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武侠修真道人赋TXT下载道人赋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道人赋全文阅读

作者:莫藏拙     道人赋txt下载     道人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九十八节 窃天机

    眼见着诸般宝光交相辉映,众人无不暗自啧舌,心知此阵定是十分繁杂,否则哪里需要百多样入了极品之列的珍奇材料?

    阵法之道列分一元两极、三才四象、五行**、七星八卦、九宫十绝,复而往上又有元灵星宿、天罡地煞之数,分合之下自有万千变化。

    闲云观的“周天星斗大阵”便是将其中的分合之法运用到了极致,虽以周天星宿之力为基,但是其中暗藏的妙义却是包罗万象,聂婉娘精研此阵多年,自问已经入了阵法之道的门庭。

    岂料刚刚在以道念扫过了陈景云摄出的布阵材料之后,聂婉娘立时有些糊涂,怎么看也不觉得这些属性相克之物能够结成可以逆转混沌灵力的法阵。

    知道自家师父绝不会无的放矢,为求甚解,聂婉娘情不自禁地走到近前,见师父向自己微微颔首,立时大喜过望,忙将自己的一缕本源道念分化出来。

    陈景云心意一动,就把弟子的道念护在了自己的磅礴识念当中,让她能在自己布阵之时亲身感受一番,这个办法可比寻常师徒间的“口传心授”要高妙的太多,可惜其余几个弟子修为不够,不能使用此法。

    法由心生,陈景云手诀连掐之下,悬在面前的材料中当先跳出了一些五行灵物,诸多灵物每九样聚往一处,片刻凝成了五尊小鼎。

    宝鼎色呈五彩,个个神蕴饱满兼且晶莹剔透,陈景云把手一挥,五尊宝鼎立时滴溜溜飞上半空,兀自接受劫雷的洗礼去了。

    聂凤鸣等人此时尽皆跃跃欲试,都想将那些自罡云之上降下的凛冽雷霆据为己有。

    哪成想性子最急的程石刚要跃起,就被一股大力给压的动弹不得,知道是师父不许,只得杵在那里唉声叹气。

    陈景云手上并不停顿,又取了至阴、至阳之物凝成两尊小鼎,同样是打上半空之后就不再理会。之后飘然起身,周身道蕴一展,一指指天,朗声言道:“有天道焉——可生万物!”

    法言一出,穹庐之上自有回应,雷声霹雳亦不能掩盖隆隆道音,霎时只见一道璀璨光华刺破劫云,毫无阻隔地照在了剩下的四十九样灵材上!

    当一尊大鼎在华光的洗礼下由虚转实轰然落地之后,忽有四道粗壮的神树根须钻破地面探了出来,旋即牢牢地缠在了大鼎的四脚之上,想要继续向下拖拽时,却被陈景云一指定在了原地。

    眼见着头顶劫雷渐歇,陈景云大袖一挥,那七尊已经被天雷洗去铅华的小鼎立时化作流光,瞬间没入了众人脚下。

    众武修念识齐出,初时还能察知小鼎的方位,岂料当陈景云一足遁地,喝了句:“有地道焉——可养万灵!”之后,九地之下却忽地孕生出了一股恢弘的气机。

    气机勾连大鼎,又以分支包裹七尊小鼎,而后众人只觉脚下地面猛然一震,却哪里还能寻到小鼎的踪迹?

    场中只有纪烟岚与舜易、卫九幽三人,以及正将本源道念隐在师父识海中的聂婉娘,才能感知到已经化实为虚的七个阵基。

    有了五行、阴阳以及庞大地气的供给,足有一人多高的古朴方鼎立时在鼎身之上显露出了复杂的纹路,那些纹路似是活物一般,数息便与缠在四脚的神树粗须连成一体,两者再不可分。

    眼见着八鼎已然归位,陈景云不由面露笑意,走上前去一边抚摸鼎身,一边再唱一偈:“有人道焉——可御万法!”

    此言一出,原本宝光萦绕的大鼎只“嗡嗡”震颤了两下,便就归于本色,众人细细扫量时,只觉一股沧桑厚重之感扑面而来,鼎口当中更似藏着无尽的奥妙!

    心念一动,陈景云便将聂婉娘的那屡本源道念从识海中震了出来,而后笑道:“臭丫头此番得了不少好处,今后在阵道修行上当可一马平川!别愣着了,还不快将高阶灵石投入鼎中,也好看看此阵功用几何?”

    意犹未尽的聂婉娘闻言这才回神,正要摄出灵石时,却听舜易从旁赞道:“不想老弟今次竟能截取天、地、人三道玄机入阵,可谓道途清明再无挂碍!此等境界便是放在上古之时亦是凤毛麟角!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哈哈哈......!老哥哥谬赞了,修行一途哪有止境?小弟不过是仗着天意钟爱,初破了这道关隘罢了!”

    虽然听的不太明白,但却不妨碍众人的溜须拍马,便见一众亲传弟子尽皆上前恭祝,而那四百多个大眼瞪小眼的武修此刻也都反应了过来,连忙轰然拜倒!

    含笑接受了门人弟子们的恭贺之后,陈景云再次示意聂婉娘将灵石投入鼎中。

    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聂婉娘运指一点,当即就有数千块高阶灵石自五行纳戒中喷涌而出,旋即没入了巨鼎口中。

    岂料事情到了这里又有不谐,却是吞了如此多的高阶灵石之后,巨鼎居然毫无反应。

    没好气地白了聂婉娘一眼,陈景云笑骂道:“臭丫头就是小气,多拿一些出来!”

    一批、又一批......当场中的闲云观修士尽皆目露肉疼之色时,好似无底洞一样的巨鼎好似终于吃饱了一般,鼎身轰然一震,地底的七尊小鼎也开始依着玄奇的轨迹运转了起来。

    片刻之后,便有一股股混沌灵力沿着鼎脚处的四道根须传至七色神树之中。

    七色神树似乎十分欢愉,枝叶沙沙作响时,已经将丝丝缕缕的纯净灵力释放了出来。

    被神树净化过的混沌灵力当真不俗,场中诸人只是随便呼吸了几口,便都觉得灵台一片清明,那些六转境修士则是十分不堪,有几人竟有了立足不稳将要醉倒的架势。

    见陈观主在那里笑呵呵的面带得色,聂婉娘原本不愿扰了师父的兴致,想想又觉不妥,于是咬了咬牙,言道:

    “师父,您今日所立的法阵,呃......神异归神异,只是耗损未免太大了些吧?却不知这些高阶灵石能使宝鼎运转多长时间?”

    见众弟子全都看着自己,陈景云又自大笑,回头对舜易道:“我这弟子样样都好,就是管家管的久了,什么都要精打细算。”

    言罢指着巨鼎解说道:“为师今次以阴阳、五行为基,以天、地、人三才为形,取的就是三生万物、循环不休的道理,莫要心疼那些外无,此阵即成,便可一直往复下去。”

    聂婉娘闻言先是一喜,复又疑惑地道:“方才立阵之时,弟子也以道念参与其中,却并未察觉此阵竟有如此功用,需知得失之间自有平衡。”

    “哈哈哈!臭丫头说的不错,但也只是寻常道理,等你到了我与你舜易师伯的境界,就知道所谓的至理也并非一成不变,总会有一些空子可钻的!”

第一百九十九节 心气儿不顺的陈观主

    见师父不肯明说,聂婉娘也就不再追问,知道此刻不是谈论这个话题的好时机,心念一动,笑道:

    “师父今日栽种灵根、铸成宝鼎,这两件灵物可是实实在在的夺了天地造化,宝物有灵,尚需合适的名字才行。”

    陈景云闻言点头轻“嗯”一声,之后便开始原地踱步搜肠刮肚起来,自问学富五车的陈观主对于此事自是当仁不让,却丝毫没有察觉到纪烟岚与彭仇等人古怪的眼神。

    如此过了好一会儿,就在众人等的有些不耐烦时,陈观主这才开口言道:“此树既能广纳混沌灵力,又色呈七彩仿若琉璃,不如就叫它‘混沌琉璃树’。

    至于这尊巨鼎嘛,虽然铸成之时窃了一丝天机,当以‘窃天’称之,我却不愿让它担此贼偷之名,便叫它做‘伏牛鼎’吧。”

    乍听头半句时,场中诸人无不点头称赞,但当“伏牛鼎”三字一出时,聂婉娘等人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至于纪烟岚与舜易、卫九幽三人,则是抬头望天强自忍笑,唯有程石一人觉得这个名字十分贴切。

    左右扫量了一眼,见众人表情诡异,陈观主不由有些恼怒,抬手在离自己最近的袁华脖子上扇了一巴掌,骂道:“你是岔气了还是怎地?脸红脖子粗的干什么?”

    被扇的一个趔趄的袁华再也无法忍耐,闪身躲在纪烟岚身后便开始大笑不止,聂婉娘等人见他如此,哪里还能压制得住?便也跟着哄然大笑起来。

    陈景云见状一愣,旋即气哼一声,大袖一挥,便闪身去了造化秘境,半空中还有恼火的声音隐隐传来——“‘伏牛鼎’不好吗?怎么我觉得挺贴切的......”

    站在远处的四百多位闲云观高手原本也在偷笑,此时见到观主大人居然被气走了,尽皆咋舌不已,都是遍行三荒的人物,自然知道修行界中等级森严,这事儿若是换做旁的宗门,定然后果严重!

    纪烟岚笑看了众人一眼,言道:“此宝降世,当可惠及我天南修士,天南古称‘天元’,我看便将宝鼎唤做‘天元鼎’吧,也取传承不绝之意。”

    此言一出,众皆轰然叫好,唯有躲在造化秘境中的陈观主撇了撇嘴,认为还是自己的“伏牛鼎”更好一些。

    至于在卫九幽的怂恿下,刚刚也吸纳了一些混沌灵力的玄璃仙子,此女此时眼中的疑惑之意更浓,她虽没有洛玄青的修为,但是眼界却是不俗,总觉得陈景云刚刚施展的手段该在元神境之上。

    “璃丫头不要想得太多,外人只知道咱们这位观主精通丹、器之道,却不知他的阵道修为亦是登峰造极,所谓隔行不隔理,你只需好生随我修行,终有大成之日。”

    听了卫九幽的劝慰之言,玄璃乖巧地点了点头,居然没有再提修习丹法一事,又回头看了混沌琉璃树一眼之后,便就随着卫九幽一同离去。

    要说这世间缘法就是如此的玄奇,自化生之日起就是一副冰冷模样的玄璃仙子,在卫九幽面前竟然温顺的如同小猫。

    看着卫九幽与玄璃离去时的背影,纪烟岚心中也有疑惑,暗道:“难道他之前早就笃定老祖宗能将此女降服,进而将其留在伏牛山上?”

