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节 大幕将开
中央戊土灵峰峰顶,一道似威严、似和蔼,似是传于九霄云外、又似发自众人心底的清朗声音正在不疾不徐地吐露着天心妙意。
造化钟神秀,灵气如丝缕,那些初开灵智的小兽尽皆望空膜拜,有几只顽皮的猿猱更是顺着山藤攀援而上,想要离那道声音更近一些。
暴猿与四首龙蜥早已停止了争斗,此刻正“哥俩好”似得蹲在峰下听讲,见到有小猴子失足坠下绝壁时,还会施法托住。
可惜灵聪兽早前已经带着白猿和小鲲鹏去了蓬莱,否则凭着灵聪大爷的身份地位,此时该能带着几个跟班靠前听法的。
此刻峰顶的听法之人也不再限于之前的几个,涂山轻歌、轩辕菁华以及白氏姐妹也在其中,既然入了亲传一脉,身为大家长的陈景云自然会一视同仁。
涂山轻歌与白氏姐妹已经不是第一次聆听观主**,因此不觉怎样,唯独坐在程石身侧的轩辕菁华听得是胸意沸腾!
第一次知道了何为五行顺逆、阴阳万化,何为天心我心、言出法随,相比于今日的**,轩辕家的几位老祖在祖庭山中的传法实在是不足与论。
“可惜念凰妹妹不在山中,她倒是心狠,居然真敢散去一身修为,转而去修观中秘法,也不知道她自蓬莱仙山归来之后能达到什么境界。”想到最与自己投缘的凤念凰,轩辕菁华心中再生感叹。
轩辕菁华如今已经修到了三身境后期,因为实在难以割舍勤苦得来的一身修为,是以难入蓬莱。
聂谪尘早已伏在师祖腿上呼呼大睡,虽然天资卓越,但是到底心智尚弱,小家伙还领悟不了陈景云此时所讲的高深法门。
不过在一句句道音的洗礼下,一直隐在聂谪尘丹田中的那颗元珠已经开始散发出丝缕的先天之气。
陈景云一边将高妙的道理以极为简练的话语讲出,一边随手释出五行、阴阳之力,诸般光团在他手中被任意揉捏,相互转换时不带半点儿滞涩。
如此倏忽过了七日,在与舜易论道了一番之后,这场意在提升众人天心术法修为的**才算告一段落,聂婉娘等人皆觉所获颇丰,就连轩辕菁华也不例外。
发现众人都是一副意犹未尽的神情,陈景云不由哼了一声,言道:“修行一途,说到底仍需自己领悟,即便我有化繁为简之能,但也无法强行灌输。”
舜易则道:“今次的**可谓自出机杼,即便上古时的那几位顶尖强者,虽说在修为上高过老弟一筹,但在**传道一事上,怕也稍有不及。”
“哈哈哈......!老哥谬赞了,小弟何德何能敢与上古圣贤相提并论?”陈观主话虽说的谦虚,但是脸上的得意之情却如何瞒得过人?
捏了捏聂谪尘肉嘟嘟的小脸,见徒孙犹自酣睡不醒,陈景云便命涂山轻歌抱回儿子,并说臭小子今次机缘不小,暂且不要将其唤醒。
涂山轻歌的一颗心大半都在儿子身上,此刻听说聂谪尘竟在睡梦之中得了机缘,立时喜的眉开眼笑,小心地接过儿子之后,就随聂凤鸣一同回了临泽雅居。
见师父有了撵人的意思,程石与袁华等人便也各自回了秘境中的居所,经过了七天醍醐灌顶般的传法,众人也确实需要闭关几日巩固所得。
灵气缥缈宛若薄纱,自峰顶环视整个秘境,陈景云却少了往日的志得意满,原因无它,只因隐在方寸崖占星岩中的星辰秘境要比他炼制的这处秘境庞大、恢弘的太多。
纪烟岚猜到了陈景云心中所想,笑着宽慰道:“天机老人苦心经营数千年,有些成就也是应该,不过他的星辰秘境可未必能够随身带走,谁能像你这样可以肆意挥霍五行之精?”
想到自己的造化秘境是一枚灵珠所化,乃是真正的随身洞天,陈景云这才舒畅了胸意,之前他是钻进了牛角尖了,只想到了星辰秘境的好处,却忘了自己炼制造化秘境的初衷。
“哈哈哈!劳心费力多日,正该畅饮一番,婉娘,吩咐苏长老整备一席上品佳肴,为师这里还有几枚虬龙果,今日咱们好好解解嘴馋。”
见陈观主变脸比翻书还快,纪烟岚与舜易几人尽皆莞尔。
聂婉娘得了吩咐,连忙笑吟吟地出了秘境,虬龙果乃是蓬莱圣品,三十年才盼来一次开花,如今还不知道何时才能结果呢,当真是吃一枚少一枚!
......
就在陈景云与舜易等人品着琼瑶佳酿、吃着稀世灵果,并且筹谋着如何对付天机老人时,紫极魔宗宗主玄悲子同样也在款待客人。
离恨魔宫的一处墨竹园中,玄悲子正与高冠博带的风栖白饮酒畅谈,从旁相陪的还有玄成子与齐道痴,两人不时出言打趣几句,使得席间的气氛异常轻松。
虽然身为少宗主的杀千幻也有资格落座,但是他却只肯立在一旁伺候,那副谦恭知礼的模样任谁都挑不出半点儿毛病。
玄成子对自己唯一的弟子可谓满意之极,借着席间热络的氛围,半真半假地对风栖白道:“风道兄,贵我两宗素来交好,如今又已经结为了盟友,何不借此良机来个亲上加亲?”
风栖白在老辈修士口中还有一个“黠狐”的名号,闻言自知其意,不过却故作不解地道:“玄成道友此言何意?莫非觉得誓血盟约仍不稳固?”
“哈哈哈!道兄何必明知故问?你看我这弟子如何?不知能否配得上贵孙女?若是千幻能与解语结为道侣,贵我两宗岂非更加亲厚?”
微一抬眼,风栖白便知杀千幻眼中透出的期盼之意全是装的,心中冷哼一声,暗道:“风某人的孙女也是你能利用的?想要愚弄老夫你还差点儿火候!”
心里如此想着,老狐狸口中却道:“道友所言甚合我意,千幻的修为远超同辈,又是魔门少主,正是做我孙女婿的不二人选,待我回去之后一定找个机会与孙女商议此事!”
闻听此言,玄成子不由心下一叹,知道自己的弟子并没有被人家看在眼中。
杀千幻则是心下一喜,有着“风狐狸”之称的风解语在他眼中可不是什么良配,若是与她结为道侣,此生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眼见着席间气氛有些尴尬,玄悲子举杯言道:“小儿女的事情暂且放到一边,如今相距天机子前辈定下的百年之期已然不远,贵我两宗应当早做准备。”
风栖白颔首道:“正是,天元故地乃人族共有,不容闲云观一家独占!闲云子这些年虽然不理世事,但是他那几个弟子可没闲着,想必已经将埋藏于地下的各宗遗宝挖出了不少,我等如若等闲视之,岂非愧对先人?”
“天元乃是上古第一福地,即便诸多遗宝经过万年深埋已经泰半损毁,但是秘典中记载着的那十数座灵峰却决计不会湮灭!
而闲云观之所以会有源源不断的辰翠石与青灵玄石可供交易,想必已经得了其中的两座。”玄悲子正色言道。
此时许久不曾言语的齐道痴从旁插言道:“两位宗主所言极是,只是闲云观修士这些年一直严防死守,各宗修士又都畏惧‘混沌流毒’,因此未必能够群起响应。”
风栖白摆手道:“无妨,世间之事全都脱不开一个‘利’字,我等只需亲往天南走上一遭,再将所见所闻回来传播一番,到时必能勾起各宗修士的贪欲,而我等则可坐收渔利。”
“道兄智计无双,贫道佩服,只是闲云观如今已经拥有三位大能,闲云子的修为又高,观其嚣张跋扈的性子,到时恐怕难免一战。”玄成子道。
风栖白闻言稍加思量,而后笑道:“这也无妨,五大宗门当中刨去禅音寺不算,咱们四家各出几位大能便是,若能请动天机子前辈同去,则更是万无一失。”
“嗯,阎覆水、龚晁之流素来见利忘义,花醉月又与纪烟岚有仇,即便文琛从中作梗也无大用。
而我玄成子师弟之前又已经探明了迟问道的心意,想必到时候莲隐宗与天机阁都会出些人手,只是天机子前辈却该如何请动?”玄悲子道。
“这个不难,天机子前辈当年输了赌斗,虽然他老人家心胸宽广并不介怀,但也一定好奇闲云子在这百年当中到底做了些什么,又因何不许北荒大能踏足天南。”
说到此处,风栖白稍稍一顿,压低声音又道:“玄悲道兄,你与天机前辈最是相熟,到时只需游说前辈故地重游即可,老人家嘛,定然不会拒绝。”
见风栖白说的如此笃定,玄悲子不由大为心动,他们之所以会如此的费心谋划,说到底,还是慑于陈景云的修为,若能请动天机子时,自然是万事大吉。
虽然觉得四位长辈说的有理,但是杀千幻却总是隐约觉得哪里似有不妥,沉吟半晌,言道:
“掌门师伯,驱虎吞狼之策虽然高明,可那闲云子一旦起了杀心再不顾及身份,各宗修士岂非要被屠戮一空?”
“哈哈哈!师侄多虑了,闲云子即便再是杀意沸腾,争端之初也绝不敢冒此天下之大不韪,待到闲云观与我北荒各宗结成死仇之后,哼哼!......”
虽然玄悲子把话留了半句没说,但是杀千幻已然明白了其中的意思,暗道:“师伯他们恐怕还是把事情想的简单了,如果换成由我做主,今次是一定要将妖、魔两族牵扯进来的。”
第二百一十四节 善钓者谋趣
长风驱暑气,茂柳连阴遮。
地处天南国广元府的一片广阔田野中,七八个庄户正聚在地头的大柳树下歇晌,只要看一眼田里那些压弯了腰的谷穗,几人便会发出一阵畅快的大笑。
待喝了一些村中自酿的稠酒之后,庄户们不自觉地又把话头引到了“仙门”之上,其间多说一些仙人们斩妖除魔的轶事。
此时一个躺在地上的汉子忽地指着天上的一片轻云疑惑地道:“那片云彩倒是奇怪,早晨来时就在那里飘着,怎么两三个时辰了还是没动?”
一个老汉拿手遮着阳光眯起眼睛扫量了一会儿,点头道:“的确有古怪,那云不是当下节气该有的羽云,要按冯先生的说法,该是事出反常......呃、什么来着?”
“四叔,是‘事出反常必有妖’,我看不如把房家二小子找来看看,他可是皇家武院里的学子,虽说还没学成,但也足以对付一两个妖魔了吧。”此时一个精壮的汉子从旁小声说道。
老汉闻言也觉有理,于是压低声音嘱咐了几句,之后那精壮汉子便架起牛车,慢吞吞地往村里去了,至于余下几人,则是继续谈天说地,居然好似无事发生一般。
牛车“吱吱呀呀”地走过了几里乡间土路,赶车的汉子似乎觉得已经够远,于是“蹭”的一下跳下牛车,撒腿就往村中狂奔,看样子竟还是个练家子。
独自盘坐在轻云上的陈观主收回道念,脸上随即露出了笑意,对于庄户们的“大智慧”,观主大人给出了极高的肯定,多么睿智的一群百姓啊,竟还知道不可打草惊蛇。
不是不想找人做陪,怎奈自从上次秘境传道之后,除了舜易以外,听讲诸人皆需闭关参悟一阵,就连纪烟岚与聂婉娘也不例外。
事也凑巧,就在无所事事的陈观主每日里以钓鱼度日时,总领探寻上古宗门遗迹的外门长老何弃我却被彻地营修士给抬了回来。
道念扫过几个彻地营头目,见他们全然不顾自己的伤势,而是跪在药庐面前“砰砰!”磕头,只求石鹤能把何弃我自鬼门关里给拖回来时,陈景云如何会不心生怜悯?
都是些有功之人,别看现在一个个破衣烂衫、如丧考妣,但是哪一个不是铁骨铮铮的好汉?宗门能有今日的辉煌,他们都在功勋册上。
何小贼今次伤势颇重,观其一身寸寸断裂的经脉,就知道是服用了过量的燃元丹药之后拼命所致,若非系在腰上的“云”字令牌之中正有汩汩生机流入他的识海和肺腑,小贼此刻怕已身陨多时。
石鹤虽然精通医理丹法,但是对于这么重的伤情也是束手无策,不得已只能用出了最后的办法——望空大叫一声:“观主救命!”
喊声未止,一道挺拔的身影瞬间出现在众人眼前,原本犹在哭嚎的几名彻地营头目一见观主亲临,尽皆大喜过望,心神一松,其中两人居然昏死了过去。
陈景云也不耽搁,抬手往后山方向虚虚一抓,立时就有一团混沌琉璃树中散出的精纯灵力被他摄了过来,道念微动,那团灵力便已经化作了一颗蕴含着生机造化之力翠色灵珠。
曲指一弹,灵珠径自悬在了何弃我的眉心之上,而后四方云动、阴雷炸响,随着天地灵气的不断汇聚,那颗翠色灵珠居然给了在场众人一种活物的感觉。
“哼!这小贼倒是好运,今次被我重铸根基之后,日后一窥八转境的机会凭空再添两分!”
