,若再算上季灵与柴斐接连战败的十几个半步元神境修士,今次南来的中州四大宗门可说是一败涂地。
这才过了多久?往多了算也只有百多年的光景吧?怎么他闲云观就能连出四位大能境修士?此事便是在修行界最繁盛的上古时期怕也极为少见吧?
还有纪烟岚,此女原本只有元婴境的修为,虽然修的是狠戾剑道,但还不被一众北荒高人看在眼里,岂料纪烟岚在与闲云子结成道侣之后,居然能在几十年内以剑入道!
有些聪明人在脑海中将陈景云和他身边之人的过往细细思量了一遍,虽然不知全情,但是得到的结论也足以令人遍体生寒。
“听闻只有真仙降尘才能聚拢无穷气运,难道宗门秘辛中所载的异闻竟是真的?”
“莫非天南一隅还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可叹好好的一方宝地竟被他闲云观给霸占了去!”
“难怪几位老祖一直对探查天南一事不遗余力,想来是有所发现......”
说来可笑,此刻在四宗修士心中,天南国无疑成了关乎成道之基的一方宝地,全然忘记了“天南毒地”的称谓,也忘了他们早前对天南众生的鄙夷,更加忘了有多少北去寻仙的天南武人惨死于修仙者之手。
总之不管怎样,这一切的根源似乎全在闲云子一人,因此此刻再看陈景云时,迟问道等人即便心有不甘,可也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那就是陈景云的一身成就超出他们太多,已经是一位需要被仰视的存在了。
“哼!好在还有师父他老人家可以力压闲云小儿一头,否则此子定会更加张狂!”心里如此想着,迟问道有意无意地扫了坐在自己身侧的三师弟一眼,内中神色难明。
之前程石依着袁华的定计出面邀战玄坤子时,正是韩建平顾全大局以身相代,否则四场争斗中,北荒一方怕连唯一的“一平”都难拿到。
想到程石与韩建平之前的一战,一众北荒大能又自感慨,与本宗修士的按部就班相比,闲云子的几个亲传弟子确实个个与众不同。
谁能料到一个只会锻器的小辈能够寻得道途?又有谁能想到器修之道竟会如此的凶悍霸道?那一战也让众人知晓了何为“照面三分矮”,何为“灵宝自低头”!
原来在与程石对战之时,韩建平的诸般灵宝虽然不曾失控,但在对手释出的道意之下,那些灵宝本该展现的威能却是一样也没有达到。
常运地煞火,等闲不出头,程石这些年一直沉心锻器之道,但其好战的性子却是刻在骨子里的,如今一经释放,那还不忘乎所以?
在程石宛若狂风暴雨的攻势中,原本躲躲闪闪的韩建平再难藏拙,全力施为之下,一身远超寻常大能境修士的修为也跟着展露出来。
面对着足足一百零八件玄阶灵宝的上下合围,韩建平竟然可以闲庭信步一般地左右游走,更能借力用力、由心化解,这可是把天机阁的《奇门心衍》之术修到化境时才有的临敌本事。
如若一直彼消此长,韩建平此战当可获胜,怎奈程石同样身负至宝,眼见着事不可为,他便挥着“玄罡锤”上前轰击,且攻击的极是随心所欲,根本没有章法可言。
一力破十会,程石在武道之体的修行上当为闲云观众亲传之首,经年的锻造灵宝又使他的血气绵长的令人发指,《九转小黄庭》善修皮毛骨肉血,在犹如江河奔流的气血辅助下,程石才能一击强过一击!
战到后来,寻不到程石招法轨迹的韩建平只得动用压箱底的本事,将天机老人传下的一门《归藏遁术》施展开来,此术功可瞒天过海、归虚藏形,一经施展,程石再难刮到人家的衣角。
久战不下的程石心中极为懊恼,陈景云传下的《苍梧诀》练至大成时,功用不在世间任何遁法之下,怎奈程石这些年一味求强,倒把此术抛在了一旁,虽然也能施展,但与聂凤鸣和袁华一比,差了何止十万八千里?