    ......

    在造化秘境里操练了暴猿和四首龙蜥几天,羞于见人陈景云便觉有些无趣。

    小鲲鹏倒是很有眼色,每日里驮着主子在秘境里四处闲游,见到两个大块头被修理的凄惨时,还会“啾啾”的欢叫几声。

    造化秘境又有扩展,此时已经达到了四百里方圆,想必是陈景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聂婉娘等人尽皆下了血本往里投入。

    半天灵云织雨,半天日暖风和,秘境之中四时随心,当真好似梦中仙境一般。

    聂婉娘正在考教季灵的修行......

    聂凤鸣与涂山轻歌在临泽的翠峰之巅抚琴做歌......

    舜易又在喋喋不休地训诫余骨......

    几只小兽在聂谪尘的追逐下四散奔逃,慌不择路之下也不知道糟践了多少灵花......

    至于纪烟岚,她则最是舒心,四个或玉树临风、或姿容倾世的徒孙此时正陪在她的身边,一个个溜须拍马的蠢样子看的陈观主心烦。

    还是“小石头”最合观主大人心意,还知道带着美酒来陪师父畅饮。

    只是原本一个虎头虎脑的臭小子怎么就长成了现在这副鬼样子?瞧那满脸的络腮胡子和一身虬结的筋骨,当门板用倒是绰绰有余!

    “在那里支支吾吾做什么?有什么话就直说,难不成是皮痒了?”有些熏熏然的陈景云懒洋洋地训斥了弟子一句。

    程石见问咧嘴一笑,小心地替师父斟满灵酒,这才憨声道:“弟子前些日子向大师姐讨要灵峰,师姐说这事儿她可做不了主,要师父师娘答应才行。”

    陈景云闻言立时一个头两个大,柴斐现在赖在北荒不肯回来,不想程石竟也动了思恋之心,只要一想到祖庭山轩辕氏的那个狡黠丫头,他便觉得自己这个三弟子未来堪忧。

    “滚去问你师娘!她若同意,为师自会亲往苍生岛为你提亲,只是石头啊......唉!快滚、快滚,少在这里碍眼!”

    程石似乎早就做好了挨骂的准备,闻言嘿嘿一笑,便从小鲲鹏宽阔的脊背上跃了下去,临了还没忘记顺走陈景云得自妖族的灵果。

    “这日子没法过了!小四!你滚到哪里去了?这就随为师去趟北荒,看看你小师弟到底在闹什么妖蛾子!还有灵聪兽,竟敢三日不归,今次定要剥了它的皮!”

    看着身化遁光负气而走的陈观主,秘境中的众人不禁面面相觑,纪烟岚则是暗啐了一口,心中腹诽道:“想去一探天机子的老底就直说,找这样的借口作甚?”

    袁华原本一只脚已经跨入了秘境,一听师父的喝骂立觉大事不妙,把头一缩,就要去寻苦月大师的庇护。

    岂料刚要逃遁,就被师父拎住了衣领,而后斗转星移,师徒二人片刻功夫就已经来在了苍山大营。

    柴二蛋今日也是心气儿不顺,“云哥儿”归家,他却因为职责所在不能回村相聚,这却如何能不叫他生出遗憾之感?

    天杀的北荒宵小,今日若敢冒头,定叫你有来无回!

    与牛大壮等人“乒哩乓啷”的一顿乱战之后,犹自不爽的柴二蛋正要去寻李三小痛饮几杯,恰在此时,却见两道身影倏然出现在自己眼前,定睛一看,却不正是陈景云与袁华!

第二百节举杯欲别情

    兄弟相见,自是欢喜无限。

    是日,苍山大营不禁酒水,各处主事齐聚中央大殿,又因为来的多半都是亲近之人,因此宴席一直持续到了后半夜仍未结束。

    推杯换盏之时,众人说的也多是当年发生在牛家村的趣事,陈景云闻之大笑不止,同时也不禁心生感慨,恍惚间竟有了一种不真实之感。

    “若是没有当年的那场大梦,自己如今会是何种境遇?师父的仇怕是没法报了,众乡亲又有几人能够尚在人世?就连自己也该是垂垂老朽,更遑论闲云观今日的盛况?”

    人在感怀之时不易饮酒,否则就会容易醉倒,到最后竟将素来千杯不醉的陈观主喝的大醉,直把从旁伺候的袁华看的咋舌不已。

    柴二蛋等人更是不堪,满嘴胡言乱语不说,更有人操着刀子要随陈景云一同杀往北荒!

    陈景云见状狂态毕露,指着众人大笑道:“莫急、莫急!用不了十年八年,天下三族便可任你等自由来去!”

    此言一出,隐约听明白了话中所指的众人皆觉提气不已,纵情畅饮之下,待到东天泛起鱼肚白时,殿中已然醉倒了一片。

    大大地伸了个懒腰,陈景云只觉周身舒爽之极,大袖一挥时,殿中便凭空化出了一片数丈方圆的墨云,霎时就有瓢泼一样的灵雨浇了下来!

    一众醉鬼被灵雨一浇,激灵一下便都跳了起来,迷迷糊糊的正要大声喝骂时,却听半空中传来了一句阴恻恻的话语——

    “哼!一个个的,修为不高也就算了,酒量竟还奇差,全都各归本阵去吧,若是苍山大营出了岔子,回头就把皮给扒了!”

    对于诸如“把皮给扒了”、“把腿给打折”之类的威胁,柴二蛋等人的耳朵都已经快听出茧子了,闻言哄笑一阵,便都各自抖擞精神四散离去。

    其实就连袁华在听到师父说这话时,都忍不住在心中腹诽,暗道:“师父和师娘这样吓唬人也就算了,大师姐现在竟也总把这些话挂在嘴边,自家宗门的惩戒手段可真是匮乏的紧呐!”

    ......

    弈剑峰上,陈景云正笑吟吟地听着温易安的禀报,当温易安言说柴斐已经久未归山,此刻恐怕仍在红崖谷时,一旁的袁华不由暗骂起了柴斐的不省心。

    红崖谷是他与安童、柴斐三人一同建起的暗堂本部,柴斐之所以赖在那里不肯南归,为的自然还是那个凤念凰。

    见师父听完了禀报之后依旧笑吟吟地一言不发,袁华立时心生忐忑,小声道:“师父,不若弟子到暗堂本部走上一遭,看看小师弟那里是否出了什么变故?”

    陈景云闻言白了袁华一眼,哼道:“你去做什么?到时候跟你小师弟一起编瞎话骗我吗?那臭小子今次怕是动了真心,一个不好恐有郁结积聚,还是为师自己过去看看吧。”

    原本打算这就离去的,但是看了温易安欲言又止的扭捏模样,陈景云只得又花费了盏茶功夫,将乙阙门后山的那座“五行纯阳大阵”修复如初,之后才带着袁华去往了暗堂本部。

    山不在高有仙则灵,红崖谷中原本并无修仙宗门,只因为声名渐起的“犴公子”看上了山谷内外的漫山红叶,这才带着众多散修聚集于此。

    如此经过了几十年的发展,红崖谷的实力已经不在任何中等宗门之上,便是比之那些修仙大派,所差的也不过是顶尖高手的数量罢了。

    北荒散修现如今是越来越不好惹了,原本野草一样的一群人,现在也敢与各个宗门一挣长短了,那几个祸害了一对散修母女的乌鹄宗嫡传弟子就是例子。

    三千散修,一夜之间攻破乌鹄宗山门!逼的乌鹄宗宗主亲自将其义子和几个亲传弟子削首谢罪,这才平息了散修们的怒火。

    此事一出,各宗修士无不侧目,就连各大宗门也都改变了以往对散修的态度,转而以拉拢、利诱为主,这也使得红崖谷的名头越来越大。

    ......

    红叶飘飞的溪池旁边,几座不大的草庐鳞次坐落,灵聪兽趴在一块大石头上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大眼睛不时瞄向其中的一座庐舍,内中满是无奈之意。

    卖相不俗的白猿知道自家老大心情不佳,不敢来触霉头,又不敢独自跑去林中玩耍,只得蹲在溪边,逗弄着水里的游鱼。

    庭院当中,依旧一袭红衣着身的凤念凰正在小火炉旁烹煮灵茶,抬头见到柴斐犹在笑呵呵地看着自己时,不禁俏脸一红,扭捏道:“六哥,你今日为何一直这样盯着人家?”

    柴斐却不答她,而是自指间摄出了一坛子灵酒,笑道:“每次都要劳烦念凰为我煮茶,不若今日咱们换换口味,请你尝尝我师娘亲自酿造的瑶华琼浆可好?”

    凤念凰闻言一怔,旋即笑道:“六哥知我素不饮酒,不过剑尊前辈亲酿的灵酒可是当世珍品,我自然愿意小酌几杯。”

    酒入琉璃盏,弥香自流转,凤念凰端起酒盏浅尝辄止,又为柴斐斟满一杯,问道:“六哥今日似有心事,何不与我倾诉一番?”

    柴斐又把盏中灵酒一饮而尽,而后面色一黯,言道:“以念凰的玲珑心思,想必不用我说,你也能够猜到我要问些什么,只是我若问了,你要如何答我?”

    见到柴斐目露苦涩之意,凤念凰只觉胸口一疼,原本泛红的俏脸也跟着变得煞白,垂首许久,这才苦笑一声,回道:“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却不想这一天居然来的这么早。

    是了,六哥心中怜我、爱我,自然不会对我生疑,我却忘了六哥的师门中全是才智通天的人物,只需一些蛛丝马迹,我便无所遁形。”

    “唉!就知道我若相问,你便不会骗我,若非事关师门大事,使我不得不斩去一切变数,我倒愿意被你相瞒一生。”柴斐落寞言道。

    闻听此言,凤念凰不禁湿了眼眶,哽咽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自族中两位老祖宗被武尊前辈斩于白石谷后,乘凰族的担子便落在了我一个人身上。

    至于之后的种种,说是被族人裹挟也好,还是我自己心有不甘也罢,终究还是在暗中做了别的布置,待到倾心于你之后,我已无法抽身。”

    柴斐闻言又是一叹,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储物袋,强笑道:“莫哭,你为化外遗族谋划本就天经地义,只是不该瞒我,否则也不会出现今日这般局面。

    我家的事情你不知道,其实我师父与大师姐他们根本就不会在意你的那些谋划,他们只是无法接受你对我的欺瞒罢了。

    唉——,我虽然是家里修为最低、也是最没出息的一个,但是所受的偏爱却也最多,值此多事之秋,我又如何能让师父和师姐他们再为我担心......”