随着陈景云的话语,那颗已经色呈墨绿的灵珠霎时没入了何弃我的头顶百汇,之后便见一层玄光自他从头顶一直延伸到了脚掌。
如此过了数息,只见原本气若游丝的何弃我猛地睁开了眼睛,旋即竟是一跃而起,急声厉色地高呼道:“老子在这里挡住阴傀!你们几个速归宗门求援!”
眼见着有些神志不清的何弃我又从腰间摸出了燃元秘药,几个彻地营头目无不哭中带笑,陈景云也自莞尔,点指将何弃我定在半空,骂道:“蠢材!你倒是好大的威风!”
耳中听着这个熟悉的声音,何弃我已经送到嘴边的秘药立时自手中滚落了下来,在自己脸上狠抽了一巴掌,这才发觉自己已经身处宗门,又见随自己一同下地的几个兄弟一个没少,大笑几声之后,又连忙跪地谢恩。
“起来吧,先把你等今次所探遗迹的方位留下,然后就带着他们一起到造化秘境中养伤去吧,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子?”
一听观主允许自己带着下属一同进入造化秘境,何弃我立时喜不自胜,先在一枚玉简中烙印了具体方位,又从石鹤手中搜刮了几瓶疗伤圣药,之后就卷起几人一溜烟的跑了。
手中把玩着何弃我留下玉简,陈景云若有所思,天南国的地下藏着无穷宝藏,彻地营虽然日渐壮大,但是也有力有不逮之时。
那些深埋于九地之下的上古宗门可不全都份属正道,天元福地的魔门虽说皆已倾覆,但是遗迹之中仍会留存一些阴邪的法禁,彻地营修士若是遇上,损伤在所难免。
......
既然闲来无事,陈景云便动了巡游天南的心思,散于各处的上古遗迹虽然并不急着发掘,但也需要纳入闲云观的掌控,而这几个庄户身处的田地之下,正是万年之前的魔门祖庭。
陈景云方才以道念探入其中,果见仍有几处魔阵犹在运转,其中又属一座“阴傀大阵”最是神异,何弃我想必就是伤在阵内的阴傀手上。
“上古魔门不容小视,远非自诩正宗的紫极魔宗可比,日后只需适时抛出这个香饵,还怕玄悲子等人不自己送上门来嘛?”
心中有了定计之后,陈景云就要潜往地底布置陷阱,恰在此时,忽然看到远处的村庄里跃起一个少年,少年身着武院袍服,想必就是几个庄户口中的“房家二小子”。
“有趣,有趣。”
眼见着少年在半空中掐诀念咒,旋即脚下出现了一条翅蛇虚影,陈景云便知此人修习的乃是御兽堂的法门,于是也不动作,倒要看看武院学子的行事风格,若是令他满意时,提携一下倒也无妨。
第二百一十五节 提携后辈
为了发掘学子中的可造之材,皇家武院会在每年重阳前后进行一次武院大比,其时闲云观也会派出外门执事前往参加,说是代表宗门行赏罚之事,实则是与姬桓争夺人才。 宋清泉年方十九,却已经是皇家御兽分院里面有数的才俊,因为今次在分院大比中位列头名,是以在该有的奖励之外,还有资格从观中执事那里再求一样东西,灵宝、丹药无有不允。 他也不要别的,只想为家中的老母亲求取可以治愈眼疾的良药,执事南宫恙感其至孝之心,特意折返宗门一趟,从石鹤那里为他讨来了灵丹。 仙门秘药非比寻常,其母得了灵丹之助,非但双目得以反清复明,就连身形样貌竟也年轻了不少,此事在村中已经引为奇谈。 今日闲来无事,宋清泉便去村中学堂考教顽童们的课业,这也是皇家武院的一个规矩,皇帝姬桓当年都曾经做过小半年的教书先生,他们这些末学后辈又何能例外? 只要一想起当日南宫执事极为霸道地将自己划入了闲云观外门,而同来争抢人才的供奉院首座只能低头认栽时,宋清泉好笑之余,又觉胸中似乎燃着一团火焰。 “谁不知道顶着王爷头衔的南宫执事乃是皇帝陛下的亲师弟?他老人家都开口了,便是陛下亲临怕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吧?自己以往的努力终究没有白费,一年之后便可踏足仙门!” 想到此处,宋清泉看向一众顽童的眼神不由更加柔和,正要再把手中的《入门武经》从头讲解一遍时,却忽见村中的吴二叔正满头大汗地立在窗外向自己招手。 待到听完了吴二的讲述之后,宋清泉不由心下一凛,旁人不解遁云之妙,他却早听武院座师提及,心道: “宗门高手向来行色匆匆,按说不会在一处停留太久,难道来人竟是北荒密探?也不对,此地只是寻常村落,又有什么可供觊觎的?” 带着满腹的疑惑,宋清泉先在袖中暗藏了一支讯箭,之后纵身而起,施展起了御兽堂秘传的御空法门,径往那片轻云飞去。 十里、三里......,脚下的翅蛇虚影在宋清泉的御使下先是在空中画了个大圈子,之后才慢慢抵近,直到相距轻云不足百丈时才止住了身形。 虽然看不清云上之人的相貌,但是宋清泉却暗自松了一口气,宗门修士惯爱青衫,来人既然身着青色道袍,想必是门内高手无疑,于是躬身言道:“武院学子宋清泉拜见前辈......咦?是妖气!你是妖族密探!” 就在宋清泉自报家门之际,原本闭目不语的陈观主忽地睁开了眼睛,身下那片白如棉絮的遁云也在一瞬间变成了惨绿色! 见此情形,宋清泉想也不想,扬手就把袖中的讯箭甩了出去,讯箭失了法禁的束缚,“嗖”的一下望空便蹿,且还发出了一阵尖利的呼啸声! “哼!人族的小辈倒也机警,可惜在本尊面前却是无用!” 就在讯箭将要炸响之际,陈景云忽地冷哼出声,一边说话,一边把手虚虚一抓,而后便见半空中探出了一只狰狞怪手,竟把向以速度著称的讯箭一把抓住。 眼见着周遭千丈方圆皆被妖气笼罩,宋清泉的脸色瞬间数变,心知对方乃是妖婴境的修士,否则断然不会举手投足间就有如此威势! 心思电转间,只见这小子满脸堆笑,揖手言道:“不知前辈驾临天南所为何事?小子不才,忝为闲云观外门弟子,前辈若有差遣时,小子当略尽绵薄之力。” 闻听此言,陈观主森然一笑,言道:“人族之中果然尽出一些刁滑之辈!方才还说自己是武院学子,怎么这会儿又变成了闲云观的外门弟子?你师父是谁?” “前辈勿怪,小子这两个身份都是真的,家师复姓南宫,乃是闲云观“外门七杰”之一,不知前辈是否有所耳闻?” 皇家武院专有一门课业名为“心学”,乃是依着聂婉娘的意思特意添加的,因此似这种拉大旗作虎皮的把戏,身为武院精英的宋清泉自是张口就来,而且说话之时连他自己都信以为真。 “哈哈哈!原来你是南宫恙的弟子,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只需将你炼成傀儡,何愁不能知晓闲云观的动向?” 心里满是恶趣味的陈观主一边大笑,一边抬手将宋清泉定在半空,之后嘴里念念有词,想必是要施展什么控魂的妖术。 见此情形,宋清泉不由暗暗叫苦,虽然明知自己今日必无幸理,但却依旧不愿放弃,连忙高声喝道: “老妖怪!今日小爷落于你手,杀刮存留悉听尊便!但你若是敢对下方百姓痛下杀手,那便是自寻死路!” “小崽子!你倒是硬气的很!本尊既然已经显露了真身,自然要屠尽这些人族蝼蚁,不过你倒是说说看,本尊因何会自寻死路?” “哼!我闲云观开宗祖师的威名你这老妖定然不会不知,他老人家素来爱惜世俗百姓,你若敢行屠村之举,祖师得知势必震怒,到时便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也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见到妖修的脸色开始变得阴晴不定,宋清泉终于放下心来,似眼前这样的经年老鬼,哪怕有一丝可能,也决计不敢涉险,毕竟他要面对的可是名震三族的闲云武尊! “我宋清泉的生死是小,村中的老母亲以及左右乡邻的性命是大,只可惜自己福薄命短,明明已经一只脚跨入了仙门......唉!” 扫了一眼远处的村庄,又见原本在大柳树下仰头观望的几个叔伯已经奔向了远处,宋清泉这才放下心来,心中虽有遗憾,但是眼神却越发的清澈。 彻悟生死、灵性自生!刹那间,宋清泉居然临敌顿悟,原本的修行瓶颈随之松动,周身气机也跟着壮大了不少。 朝闻道夕死可矣,虽然明知道自己即便提升了一阶修为,在这名妖修眼中也依旧不值一提,但是宋清泉仍然难掩心中的喜悦。 “哈哈哈!资质尚可、心志颇佳,武院弟子若都如你这般,我天南何愁不能傲视三族? 罢了罢了,今日本观主心情颇佳,就把这篇《龙虎炼神诀》便宜你这刁滑小子吧!愣着干什么?还不过来!” 眼见着天地之间妖氛尽去,宋清泉呆愣片刻,终于想明白了青衣道人话里的意思,哆哆嗦嗦地勉强上了遁云,随即匍匐云端不敢抬头。 “冥汇五味、炼念黄裳,金台重九、虚盈无伤。胎精方执、元名混昌,思登不空、妙法玄乡......” 天音阵阵却又不出遁云,如此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宋清泉被一阵嘈杂的呼喊声唤回心神时,眼前哪里还有祖师的影子?循着声音向下看时,发现原来是村中的青壮汉子手执兵刃驰援而来。 见此情形,宋清泉不由心头一热,暗道一句:“值了!”