“该死的韩建平!若是你家三爷因为此事被师父教训,日后定要将你锤成肉饼!”程石一边发狠,一边化出道器分身,两相合力之下,立时又有一百零八件灵宝被御使了出来
疾风骤雨不外如是,森寒宝光直冲斗牛!岂料程石这边刚有变化,韩建平便又施展起了《奇门心衍》之术,二百一十六件灵宝和一百零八件灵宝在他那里竟是别无二致,且在躲闪之余还能伺机而动。
他二人一个灵息悠长愈战愈勇,一个术法通玄见缝插针,这一战直打得虚空碎裂、玄罡乱降,战到最后,就连陈景云都开始担心自己的弟子要被人家给气疯。
眼见着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陈景云只得干笑一声,对天机老人道:“前辈莫要只顾着喝酒,以您老人家的慧眼,不知能否看出此战的结果?”
虽然明知道陈景云不会允许聂婉娘转投到自己门下,但是天机老人依旧难免心中郁闷,闻听此言,不由没好气地道:
“你想出手便出手,何必跟我递话?不过记得公平一些,不要太小家子气,哼!怎么老夫就遇不到聂丫头这样的良才美玉呢?唉——!”
见天机老人答应的痛快,陈景云心中暗骂道:“看来这老家伙早就在等着我的这句话呢,还以为他真的清高到了连自己的弟子都不在乎的地步。”
既然天机老人也有止戈此意,陈景云心意一动,正在四处平灭激斗余波的道器分身立时化作一道孤光,“唰!”的一下就已经闪进了程石与韩建平的战团。
而后随着两声闷哼,漫天灵宝立时乳燕归林一般投入了主人的纳戒,程石也不好过,看他呲牙咧嘴的模样,就知道屁股上的一脚挨的不轻。
韩建平也不好过,程石奈何不了他的归藏遁法,可是他在陈景云的道器分身却能轻易捕捉他的身形,即便遁入虚无也是无用,虽然只被轻轻推了一下,但是韩建平依然觉得识海一阵翻涌。
止战之后相视无话,想到自己回去之后免不了挨上一顿胖揍,程石不由缩了缩脖子,韩建平则是满眼惊愕地盯着玄衣陈景云,一股颓然之感跟着涌上心头。
第二百四十二节 苦海终有涯
言罢了程石与韩建平的争斗,自然也要提一提季灵、柴斐二人跟北荒的一众半步元神境修士之间的切磋。
所谓切磋,说是单方面的碾压倒是更为贴切,经过了三年的海外苦修之后,季灵与柴斐的一身修为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武法强横不说,一身玄奇灵宝便是大能境修士看了都心动不已,反正莲隐宗的龚晁是看直了眼,口中则是连连称叹。
师姐弟二人不惧车轮战法,每人连斗了五七场竟还意犹未尽,更是连丹药都不曾吞服一枚,那副懒洋洋的得意模样简直与陈景云如出一辙。
加之迟钰与杀千幻、风解语等几位四宗核心弟子今次未曾跟来,因此两人虽经连番大战,但却绝无百合之敌,直把诸位北荒大能恨的牙根直痒。
高阶修士间的争斗虽然精彩,但却无法与之前的四场大能对决相比,声势不差,还要犹有过之,怎奈不涉道途,难有精深的妙意。
纪烟岚手痒的厉害,眼中的战意几乎快要化为实质,跃跃欲试之下更是数次出言相激,言辞也越发的不留情面。
怎奈与她身份相当的迟问道与玄悲子、风栖白三人竟好似打起了破罐子破摔的主意,居然既不接她话茬,亦无人出头应战,使得纪剑尊极是郁闷。
眼见着座下弟子人人善战、个个争先,陈景云自然老怀大慰,自始至终脸上的笑意就没停过,现在倒觉得两腮处酸疼的厉害。
休战止戈之后,场面一时极为尴尬,北荒修士一方因为接连受挫,此时士气已经跌至低谷,好在众人脸皮够厚,没人像花醉月那般羞愤离去。
两方云台汇聚之时,天机老人已经有了几分醉意,瞥了迟问道与韩建平一眼之后,牵着吃了满肚子灵果的倔驴往南便走,竟连话都不说一句,看样子是真的打定主意,不去理会两方琐事。
他既走了,陈景云自然要从旁相陪,于是笑呵呵地道:“演法切磋本是常有之事,诸位道友莫要太过在意输赢。”言罢与纪烟岚一同架云离去。