第二百零一节 成全

    看着摆在案几上的储物袋,再听了柴斐近乎呢喃的话语,凤念凰的一颗心霎时跌入低谷,轻咬红唇片刻,语带乞求地道:

    “六哥,你不也说武尊前辈与聂宗主根本不会在意我的所作所为吗?若我自今日起彻底断了与那些亲族的联系,可还能够继续留在六哥身边?”

    柴斐闻言摇了摇头,有些怜惜地对凤念凰道:“事涉族中亲眷,又岂是说断就断的?即便你有此心,却终究会被心怀叵测之人所利用。

    唉!就连前次那场针对家师的流言风波,化外遗族竟然也敢参与其中,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还真是取死有道。”

    听了柴斐这话,凤念凰彻底花容失色,急声道:“怎会如此?早前我已下了严令,命族人决不可与闲云观为敌!小妹这就动身前去诘问,若是真如六哥所说,我必会斩杀带头之人!”

    大袖一挥,止住了凤念凰的身形,柴斐言道:“不用去了,此事安童早已查实,我也已经动用了四师兄麾下的‘影堂’高手,那些宵小此刻应该已经灰飞烟灭了。”

    此言一出,凤念凰的脸上再无半点儿血色,颓然坐了下来,好半晌才惨然一笑,言道:

    “六哥既然出手,想必行的定是霹雳手段,呵呵!素来只知六哥仁善、重情,我却忘了你的出身,闲云武尊座下弟子,哪个会真的心慈手软?”

    见凤念凰在提及恩师名讳时,语气中隐有讥讽之意,柴斐眼底不由精芒一现!

    凤念凰似也惊觉到了自己言语中的不妥,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沉默片刻,柴斐再次喟然一叹,言道:“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我虽钟情于你,却也决不允许你对家师稍有不敬。

    走吧,离开北荒,我今次下达的法令中并未提及‘绝杀’二字,影堂中人又知你我关系,想必不会杀伐过甚。”

    “走?我能有去哪里?回归化外之地与你永不相见吗?咯咯......!如此也好,六哥不知,还有一件事情念凰一直欺瞒于你,其实我也曾是酒中豪客呢!”

    言罢,凤念凰一把拎起酒坛,便开始仰头畅饮起来,更有两行清泪混入了琥珀色的酒浆当中。

    见此情形,柴斐也觉心痛,几次想要开口,但却终究忍耐了下来,把心一横,扭头看向别处。

    ......

    虽然相隔千里,但是柴斐与凤念凰的言谈举止却丝毫不差地映入了陈景云的识海。

    一旁的袁华终于不再焦急,因为观主大人的脸上此时已经换成了一副老怀大慰的表情。

    以天心感应之法探明了凤念凰对弟子心意之后,陈景云终于放下心来。不觉间,一股老父情怀涌上心头,直叫观主大人感慨不已。

    “别说‘影堂’的事情你不知晓,在那些乘凰族修士身上种上法禁,之后全都驱离北荒吧。

    至于红崖谷那边,为师就不去了,你去告诉小六,就说家里不缺他道侣的一口饭吃,让他们赶紧滚回天南!”

    得了陈景云的吩咐,袁华不由大喜,师父既然这样说了,想必凤念凰对小师弟定是出自真心。

    这就好嘛!原本以袁华的手段,想要探明凤念凰的心意可说是易如反掌,只因事关小师弟柴斐,才让他不愿出手。

    “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师父的法眼,弟子这就去办!对了师父,您此次亲临北荒,想必不止为了小师弟的事情吧?嘿嘿!弟子近来自觉修为颇有长进,不知道能否从旁帮些小忙?”

    抬手在袁华脖子上扇了一巴掌,陈景云笑骂道:“就你鬼心思多!处理好手头上的事情之后就赶紧回去,为师此去天机阁是为了探一探天机老人的根底,这不是你能掺和的事情。”

    袁华最是知道自己的斤两,听说师父要办的是这件事情,便赶紧笑嘻嘻地捂着脖子遁身走了。

    柴斐看着好似面团一般,实则主意最正,袁华可不愿意看到红崖谷那边再生出什么变故来。

    ......

    崖间鸣鹤交颈,溪畔雎鸠相和。花间彩蝶双飞舞,人却欲离别。

    喝光了大半坛子瑶华琼浆,凤念凰原本苍白的脸庞已是一片酡红,直直地盯着柴斐看了许久,见柴斐再不理睬自己,凤念凰轻叹一声,道了句“六哥珍重”,之后转身便走。

    见凤念凰并未施展遁法,而是缓步离开,柴斐怎会不知她是在等着自己出言挽留?只是事已至此,哪怕是空留遗恨,他也绝难开口。

    “咦?弟妹欲要去往何处?这怎么还哭上了呢?定是小六欺负你了,放心,师兄替你做主!”就在两个有情人快要肝肠寸断之时,忽有一个熟悉的声音远远传来。

    久旱恰逢及时雨,行船向西起东风!

    闻听此言,凤念凰的双腿就好似生根了一般,再难挪动分毫,一双美眸一眨不眨地盯着来人,内中全是不可置信之意!

    非但凤念凰如此,就连柴斐在听到了袁华的调侃之言后,也变得有些呆愣,少顷回过味儿来,眼中立时泛起了喜悦的神采!

    “行了,都别愣着了,为兄这两天光看着师父与柴二叔他们喝酒吃肉了,实是嘴馋的紧。

    今日既有喜事,那便需得好生祭一祭自家的五脏庙,弟妹速速准备几个佐酒的菜肴,让我与小六畅饮一番!”

    这句话里隐含的意思可就多了,凤念凰不是蠢笨之人,这一次她可是把“弟妹”二字听了个清楚明白,一张俏脸“蹭”的一下变得更红,答应一声之后,便开始忙碌起来。

    柴斐的脸上此刻哪里还有早前的凝重?赶紧将袁华请至主位,而后搓着手急声问道:“四师兄,你是说师父他老人家已经同意我与念凰的事情了?”

    袁华闻言笑而不语,指了指着案几上的空酒坛子,示意柴斐自己看着办。

    柴斐见状一拍大腿,自责道:“瞧我这榆木脑袋!小弟这里恰好还有三坛子从师娘那里骗来的‘瑶华琼浆’,放在我这里简直就是暴殄天物,正该孝敬给师兄才是!”

    给柴斐投去了一个“算你小子识趣”的眼神之后,袁华这才笑吟吟地回道:

    “应该算是同意了吧,师父的原话说的是‘闲云观里不缺你道侣的一口饭吃,让你们两个赶紧滚回天南!’,哈哈!”

    一旁正在整备吃食的凤念凰闻听此言,险些喜极而泣,强自压下起伏的胸意,而后来在袁华面前蹲身施礼,言道:“念凰拜见四师兄。”

    袁华坦然受她一礼,自指间摄出一面精致的圆镜,言道:“以小六的身家,原本不必我在这里多此一举,不过礼不可废,这面‘正心镜’虽只初入玄阶,却也威能不小,这便赠给弟妹吧。”

    凤念凰双手接过“正心镜”,恭声谢过之后,正色道:“四师兄放心,念凰自今日起定会正心、正念,绝不辜负师兄的期望!若违此誓......”

    摆手阻止了欲要起誓的凤念凰,袁华复又言道:“今后都是一家人,就不要说这些煞风景的言语了。

    对了,我已命人将那些不肯听你号令的乘凰族修士逐出北荒,不过此事可一不可再,如若再有下次,我必命人将其荡平!”

    凤念凰闻言大喜,想要再次出言感激时,却听柴斐从旁言道:“师兄放心,若是念凰的那些族人依旧不识好歹,到时我会亲自出手!”

第二百零二节 被晾在了一边

    且不说红崖谷这边凤念凰对袁华这位四师兄是如何的感恩戴德,心事尽去的柴斐又是如何的兴致高涨。

    单说陈景云在打发走了弟子之后,稍加思量之后,便架起遁光,径往天机阁方向去了。

    既然打定了主意要去试探天机老人的根底,陈观主虽然不能展露造化境的修为,可也把周身的气机提到了元神境巅峰。

    如此之差半步就能跨过那道天人屏障,此等境界相信能够引起对方足够的重视。

    此行只需大鸣大放的拜访即可,因为任何心机手段在天机老人面前都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把戏罢了,人家走过的桥,恐怕真的要比陈景云走过的路还要长。

    天花随降,云霓之中自有祥光瑞霭,当陈景云的法驾慢吞吞地来在了天机阁山门外时,林朝夕早已笑吟吟地迎在了那里,与他同来的,还有迟问道与另两位天机阁大能。

    “哈哈哈!诸位道友,一别多年,诸位风采更胜往昔!”陈景云降下云头当先揖手言道。

    迟问道与另外两人虽然心有疑惑,不明白身处谣言风波中的陈景云因何突然造访,却也礼数周全,只有林朝夕是真的心生欢喜。

    客套几句之后,迟问道一边引着陈景云踏足玄玉石阶,一边把话引向正题,问道:

    “我观道友修为又有精进,此乃我人族之幸也!只是道友久未现身北荒,今次突然前来想必不会没有原因。”

    听了迟问道的问话,林朝夕这才惊觉陈景云的周身气机已经不如当年那般清晰可辩。

    细一感应,知道大师兄所言果然不假,想不到陈景云竟然能在短短数十年间便达到了此等境界!

    “迟师兄法眼无差,实不相瞒,贫道此来正是因为修行上遇到了一些关隘,想请天机前辈指点一二,叨扰之处还请见谅。”陈景云正色回道。

    迟问道闻言面露难色,踌躇言道:“唉!闲云道友有所不知,家师自从三十年前被宿敌以阴毒咒术所伤之后,这些年一直深居简出,就连我等也是等闲不得相见。”言下之意却是再明白不过了。

    “这倒有些可惜了,贫道近来偶得一丹,功可滋养神魂、稳固道基,想必在半步元神境修士渡劫之时会有大用,此来也是想请天机前辈为灵丹赐名,也好借机提高丹药的名气。”

    见陈景云说话之时已经将一瓶灵丹拿在手中,迟问道等人如何能不心动?天机阁的几个小辈里面,迟钰已经在半步元神的境界耽搁了太久,而陈景云身为丹道宗师,所言自然不会有假。

    也不推辞,迟问道伸手接过丹瓶,哈哈笑道:“闲云道友丹道修为精深,与文琛并称三族第一,我等着实钦佩的紧呐!不若道友先到我小师弟的观潮峰上做客几日,别的咱们稍后再说。”

    “如此甚好!那贫道就静待迟师兄的佳音了!”大能境修士的面皮可是值钱的紧,因此陈景云并不担心迟问道收了灵丹却不办事。

    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三言两语敲定了此次的交易之后,迟问道便与另外两人告辞离开,只把林朝夕留在了原地。

    林朝夕见状苦笑一声,传音道:“老兄何必如此?你若提前传讯观潮峰,我自会到师尊那里为你说项,何况家师对你素来另眼相看,想必不会拒绝。”

    “哈哈哈!林道友若为天机阁当代宗主,贫道说不得就会空手而来,区区丹药而已,以之交好贵师兄也算值得,总不能让人说我不懂礼数吧?”