第二百一十六节 落一子而之全局
且不说宋清泉得了观主大人亲自传授了《龙虎炼神诀》之后,将来会有怎样一番成就,他又如何在机缘巧合之下真的拜在了南宫恙门下。 却说陈观主闪身入了地底,片刻间就已经来在上古魔门遗迹之外,入眼处早见一座几乎没有灵气波动的护山法阵。 “单就精微隐晦而言,此阵犹在深埋于上京城地下的噬魂宗法阵之上,难怪自己数次往返南北,竟都没有察觉到此地的异样。” 无人操纵的破落法阵自然无法阻挡陈景云的身形,喃喃自语间举步向前,就如撞破了一层森冷水幕一般,视些许的阻隔之力如无物。 昏黄一世界,神鬼各哭嚎,远山近景尽显狰狞本色、残肢断骨铺就了一段绝路。 见了眼前景象,陈景云口中啧啧称奇,也不去惊扰道路两旁那些犹自沉睡的巨大阴傀,又不愿让满地的枯骨脏了鞋子,于是收敛气机凌空向前踱去。 在大阵中兜转了一圈,陈景云借着阵中的阴邪灵气将那些破损的阴傀一一修复,使之重有了地煞之数,又在七十二只阴傀的眉心种下念丝,这才将身一晃,将身形没入了一处漆黑的崖壁。 崖壁之中自有通道,虽然也有不少恶毒的禁法仍在运转,但在陈景云眼中却实在不值一提,为了能让这些禁法物尽其用,观主大人自然少不了又是一番布置,其间更是不惜自掏腰包。 出了崖壁通道,眼前豁然开朗,虽然早在道念中见识过了,不过到底不如亲身感受来的直接,有诗为证:“残峰林立入霄穹,枯树盘根色如龙。指爪曲张挣天阙,似为故主言不公!” 行走于苍凉孤寂之间,陈景云心底难免一阵喟叹,虽然份属魔道,但也是上古天元修行界的一支,只看这处方圆不下百里的残留遗迹,便可想见其当年的强盛! 逝者不可追,收拾了心情的陈景云在各处魔门秘库中好一阵的搜刮,当真是赚了个盆满钵满,其中最令他欣喜的便是收获了不少上古奇珍。 又把诸多高阶灵石扫荡一空之后,陈景云终于开始了此行真正的布置,又因为今次所得的邪属灵物颇多,于是在满腹恶念的驱使下,一座“魔煞阴雷大阵”随之横空出世! 待到“大礼”准备妥当,心情颇佳的陈观主这才拍屁股走人,只在空间当中留下了一阵充斥着恶意的笑声。 之后的半个月里,陈景云又在天南各处来回转悠了几圈,十几座深埋于九地之下的上古遗迹也随之糟了洗劫,其间收获之大,便连素来欲壑难填的观主大人也有了心虚之感。 斜卧轻云凝望苍穹,宛若银盘一样的太阴星正将清冷的月华洒向人间。 道念随转,瞬间投入星空,怎奈那轮明月实在太过遥远,即便借助了冥冥中的光阴之力,也依旧不是身处凡尘的陈景云可以企及的。 “通天白玉京啊!本道爷终有一日将会踏足其上,去看一看诸位上古仙圣因何一直执迷于此,又为什么全都一去不回。”目露迷离之色的陈景云一边把玩着手中的灵酒葫芦,一边喃喃自语。 如此臆想了好半晌,直到东天泛白之时,他才终于收拾了心情,不再被连日来在各处上古遗迹中所郁积的失落情绪所扰,摸了摸指间的龙形纳戒,心满意足地回山去了。 ...... 也不知道是山中的吃食太好,还是真的心宽体胖,反正现如今石鹤长老的身材已经可以与灵聪兽相媲美了。每日里笑眯眯地炼丹授徒,偌大的丹堂在他的经营下越发的有声有色。 最近这一阵子有些难熬,只要一想到自家观主从东荒带回来的那位客人,石鹤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他也曾经找过聂婉娘理论,得到的答案却是不必在意。 “不必在意?难道真的任由那个没名堂的玄璃仙子窥探丹堂的不传之秘?”只要一想到此节,石鹤长老就觉得火大,以至于一连数日不肯再向弟子传授高深丹法,更不开炉炼丹。 玄璃仙子虽然为人冷漠了一些,但是自从跟随卫九幽修行之后,现如今已经能与旁人正常沟通,又因为好一阵子未见陈景云的影子,于是便时常到石鹤那里旁听。 今日又见那个胖道人坐在药庐门口的大树下纳凉,玄璃知他心意,却也不曾恼火,反而闪身进了一个炼丹房。她与白氏姐妹相处的不错,白池在离山前还曾赠她一些灵材,今次正好拿来练手。 扫了一眼玄璃仙子高挑的背影,石鹤也不出言阻止,反而笑呵呵地等着看笑话,丹道一途可不是粗通了一些典籍之后就能一蹴而就的。 如此过了大半个时辰,石鹤想象中的炸炉声响却并未出现,又过了盏茶功夫,竟有一股清甜的药香自玄璃仙子所在的炼丹房内传出。 这一下石鹤可就坐不住了,一个纵身跳了起来,正要抵近观瞧时,却见那处炼丹房外的禁光倏然散去,大门打开时,玄璃仙子已经手捧丹瓶走了出来。 “成了——?玄璃姑娘今次所炼的可是“润灵丹”?丹成几转?可有蕴纹?”石鹤连珠炮似的一通急问,丝毫也没察觉到玄璃仙子嘴角噙着的一丝笑意。 玄璃仙子被石鹤问的一愣,敛去笑意之后,自丹瓶中取出一枚冰蓝色丹丸递了过去,言道: “蕴纹倒是有的,可惜只是丹成一转,待闲云子归来之后,我会向他多讨要些灵材,想必还能炼些更好的出来。” 石鹤此刻哪还在乎别的?接过丹丸之后仔细观瞧了一阵,旋即大喜过望,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拉着玄璃就往秘库行去,口中还道: “不想仙子居然如此天赋异禀,咱们药庐别的没有,就属灵材最多,仙子尽管取用便是!只是炼丹之时还请允我从旁观瞧……” 玄璃仙子也不推拒,自化生以来,直到今日她才知晓何为喜悦,方才丹成时的异样感觉让她极是新奇,也想再次体会一番。 混沌琉璃树下,纪烟岚与卫九幽相视而笑,舜易则是抚掌称叹,玄璃仙子能有今日的变化,她们自然乐见其成,此女只需寻回了七情六欲,便再不是洛玄青的一具分身,将来未尝没有大用。 “闲云老弟行事当真神鬼莫测,难怪老龙在棋盘上从来不是他的对手,单就这份落一子而知全局的本事,怕也只有当年的浮生尊者可以比肩!” 见舜易如此赞许陈景云,纪烟岚自是心中得意,不过嘴里却道:“兄长莫要替他吹嘘,依我看呐,他也只是运气好些而已,哪有您说的那么玄乎?” “哈哈哈!老哥哥又在夸赞小弟什么?不妨当面再说几句!”就在舜易几人说笑之际,陈景云已经倏然而至。
第二百一十七节 分宝
都知道师父今次离山是为了探查深埋于地底的上古宗门遗迹,也定然不会空手而回。 因此陈景云身形方显,聂婉娘便与三个师弟联袂而至,之后就是一阵的溜须拍马。 几个弟子都是什么德行,陈景云如何不知?别看在外人眼中一个个都是仙风道骨的高人模样,但在自家人面前全都免不了原形毕露,就连聂婉娘也不例外。 果然,在一阵阿谀奉承之后,几人就都把目光投向了陈景云指间的龙形纳戒。 “师父啊,弟子前次为了喂饱天元鼎,几乎倾尽了观中的高阶灵石,如今咱们家大业大,总要多些储备才好。”这是讨要高阶灵石的。 “观中修士近来也不知道怎么了,全都拼命积攒功勋,一时竟将赏罚堂中的修行资源兑去了大半,您也知道,咱们闲云观素来讲究赏罚分明。”这是讨要修行资源的。 “嘿嘿!弟子近来重开了通往魔族的商道,东荒那边也需要再添几只商队,因此师父这里若有什么无用的珍宝,不妨尽数交予弟子。”这是讨要天材地宝的。 “师父,锻器堂只要锻器材料,有多少要多少!”唯独程石最是直白。 能有什么办法呢?几个弟子全都说的理直气壮,看来今天不放血是不行了,被气乐了的陈景云一边大声喝骂,一边带着众人去了造化秘境,好东西太多了,实在不易显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中央戊土灵峰中也有一处秘库,因是新近开辟之故,所以虽然内中空间不小,但是所藏之物却是不多。 陈景云带着众人鱼贯而入之后,也不拖沓,摘下指间的龙形纳戒望空一抛,霎时就有无穷的宝光自其中倾泻而出! “嘶——!” 在一阵阵的抽气声中,陈观主志得意满,招手将纳戒收了回来,而后负手而立,洒然言道:“东西太多,没有功夫分门别类,想要什么自去取用,以后少拿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来烦我。” 原本以为可以再听一番恭维之言,岂料几个弟子除了直勾勾地盯着占满了整座秘库的奇珍异宝吞咽口水之外,竟然没有一人接话。 舜易身为龙族自是见多识广,回神之后言道:“我说闲云老弟,你这些日子到底去了哪里?难不成竟是寻到了龙族宝藏?不对,这些宝物虽然皆属珍品,但却差了些年头,看来你已经把各处遗迹搜刮一空了!” 一句话正好说到了陈景云的心痒处,刚要自卖自夸几句时,忽见卫九幽一脸惆怅地自灵宝堆中摄出了一面玉璧,并将之托在手中轻轻地抚摸。 知她当年定是熟识此宝,陈景云从旁安慰道:“老祖宗莫要感怀,闲云观既然得了各宗的遗泽,它日定当重现上古天元之盛景。” 纪烟岚此时勉力收拾心情,见聂婉娘已经带着三个师弟跑到宝物堆里开始翻检起来,也在一旁笑道:“到底没有便宜了旁人,老祖宗应该高兴才对。” 卫九幽闻言含笑点头,将玉璧收入五行纳戒,言道:“这面玉璧是当年的一位故友之物,今日见了难免睹物思人,好了,不必在这里宽慰我,快去挑拣一些自己喜欢的宝物吧。” 环视着周遭这些明晃晃、乱糟糟的天材地宝,纪烟岚不禁有些发愁,若要将之分门别类的归拢好,恐怕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做到的。 于是传音彭逍、孟不同,外加涂山轻歌与轩辕菁华、余骨,让五人全都过来帮忙,毕竟此时山中有资格入此秘库者,也只有这么几个了。 纪烟岚身为当家主母,她的召唤谁敢怠慢?片刻之后,五人匆匆赶来,岂料一时不察之下,竟然都被绚烂的宝光晃花了眼! 看着欢呼一声就跳进了宝物堆里的两个徒孙,陈景云不由笑骂出声,舜易则是大笑着对余骨吩咐道:“你师叔今次发了一笔天大的横财!看上什么尽管去拿!” 白了一眼明显有些手脚发软的涂山轻歌和轩辕菁华,纪烟岚吩咐道:“都是一家人,拘谨什么?你们两个且随我一同整理宝物,那几位怕是指望不上了。” 顺着纪烟岚手指的方向看去,却见聂凤鸣与程石正在争抢一件奇珍,聂婉娘则是威逼利诱,想把袁华找到的星精据为己有。 彭逍与孟不同、余骨三人早已经挑花了眼,此时正如熊瞎子掰苞米一般,拿起一样便会扔了另一样。 见众人争抢的欢脱,陈景云也自开怀,笑呵呵地邀着舜易与卫九幽出了秘库,只把纪烟岚和聂婉娘留下来主持分宝事宜。 ...... 星月随转,四时更迭。 自从得到了海量修行资源之后,众武修手中的功勋立时变得值钱起来,以前只能从赏罚堂兑换一瓶灵丹的,现在直接就能换来三瓶,以往只能兑换高阶灵宝的,如今竟能兑来一件玄宝! 什么是受益无穷?这就是了!如此只用了一年多的时间,那些原本已经徘徊在六转境巅峰的武修,竟有数十位破入了七转,而且这样的趋势仍在加快。 宗主聂婉娘对此早有预料,一应灵宝、灵石、丹药、功法都是成套的赐下,直把那些新进七转,且已经位列执事之位的武修们喜的几乎找不着北! 眼见着相距师父与天机子定下的百年之约还剩不足两年,袁华也加大了对暗、影两堂的投入,其间更是亲身潜往北荒数次,也不知道又与安童密谋了什么。 锻器堂中,狂暴的天地灵火日夜不息,得了无数炼器材料的程石带着麾下修士玩命的炼宝,在如此不计损耗的投入下,得到大批的灵宝还在其次,那几个初入了炼器宗师境的锻器堂高手才是真正的宝贝。 石鹤自然也没闲着,自从玄璃仙子开始开炉炼丹之后,药庐出产的丹药也跟着成倍的增长,那些往来搬运灵材的弟子们虽然个个形色匆匆,但是脸上的喜悦却做不得假。 乙阙门那边也得了不少好处,温易安最近总往伏牛山跑,除了与聂婉娘和袁华商议一些要务之外,其余时间便是打着孝敬长辈的名义,赖在陈景云和纪烟岚身边不走。 对于这个自己一手带大的侄儿,纪烟岚自然无需给什么好脸色,倒是拐走了人家姑姑的陈观主觉得有些愧疚,闲时会给温易安开些小灶。