见师父又当起了甩手掌柜,一众亲传弟子尽皆相视无语,还是摇着羽扇的袁华当先言道:“大师姐,今次苍山会武,小弟自觉获益良多,所谓远来是客,不若就请诸位北荒高士前往宗门小酌一杯。”
聂婉娘闻言颔首,对四宗大能道:“天南乃是贫瘠之地,比不得北荒中州,不过既然诸位道友欲要造访,我闲云观自是扫榻相迎,诸位,且请随我归宗一叙。”
见聂婉娘不再以晚辈自居,而是直接以道友相称,迟问道等人虽然心中窝火,但也只能认下,修行界中实力为尊,聂婉娘既然能够战胜花醉月,自然有资格与他们平辈论交。
此时得了聂婉娘的相邀,众人也算是有了台阶,于是云台上的气氛为之一松,至少表面上已经是一团和气,就连脾气暴躁的玄坤子也勉强装出了笑模样。
云台飘然南去,山水徐转,景物变换,万里之遥也不过半炷香的光景,这还是聂婉娘刻意压低了速度,待到六座灵峰映入北荒众人眼帘时,已经到了夕照时分。
此时灵峰投影,混沌琉璃树绽着七彩霓虹,伏牛山下炊烟袅袅,有童子追逐嬉戏,有老翁品茶对弈,有修士呼朋唤友,有农人牧雨驱风。
山中时有歌声传出,飘飘摇摇的直入人耳,歌曰:“雄峰分列遮云天,百里圣境起灵烟。一域真修集精粹,武运隆昌竞当先......”
斯时有人对歌曰:“人修破妄法,仙佛皆做假。万载随浮尘,苦海终有涯......”
耳中听得阵阵缥缈入云的歌声,再看看头上的六座灵峰以及耸立在后山之巅的七彩宝树,北荒群修皆觉一阵口干舌燥,就连见多识广的迟问道等人也不例外。
“好一个雄峰遮云天,好一个圣境起灵烟!不想堪堪百年光景,他闲云观竟将一方毒地经营成了这般模样!难怪诸位老祖一直盯着天南不放!”
“该死!真是该死!那些传扬‘毒地’之名的败类都该千刀万剐!若我魔宗早些派遣修士过来,又哪里轮得到他闲云观?”
“难怪闲云子肯将偌大的一座‘槃土灵峰’赠给文琛师兄,原来他这里还有更大的一座,所谓天材地宝需有德者居之,闲云道友,你我两家虽然交好,但也只能对不住了。”
......
贪念既起,相由心生。
笑盈盈地扫了一眼北荒诸人,聂婉娘长袖一摆,辰翠灵峰周遭的法禁便已轰然降下,峰上的大殿与诸般景致一一显露,一条泛着七色浮光的迎客虹桥瞬间铺就而成。
如果不是天机老人也跟着到了天南,迟问道等人打死也不会踏足辰翠灵峰半步,在众人的道念之中,六座灵峰牵绊而成的层层法阵已是分毫毕现。
感其威能,聂婉娘早前施展的“星神法阵”实在不足与论,眼前的法阵是真正能够攻杀大能境修士的绝世凶阵,便是众人身负至宝,恐也难以抵御。
北荒诸修准备的也算充分,面对着直冲灵根的混沌灵气,众人不约而同地催动了腰间悬着的一块护身玉牌。
那玉牌当真玄奇,居然能以薄薄的一层华光,将混沌灵气尽数隔在尺许之外。
程石对此大感兴趣,一边邀着与他战成平手的韩建平踏足虹桥,一边言道:“韩道友所执的玉牌倒是不俗,不知是那位炼器大家所制?”
韩建平见问也不欺瞒,笑着回道:“中州泓玉山中近来出了一位炼器宗师,听闻还是灵宝阁的一位供奉,此人善以灵玉成器,贫道这枚玉佩便是出自她手。”
程石闻言大喜,三族修士何止万千?钻研炼器之法的同样难以计数,不过能够摸到宗师门槛的却只是凤毛麟角,于是打定了主意,要去会一会这位新进宗师。
一旁的齐道痴听了他二人的对话,几乎要把肺给气炸,他可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才从尹泓玉处淘换来了这些玉佩,不料竟被韩建平等闲说破!
风栖白一眼就看出了齐道痴心中所想,传音道:“齐长老莫要气恼,韩老怪此计甚妙,说不得真能请君入瓮。”
齐道痴也是被之前的败局气昏了头,此刻闻听宗主之言,立时心领神会,暗道:“闲云观满门狐狸,似乎也只有眼前这个专精炼器的程石是个夯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