    “你呀!还真是把什么事情都放在明处,如此也好,倒省了我的一番口舌,我已经在清韵阁中备下棋局,咱们一边饮酒,一边对弈如何?”

    “那还等什么?贫道近来可是手痒的紧呐!”

    两人以道念交谈了几句,便一同上了观潮峰,想必棋局之上会有一场好杀。

    ......

    方寸崖上芳草碧,占星岩下有真修。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北荒人族的擎天玉柱天机子居然爱上了摆弄灵植,在通幽草庐外面开出了一块园子,每日里捉虫培土,过的怡然自得,浑不将外物挂在心上。

    看到迟问道到来,天机子笑呵呵地将一条肥大的青虫丢到园子外面,而后拍落手上的泥土,招呼弟子过来一同饮茶。

    师徒二人坐定之后,不待迟问道开口,天机子已经当先言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那小猢狲今非昔比,此次登门恐怕没安好心。”

    迟问道闻言先是一惊,旋即勃然大怒,拍案道:“他敢!咱们天机阁岂是旁人可以放肆的地方?弟子这就将其驱离!”

    “怎么性子还是这么急躁?难怪修为一直停步不前!妖族洛玄青踏足造化境,又恰好被闲云小子赶上,他想必是从那时候起就已经对为师的修为有了怀疑,这是特意来探为师的底细来了,呵呵!真是个有趣的小子!”

    被师父呵斥了两句,迟问道难得地老脸一红,待听完了后面的解说之后,也跟着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但又有些不愿相信,于是出言问道:

    “您是说闲云子只从洛玄青踏足造化境一事,便猜到了师尊的修为非只表面上看起来这样?这可能吗?毕竟两者之间并无联系。”

    天机老人闻言有些气恼,哼了一声才道:“你呀!若是论起心机算计,与那小猢狲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儿。

    我若没有倚仗,又岂能容许洛玄青轻易破境?那小子就是看破了这一条,这才肯乖乖地送上门来。”

    迟问道虽非精于算计,但也在天机老人的句话里面听出了端倪,心道:“既然一切都在师尊的预料之中,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又饮了两口清茶,迟问道有些为难地道:“师尊,弟子方才已经收了闲云子的丹药,呃......此丹对迟钰大有裨益。”

    天机子闻言哈哈大笑,指着弟子道:“拿了就拿了!这是在给那小猢狲脸面,为师岂是那么好见的?就让他在观潮峰上多待几日,也省得你小师弟无聊。”

    见天机老人笑的畅快,迟问道心中也觉有趣,暗道:“多少年未见师尊如此愉悦了,也只有在事涉闲云子时才能引动他老人家的心绪吧,真不知道那小子有什么出奇之处。”

第二百零三节 安之若素

    灵云缭绕的弈剑峰虽然不是剑煌山的禁地,但是众剑修若是想去沾一沾太上长老留下的道韵,却是难上加难。

    原因无它,只因已经成为了元婴境修士的肖升死活不肯充任乙阙门的实权长老,而是带着那队老兄弟继续驻守弈剑峰洞府。

    也正是因为得了洞中散出的灵气相助,他们这队修士可说是进境远超旁人,此时随便拎出来一个,竟都有着结丹中期以上的修为,兼且众人都曾得过陈景云的指点,因此竟还自重身份起来。

    今日聂婉娘分身到来,不待温易安与一众乙阙门高层相迎,她便径自入了洞府,肖升等人面面相觑了一阵,之后尽皆抖擞精神,只盼着此时能来几个进犯之人,好让他们将之捉去邀功。

    又过片刻,袁华与柴斐、凤念凰三人架着遁光赶了过来,灵聪兽看样子已经知道了自己处境堪忧,裹挟着白猿蔫头耷脑地随在几人身后。

    肖升与袁、柴二人最是相熟,见状暗道一声不妙,连忙迎上前去小声说道:“今日聂师伯似乎脸色不好,两位师叔还需小心一些。”

    袁华又不曾犯错,自然是无所谓了,只是这一下却苦了柴斐,他们三个原本是要直接回归伏牛山的,却不意在途经剑煌山时接到了大师姐的传音。

    凤念凰同样心中忐忑,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是只要一想起聂婉娘那双似能看透人心的眼睛,她便觉得脊背处一阵阵的发寒。

    此时温易安与凌度等人也都赶了过来,正要上前说话时,却听洞中传来了聂婉娘的声音——“小六,你且进来,师姐这里有些事情要与你商议一下。”

    柴斐闻言,一张脸立时变成了苦瓜模样,与温易安等人拱了拱手,又示意凤念凰不必担心,这才努力堆出了一副笑脸,小心翼翼地进了洞府大门。

    见他如此,袁华不由仰头望天,做出一副不忍直视状,灵聪兽则是夹起了尾巴,几次想要逃跑,不过终究还是没有胆量。

    随着一阵“乒哩乓啷!”的杂乱动静、以及柴斐的惨叫声从洞中传出,整个弈剑峰似都跟着颤了几颤,凤念凰见状立时花容失色,身形一晃就要冲入洞中!

    袁华哪能让她进去添乱?大袖一挥就把凤念凰给扫了回来,口中劝慰道:

    “弟妹稍安勿躁,大师姐这是为了小六好,家里的规矩你不知道,一件事情断然不会挨两顿揍,倘若小六今次落到师父手里,嘿嘿!”

    一句话把凤念凰听得是目瞪口呆,心道:“不想六哥的师门中还有这样的规矩,难不成自己一会儿也会被洞府里的那位暴打一顿?”

    温易安等人则是各自忍笑,虽然不知道柴斐今次犯了什么错,但是在听了袁华口中的“弟妹”二字之后,不禁都有了极为“恶毒”的猜想。

    盏茶功夫之后,洞府大门轰然打开,众人忙往里看时,却见笑意盈盈的聂婉娘已经当先走了出来,随在她身后的则是低眉顺眼的柴斐。

    脸上倒是没见什么伤,外袍似乎也换了新的,不过只看柴斐有些拖沓的双腿,以及不断抽动的嘴角,就知道他此时是在强装不痛。

    凤念凰的心里原本还有些愤愤然,此时一见聂婉娘含笑扫量着自己,立时就如老鼠见了猫一般,哪里还顾得上柴斐的伤势?腰身一矮,便蹲身拜了下去。

    见她如此乖巧,聂婉娘脸上笑意更浓,言道:“都是一家人,日后这些虚礼就都免了,我今次乃是分身北来,因此身上没有什么上好的灵宝,归宗之后一并补给你吧。”

    凤念凰闻言连忙称谢,见聂婉娘把头转向别处,这才急忙上前扶住柴斐,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瞥了一眼躲在袁华身后偷瞧自己的灵聪兽,聂婉娘哼了一声,笑骂道:

    “好一个不遵法旨的憨货!躲着干什么?算了,我就不处置你了,不过师娘已经在后山支好了大锅,正等着将你剥皮熬汤呢!”

    一听这话,胖东西立时就来了精神,整个闲云观里它最怕的就是聂婉娘,至于陈景云和纪烟岚嘛,自己只要主动把屁股伸过去,顶多也就是挨上一脚,灵聪大爷挨踢挨的多了,还差这一回吗?

    与温易安见礼之后,众人来在了崖边老树荫下,聂婉娘先将一块玉简交到袁华手中,而后吩咐道:

    “小四,你先在北荒这边逗留一段时日,师姐今次做了一些针对紫极魔宗与遁世仙府的布置,你需从中策应,以免失了先机。”

    以道念扫过大师姐递来的玉简,粗粗一看,袁华不由得心花怒放,心道一句“终于到我一展所长了!”,而后连忙点头应下。

    见一旁的温易安等人皆有问询之意,聂婉娘笑着解释道:“既然玄成子等人一直贼心不死,咱们自然要给那些老贼找些事做,今次乙阙门不必参与其中,否则难免授人以柄。”

    对于聂婉娘的心机智谋,温易安早已心悦诚服,非但是他,乙阙门的诸位长老哪个不是佩服的五体投地?此刻听她如此说,众人也就不再追问,而是做好了看戏的准备。

    又自交代了几句之后,眼看着天色不早,聂婉娘便与温易安等人作别,之后脚下轻云一现,已经携着柴斐与凤念凰飘然南去了。

    躲在袁华身后的灵聪兽以为聂婉娘忘了它与白猿的存在,正欲撒欢时,却听聂婉娘的声音远远传来——“还不跟上?难不成让我现在就扒了你的皮?”

    ......

    朝看云海起波澜,暮执黑白衍乾坤。

    有道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陈景云这几日在观潮峰上待的着实舒坦,每日里在棋盘上与林朝夕杀的是天昏地暗,好似已经把此行的初衷忘得一干二净。

    巧鸳仙子心中窝火,原本还想着在好友的道侣面前展露一下自己高超的厨艺,哪成想两个棋痴遇到了一起之后,除了饮了几杯观潮峰的美酒解渴之外,居然视诸般佳肴于无物。

    “哈哈哈!看我斩你大龙一雪前耻!”

    “哼哼!看我合纵连横、星火燎原!”

    “可恨!可恨!”

    “可笑!可笑!”

    ......

    眼见着林朝夕与陈景云一个恨得咬牙切齿摔了酒盏,一个抚掌大笑神采飞扬,巧鸳仙子只得离他二人再远些,心里埋怨道:

    “师尊他老人家也真是的,晾人家几天也就算了,若是日子再久些,自己的夫君岂非要被折磨疯了?”