第二百一十八节 捉襟见肘
虽然被陈景云骂了几句“蠢材”,但是温易安的心底却是一阵得意,这可是闲云观里一众亲传弟子才有的待遇,旁人求都求不来的。 笑呵呵地再为陈景云与纪烟岚斟满灵茶,温易安继续从旁请教一些破境时可能遇到的关节,两位长辈虽然都没有什么好话给他,但是所说的却全都是金玉良言。 已经在元婴境巅峰徘徊的太久了,这是温易安自己的感觉,其实从他踏足元婴境至今也还不足百年时间,若与诸多同阶修士相比,这已经不能以进境神速来形容了。 怎奈世间之事就怕这个“比”字,虽然与聂凤鸣和袁华等人的境界相仿,甚至还要超出柴斐一截,但是切磋之时温易安却远非几人的对手,更遑论修为日深的聂婉娘? 如果不是纪烟岚命他继续铸牢牢根基,温易安怕是早都破境渡劫了,六成的把握不少了,放眼整个北荒,有谁敢说自己在渡那元神境天劫时拥有不下六成的把握?便是两成也该笑死了吧? 更何况有师姑与姑父在,即便渡劫不成,保命却是不难,大不了伤愈之后重新来过,当年许究不就是得了姑父的一点本源生机,这才得以踏足大能境的嘛! 拿眼一瞥,最知温易安脾性的纪烟岚就在他的眼底发现了那一抹火热,于是泼凉水似的冷哼道: “少去想什么捷径,你姑父虽然可以助你破境,但也会因此断了你的前路,你道许究因何放着大好的莲隐宗秘典不去修炼,转而修习剑道?” 温易安被问的一愣,旋即连连摇头,而后便听纪烟岚继续说道:“揠苗助长之下,许究的道途上已经多了无数阻隔,若是不能披斩荆棘,此生再难寸进。” 陈景云也道:“你师姑说的不错,需知得失之间自有定数,若是捷径真的那么好走,我闲云观里早已经大能成群,凤鸣他们也不必继续炼心了。” 两个人的话把温易安说的额头见汗,想想也是,聂凤鸣与袁华的修为早已停步不前,就连程石也已经踏足了七转境巅峰,若要论起得天独厚,谁人比得过他们? “你也不要失了锐气,剑道修行本就讲究一往无前,太过压制只会适得其反。 这样吧,我会借你师姑的一点剑心道念炼制一块阵盘,只需将之投入“五行纯阳大阵”,便可生成一座幻阵,待你可以破阵而出时,当可再添两成把握。” 闻听此言,温易安立时大喜过望,刚要出言称谢时,又听纪烟岚道:“即便有了幻阵,也不可一味沉迷,南北乱势相距不远,若是两年之内依旧无法破阵,那便暂时放手,毕竟偌大的乙阙门还需由你统帅。” “师姑放心,弟子决计不敢因为一己之私而坏了大事!”温易安正色回道。 岂料一向妇唱夫随的陈观主今次却不同意纪剑尊的说法,而是一脸正经地道:“虽说大势之下争端在所难免,但在初期却也未必激烈,易安若能踏足元神境,苍山福地可保无虞,至于乙阙门那边,自有婉娘派人盯着。” 见陈景云已经定下了调子,纪烟岚自然不会反对,温易安若能踏足大能境界,最开心的定然是她,大局之下,也只有元神境修士才有落子的资格。 对于炼制阵盘这样的小事,陈景云自然是信手拈来,纪烟岚为了相助师侄,更将一丝剑道本源投入其中,于是一件既能幻化法阵,又能用以攻杀的奇宝就这么应运而生,直把温易安喜的直打摆子。 又从聂婉娘那里讨到了一批修行资源之后,心满意足的温宗主这才火急火燎地跑回了剑煌山,至于聂婉娘会派谁暂管乙阙门,他是半点儿也不关心。 ...... 灵峰大殿之中,聂婉娘正左右思量着派往乙阙门的人选,聂凤鸣与袁华破境在即,程石不会离开炼器堂,季灵与柴斐如今又在蓬莱修行,而彭仇也要掌管外门。 彭逍与孟不同虽说心机足够,但却到底修实力差些,何况聂婉娘还心有不舍,于是唇角一挑,便决定让轩辕菁华暂时统领乙阙门。 凭着轩辕菁华的心机手段,再加上“程三奶奶”的身份,定然能把那些桀骜不驯的剑疯子们归拢的服服帖帖,至于长久潜藏着的一些鬼蜮之辈,想必没人能够逃出她的手心。 一想到门中修士私下里对涂山轻歌与轩辕菁华、凤念凰三人的称呼,聂婉娘就觉得一阵好笑,众武修的称呼也都没错,“聂二爷”的道侣自然要称“聂二奶奶”,程石和柴斐的道侣又何能例外? 虽然怎么听都像是哪个山头上的“山大王”与“压寨夫人”,但是闲云观修士本就泰半出自旧时武林,一些江湖习气根本抹杀不了。 聂凤鸣等人对此也都无可奈何,唯独袁华有幸逃过此厄,白芷姐妹本来就有自己的名号,是从“大仙姑”一直排到了“七仙姑”,数十年间众武修叫就叫习惯了。 数息之后,得了召唤的轩辕菁华匆匆赶来,只看这位弟妹满身的烟火气,就知道她方才定是又陪着程石锻造灵宝了。 此时殿中没有旁人,聂婉娘便拉着轩辕菁华一同座下,而后笑着打趣道:“你也真是的,好好的一位绝代佳人,总往锻器堂里跑什么?莫非这就是所谓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轩辕菁华被说的俏脸微红,也不出言反驳,转移话题道:“大师姐这么急着找我,想必是有事交代吧?” 聂婉娘见问不再继续调侃,便将温易安即将闭关,剑煌山缺人统管一事与轩辕菁华详说了一遍。 听完了聂婉娘的分说,轩辕菁华心中暗喜,剑煌山作为闲云观经略北荒的枢纽,其重要性自是不必言说,聂婉娘能将如此重要的事务交付给她,正是对她能力的认可,于是连忙正色言道:“小妹定然不负所托。” “你到那边坐镇我自然是放心的,温师兄虽然杀伐果断,但却不善揣测人心,你去之后不必有所顾忌,总要在短时间内肃清潜藏的硕鼠才行。” “大师姐放心,些许手段小妹还是有的。” ...... 送走了轩辕菁华之后,聂婉娘又开始发起了愁,大争之世降临,整合手中的力量乃是第一要务,因此苍生岛那边也需要派一个合适的人过去常驻。 按说陈景云与聂婉娘的分身该是最佳人选,道器分身与本体心意相通,正可以用来传递消息。 怎奈陈景云的“惊云刃”需要与本体一同应对天机老人,而聂婉娘的“浮生大盘”又要护持远在蓬莱的季灵等人。 思来想去,聂婉娘决定还是把这件烦心事交到师父手中,他老人家一向无所不能,想必会有解决的办法。
第二百一十九节 解忧炼宝
流瀑激石喷碎玉,鸣潭长响恼清风。声摇松柏云烟散,夕阳独照一抹红。 相比于弟子的烦恼,陈景云倒是过的舒心,打发走了温易安之后,他便拉着舜易在鸣潭边上对弈起来,如此笑呵呵地下了十几手之后,老龙的额头上就已经见了汗了。 “还真是有些怀念早前在天机阁的日,林朝夕虽然也非自己的对手,但是到底可以挣扎一阵,哪像眼前这位老哥,在棋盘上实在是不堪一击。” 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嘴上可不敢说,反倒还要不时夸赞几句,因为如今在这偌大的闲云观里,也只有舜易才肯陪着他闲时对弈几局,至于旁人,不提也罢。 “嗯!一子落而鬼神惊!老哥哥棋力又有精进,照这样下去,小弟‘棋圣’的名号怕是保不住了!”陈景云口是心非地恭维道。 老龙舜易向有自知之明,闻言哼道:“少在这里心口不一!先说好了,今日不管输赢如何,你那一坛子陈年的‘猴儿酒’都要归我!” 虽然被人家戳穿了心中所想,陈观主却脸不红、心不跳,打着哈哈道:“那是自然,老哥不知,小弟新收的那只白猿虽然只是个绣花枕头,不过酿酒的本事却是一绝,今次将它遣去蓬莱,想必能有不少的收获。” “哈哈哈......!你呀!竟连一只猴子的便宜也占!” “老哥这是什么话?若非有我点化,那猴头怕是早已老死荒山多时,又哪有如今的际遇?再说我又岂会白要它的?” “行行行,我可说不过你,快快落子,老哥我还等着喝酒呢!” 就在两人一边说些有的没的,一边继续对弈时,聂婉娘忽地飘身来在了草亭,且还不是空手,居然托着几样精美的小菜。 瞥了一眼亭中的弟子,见聂婉娘在布菜之时竟将一坛子“瑶华琼浆”摆了出来,陈景云不由心中暗笑,佯装气恼地对舜易道:“我这逆徒素来小气,今日这般大献殷勤,定然没有好事!” 舜易此时早已闻到了酒香,大袖一甩拂乱了棋局,哈哈笑道:“有了‘瑶华琼浆’,谁还要喝你的‘猴儿酒’?丫头,快给师伯斟上一盏,与你师父下棋纯属瞎耽误工夫。” 陈观主的鼻子都快要被气歪了,却对眼前这位龙族无赖无可奈何,不得已,只能恨恨地收了棋盘,随他一同到草亭落座。 与挚友饮酒畅谈自是人生乐事,更何况旁边还有一位生就玲珑心肝的弟子不时打趣几句,于是只过了不到半个时辰,一大坛子灵酒就已经见了底了。 看了一眼笑吟吟殷勤伺候的弟子,有了三分醉意的陈景云笑骂道:“臭丫头!少在这里装样,说吧,今次又有什么事情?” “果然什么事情都逃不过您老人家的法眼,弟子确有一事想要劳烦师父,苍生岛那边......” 听完了聂婉娘所求之事,陈景云想都不想,摆手道:“还当是什么大事呢,这个简单,苍生岛地处汪洋,周遭又有水族环伺,正需要你舜易师伯的分身前去坐镇。” 舜易闻言先是一愣,旋即大喜,忙道:“化出分身不难,但若想令分身拥有镇压四海之能,却最少需要本体八成的实力,难不成老弟今次又得了什么养魂重宝?” “哈哈哈!原本还想等到炼出宝物之后给老哥一个惊喜呢,如今却是瞒不住了,此次小弟在上古魔门祖庭着实得了几样极阴之属的好材料,想必能为老哥锻出一件合用的道体灵兵!” 听了陈景云的解说,舜易如何能不感动?从真灵沉眠于九地,到化生人身重见天日,如今更是将要拥有一件可以依托道念分魂的灵兵,面对如此厚待,叫他何以为报? 心里虽然暖意翻涌,嘴上却在硬撑,却听舜易故作感慨地道:“唉!也不知道老龙前世种下了什么因果,这辈子怕是逃不开为闲云观奔波劳碌的命数了!” 一旁偷笑的聂婉娘难掩心中的欢喜,心道:“看来师父早已思虑周全,可怜自己还在大伤脑筋,有舜易师伯的分身前去镇压无尽海水族,苍生岛便可免了后顾之忧,己方将来能够动用的力量自然更多!” 想到这里,聂婉娘不由暗自腹诽:“师父也真是的,明明已经有了对策,却又不肯明说,怎么非要等到自己来求?” 只是聂婉娘却忘了,她的行事风格比之陈景云可是犹有过之,平素总爱拿些事情考教门人弟子,彭逍等人就是最大的受害者,此乃一脉相承,怨得谁来? ...... 今次锻宝非比寻常,舜易所要的“苍龙大戟”可不止是攻杀利器,更需适宜融魂,况且陈观主又是个主意正的,凡事要么不做,要做就需合乎心意,好在手头着实宽裕,倒也经得起损耗。 而当陈景云带着程石一头钻进了造化秘境之后,秘境门口除了舜易以外,便又多了聂凤鸣与袁华。 不上心不行啊,聂凤鸣与袁华如今破境在即,自然想在踏足黄庭八转之后,也能像师父和大师姐一样,化出自己的道器分身。 怎奈当世至宝就那么几件,上古遗存下来的更不是想碰就能碰到的,有谁能像自家师父一样拥有天大的气运? 因此兄弟二人全都把希望寄托在了师父身上,都盼着今次炼宝能够一举功成,也好解了自己的烦忧。 三五日、七八天......如此一等就是足足一月有余,初时聂婉娘还会带着侄儿时常过来瞧瞧,彭逍和孟不同也会跑来大献殷勤,后因空等无趣,几人也就不再来了。 就在舜易心情烦躁整日长吁短叹、聂凤鸣与袁华无心宗门事务急出了满嘴燎泡之际,秘境里面终于有了动静。 察知这番动静的自然不止他们三个,纪烟岚与聂婉娘、卫九幽也都倏然现身,都想看看陈观主今次所炼重宝是否达到了预期。 就在众人犹疑着是否应当进入造化秘境时,陈景云带着狂喜与急躁的声音却忽地透过禁光传了出来! “哈哈哈!端地是好造化!婉娘,速启周天星斗大阵遮掩天机!舜易老哥,你的运气来了,还不速速斩出道念神魂!” 得了陈景云的一句吩咐,舜易二话不说,抬手就在自己头上狠拍了一巴掌,眼见着的就有一道苍龙虚影自他天灵处蹿了出来! 聂婉娘更是不敢怠慢,心念一动,隐在辰翠峰中的三百六十处阵基就已经勾连了漫天的星斗,之后便见白昼星现、日月当空,一道笼罩了方圆百里的巨大屏障霎时撑了起来!
第二百二十节 诸事顺遂
书接上文。 却说舜易与聂婉娘这里刚刚准备妥当,手里摄着一条苍青色小龙的陈景云便已现身在了秘境之外,在他身后还跟着灰头土脸的程石。 在场诸人修为最低的也到了七转境巅峰,眼光自然都不会差,神识道念急急一扫,便知那条苍龙乃是灵宝化形而成! 苍龙虽小,但却头角峥嵘、鳞爪森森,只看它极力挣扎欲要逃离掌控时所带动的狂暴气机,就能预见此宝的威能! 龙吼之声百里可闻,虽有周天星斗大阵的遮掩,但是罡云之上却依旧雷霆狂涌,看来冥冥天意已经对其有了察觉。 “此时不收更待何时!” 随着陈景云的一声大喝,半空中那道盘旋游弋的龙形虚影猛地发出一声长吟,旋即龙尾一摆,便已蹿入了犹在反抗的小龙体内。 “昂——!” “昂——!” 随着两声长短不一,但却皆能裂人肝胆的龙吼,那条被陈景云摄在手中的小龙猛地凝空不动,舜易的本体也在此时开始狂掐法诀,口中更是顿挫有声吐露上古龙语。 灵宝塑型就在刹那,融合了舜易三成神魂道念的“苍龙大戟”赫然呈现在了众人眼前,丈许长的戟身苍青碧透,锋锐的戟刃冷冽森寒,尽显狰狞之意! “嘶——!好一件霸道的灵兵!好一柄‘苍龙大戟’!” 程石因为一直随着师父炼宝,因此不觉怎样,聂凤鸣与袁华此时却是看的眼都直了,连连惊叹的同时,心头更是一阵火热! 道器已然凝形,九天之上的劫云随之散于无形,舜易虽然修为未复,可也是实打实的一位造化境强者,既然早已参破了那道天人屏障,自然不会再有劫数临身。 随着一声带着满足与感慨的长叹,舜易招手将“苍龙大戟”握在了手中,爱惜地抚摸了一阵,这才言道:“此戟不是至宝却胜似至宝,也亏得老弟能在其中孕生一点阴阳造化之力,老龙得之,修为当可再复一成!” 造化境强者的一成修为可是非同小可,是以众人闻言皆喜,纷纷上前祝贺,唯独陈景云立在一旁并不言语,而是笑眯眯地扫量着舜易。 见他如此,舜易心下一慌,忙把手中道器投入眉心之中,一脸警惕地道:“休要打什么坏主意,且不说重宝初成尚需孕养数月,便是孕养成了,也定不与你切磋!” “哈哈哈!老哥此言谬矣,灵宝降世便该为人所用,哪有束之高阁的道理?莫要藏着掖着,快让小弟见识一下‘苍龙大戟’的威能!” 看着陈景云那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舜易把头摇的好似拨浪鼓一般,嘴里顾左右而言它,连连催促聂婉娘整备筵席,看来是打定了主意,绝计不与陈景云交手。 两人的对话惹得众人哄然大笑,纪烟岚也在一旁打趣道:“兄长莫要理他,他若战的兴起时,难保手上没个轻重,小妹近来倒是又得了一式剑诀,正好与兄长试手。” “哼!你的“画影龙雀”乃是龙角所化,威能如何我岂不知?可怜老龙化生至今,终于得了一件合用的灵宝,你们夫妇就莫要打它的主意了!” 见舜易故作一副戚凉之色,众人又自大笑,之后陈景云自然免不了陪着老龙大醉了一场,此处略过不提。 ...... 自从与师父一同锻造了“苍龙大戟”之后,程石的修为便也开始止步不前,许是因为身怀赤子之心之故,他的道心修为居然不在聂凤鸣与袁华之下。 三个弟子同时卡在了七转境巅峰,并且全都触及到了黄庭八转的瓶颈,陈景云欣慰之余,自然不会等闲视之,于是命三人交卸手上的一应事务,皆需随在他的身边,且片刻不许离开。 说是要给三个弟子开些小灶,实则只是悠然度日,每日里或到村中厮混,或到泉边垂钓,兴致起时也去无尽海中捕鲸、也去东西狩猎。 师兄弟三人难得有此余暇,就好似光阴回溯重回了少年时,整天嘻嘻哈哈地随在师父左右,虽然总被呼来喝去地当成小厮使唤,但是各自的心中却都充斥着喜悦。 陈观主是何许人?自封的“天下第一名师”岂是假的?在他天心道意的影响之下,聂凤鸣三人原本躁动的泥丸宫在不经意间就已经平复了下来。 他又指山说山、指水言水,哪怕是拎着一条烤好的肥鱼,都能说出一番与道途相关的妙理,直把三个弟子听的是如痴如醉。 聂婉娘对此极为恼火,同样都是亲传弟子,她在破境之前可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待遇,虽然心中着实欢喜,嘴上却难免抱怨一番。 首徒难当啊!非但聂婉娘做此感想,就连彭逍亦是如此,三位师叔随着师祖整日里逍遥快活,却把一应重担大半担在了他的身上,不过好在还有孟不同陪着一起受罪,让兄弟两个可以相互诉苦。 如此又过了半载有余,身在北荒的轩辕菁华已经彻底整合了乙阙门辖下的全部势力,并将诸多潜藏其中的各宗细作尽数屠灭,手段之狠,便连向行杀伐之道的一众剑修都免不了暗自啧舌。 舜易那边也没闲着,自从老龙的道器分身驾临了无尽海之后,苍生岛周遭的海域可谓风波不兴,各部水属妖族纷纷远徙万里不说,更是献上了无数的族中珍宝。 不给不行啊,先天上的神魂压制令那些水属妖族连些许的争斗念头都不敢起,好在舜易只是喜好收敛珍宝,并没有什么别的过激之举。 身为陈景云的记名弟子,轩辕持戈近些年时常往来南北,除了与志趣相投的程石一同精研炼器法门之外,就是向大师姐聂婉娘讨要诸般材料。 聂婉娘对他并不区别对待,但也不会让这位记名师弟闲着,于是替苍生岛一众真修炼制护身法宝的差事就落到了轩辕持戈的头上。 如此几年下来,苍生岛上的修真高手大半都被赠予了可以隔绝混沌灵气的玉符,只需时机到了,便可前往天南充当助臂。 见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聂婉娘终于松了一口气,闲来无事,便也随着师父和师弟们享受起了悠游林泉不记年的好日子。 这是师徒五人的欢愉时光,就连纪烟岚也无法参与其中,涂山轻歌整日里抓着“失宠”的聂谪尘不敢放手,生恐小东西胡乱搅扰,坏了聂凤鸣几人的机缘。
第二百二十一节 大势将临
再次看了一遍迟问道与风栖白等人通过乙阙门投来的联名拜帖,陈景云笑意更浓,以道念扫过正在造化秘境中冲击八转瓶颈的三个弟子,稍加思索之后,对聂婉娘道:
“你替为师回一封书信,就说百年约定期满之时,我会带领门下弟子在大苍山迎候诸位北荒高人的大驾。”
聂婉娘脸上的笑意与陈景云简直如出一辙,点头称是之后,言道:“原本以为那些人多少也会顾及一些脸面的,不想居然如此急迫。
您将今次会面的地点定在大苍山,想必是要给来人一个下马威,不过看这拜帖中的意思,似乎天机子也会过来。”
“呵呵!倒也不是什么下马威,若无意外,凤鸣他们不日便会破入八转,三两个月的时间也够稳固境界的了,倒时候正好拿几位修仙界高人练手。
至于天机子嘛,那老贼多少还是要些脸面的,是以只要为师一日不曾显露造化境的修为,他便一日不会出手,此来该是真的想要故地重游。”
见师父说的如此笃定,聂婉娘心念一转,已经想通了其中的关节,于是不再纠结,而是故作气恼地道:
“师父怎能如此偏心?之前的道意陶染、言传身教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连师弟们的对手都给物色好了,弟子当年破境之时可没有这样的好处。”
“臭丫头!即便偏心也是偏给你的多些,为师将来还要再创《黄庭元功》,你若不能凭借一己之力踏足道途,日后如何能够得我衣钵?”
聂婉娘闻言先是一喜,旋即心头一紧,小声问道:“师父,您的意思是凤鸣他们的修为都会止步于九转之下,唯弟子一人可以......”
“唉!天南气运若只一石,已经被我占了八斗,你为首徒,所得自然多些,可叹诸弟子在我羽翼之下,虽说得了庇佑,却也再无超越为师的可能,此事不关资质高低,乃是冥冥天定。”
发现师父说话之时有些意兴阑珊,聂婉娘心中不忍,强笑道:“若是不曾拜在师父膝下,我等要么垂垂老矣,要么已是冢中枯骨,又哪有今日的成就?
而且弟子记得您在踏足造化境时曾经说过‘天意并非不可逆转’,凤鸣他们到了八转境后自然也能长生久视,其间未必没有别的机缘。”
听完了弟子的劝慰之言,陈景云哈哈一笑,指着聂婉娘道:“你这丫头当真好骗,什么一石、八斗的,不过是为师的一句戏言罢了,三族运数并非一成不变,不过是争、掠、削、减罢了,终归脱不开一个事在人为!”
知道自己被不良师父给摆了一道,聂婉娘立时哭笑不得,心道:“自己还真是关心则乱,依着自家师父的护短性子,又岂会让弟子们受此限制?师父今次悍然挑动天下大势,其中未必没有争掠三族气运之意。”
见弟子若有所思地瞧着自己,陈景云摆了摆手,吩咐道:“此事只你一人知晓即可,免得扰了他们几个的道心,哼!每日里为你们操心劳神,定会少活几年!”
一句话又把聂婉娘给说乐了,已经踏足了造化境的恩师,只要不去硬闯那条传说中的“通天之路”,亦或是与同阶修士不死不休,想要得个寿与天齐还是能做到的吧!
打发走了聂婉娘之后,陈景云便起身去了青灵玄峰,前些日子冷落了自己的小徒孙,如今得闲,自然要好好补偿一番。
......
闲云观亲传弟子素来得天独厚,不敢说是古往今来绝无仅有,也定可称得上是当世第一!
其中单就无需去渡破境天劫这一条,就不是外人可以想象的,好在此事并未向外传扬,否则定然会在三族之中引起轩然大波。
无果与田帧等人也知此事,不过心中却只有羡慕而无别的念想,师门恩重,内门的师兄师姐也对他们照拂有加,能在这的氛围中修习武道,虽然身在外门,但也要比别宗那些核心弟子的境遇强了不知多少。
眼见着聂、程、袁三位师兄同时闭关,已经知晓内情的无果等人也都开始加紧修行,只是这样一来,诸多外门事务就只能交到一众出色的后辈弟子手上。
彭逍对此乐见其成,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观察之后,便自其中简拔了一些,并且委以重任,算是正式开始组建起了自己的班底。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在聂婉娘的有意放权之下,彭逍与孟不同如今已经接手了许多宗门事务,而彭逍身为四代首徒,身上的担子自然更重。
灵雨如丝,润物无声。
自从三位师叔开始闭关之后,彭逍就知道自己与师弟师妹们的好日子已经到头了,待到彭遥与姬倾城归来之后,聂婉娘那里想必还有别的事务交托下来。
说起宗主之位,若是放在别的宗门,说不得就会引出一番明争暗斗亦或血雨腥风,但是到了闲云观这边,却实在没有什么可争抢的,好在长辈们暂时还不会彻底放手,否则还真能把人逼疯。
顓月灵峰俊秀非常,自从柴斐与凤念凰去了海外修行之后,那里就成了彭逍和孟不同的地盘,一对难兄难弟今日好不容易挤出了一点儿空闲,于是相约到此饮酒。
“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以往师父处置宗门事务的时候我也经常随在身边,当时也没觉得有什么难的,怎么到了我这里就变复杂了呢?”孟不同一边灌酒,一边发着牢骚。
彭逍闻言放下酒盏,懒洋洋地道:“长辈们的睿智又岂是你我可以企及的?可叹咱们这一代人丁单薄,你我也只能硬撑了。”
挥袖驱散了满天的**,孟不同也自一叹,遥望着悬在头顶的那轮满月,言道:“其实几位长辈里面,我最羡慕的就是小师叔,若能如他那般逍遥自在,才算不枉此生。”
“想要逍遥自在也非不可,只需精心培养几名弟子,你我兄弟自然也能当个甩手掌柜。”彭逍从旁打趣道。
听了彭逍这话,孟不同无奈摇头,起身舒展了一下肩背,笑道:“大师伯那里定是又逼着你收徒了,我看师祖也有这个意思,看来咱们兄弟这次是逃不掉了。
唉!收就收吧,为了师门传承计,也是时候收取五代亲传弟子了,只是即便咱们有了授徒之心,又到哪里去寻中意的弟子呢?”
“这有何难?大势将临,总会有些头角峥嵘之辈应运而生,你我只需请动师祖,他老人家的推衍之术当世无双,自然会有指引。”
“嗯!师兄之言大善!”
第二百二十二节 老友南来
溪水之中游鱼肥硕,陈观主一边与舜易比拼着钓鱼的本事,一边笑呵呵地回答着小徒孙提出的诸多古怪问题,这也亏得是他,若是换了旁人,怕是早被问的哑口无言。
把一条肥鱼擒在手中,再瞥一眼陈景云身边那个只装了三两条小鱼的鱼篓,舜易立时得意起来,捻了捻指头,示意陈景云快把赌注拿来。
陈观主也不耍赖,自纳戒中摄出一小口袋灵烟丢了过去,并且嘱咐舜易剩着些抽,近来纪烟岚管的实在厉害,似这种品级的五行灵烟他也所剩不多。
熟练地摁上了一锅子烟丝,再美美地吸上一口,舜易只觉识海一阵空灵,似乎整个神魂都在舒服的唱着歌,许久才把浅浅的烟雾吐了出来,赞叹道:“神思渺渺,袅袅冥冥,一缕轻烟入紫府,陶得个意满魂盈!”
聂谪尘不喜烟味儿,趴在师祖的后背上,歪着脑袋说道:“师祖奶奶说了,这东西只会让后山上多出几个烟鬼,别的再没有什么好处,师伯祖,您是烟鬼吗?”
舜易闻言哈哈大笑,指着聂谪尘道:“乖徒孙,莫听你师祖奶奶胡说,这灵烟可是出自你师祖手上,你不是最崇拜他吗?怎么能说此物不好?”
看着同样掏出了烟锅的师祖,聂谪尘也觉舜易说的在理,纠结了一阵之后,咯咯笑道:“师祖喜爱之物自然是好的,不过我却不爱这个味道,放心,孙儿今次就不到师祖奶奶那里告状了!”