第二百零四节 机锋

    又与林朝夕在棋盘上厮杀了数日,大呼过瘾的陈景云终于将天机阁这位当世棋道高人给折磨的没了脾气。

    随着林朝夕恨恨地一把拂乱棋局,两人相视大笑,之后皆觉口干舌燥的厉害,于是一同移步,终于开始了第一次正常的饮宴。

    巧鸳仙子得了机会,笑盈盈地指挥着仙娥布置席面,不一会儿,老大的一张暖玉案几上就已经摆满了珍馐美味。

    既然人家的道侣如此用心,陈观主口中自然不乏赞美之言,大快朵颐之时还不忘送出一瓶驻颜灵丹,直把巧鸳仙子喜得是眉眼弯弯。

    酒足饭饱之后,陈景云有意无意地扫了方寸崖方向一眼,沉吟片刻,叹道:“看来天机前辈今次是真的不愿见我,否则也不会数日未曾召见。”

    林朝夕见他语带泄气之意,从旁劝道:“方才我已经问过大师兄了,大师兄早将道友的来意说与家师,怎奈得到的答案却是模棱两可。

    老兄暂且在我这里多待几日,若是到时候师尊仍然不曾召见,林某自会前去相求。”

    拱手谢过了林朝夕的好意,陈景云笑着说道:“即便今次见不到天机前辈也不打紧,能与道友这样的棋道高手放手厮杀,已然不虚此行了。”

    林朝夕闻言苦笑,言道:“你倒是解了手痒了,却把我折磨的不轻,我打算自今日起封盘三年,好好回味一番这几日的大败。”

    “哈哈哈!如此甚好,相信三年之后道友的棋力定能再进一步,倒时贫道必会不请自来!”

    闻听此言,还没等林朝夕开口,巧鸳仙子却已“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言道:

    “下次来时别忘了带上烟岚,到时候也让她看看两位棋道高人是如何的胡搅蛮缠、摔杯子摔碗的!”

    听巧鸳仙子说的有趣,陈、林二人复又大笑,直把崖边的云海都震的如同潮水一般倒退了回去。

    恰在此时,方寸崖上忽有骂声传来——“哼!两个猢狲居然笑的这么大声,不知道已经扰了老人家的美梦吗?闲云小子,听闻你的修为又进一步,今次想必是特意过来炫耀的吧!”

    林朝夕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目露喜色,连忙向陈景云使眼色,示意让他说些好话。

    岂料此刻的陈景云却已经做出了一副高傲状,略带得意地道:“正是如此,小子此来确如前辈所言,大半是为了显摆的。”

    这一下可把林朝夕惊的不轻,想不明白陈景云怎会如此自大,而一直关注着观潮峰动静的迟问道等人则是尽皆动怒,只待师尊开口,他们便要群起而攻之。

    “哈哈哈......!有趣、有趣!你这小子果然还如当年那般厚脸皮,行了,也不晾着你了,倒要看看你小子今次能否在老夫这里占到便宜。”

    与迟问道等人所料的不同,天机老人非但没有动怒,听声音竟还好似十分开心。

    陈景云闻言“嘿嘿!”笑了两声,又向林朝夕拱了拱手,之后身形一晃,便往方寸崖去了。

    方寸崖上已经没有了当年那副阴阳团抱、草木枯荣的异象,若非占星岩中不时闪动几点玄奇的灵光,外人恐怕难把这里当成天机老人的隐居之所。

    负着一只手的陈景云笑吟吟地行往通幽草庐,见天机老人正在园子里侍弄着那几株寻常的灵植,便也从篱笆墙的缝隙处挤了进去,想来是要帮忙。

    天机老人对那些灵植似乎极为爱惜,见陈景云在那里胡乱地摆弄着枝叶,不由气得吹胡子瞪眼,指了指园子外面的两个蒲团,示意他滚出去等着。

    陈景云自然从善如流,临出园子时还伸手摘下了一枚半生不熟的果子,咬了一口,觉得苦涩难咽,于是“噗”的一下吐在了地上。

    天机老人见状就要喝骂,旋即似乎想到了什么,呵呵笑道:“我这灵果非同一般,世间庸碌之辈想要闻味儿都难,你方才摘下的那枚更了不得,想必能换一瓶子上好的丹药。”

    仔细瞧了瞧手中的半枚灵果,陈观主目露疑惑之色,没错呀,就是一块灵石能买一筐的茯苓果呀,怎么就能换自己一瓶子上品丹药了?

    不过区区丹药还不被他放在眼里,见天机老人伸手讨要,于是弹指摄出一瓶灵丹,口中附和道:“前辈的灵果自然与众不同,可叹晚辈机缘不够,只能暴殄天物了。”

    把丹瓶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天机老人又赶紧塞上瓶塞,笑道:“你这小子虽说脸厚心黑,但是炼药的手段却着实不错,既然你都如此大方了,那今日便请你品一品老头子自己种的灵茶吧。”

    “前辈这可有些冤枉人了,晚辈修的可是君子之道,怎会是个腹黑的小人?定是有人在前辈这里乱嚼舌根。”

    “哼!听闻西荒魔族前些时日身陨了一位大能境修士,东荒妖族也已经有了王族相争的态势,这样的‘君子之道’老夫可是闻所未闻。”

    “哈哈!前辈数千年前就曾说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晚辈这般筹谋,自然是受了您的教诲!”

    “哈哈哈......!此言大善!”

    两人一边说笑,一边各自盘坐在了蒲团上,天机老人极是宝贝地从腰间翻出一包灵茶,之后数了十几片投入壶中。

    小火炉里灵火正旺,少顷,茶壶里就已经发出了“咕嘟、咕嘟”的声响,天机老人拎起茶壶,往外倒出了两杯寡淡的茶水,示意陈景云品鉴一番。

    这有什么好品鉴的?似这等劣质的灵茶,就连闲云观的外门弟子怕都不会多看一眼,更何况是观主大人了?

    见到陈景云笑吟吟地端着茶杯,就是不肯将之凑到嘴边,天机老人不由皱起了眉头,言道:“我这灵茶同样非比寻常,便连几个弟子来了,等闲也难喝上一杯......”

    还没等天机老人唠叨完,陈景云早又把一瓶灵丹拿了出来,笑道:

    “今日若饮此茶,晚辈说不得就会知晓何为茶中珍品,却叫日后如何还能喝下旁的寻常灵茶?因此只能谢过前辈的美意了。”

    似乎觉得陈景云说的也不无道理,天机老人微微点头,伸手接过陈景云递来的灵丹,而后美美地小酌了一口杯中的茶水,言道:“今日收了你两瓶丹药,那便回答你两个问题,如此也算两清。”

    陈景云闻言放下茶杯,直视着天机老人的眼睛,正色道:“前辈智慧通天,又如何猜不到晚辈想问什么?”

    天机老人同样把茶杯放在了案几上,目光投向了陈景云身后的那片占星岩,数息之后才道:“有些事情,你若不问,我便绝不可说。”

第二百零五节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有道是听锣听声,听话听音儿,陈景云的心思何其敏锐?如何听不出天机子言语中的顾及之意?心底暗暗思忖:

    “这却是有些奇了,眼前这老家伙威压妖、魔两族万年之久,又有什么是连他都要小心应对的?”

    见对方有意无意地把目光扫向了自己身后的占星岩,陈景云道念微动,就要行那探查之举,明知道天机老人是在有意为之,他也故作不知,倒要看看那片崖壁中隐藏着什么玄机。

    他的动作自然瞒不过天机老人的眼睛,不过老家伙脸上的神情却没有丝毫变化,而是慢条斯理地为自己再斟一杯灵茶,居然任由陈景云的道念向岩壁延展。

    此时若是换了旁人,说不得就会心生疑窦,进而不敢继续施为,不过陈景云却不吃这套,造化境的实力摆在这里,就不信还真能生出什么变故来。

    道念延展自是迅疾无比,方入占星岩内,陈景云就被内中的景象吸引了心神,不想一片小小的岩壁之中,居然隐藏着一片星辰空间!

    空间广大,诸天星辰似实乃虚,虽无日月之轮转,却又有行有列,陈景云即便道念强横,但也一时探不到星空的边际,如此情形,叫他不得不心生警觉。

    此时他已断定这方空间并非先天所成,而是造化境修士以**力衍化而来,若是与之相比,陈景云耗费了三十年苦功才凝炼出来的造化秘境差了实在不止一筹。

    也不用再去做什么无用功了,他此时只能显露元神境巅峰的修为,想必难以参透这处空间的秘密,于是将道念凝成一具法身,径往横亘于空间中央的那座星辰大殿遁去。

    一步步拾阶而上,待陈景云的双足踏过了一千零八十级玉阶时,他的法身已经涨到了不下八百丈高,原因无它,只因越往上走,两级玉阶相距的间隔就越大,其上散出的威压也越磅礴。

    装出了一副法身不稳的样子,陈景云举步行在全由璀璨星光凝成的广场上,也不知道又走了多久,才终于来在中央大殿之外。

    星辰大殿的恢弘不是言语可以描述的,反正陈景云在搜肠刮肚了好半天以后,依旧觉得一阵词穷,只得暗地里砸吧了几下嘴,空落落地兀自惊叹了一番。

    两扇巨大的殿门并未闭合,光是横在其下的一道门槛就有千丈高下,陈景云抖擞精神,再把法身涨大一截,这才踮起脚尖,像只老鼠一样探头探脑地往里张望。

    殿中陈设不多,但却件件皆由星核打磨而成,屏、案、阁、架样样透着华彩,磬、鼓、箜篌亦是仙音长响,而在那张偌大的中央云床之上,此时正有一位素衣老者侧卧酣睡!

    “嘶——!好纯粹的神魂!好高深的修为!”

    见此情形,陈景云心中不由再起波澜,一是惊叹殿中那位的神魂强横,再则就是讶异于天机老人的修为高深!事到如今,他还如何不知云台上的老者乃是天机子的神魂所化!

    这一回陈观主可就有些进退两难了,想要立时退走吧,他还有些疑惑未解,想要把天机老人的分魂唤醒吧,还怕人家二话不说就先灭了他的这具法身。

    这具法身现在是真正的釜底游鱼,在人家的地盘上,若是天机子的分魂欲要将之擒拿亦或打散,可说是易如反掌,虽然不会造成多大损伤,但也足够观主大人肉疼的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要说陈观主心生畏惧,那还真没有,大家同为造化境修士,即便天机子的境界高些,但是他若招来道器分身相助,孰强孰弱犹未可知!

    况且陈景云总觉得天机老人的本体与这具分魂之间存着古怪。

    分心两用之下,陈景云本体的脸上此时虽然没有什么表情,星辰空间中的法身却已经气得是咬牙切齿!暗骂道:“好个万年老鬼!竟然设计将我的道念引入这方空间,其心可诛!其心可诛!”