见聂谪尘做出一副此事你知我知的机灵表情,陈景云与舜易又自一阵大笑,小家伙惯会见风使舵,性子一点儿也不像聂凤鸣,反倒是像绝了聂婉娘。
就在聂谪尘吵着要吃师祖做的烤鱼时,彭逍与孟不同嘻嘻哈哈地寻了过来,也不闲着,一个整治肥鱼,一个运使灵火,不一会儿,焦香的味道已经弥散开来。
野趣难得,陈景云与舜易笑逐颜开尽情畅饮,聂谪尘则是吃了个肚皮圆圆,待听说了两个徒孙的所请之后,陈观主不由得老怀大慰。
事关传承,陈景云自然不会大意,借着些许醉意,便行天心衍演之法,磅礴的道念瞬间没入光阴长河,不片刻,就已经有了所得。
岂料就在陈观主收回了天心道念,满心欢喜地想要点拨两个徒孙之际,北方千里之外忽有异象显化,陈景云心意一动,便已察知了几道数息的气息。
虽然早前已经有了预料,但是一见文琛与昙鸾、许究此时正急急而来,陈景云的心里依旧免不了暖意升腾,笑对舜易言道:“莫道南北无知己,终有几位交心人,老哥在此稍坐,待我迎一迎友人。”
舜易闻言摆了摆手,笑道:“老弟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对文琛、昙鸾两位道友观感颇佳,便是许究也能入眼,正该与你一同前去相迎!”
“哈哈哈!如此也好,不过我那两个老友嘴上可不饶人,今次携怒而来,恐怕不会给我留什么颜面。”
“哈哈!老龙最爱看你吃瘪!”
两人一边说笑一边遁身而起,迎向了天际的那片轻云,混沌琉璃树和辰翠灵峰那里也有遁光破空,想必纪烟岚与聂婉娘也都有了察觉。
眼见着陈景云带着数位闲云观大能立在云头相迎,文琛笑骂一句,便将柴二蛋丢了过去,之后与昙鸾、许究一同靠上前去。
柴二蛋已经憋屈了一路了,骤然脱了束缚,立时叫起了撞天屈,嚷嚷道:“是云哥儿说的不让北荒之人南来,又没说你们可以例外!哼!若不是顾念情分,我又岂会被你等生擒?”
在缩在自己身边的柴二蛋肩上拍了一下,陈景云踱步上前,对着文琛三人笑道:“回信北荒各宗之初,就想到了你们会来,不想居然比我预料的还要早到几天。”
文琛果真丝毫不留情面,闻言哼了一声,喝道:“你是抽了什么疯?迟问道他们要来天南,来就是了,只需把家底藏好掖好,如此拖延个几十年想必不成问题,你倒好,竟然约战大苍山!”
文琛越说越怒,昙鸾也觉胸意不畅,从旁言道:“文师兄稍安勿躁,咱们闲云武尊何许人也?既然敢这么做,那便自有道理,岂是你我这等庸人可以揣度的?”
听了这个话茬,文琛余怒又起,言道:“昙鸾师妹说的有理,闲云武尊修为高深,咱们自然不用管他死活,若不是可怜我这几个师侄,请我我也不来!”
“闲云师叔确是有欠考量,今次欲要南来之人不在少数,您不也说天机前辈早已踏足了造化境嘛,因此到时一旦起了争端,咱们一方恐怕要落下风。”许究倒是说的委婉,但也表达出了心底的担忧。
对于文琛、昙鸾的挖苦,陈景云只能讪讪而笑,好好的两位当世大贤,如今愣是成了这副样子,根源还不是在他这里?于是瞪了许究一眼之后,连忙好言相请。
舜易与卫九幽皆是含笑点头,眼前这三人今次能来,无疑是担了天大的干系,而在一位造化境强者面前也敢极尽挖苦之能事,足见几人交情至深。
一直在旁边抿着嘴看笑话的纪烟岚此时来在昙鸾身边,耳语几句之后,便拉着昙鸾去了伏牛山,聂婉娘则以美酒相诱,终于勾动了文琛与许究的馋虫。
老友之间哪会真的动气?此时火也发完了,文琛自然急着要去瞧瞧闲云观如今又多出来的那四座灵峰,于是在与舜易、卫九幽见礼之后,便和许究急吼吼地奔了过去。
......
槃土灵峰,大排宴宴。
之所以会把宴席安排在槃土灵峰,却是因为文琛之故,这位人族丹圣在探知了此座倒悬的灵峰竟然全由涅槃灵土垒砌而成之后,便一刻也不想离开。
直到陈景云把深埋在地底遗迹中的残留灵峰许给他后,文琛这才不再絮叨,大口饮酒之时,笑声似能冲破晚云,只从这几座旷世灵峰,他就已经笃定了陈景云必是有了应对北荒大能的办法。
昙鸾此时也是心不在焉,她对涅槃灵土虽然也很在意,但是比起傲立在后山上的那株“混沌琉璃树”,区区灵土实在不足道哉,佛门之中也有至宝,若得此树的枝杈,禅音寺的那件“七宝琉璃幢”定能修补完成!
纪烟岚知她心中所想,打趣道:“那树就在那里,跑不来的,待你离去之时,便让咱们武尊大人为你斩下一个枝杈!只是昙鸾师姐还需满饮此杯,否则定要惹得武尊不喜。”
陈景云也在一旁笑道:“纪剑尊言之有理!”
昙鸾闻言,难掩心中欢喜,正要说话时,却忽听许究言道:“闲云师叔,不知今日怎地没见几位师弟?”
第二百二十三节 当世无双
听了许究之言,文琛与昙鸾也是一阵奇怪,陈景云的几个弟子可都是无赖性子,哪次见了他们两个不是围在身边逢迎拍马?虽说个个目的不纯,但是其中的亲近之意却做不得假。
陈观主早就等着此问,闻言面露得色,笑道:“几个孽障素来不爱修行,兼且资质平平,如此蹉跎百年,也才将将触及道途,此时凤鸣正与他两个师弟闭关破境,至于小五小六,已经被我打发到海外苦修去了。”
“修行一途哪有一蹴而就的,老弟也莫要太过逼迫了,咦——?你是说那三个小子已经触及了道途?而且此时正在破境?这怎么可能!”
文琛初时没有听清陈景云话里的意思,还要替几个师侄说些好话,等到话说了一半,这才反应过来,声音拔高之下,整个人也跟着跳了起来!
非但文琛如此,就连一向禅心稳固的昙鸾也被惊的失手打破了琉璃盏,许究更是不堪,傻了一样的盯着陈景云,嘴里无意识地叨咕着:“老天爷!你也忒偏心了些!......”
“这样的反应就对了嘛!本观主的弟子哪个不是一等一的好人才?又岂是北荒各宗的那些庸人可比?”
心中如此想着,陈观主难得地不再故作谦虚,一口饮尽杯中灵酒,对文琛道:
“三个弟子不日即将踏足道途,届时只我闲云观一家便有八位大能,如此,老哥还以为小弟的邀战之举太过仓促吗?”
文琛眼中精芒爆闪,重新落座之后,一把夺过摆在陈景云面前的酒坛,仰天大灌了一通之后,口中大喝一声“痛快!”,之后抚掌笑道:
“闲云一门当世无双,便是天机阁也只有提鞋的份!此番即便没有我们三个从旁帮衬,迟问道与风栖白之流也定然讨不到好!一方是上下一心,另一方却是各怀鬼胎,如此高下立判!”
昙鸾同样眉开眼笑,陈景云的另一个身份可是北荒佛门共举的“护法尊者”,禅音寺与闲云观虽然不在一域,但是两家却是天生的盟友。
况且佛家讲究的乃是普度众生,因此并无多少门户之见,今日得知伏牛山亲传一脉竟然如此兴盛,昙鸾一是为了老友高兴,再则也为天南人族庆幸,得了闲云观这样的擎天之柱,天南众生无忧矣!
好不容易平复了胸意的许究此时也跟着举杯相贺,待看了一眼早已步入了大能境的聂婉娘之后,又觉得聂凤鸣等人能够百年入道,似乎也没什么出奇的了。
对于自己人,陈观主可是从不小气,显摆完了几个弟子的进境之后,便又趁着酒兴派发起了天材地宝,前次遗迹所得虽说大半入了秘库,可也仍有不少留在手中。
文琛乃是人族丹圣,昙鸾也是丹道大家,自问见多识广的两人开始时还能镇定自若,但是当几样已经绝迹于世间的上古灵物摆在了眼前之后,这二位可就再也坐不住了!
一个说:“老哥我这些年也不知道被你的徒子徒孙骗去了多少灵药,就连妙莲峰仅有的两枚大药也入了老弟的腰包,现在想想,犹觉肉疼的很!”
一个说:“禅音寺今次彻底恶了其余四大宗门,所担的干系比天还大,若是能够多得一些上古灵物,想必能让释圣师兄等人释怀。”
因为已经见惯了两位老友的这副德行,所以陈观主丝毫不以为异,笑呵呵地将一应灵物赠了出去,直把文琛、昙鸾喜的快要找不着北。
一旁的许究早已经看的合不拢嘴,他可不敢如文、昙二人这般大肆勒索,又实在不愿错过这么好的机会,因此急的眼都红了。
纪烟岚与聂婉娘见他这般模样,心中皆觉好笑,好处还是要给的,不然许究怕会成为第一个得了失心疯的元神境大能。
还是纪烟岚当先从纳戒中摄出一枚盈光流转的“剑丸”,嘱咐许究将之收入识海仔细温养,将来便可再得一柄蕴神法剑。
聂婉娘同样拿出了一面用以守护识海的玄光宝镜,笑吟吟地道:“许师兄这些年替观中镇守苍山福地,实在是劳苦功高,这是小妹特意央请师父为你炼制的一件护身法宝,其中玄妙,还需师兄自己发掘。”
许究闻言大喜,躬身谢过了纪烟岚之后,便自聂婉娘手中接过宝镜,道念一扫,已知此宝玄奇,当即乐的是见牙不见眼,更是逼着一旁的彭逍和孟不同陪他连饮了三大盏。
看着眼前这副乱哄哄的场面,舜易与卫九幽相视而笑,看惯了宗门兴衰、祸起萧墙,也见惯了利欲熏心、挚友反目,这两位重活了一回的上古高士自然心有所感。
......
又在后山小住了几日,左右不见三位师侄破境的昙鸾便动了游历天南国的心思,想要看看天南武院是否真如陈景云吹嘘的那般人才济济。
文琛心里一直惦记着他的涅槃灵土,见陈景云要陪着昙鸾出门游历,自然也要跟去。
至于许究,则被陈景云打发回了苍山福地,乙阙门那边有他照应,短时间内想必不会有警。
诸事压身的彭逍与孟不同今次倒是省心,都把寻找弟子之事赖在了自家师祖头上,陈观主对此无可奈何,只得大包大揽。
......
一僧、一道、一文士,其中的文士正是文琛,这是陈景云强加给他的身份,说是这样才能应景,也不知道景从何来。
三人施展缩地成寸之术,谈笑间登峰渡水、穿州过府,途经武院便去造访,路遇古刹也会一游,便是在田地边上碰见歇晌的农人,也能跟人家畅谈一番。
走走复停停,如此过了三五日光景,非但昙鸾感慨良多,就连文琛也免不了心生羡慕,原因无它,只因天南一隅尚武成风,各地武院人满为患,其中拥有修行资质的少年人根本数不过来!
闲云观独立天南,其下竟有成千上万的人族精英可供选拔,如此盛况,莫说北荒那些寻常宗门,便是在中州五大宗门辖下也决计不会出现,这是真正的万世之基!
文琛初时大吐酸水,到后来也就见怪不怪,不过隐在这位人族丹圣眼底的那抹落寞之意又如何瞒得过身边的两位老友?
知道文琛的妙莲峰人丁不旺,陈景云与昙鸾自是好一番开解,其间陈景云更是深入九地之下,为他取来了剩下的一截的槃土灵峰,这才令老友转忧为喜。
又过数日,已经在天南国兜转了大半圈的三人终于来在了上京城,陈景云此行的目的就在于此,两个五代亲传弟子一个落在了皇家武院,另一个则是将要降生。
第二百二十四节 人皇印出
驾驭着偌大的一截槃土灵峰,文琛志得意满,得此蕴灵道场,他妙莲峰一脉当可催生无数灵植,今后再不需要因为些许的炼丹材料去看阎覆水等人的眼色!
许是因为出身莲隐宗之故,整座灵峰竟被文琛炼化成了莲台模样,见猎心喜的陈景云还在其上布下了数座攻防法阵,就连昙鸾也将诸多佛门秘咒烙印其中。
宛若仙宫一样的飞天道场辗转于天南各地,所到之处自然会引来一片轰动,有巡查天下的闲云武修近前查探,待得知这座形似莲台的灵峰之上竟是自家观主与友人之后,登峰拜谒自是免不了的。
都知道圣武尊最爱提携后辈,事情也真如一众武修所想,凡是大着胆子上了莲峰的,多少都能得些好处,怎奈莲峰的行踪飘忽不定,想要撞上还需机缘。
姬桓早在数月之前就已经将“皇极苍生大阵”布置完成,如今只等聂婉娘许下的那件“人皇印”到手,他便可以一试大阵的真正威能。
等待最是令人焦心,好在前日得了师门传讯,说是观主如今正带着友人游历天南,且不日就会亲至皇城传下宝印,姬桓那颗患得患失的心才算是彻底放下。
今日原本该有一次大朝会,但当那座莲峰荡破漫天朝霞缓缓现于半空之后,姬桓急忙丢下了文武百官,只与孟黄粱一同御空相迎。
对于可以飞天遁地的神仙,京中百姓早就习以为常,但像这样的飞天宫阙,大伙可是只在画影图册中才能见到,此时仰视着悬于头顶的庞然大物,顶礼膜拜之人不在少数。
待到姬桓与孟黄粱被一道虹光接引着入了莲峰之后,上京城中立时欢声一片,自家君王亦是神仙中人,等闲踏步登天、往来仙凡才是正理!