    他却忘了,人家天机老人方才可没允他探查这片占星岩,是他自己中了阳谋,上赶子自投罗网的。

    似是察觉到了陈景云这具法身中传来的情绪波动,云台上的天机子分魂忽地睁开了眼睛,随后就有两道不带任何情绪的神光扫向了大殿门口。

    陈景云此时倒是光棍的紧,即没躲闪、也不抗拒,心道一句:“想看是吧?那道爷今日就让你看个通透!”,随即就把一层气运金光附在了法身之外。

    两道神光倏发倏收,只在陈景云的法身上转了一圈,便就收了回去,而后便听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云台上传来——

    “虽然气机古怪,但却是我人族苗裔无疑,你这小辈既然能被人道气运钟爱,我倒不好为难于你,说吧,天机子让你来做什么?他准备什么时候身陨?”

    “呃——这——?”

    几句话直接就把陈观主给问住了,心思电转之下,已经猜到了几分,不过还是觉得装傻充愣为好,于是连忙回道:

    “后学末进闲云子拜见前辈!方才晚辈正与外面那位‘天机前辈’饮茶闲谈,无意间将一缕道念投入了占星岩中,好奇之下,这才凝聚法身贸然来此。”

    云台上的天机子分魂冷笑一声,言道:“哼!什么无意之间?你能修到这般境界,想必不是傻子,难道此时还没想到自己是受了天机子的算计?你以为这片星辰空间是谁都可以随便探查的吗?”

    陈景云的法身虽然不会脸红,但是脸上的神情却已经卖了他内心的想法,讪笑一声之后,言道:

    “晚辈此来只为寻求修行上指点,实在想不明白外面那位‘天机前辈’因何如此对我,至于让我进来做什么,亦或他老人家何时身陨,晚辈实在不知。”

    “嗯,倒是本尊着相了,他的心机手段确实不是你能轻易揣度的,今次诓你进来想必也只是为了探探我的近况,老东西一向算无遗策,定然知道本尊不会伤你。”

    听了那道天机子分魂对其本体的称呼,陈景云所凝法身的嘴角不由抽动了几下,做出了一副欲言又止状,连带着外界本体的脸上也做出了同样的表情。

    “老夫知你心有疑惑,此事待你道念回归之后再行详说,你可将我得以延寿千年之事如实告知,看他作何感想。”天机老人本体言道。

    “知你心有不解,也罢,粗粗算来,本尊也有六千年不曾与人说话,你且进来吧,本尊今日便与你详说一番。”天机子分魂言道。

    陈景云的本体与法身同时得了吩咐,一时竟有些错乱之感,本体横眉冷对面现怒容,法身则是做出一副谦恭知礼状,纵身一跃,便已跨过了横在身前的门槛。

第二百零六节 明月照南北,浮生共一轮

    当陈景云收回了那道投入占星岩的念识时,东天已经升起了一轮皎洁的明月,方寸崖上银辉尽染,草木之中自有灵蝉抖翅。

    此时的天机老人已经不在原位,而是负手立在悬崖边上,似是欣赏月色又似正在追忆往昔,山风拂过,衣袂飘飘,只把瘦高的背影留给了陈景云。

    虽然在心中腹诽着老家伙的故作高深,陈景云的脸上却已经显露处了复杂的神色,坐在那里沉吟了半晌,这才喟叹一声起身走向崖边,口中言道:“前辈行事实在太过出人意料,这般手段实在是......”

    天机老人并未回头,听到陈景云欲言又止,不由哈哈笑道:“实在是什么?太疯狂了是吗?小子,没有生在万年之前是你的大不幸,斯时三族混聚、诸强林立,凡有争斗必定血染长空!一众绝代天骄哪个不疯?哪个不狂?”

    说不向往那是假的,不过陈景云的嘴里却不这样说,与天机老人并肩站在了崖边,笑道:“比起那样的大争之世,我更喜欢如今的平静生活。”

    “平静生活?小子,你的所作所为我虽并非全然知晓,但也能够猜出个大概,安安心心地等着接替老夫的位置不好吗?何必搞出那么多事情?”

    知道天机老人意在试探,陈景云不由心中暗啐,看来老家伙并不是真的算无遗策,否则也不会搬出这么大的一个甜瓜来给自己吃。

    “天大的冤枉!晚辈除了在妖、魔二族使了一些手段之外,旁的可真是什么都没做!这些年虽说一心苦心经营天南吧,那也不过是为了能让徒子徒孙们有一处安身之所。”

    听陈景云如此说,天机老人在心里暗骂了一句“小子刁滑”之后,也就不再试探,而含笑问道:“你与里面那位相谈了这么久,却不知他在听闻老夫得以延寿千载之后是何表情?”

    陈景云嘿嘿笑了两声,却是不肯告知,而是将目光投向了那轮明月,口中喃喃有声,竟似诗兴大发,直到天机老人气的吹胡子瞪眼,这才说道:“前辈真要我说?”

    虽然知道定然没有什么好话,天机老人却依旧难掩好奇,催促道:“少在这里磨蹭,否则之前答应回答你的两个问题就此作罢!”

    “里面那位前辈的原话是——‘好个天机老贼,居然敢算计到本尊头上!如此也好,到时叫他连本带利一起还来!’就是这样了。”陈景云语带为难地道。

    “哈哈哈......!真是被猪油蒙了心!那厮与我本就一体,还说什么连本带利?看来这回真是被气得不轻!甚好,甚好啊!”天机老人畅快大笑道。

    大笑了一阵之后,天机老人回头看向陈景云,见陈景云面露狐疑之色,于是敛去笑意,言道:“里面那位的来历想必你已知晓,这也是老夫并不在意妖、魔二族坐大的原因,而你所奇的定是老夫与分身之间关系吧?”

    陈景云点头道:“从来只知强干弱枝才是正理,却不知前辈因何要将九成修为分给分身,自己却只保留了元神境巅峰的修为?晚辈也正是因为此事才觉得前辈行事有些疯狂。”

    “哼!狗屁的强干弱枝!修为不够如何能解其中真意?你的那具灵器分身在寻常修士眼中自是不俗,但在老夫眼里却与鸡肋无异。”天机老人丝毫不留情面,哼声言道。

    “道器分身的玄奇又岂是你这老鬼可以看透的?莫说你的本体未至造化境界,便是占星岩里面的那位怕也看不透本道爷的黄庭秘术!”

    心里如此想着,陈景云的脸上却是一副受了打击的表情,好一会儿才道:“多谢前辈点醒,不过晚辈还是觉得自己的那具分身用处颇大,虽然不能独自修行,但却胜在绝无二心!”

    见陈景云还在这里嘴硬,天机老人也不跟他计较,转言道:“你这臭小子此来不就是为了探查老夫的虚实吗?如今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却又作何感想?”

    “不瞒前辈,方才骤然知晓您老的分身早已踏足造化境界,晚辈一时竟是喜忧参半,喜的是人族有您坐镇自能傲视妖、魔两族,忧的却是您的本体一旦身陨,里面那位恐难再将人族之事放在心上。”

    陈景云这话说的有些前后矛盾,不过天机老人却能明白其中的含义,笑道:“你有此心,倒也没有枉费老夫对你的期许,此事不必担心,我与那位早有约定,在我本体身陨之前,他会为天机阁出手三次,一旦到时元魂归一,则必先荡平三族隐患。”

    虽然天机老人是笑眯眯地说出了这番言语,陈景云却能在其中感受到森冷的寒意,心中冷笑一声,正色道:“前辈一心为我人族,实乃后世楷模!却不知荡平三族隐患之后,前辈又将何去何从?这是晚辈的第一个问题。”

    闻听此言,天机老人捋了捋自己长须,复将目光投向遥远的星河,眼底隐有迷醉之意,片刻之后,叹息道:“唉!造化境又如何?若无超脱之法,终究不过是笼中鸟雀,安能大自在?那条路既然众先贤走得,我又如何走不得?”

    “与这老鬼说话可真是费劲!想要勾起我的好奇,进而问一问‘那条路’到底是哪条路?做你的春秋大梦!”

    陈景云再次心中腹诽,却也不得不佩服天机老人的阳谋手段,若非早在“墨玉笏板”中知晓了‘通天之路’的存在,后来又从舜易嘴里知晓了详情,他今日怕是无论如何也要问上一问,说不得就要乖乖跳进人家撑开的口袋。

    想到这里,陈景云也把目光投向星空,言道:“早前曾在一些杂文典籍中看过一些记载,说是九天之上有神仙宫阙,内中住满了仙佛道祖,前辈欲要寻之也在情理之中。”

    一句话差点没把天机老人噎死,心道:“狗屁的神仙宫阙、仙佛道祖!那些低阶修士凭空臆想出来的东西也配自己追寻?这小子太过滑溜,居然真能忍住不问!”

    此时一片浮云游过,恰好遮住了明月,陈景云与天机老人似乎同时失了谈兴,居然各自沉默起来,也不知道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如此过了好一会儿,忽有一阵山风自崖下袭来,直把两人的衣衫吹的猎猎作响,那轮明月也终于在此时跃出了浮云,重又开始倾撒银辉。

    “小子,还有一个问题,你想问什么?”天机老人寿眉一挑沉声问道。

    心知天机老人是在故作不耐,陈景云不由心下暗笑,也不打算继续周旋下去,于是稍加沉吟之后,朗声道:“明月照南北,浮生共一轮!天机前辈,却不知您老人家打算何时允许北荒诸宗对我天南动手?”

    “哈哈哈......!”

    一听陈景云居然问出了这个问题,天机老人立时放声大笑起来,笑声里似乎还透着莫名的欣赏之意,笑了好一会而,才指着陈景云道:“不急、不急!怎也要等到百年期满才行!老夫可不想落下个言而无信的骂名!”言罢又是一阵大笑。

    陈景云闻言也笑,拱手言道:“那晚辈可要回去好生准备一番,怎也不能被前辈看轻!告辞了!”

    看着陈景云飘然远去的身影,天机老人捻着胡须连连点头,喃喃自语道:“不愧是老夫看重的小子,单只这份远见,就不是那些庸材可以比拟的,需得好生打磨一番,方能为我所用。”

第二百零七节 操心的命

    传讯与林朝夕夫妇告辞之后,陈景云一路向南,沿途并未多做停留,就连两个老友也没去拜访,而是直接南归。
    今次天机阁之行着实让他开了眼界,天机老人的分身居然早已臻至造化境界,如今只待本体身陨便可元魂归一,到时当世能与其抗衡者怕是只有自己一人!
    至于只恢复了一两成修为的舜易,以及初入造化境的东荒洛玄青,还有西荒的钰阙魔皇,恐怕三个加起来也不是人家的对手。
    遁行之中,陈景云的脸上不由泛起了懊恼之色,如果当年不是为了扬名北荒而与文琛联手炼出了“五行大化妙莲延寿丹”,天机老人的本体此时恐怕已经天人五衰了吧!
    不过事已至此,后悔又有何用?其实在陈景云心底的最深处,此时竟还隐隐透着兴奋之意,这方世界也正是因为有了天机子这样的超卓人物,才会变得如此生动有趣吧!
    心思电转之间,陈景云不禁想起了那座坐落在蓬莱仙山山阴处的巨大冥冢,冢内那位早已坐化的上古仙贤是否也如天机老人这般?若真如此,日后却需好生留意才行。
    “左右还有几年光景,不若先把几个弟子的喜事办了,只是小四那里却该如何?难不成一下子把那七个丫头都给娶了?自己这里倒是没什么,就怕过不了烟岚那一关。”
    一想到几个弟子的婚事,陈观主又觉一阵头疼,于是便又折道红崖谷,顺手将袁华给擒上了遁云,在真正的大势面前,小小的筹谋算计实在不值一提,提升自身实力才是根本要务。
    袁华这些日子正在大展拳脚,暗、影两堂在他的运筹帷幄之下已经提早完成了聂婉娘之前的布置,只需等到时机成熟,就可以针对紫极魔宗和遁世仙府开始动作。
    岂料“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虽然心里老大的不情愿,袁华却实在不敢出言争辩,没见自家师父此刻正一脸的笑意吗?那可是找茬揍人的前兆!
    路过苍山大营时,陈景云又蛮横地把柴二蛋与程大胆摄到了遁云上,事关程石与柴斐的婚事,他们两个岂能不参与其中?
    ......
    牛家村一直是陈景云心中的一方净土,在朝阳的映照下,此时的村庄好似镶嵌了一道金边,炊烟袅袅、云蒸霞蔚,好一副与世无争的画面。
    凤念凰今日依旧早早起身,先到纪烟岚的居所问安之后,便移步去往村中,柴婶子与李大丫对她的疼爱不会掺假,便是杀伐果断的“血衣仙子”也要生出孺慕之情。
    知道自己过去所行之事并不光彩,因此凤念凰在面对后山众人时可谓谨小慎微,生恐一个不好惹人厌烦,柴斐早就劝说过了,可惜作用不大。
    香风满路,灵猴嬉枝,两道飞瀑自头顶的灵峰之上倾泻而下,尚未触及地面,便已化作了四散的灵气,充斥到了百里方圆的仙家圣境当中。
    自从那日来到了伏牛山,凤念凰就觉得自己像是身在梦中。
    两座偌大的灵峰就那样明晃晃地悬在当空,难怪宗门会有源源不断的辰翠石与青灵玄石可以用来交易,后山上的“混沌琉璃树”,山腹中的造化秘境......
    舜易师伯与卫老祖乃是大能境修士,轻歌嫂子居然出身海外修真界,还有村中那些喜欢拉着自己闲话家常的长辈......
    一想到山下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凤念凰的嘴角便跟着翘了起来,从没想过修士之间还有这样的相处方式。
    没有森严的等阶划分,没有宗族里的勾心斗角,相互看不顺眼时,打过便是,隔天依然会聚在一起嗑瓜子。
    婆婆李大丫可是一个霸道的主,自己虽然是她的忠实拥趸,但是躲在一旁摇旗呐喊是一回事,亲自上场动手却要另说,那位善使灵针的婶婶可是号称例无虚发,自己还是躲远一些才好。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原来师父自幼便在村中成长,能有今时今日足以威压三族的修为,竟是百年间自行修习所得!谪仙降尘也没有这样的本事吧?世间修士若与师父相比,怕连萤火之光都谈不上的。”
    就在凤念凰兀自胡思乱想之际,忽见一片轻云降在了后山,旋即耳边传来了聂婉娘的声音:“念凰,师父已自北荒归来,你且随我同去拜见。”
    闻听此言,凤念凰不禁心头一紧,正要转身折返后山时,身边却忽地多出了柴斐的身形,看他那副汗津津的模样,就知道方才赶了急路。
    “大师姐今次可是给我派了个好差事,险些跑瘦了腿!哈哈!别愣着了,快随我一同到后山去,今次老爹也在,师父那里的一顿打算是彻底免了!”
    见柴斐说的有趣,凤念凰也跟着笑了起来,感受着道侣手中传来的温度,心中的最后一丝怯意也随之散于无形。
    ......
    柴二蛋惯会在陈景云面前撒泼,方才在遁云上就对观主大人好一阵埋怨,说自己乃是镇守苍山大营的主帅,绝不可以轻易离开,直到得知今次是要与他一起商议柴斐的婚事之后才闭上了嘴。
    程大胆最是憨厚,早前他也见过轩辕菁华,认为是老程家的祖坟冒了青烟,才有那样一位天仙般的姑娘看上自家石头,他却不知,身为武尊亲传兼且还是炼器宗师的程石在修行界中的身份与地位。
    “小四,去把你爹也请过来,其他人全都散了吧,长辈们谈事情,你们跟着掺和什么?咦?怎么不见芷儿姐妹?小五,你去药园把她们七个唤来。”
    此言一出,众人哪里还不明白观主大人的心思?几个小的立时挤眉弄眼起来,袁华则是闹了个大红脸,师父的心意他自然知晓,寻思着终究要过这一关,于是咬了咬牙,闪身回了村中。
    那日折返伏牛山时,柴斐与凤念凰曾在苍山大营逗留一日,柴二蛋一见胖儿子为自己带回了如此出众的儿媳,欢喜的几乎找不到北!
    此时发现柴斐带着怯生生的凤念凰站在草亭外面,于是连忙招手,示意两人近前说话。
    “念凰拜见师父,师父成全之恩弟子永不敢忘!”
    含笑受了凤念凰的叩拜大礼,陈景云抬手将其拂起,言道:“过往种种皆可不究,来日却需慎行,你们两个既然互许真心,为师哪有拆散的道理?”
    言罢又对柴斐笑骂道:“你这孽徒!仿似昨日还骑在为师的脖子上耍赖,怎么今日就已经有了道侣了?好生修行,否则何以护持亲眷?”
    一句话把柴斐说的是泪流满面,“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时哽咽不能言。

第二百零八节 众弟子各占灵峰

    程石与柴斐的婚事其实没有什么好说的,不外乎定下日子、摆好排场,这些事情彭仇夫妇自会处理的妥妥帖帖,无需观主大人费神。
    凤念凰因为身份的原因,其族人入不了闲云观的门庭,此事她也心知肚明,虽然有些遗憾,但却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轩辕菁华那边自然也没问题,只需陈景云与纪烟岚亲自走上一遭即可,轩辕家的几位老祖想必早已等的心焦,正巴不得与闲云观联姻呢。
    唯一的麻烦就是袁华与白氏七姐妹,用眼睛的余光扫了一下身旁的纪烟岚,见这位闲云观的当家主母此刻正蹙着眉头品茗不语,陈观主便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片刻之后,老实巴交的袁老实已经随着儿子来到了后山,一见众人都在,立马变得扭捏起来,手忙脚乱地做了个罗圈揖,这才被袁华推着进了草亭。
    “我说老袁,不是兄弟说你,好歹也是六转境的高手了,怎么这面团性子就不能改改?幸亏小四的脾性没有随你,不然呐,怕是想娶个媳妇都难!”
    在整个牛家村中,柴、程、袁、季四家走得最近,这种关系旁人羡慕不来,是以柴二蛋话虽说的难听,但是任谁都能听出其中透着的亲近。
    袁老实闻言也不争辩,嘿嘿笑了两声,看着立在亭外的儿子,眼中全是满足之意,也是,闲云观袁四爷的名头天南地北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得子如此夫复何求?
    “少在这里说些有的没的,这里也没外人,小四,说说吧,你是怎么想的?总要有个说法才行。”陈景云接过柴二蛋的话头,对袁华言道。
    袁华早知师父会有此问,见问并不迟疑,一本正经地道:“弟子原本只与阿芷两情相悦,却不想她们姐妹七人随着年纪与修为的增长,竟有了异体同心之势,这般情形也叫弟子十分为难。”
    一听袁华这话,还没等陈景云开口,却把一直冷着脸的纪烟岚给气乐了,笑骂道:“孽障!听这意思,人家姐妹七个已经全数钟情于你?我若不允时,那便是棒打鸳鸯,且还一棒子打散了一群?”
    袁华闻言满脸堆笑,不敢去接师娘的话茬,而是把眼神飘向师父,内中全是求助之意。
    “呃——这个‘异体同心’确实无解,若是只娶一个,却要置其余六人于何地?都是自家孩子......舜易老哥,若论见多识广旁人皆不及你,你且说说。”
    舜易原本一直在旁边笑呵呵地看热闹,见陈景云把自己拖下了水,只得开口言道:“有什么好说的?那七个丫头本就同出一体,若是将来修为够了,说不定就能合为一人,到时闲云观里必能再出一位大能。”
    “哈哈哈……!此言大善!烟岚,舜老哥说的想必不会有假,我看等一会儿问过了七个丫头的意思之后,如果真如小四所说,不若......”
    没好气地白了陈景云一眼,又见老祖宗卫九幽也在一旁含笑称赞,纪烟岚不由哼了一声,抬手虚虚一招,就把躲在远处不肯上前的七女摄了过来,言道:
    “方才的话想必你们已经听到了,看你们的样子,我也无需再问,罢了罢了,此事就这么定下吧。”
    闻听此言,几女尽皆面露羞色,看向袁华的七双美眸里面几乎快要化出蜜来。
    袁华也没想到师娘既然答应的这么痛快,原本还打算演上一出苦情戏呢,现在看来却是白准备了。
    袁老实大喜过望,告罪一声之后,就喜滋滋地闪身去了山下,想必是急着要把报喜讯告诉自家婆娘。
    ……
    定下了程石三人的婚事之后,自聂婉娘以下的一众闲云门徒立时开始忙碌起来,其间又数何弃我最是风光。
    原因无它,却是这小贼在几十年的时间里又寻到了几处上古宗门遗迹,其中更有数座灵峰藏于九地之下,如今拿来献礼正当其时。
    聂凤鸣主动请缨,揽下了移山的活计,这些年他可是被众人搅扰的不轻!
    酸不溜丢赖着不走的程石和袁华、总爱上门打秋风的柴斐、借着与涂山轻歌说私房话的名义想把聂谪尘拐骗到自己门下的季灵。
    几个小的也不消停,无事就会来寻小师弟玩耍,自己的胖儿子才几岁?能跟他们玩儿到一处吗?哼!盯着自己密库里的好东西才是真的!
    说来说去原因只有一个,谁叫众人之中只有聂凤鸣一人拥有灵峰居所呢?
    现在好了,只需为几个师弟置好新家,自己想来能得清净,到时候几个小的再敢上门,就把腿给打折,倾城丫头就算了,毕竟是自己的亲徒弟......
    聂二爷的办事效率奇高,只几日光景,就已经风风火火地移来了四座倒悬的灵峰,竟连季灵的那份儿也给算在了其中,看架势,他是真的打算一劳永逸!
    四座灵峰占尽了奇、雄、灵、秀四字,其中一座全由万载炎铁凝成的赤色灵峰被程石蛮横地占去,看样子是要把锻器堂整体搬到上面,只是不知道轩辕菁华愿不愿意,其实不用他抢,旁人还真就看不上眼。
    一座雄浑厚重的的槃土灵峰被袁华得了去,涅槃之土最善孕养灵植,不用说,他这是打算将白氏姐妹的药园移至峰上。
    剩下的两座灵峰也自不俗,季灵与柴斐被灵峰晃花了眼,一时不知作何选择,一番犹疑之下,季灵最终选择了灵明玉峰,柴斐则选择了那座顓月石峰。
    陈景云方才正与纪烟岚和聂婉娘等人讲述自己在天机阁的所见所闻,当他言及天机老人的分魂早已入了造化境时,就连舜易都是吃惊不小。
    几人商讨一阵,初步有了应对之法,见袁华等人已经嘻嘻哈哈地定下了几座灵峰的归属,于是止住了话题,都想看看陈景云今次会用头顶的六座灵峰布下什么惊世法阵。
    岂料陈观主此番却不打算自己动手,而是对聂婉娘道:“婉娘,你这些年一直精研阵道,想必颇有收获,今日就由你出手布置法阵,也算是为师的一次考教。”
    聂婉娘闻言眼睛一亮,笑吟吟地说了句“弟子谨遵师命”,之后便御身来在半空,大袖一挥时,早把正在胡乱堆砌殿宇的师弟师妹扫落尘埃,涂山轻歌最有眼色,一见大姐如此施为,连忙抱着呼呼大睡的聂谪尘躲出去老远。
    此时的伏牛山上下早已经挤满了前来观礼的武修,眼见着五座灵峰围着中央主峰徐徐转动,众人皆不由心驰神往起来,什么是宗门强盛?这便是了!