整座莲峰被文琛布置的美轮美奂,陈景云与昙鸾为使老友开怀,也自出力不少,因此莲峰之上除了布在中央的那片广阔的药园之外,别处尽是佳景。
行走在蜿蜒的廊亭之间,姬桓与孟黄粱口中连连赞叹,似眼前这样的大手笔,也只有宗门的另外六座灵峰才能比拟。
缓行半里复又拾阶,百级之后见一紫玉凉亭坐落眼前,内中一道、一尼、一文士,三人正在争论着什么,怎奈道音高妙,姬、孟二人虽然听的清楚,却不解其中之意。
“既然赶上了,就都过来听听吧。”
得了陈景云的吩咐,姬桓与孟黄粱立时喜不自胜,躬身施礼之后,便立在凉亭外面用心聆听,他二人不求能够得个一知半解,只求能够身处三位祖师的道意之中。
一场辩法并未持续多长时间,三两个时辰之后,文琛与昙鸾便笑呵呵地径自离开,想必是要消化今日所得,只把陈景云一人晾在了亭中。
陈景云对此无可奈何,暗骂了一句“自己定是上辈子欠他们的”,之后轻咳一声,唤回了姬桓与孟黄粱的心神。
姬、孟二人得闻道音,此时犹觉整个人轻飘飘的似要白日飞升,惊回神后又要见礼,却被陈景云摆手阻止,命二人一同入亭落座。
都知道自家观主不喜这些虚礼,对待门下修士又极是随和,因此两人也不拘谨,乐陶陶地坐在陈景云对面,眼神却不时飘向摆在玉案上的灵酒。
“想喝就喝,少在这里装模作样!”
笑骂了一句之后,陈景云便与两人浅酌了一杯,而后对姬桓言道:“本尊今次巡游天南,所见所闻自不会假,如今百姓安乐、武院兴盛,你在其中居功至伟,也是时候将‘人皇印’交托予你了。”
就在陈景云说话之时,一方明黄色印玺已经自龙形纳戒中跳了出来,无主的印玺颇具灵性,一条小小的金色蛟龙自内中探头探脑,待感应到了姬桓的气息之后,竟还发出了阵阵低吼,状似欢快。
姬桓此时就跟丢了魂魄一般,眼睛直直的盯着印玺,双臂下意识地做出了环抱状,而后便见一道道原本莫可名状的皇道气运如同倦鸟归巢一般向他怀中涌来,不片刻,居然凝成了一颗金珠!
金珠乍一显化,那条自印玺中探出头角的金色小蛟居然十分人性化地愣了愣神,之后猛然向前一蹿,张口便将金珠吞了下去,那副急迫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像是恶狗扑食!
虽然话不好听,但在陈景云与孟黄粱眼中,那小蛟确实就是这副模样,待到金珠入腹之后,小蛟立时脱鳞换甲、腹生四足,细看之下,足上竟是各生五爪!
这是真正的五爪金龙!金龙长吟一声冲天而起,尾巴虽然还在“人皇印”中,龙身却已撞破亭顶蹿入云霄,介于虚实之间的千丈身躯盘旋四顾,尽显威临天地之姿!
耳中听得自下方传来的欢呼呐喊声,姬桓的双目重现清明之色,心意动时,早就布在上京城下的“皇极苍生大阵”徐徐运转起来,天南百姓的丝缕念力立时就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得了天下万民的念力加持,姬桓身上的气机也跟着暴涨起来,只在几个呼吸间,他的修为就从七转初境破入了七转巅峰,若非中间隔着一层道途屏障,怕是进阶八转都不在话下!
“原来皇道气运居然有此功用!原来百姓念力竟能助我等闲破境!我今得此重宝,若能借机踏足大能境界,又何惧异域之敌来犯?何愁不能庇佑万民?”
随着自身修为的节节攀升,姬桓原本清明的眸子里已经有了一抹疯狂之意,山一样的重担长久压在心底,一旦爆发便再难抑制。
见姬桓已经有了不可自拔之势,陈景云大袖一挥,便将诸般念力尽数驱散,口中叹道:“皇道气运虽好,却也不可太过倚仗,需知过犹不及。”
声音虽轻,却如当头棒喝一般,直接敲在了姬桓的识海,姬桓的身体猛然一颤,将“人皇印”往眉心处一收,之后便开始抹起了额头上的冷汗。
宝印既收,云天上的金龙法相随之散于无形,面色苍白的姬桓立时委顿于地,原本七转巅峰的修为也随之降到了七转中境。
“唉!倒是难为你了,且将这枚丹药服下,之后修养几日当可稳固境界。”陈景云又自一叹,之后将一个丹瓶赐给了姬桓。
姬桓苦笑一声,告罪之后,便身化一道遁光投往了下方的皇宫,方才若非陈景云以道音相唤,他已堕入迷障,如今心生警醒,自然要闭关潜修。
看了一眼满脸忧色的孟黄粱,陈景云哈哈一笑,言道:“莫要担心,姬桓身具人皇气运,破障并非难事,你若无事,便随我到皇家武院走一遭吧。”
见陈景云言说姬桓无事,孟黄粱这才放下心来,想要起身引路时,忽觉眼前景物一变,定睛细看时,才发现自己已经来在了武院门口。
第二百二十五节 岳三斤
岳三斤今日依旧比旁人早起了一个时辰,活动了一下筋骨之后,就到武院后山的流泉处为田教习取来了烹茶的甘泉,之后又去膳房帮厨。
掌勺的大师傅念他勤快懂事,特意为岳三斤留了一大碗的精肉。
风卷残云地吃完了精肉,洗干净碗筷的岳三斤给大师傅递了一个大大的笑脸,之后便要前往**堂旁听。
今日田师所授的乃是极为高深的御器法门,这可是整个武院最受欢迎的一门课业。
凭虚御空,追风逐月,哪个少年人心里没有这样的渴盼?虽然众学子如今修为浅薄,不能像前辈高人那般步步生莲,不过借着神兵宝器只力,踏足云天亦非奢望。
虽然只是仆役弟子,但是岳三斤却从来不缺梦想,更加不愿错过恩人的授业。岂料还没等他走出膳房,门外却忽然传来了一阵嘈杂的惊呼声。
这样的喧嚣在武院里面可说是极为少见,岳三斤好奇之下,连忙出外观瞧。
“天呐!自己看见了什么?头顶那座荡破层云的莲花状神峰绝不是假的!其上那片雕栏玉砌的仙人宫阙仿佛就在眼前!”
与所有武院学子一样,岳三斤呆愣片刻之后,呼吸不禁变得急促起来,直恨不得自己也有飞天之能,好能近前一探究竟!
虽然有他这样想法的学子不在少数,但是那些真的拥有御空本事的武院精英们却没有一个敢于付诸行动,原因无它,皇帝陛下的那句“外门弟子姬桓,恭迎观主法驾!”着实太过吓人!
皇家武院不出傻子,自然知晓姬桓口中的“观主”是谁!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圣武尊就在那座莲峰之上,却叫这些早就立志拜入闲云观外门的学子们如何敢有冒失之举?
眼见着皇帝与易国公被虹光接引着登临了仙宫,随后又见一条千丈金龙冲天而起、声裂云霄!心潮澎湃的岳三斤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与全院师生一同拜伏。
待到金龙消散,难掩激动之情的诸位武院教习就如吃了大补的丹药一般,赶鸭子似的将学子们驱往了各处讲堂,看样子今日是要传授压箱底儿的本事了。
**堂中本来也没有岳三斤的座位,他又来的稍晚,因此只能立在门柱旁边垂手恭听。
高台上的那位田姓教习发现了他的身影,微微点头之后,这才开始讲授起了精微的道理。
岳三斤之所以会以“三斤”为名,却是其母怀胎一十三月,但是他在降生之时却只有三斤的重量,因此便得了这个名字。
先天不足的岳三斤本是早夭之相,好在其父岳均颇通医理,愣是凭着一颗百年老参吊住了幼子的性命,但也因此耗尽了家资,从此沦为了游方郎中。
因为自幼随着父母四处行医,岳三斤可谓见多识广,他也最爱听那些乡野村老们讲述仙人轶事,总是幻想着有朝一日自己也能进入武院修习仙法。
爱子之心不分贵贱,且在大帝治下,适龄的童子只要身具修行资质,都可以进入武院修行,岳均不忍见到儿子整日臆想,便也带着他参加了一座偏远县府的武院选拔。
修行资质做不得假,当一个“百脉俱塞”的结果落在自己头上之后,岳三斤的求仙问道之心彻底胎死腹中,每日沉默寡言地随着父亲学习医理,眼中再无从前的神采。
事情的转机还要应在那位田姓教习身上,一日,岳均父子入山采药之时,忽见一位文士打扮的仙人从天而降,仙人此来不为别的,正是为了岳三斤无意间在崖边采摘的那几颗无名果实。
仙人开口,岳均怎敢推脱?岂料一向乖巧听话的儿子今次却好似着魔了一般,死活不肯将果实交出,哪怕是那位仙人要用珍贵的灵石来换。
田封对此哭笑不得,他又不能用强,于是只得和声细语,问岳三斤到底怎样才肯交出灵果,若是不喜灵石,也可满足他的一个心愿。
岳三斤等的就是这个承诺,闻言“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只求仙人怜他心诚,为他解去体内经脉阻塞之厄,好叫他可以拜入武院。
以心念探查了岳三斤的周身经脉,田封也觉一阵头大,他虽有着大宗师境的修为,但也对此束手无策。
原本想要直言相告,不过看着面前这个目露渴求之色的瘦弱少年,田封终究还是没有硬下心肠,他本就是教书育人的先生,又如何能去浇灭一个后辈的进取之心?
之后的几天里,田封试尽了各种办法,其间也曾运使灵力强行冲击岳三斤的经脉,但却收效甚微。
强冲经脉的痛苦绝不是常人可以忍受的,小小年纪的岳三斤却能在冲脉之时咬紧牙关一声不吭,这般毅力着实令田封刮目相看。
修习武道并非只看资质,毅力同样重要,心中惋惜之余,田封又随口传了一些入门的纳气歌诀,不料岳三斤竟能举一反三,有的想法便是田封听了都觉眼前一亮。
“此子真乃修行奇才也!若非受限于资质,日后当为武院翘楚!”
之后的事情就变得水到渠成了,田封把岳三斤带回了皇家武院,并且将其引荐成了杂役弟子,这才有了岳三斤需要帮厨之后才能跑来听讲的前情。
田封今日所讲果然与以往不同,是真正的涉及到了御器之法的核心,这也难怪,谁不知道高阶武修可以做到对周遭事物明察秋毫,圣武尊就在莲峰之上,此时不好好表现更待何时?
御器之法看似玄奇,但是只需明悟了气与物的联系,自然就能随心运使,岳三斤只是稍加揣度,就已经了然于心。
自腰间摸出了一柄只有寸许长在纤细小剑,再把丹田中的那点儿可怜的灵力尽数调动,左手手指微微一挑,小剑就已经悄无声息地飞到了头顶的梁柱之上。
田封一直关注着岳三斤这边的动静,见他果然最先听懂了自己今日所讲,并且能够随心运使,不由面露欣慰之色。
身为田帧的族侄,田封能够动用的资源不少,其中自然也包括人脉,可是即便请动了内廷供奉院的一位六转境前辈,也只是免力打通了岳三斤左臂上的一条经脉。
“看来只有等到姑姑出关之后请她老人家亲自出手了,三斤这孩子的毅力与悟性是我平生仅见,若能解去经脉阻塞之厄,定能一飞冲天!”
田封一边做此感慨,一边将一柄青色戒尺取了出来,别的学子可没有岳三斤这样的悟性,还需要他细细演示一番才行。
第二百二十六节 公孙家的好运气
心随意动、灵剑由心运使,这是何等的畅快?不过岳三斤却依旧难掩心底的那一抹落寞,如果不是丹田中的灵力实在太少了些,这柄田师赐下的纤细灵剑该能破入云天的!
虽然只能依靠左臂上有数的几个窍穴吸纳天地灵气,所得也实在太少,但也足够岳三斤感激涕零的了,更是打定了主意要报答田封的知遇之恩。
况且境界低些、灵力少些也不是没有好处,他是彻头彻尾的“穷汉”,自然要将一文钱掰成八瓣来用,因此诸多学子之中,也只有他可以在这般年纪就将自身灵力操控入微。
陪着陈景云站在**堂外的孟黄粱此时已经满脸通红,他虽不喜修行,但在大量灵丹的堆砌之下,也已经是实打实的六转境高手了,又如何看不出岳三斤的悟性高绝?
眼见着那柄隐在梁柱间的纤细小剑如同游鱼一般穿梭游走,而操控这柄飞剑的却是一名身着仆役服饰的少年,身为武院副山长的孟黄粱无论如何也脱不开一个失察之过。
刚要出言请罪时,一直默不作声的陈景云却摆了摆手,示意孟黄粱不必介怀,笑道:“此子生就不俗,若能通过考验,当为闲云观五代亲传弟子,你可执此幻玉,代我对其考教一番。”
躬身接过陈景云递来的一块五色玉牌,孟黄粱难掩心中的惊异,闲云观亲传一脉是何等的得天独厚?如今就连彭逍与孟不同等人也已经名传三族了,不意这名布衣少年竟然有此机缘。
一想到此子将来有可能拜在孟不同的门下,孟黄粱立时对岳三斤升出了许多亲近之意,正要躬身领命时,眼前却早失了陈景云的身影。
少了陈景云的气机裹挟,孟黄粱的身形也就跟着显露了出来,原本正在演示御物法门的田封一见副山长就在门外,不由得精神一震,教授的也更加卖力。
......
上京城西南五十里外有一座石镜山,其山山势不高、林木亦颇稀疏,却难得地盛产美玉。又有泗水分支从旁经流,因此此地倒也算得上是一处富庶之地。
作为驻守石镜县的武营都尉,公孙信权柄颇重,也素有威望,当年虽然因为资质所限而无缘皇家武院,但是一身军中武学却已被他练至大成境界,等闲也能内劲外放,伤人于三丈开外。
虽然自问不比那些半步宗师境高手差上多少,但在宗师遍地走、神仙等闲立云头的当下,公孙信也只能泯然于众。
此时的都尉府中,公孙信正一脸惶急地立在产房之外,原本因为四方鸟雀来贺而带来的激动心情早已消失不见。
习武之人自是耳聪目明,即便隔着一层房门,公孙信也能听见妻子急促且渐渐无力的心跳声,想要推门而入,又怕惊扰了孙三娘施针,因此只得手扶胸口向着那座浮在京师上空的仙宫诚心祷告。
都知道当朝易国公之子在降生之时曾有万千喜鹊绕宅不去,孟小公爷后来也当真拜入了仙门,更是成为了圣武尊的隔代弟子,此事早已广为流传。
公孙信此刻却早不敢有此奢望,只求自己的孩子能够平安降世,说到底他也只是一名寻常武者,因此无法感知那道自穹顶之上投来的玄奇星光。
用手轻轻拨弄了一下那缕隐晦的星光,陈景云满意地点了点头,小家伙尚未降生便能引动破军星力,将来若能修习武法,定可勇猛精进,虽然难免杀伐过甚,不过那又如何?
心里如此想着,陈景云身形一动,人便降在了公孙信府中,没等对方言语,他已当先开口道:“本尊这里有丹药一枚,可保房中母女平安。”
闻听此言,公孙信立时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哪里还有心思探究陈景云的身份,连忙躬身施礼,急切道:“仙师若能救我妻儿性命,公孙信必定永感大恩!咦?仙师是说在下今次会得一个女儿?”
含笑摆了摆手,陈景云便将一个丹瓶递了过去,公孙信不疑有它,更不相信眼前这位风姿绝世的仙长会加害自己的妻儿,仙凡之间戒法森严,闲云观治下还没听说有仙人敢去戕害百姓的!
见公孙信急匆匆地闯进了产房,陈景云便在庭院一角的凉亭中坐了下来,看了一眼盘旋在庭院四周不肯散去的鸟雀,不觉来了酒兴。
一盏灵酒刚刚喝了一半,产房中就已经传出了一阵嘹亮的婴孩啼哭声,紧接着,便见万千飞鸟随之鸣唱的同时,竟还纷纷献上了身上的一根彩羽。
漫空飘落的各色羽毛好似雪花一般,陈景云抬指一点,便将之凝成了一条七色丝带,丝带似有灵性,在半空中舞动了几下之后,竟有霓光异彩随生。
都尉府这边的奇景自然引来了大批围观的百姓,众人伸着脖子踮足观望,皆道公孙家今日所得的麒麟儿乃是仙童转世,没见那座宏伟的仙宫也是今日降临的嘛!
这里的动静自然也瞒不过京中高手的耳目,片刻之后,一群皇家供奉院修士便已呜泱泱地赶了过来,为首之人正是青冥子。
“今次不管是天才降世还是异宝出土,本院首都要抢占先机,即便遇到观中修士也需半步不让,总不能什么好处都被宗门得了去!”
只要一想到这些年被外门抢去的诸多优秀学子,青冥子就觉得一阵无奈,皇家供奉院虽说高手不少,但是小辈之中却少有惊艳之人,长此以往必会后继无人。
想法虽然不错,决心也已经下了,怎奈众人刚刚遁身来在了石镜县,就被一股不知道从哪里吹来的罡风给卷回了皇宫,晕头转向之下,谁人还敢再次冒头?
凉亭中酒香四溢,向来心怀恶趣味的陈景云更是把其中的一缕香气散到了府外,少顷便听“噗通”之声不绝于耳,竟是醉倒了满街的百姓。
如此又过了盏茶功夫,满脸喜色的公孙信才轻手轻脚地抱着一个襁褓走了出来,见有一条七色彩带轻飘飘地落在女儿身上,他也不以为异,而是来在凉亭之外躬身再谢。
陈景云缓步来在了公孙信身边,伸手接过了已经熟睡的婴孩,用指尖在其额头轻轻一点,便见一点星痕隐在了女婴的眉心处。
“小家伙刚刚出生,自然无需考验心性,你且交卸了手中的差事,三日之后举家随我折返伏牛山,倒时自然会有安排。”
发现楞在原地的公孙信似乎没有听懂自己话里的意思,陈景云又自一笑,解释道:“这丫头应运而生机缘不浅,当为闲云观五代亲传弟子,这样说你该明白了吧?”
此言一出,回过神来的公孙信只觉气血一阵上涌,他在军中交友广阔,更与一位彻地营修士相熟,因此要比寻常百姓对“仙门”的了解多些,也知道闲云观在外门之上还有观主亲传一脉。
“天呐,自己当年费尽心机,却连进入皇家武院的资格都没有,不想爱女刚一出生,就已经被定为了亲传弟子,我公孙家的运气来了......来了......”
第二百二十七节 一步登天
原本以为岳三斤怎也要三两日才能通过幻境的考验,不想才只过了一天,他便已经破了那座由“五行幻心玉”衍化而出的法阵,心性之坚、悟性之高,就连陈景云都大感讶异。
看着眼前这个拜伏在自己脚下的清瘦少年,陈景云心中颇为满意,闲云观传承百年,如今正是朝阳初升冲破层云之际,亲传一脉也是时候扩充弟子了。
可惜他以天心衍演之术遍察天南,暂时也只寻到了两个合意之人,非是陈观主眼界太高,而是亲传一脉气运太盛,若是收了福薄之人,恐遭反噬。
“不必拘谨,你能一日之间破去幻心法阵,心性自不会差,我欲将你收为闲云观五代亲传弟子,你可愿意?”陈景云温声言道。
岳三斤此刻犹觉身在梦中,只是大腿上传来的丝丝痛感却做不假,见问连忙磕头如捣蒜,口中高呼:“弟子岳三斤拜见老祖师!”
他之前拧自己时太过用力,想必大腿上已是青紫一片。
一句“老祖师”把陈景云听的心中一乐,暗道:“这小子竟也是个滑溜性子,将之归在不同门下倒也合适,小四这一脉日后定能发扬光大。”
抬指遥遥点在正行五体投地大礼的岳三斤身上,灵光游走间,早将他的周身经脉尽数打通,见这小子剧痛之下虽然汗如雨下兼且抖如筛糠,但却并未昏厥,陈景云又自微微颔首。
之后再把一缕乙木灵力打入岳三斤体内,助他平复了沸腾的气血,同时将其左臂中的那条经脉修补了一番,这才言道:
“咱们这一脉并无斩去俗缘之说,给你一日时间告别亲朋故旧,至于你的父母,便也一同带去师门吧。”
深深地吸了一口莲峰上的浓郁灵气,岳三斤仿佛卸去了千斤锁链,只觉周身内外尽皆舒爽,丝丝灵气就如乳燕归巢一般纷纷来投!
就在今日,困扰了岳三斤数年之久的百脉俱塞之厄一朝尽去,更让他有缘拜入闲云观亲传一脉,这是真正的立地登仙!
此时见老祖师语气随和,并且允许自己的父母一同前往伏牛山,岳三斤感念之下,不禁红了眼眶,心中狂呼一声:“我岳三斤终于再非无根的飘萍!”
又想到田封这些年对自己照拂,岳三斤连忙趁热打铁,再次拜伏于地,哽咽道:“若非田师怜悯,弟子也难进入武院,更别说如今的际遇,因此弟子斗胆,想在老祖师这里替田师求些恩赏。”
“不错,知恩图报才是正理,老孟,你去问问武院的那名教习是否愿意进入外门修行,若不愿意,那就多给一些好处,总要嘉奖一番才是。”
岳三斤闻言大喜,一旁的孟黄粱则是连忙躬身领命,心道:“昨日之因,今日之果,田封品行无缺又有识人之能,这才能够得此机缘。”
书要简言,却说收取了两名五代亲传弟子之后,陈景云此行的目的已经达成,于是便于翌日晌午离了上京城。
偌大的莲峰撞入层云悠然北去,至于京中百姓是如何的焚香祷告、顶礼膜拜,此处略过不提。
……
周天降紫气,等闲云霓生。道蕴盈四野,龙虎各腾空。
此时的伏牛山上下已是人声鼎沸,众武修已经得了消息,说是聂二爷并同程三爷、袁四爷今日都会破境功成!
“这还了得了么!如今观中已经有了五位老祖,若是真能再添三位时.....嘶——!什么北荒五大宗门,什么东西两荒的妖府魔城,全都要被甩在后边!”
天南修士如今再也不是坐井观天之辈,黄庭八转可入道途,自此长生久视、踏足当世绝颠,若是论及战力,哼哼!还要胜过三族中的那些寻常大能!
就在一众闲云观修士翘首以盼之时,南天处忽地飞来一座莲状灵峰,那莲峰虽说没有众人头顶悬着的六座灵峰这般巨大,却也着实不小。
眼见着莲峰无视护山法阵直入了宗门腹地,众人也不惊讶,都知道观主他老人家陪着友人出山闲游,沿途得座灵峰又有什么可稀奇的?
纪烟岚与舜易等人一见陈景云归来,便都起身迎了上去,只看灵峰的形状,几人如何还不知晓此乃文琛之物?聂婉娘更是打定了主意,要去狠狠地搜刮这位占了观里大便宜的丹圣师伯。
彭逍与孟不同最是心急,都想看看师祖今次为自己寻来的弟子有何出奇之处,于是也都急匆匆跟着上了莲峰。
远远地看着玉亭中那几位正在谈笑风生的仙长,公孙信虽然口干舌燥、两腿打颤,不过抱着闺女的两只手却依旧平稳有力。
站在他旁边的岳三斤倒是不曾紧张,一双灵动的眼睛四下里胡乱观瞧,心中的期待之意几乎快要溢出胸膛,直恨不得立时拥有乘风破云、移山倒海之能!
“咦?你这小子倒是好心性,筋骨经脉也颇适合修习武法,只是丹田中的灵力太过稀薄了些,难道之前并未修习入门功法?不应该呀,以你的资质早该进入武院修行才对。”
耳中听得一个清朗的声音,岳三斤连忙转身,见到说话之人是一位极为英俊的年轻道人,于是连忙躬身施礼,回道:
“好叫前辈知晓,老祖师说我因为得了天妒,已至百脉俱塞,昨日经脉通畅之后,小子也曾彻夜修行,怎奈资质有限,也只堪堪纳了少许灵气。”
闻听此言,年轻道人先是一愣,旋即抚掌大笑,对旁边的另一位青衣道人言道:“大师兄,此子与我槃土峰有缘,师弟这里可就当仁不让了!”
彭逍刚刚也用神念在岳三斤身上扫量了一遍,知道此子确实更加适合四师叔一脉,于是含笑摆了摆手,算是认同了孟不同的说法,之后缓步来在了公孙信身旁。
小小的婴孩刚刚降生三日,此时犹在父亲怀中安睡,不过在彭逍的天心法眼之下,覆盖在婴孩身外的那层浅淡星光却是无所遁形。
拿指头轻轻触碰了一下小家伙眉心处的那道星痕印记,彭逍不由喜上心头,虽说一众亲传弟子都以《九转小黄庭》为基,但是彭逍却对星辰妙法情有独钟,何况他师父聂婉娘乃是参详诸天星力入道。
“不用紧张,吾名彭逍,乃是闲云观四代首徒,小家伙身具破军星力,正合家师一脉,今日且先定下师徒名分,待她年长几岁再行拜师之礼吧。”彭逍笑对公孙信道。
公孙信闻言自是大喜过望,仙门少主彭逍之名军中谁人不知?不想自家闺女竟能拜入他的门下,这可真是一步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