第二百零九节 去休、去休!

    光阴总在不经意间缓缓流逝,世俗中的寻常百姓好似沧海中的无根飘萍,就连生死也不能自己掌控,修行之人虽然处境好些,但在天地洪炉当中也不过是大一点儿的蝼蚁罢了。

    相距那场足足持续了一个月之久的热闹喜宴已经过去了一年之久,有些人到死都不会忘记当日的宏大场面,就连见多识广的舜易与卫九幽每每提及此事时,都会忍不住称叹陈观主的手段。

    漫天的灵宝撒了出去,就那么明晃晃地布满了整片天空!斯时无论是前来送亲的苍生岛修士,还是闲云观武修,亦或是赶来贺喜的乙阙门修士,但凡自觉实力足够,就可以自行上前摘取,只需破了包裹在灵宝外面的微小法阵即可!

    这是真正的天地万物皆可入阵,聂婉娘虽然凭借感悟诸天星辰妙义进而踏足道途,自问可以勘破世间任何阵法,但是似陈景云这般大袖一挥法阵自成的本事她却没有。

    就因为观主大人酒醉后的一时兴起,整个伏牛山上下都跟着沸腾了起来,陪酒的舍了宾客,宾客们急红了眼睛,就连新郎官都带着新嫁娘跳到半空取宝,一时间,天上地下尽是声嘶力竭的呐喊助威声!

    到了最后,身为大能境修士的许究竟也蠢蠢欲动,一千多件灵宝当中,有几样连他看着都眼馋,若非被纪烟岚白了一眼,许究怕是早都上去摘取了!

    圣武尊今日散宝自非无因,一些心思活泛的武修已经隐隐有了猜测,知道大争之世相去不远,因此越发珍视眼前的欢愉时光。

    “行道问本心,武法在修身。身心皆安乐,乃可见妙真......仙佛之与人,相去何其远?生即主于此,俗世亦由安......去休,去休!”

    是日,陈景云大醉之际口诵偈语,外人只以为这是他的修行感悟,只有身边亲近之人才自内中听出了悲戚之意,怎奈当时无暇细问。

    自从为几个弟子操持完了婚事之后,陈景云无事就会去寻苦月大师的晦气,与其对弈之时竟也不再留手,每次都要惹得老僧破口大骂。

    如此过了数月光景,忽一日,那老僧又自发起了脾气,非要陈景云炼制一件上好的佛门禅衣出来,之后更是打上了辰翠灵峰,吵着要让聂婉娘亲手为他酿制灵酒,纪烟岚自然也没逃掉,一桌子素菜就需由她准备。

    得了老僧的吩咐,陈景云二话不说就开始动手,往日里不舍得用的珍惜材料大把大把的往外拿,待到禅衣现世之时,整片天空似乎都被佛光浸染!

    纪烟岚强颜欢笑,聂婉娘目露悲色,两人不假他人之手,一时三刻之间就已经整备出了满满一大桌子素宴。

    见到诸事停当,老僧这才面露喜色,一把夺过陈景云手中的法衣,爱惜地抚摸了几下,这才在季灵与涂山轻歌等人的伺候下将之穿在了身上。

    闲云观亲传弟子一个不少地齐聚身旁,老僧自然十分欢喜,待见到清凉山弥陀寺的玄慧等人正畏畏缩缩地杵在远处不敢近前时,不由变了脸色,指着陈景云骂道:“小牛鼻子就是多事!把那几个孽障唤来作甚?”

    一见师叔祖真的动了怒,已经眼眶泛红的柴斐连忙一袖子将几个和尚扇到了九霄云外,陈景云也在一旁连连赔笑,言道:“腿长在他们身上,关我何事?”

    一番哄骗之下,老僧这才熄了怒火,一边大口吃喝,一边向众人讲述着当年他与灵猿子一同闯荡江湖时是如何的快意恩仇,说到自觉有趣处,还要大笑三声。

    老僧笑的开怀,陪酒之人全都识趣地陪着笑脸,有几个想抹眼泪的,也被聂婉娘给瞪的硬是憋了回去,待到酒至半酣,陈景云终究不愿放弃,笑吟吟地道:

    “老和尚太过马虎,之前给你的那枚‘回春造化丹’许是弄丢了吧?我这里正好还有几枚,就都便宜你了!”

    苦月大师理也不理陈景云递来的丹瓶,反倒逗弄起了倚在身上的聂谪尘,看样子竟然是想怂恿小家伙喝酒。

    见此情形,陈景云不禁勃然大怒,“砰!”的一拍桌子,喝骂道:“老和尚欺人太甚!当日是谁说要努力修行,好在大战起时拼死几个北荒宵小的?怎么突然就不想活了?难道把自己说过的话当成了放屁!”

    看了一眼噤若寒蝉的诸多晚辈,苦月大师并不着恼,笑道:“莫要激将,师叔可不吃你这一套,世人皆道长生好,却不知春生秋杀方使万物更迭,我也是参禅多年才悟透了生死玄机,如今归尘之心已起,你就莫要再强留了。”

    一旁的纪烟岚此时也是心头火起,沉声道:“师叔讲的这是什么歪理邪说?好好的被晚辈们孝敬不好吗?您莫不是受了渡难妖尼的蛊惑?小六!速速将那妖人擒来!”

    见柴斐起身要走,苦月大师无奈摇头,言道:“乖徒孙不要去了,渡难法师已经圆寂多年,你要去哪儿寻她?”

    言罢又对纪烟岚道:“我这师侄是个有福气的,有你相伴左右,总能够平复他的杀心。

    你不知道,这小子看似慵懒平和,实则戾气深重,简直像绝了‘老猴子’,可惜呀!那老鬼福薄,没能看见弟子得此良配,否则怕是做梦都要笑醒......”

    耳中听着老僧的絮叨,陈景云不由悲从中来,想起年少时随在师父身边的无忧时光,不觉已是泪满衣襟。

    “唉——!弟子因为一己之私已经强留了师叔百年,每每见您在师父陵前纠结生死,弟子亦是心如刀绞,婉娘,鸣起仙钟玉磬,送你师叔祖......归去吧!”

    一语言罢,陈景云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步履之艰、行路之难,直把虚空都蹚出了一道沟壑,再加上九天之上传来的悲戚哀声、九地之下荡起的阵阵阴风,原本一片祥和的伏牛山,一时竟似成了鬼域。

    ……

    在两座并列的陵寝前面枯坐了半月有余,陈景云才在聂谪尘的呼唤下收起了哀思。

    苦月大师含笑坐化,世间再也没有纵横江湖数十载的“通背拳圣”,有的只是少了一条手臂的“灵猿仙师”。

    捏了捏小徒孙胖乎乎的脸蛋,陈景云含笑收起了没放香饵的鱼竿,之后扫了一眼头顶那六座自行运转的灵峰,骂道:

    “早就说过让你们到蓬莱仙山修行,怎么一个个的还都赖着不走?快滚!三年之内不许出来!”

    随着陈观主的一声喝骂,十几道遁光立时就从六座灵峰之上冲天而起,柴斐走的稍慢一些,立时就有一只无形的大脚踢在了他的屁股上!

第二百一十节 海不释深、百川入汇

    混沌琉璃树源源不断地自天元鼎中吸纳着灵力,枝叶摇曳间,早把一股股精炼过的混沌灵气吐了出来。
    六座灵峰兀自运转,虽然未显禁光,但也足以调度周遭百里的天地灵气,因此不虞混沌灵气流散在外。
    为了给门下修士增加一些保命的本钱,聂婉娘已经颁下法旨,不许一众亲传弟子再去争夺混沌灵气,想要提升修为,又不想远赴海外的,造化秘境自然成了首选。
    彭逍与孟不同打着要帮各自的师父处理宗门事务的幌子,这一次并未前往蓬莱仙山,四代亲传弟子之中就属他们两个修为最高,也确实都已经担起了各自的责任。
    今日得闲,师兄弟二人到聂婉娘那里交卸了差事之后,原本打算到秘境中修行一夜,待听说师祖正在后山替小师弟开小灶时,便嘻嘻哈哈地一起前去“偷听”。
    陈景云这几日并未炼丹锻宝,而是借着难得的余暇在为聂谪尘亲自开蒙,说是开蒙,但是其中所涉的可全都是直指修行根本的精华道理。
    那些道理在被他以极为易懂的言语表述出来之后,就连舜易听了都大为赞叹,赶紧把唯一的弟子拎了过来,好让余骨借机补齐根基。
    鸣潭长响,水雾蒙蒙,此时的陈观主正懒洋洋地仰躺在软榻上,口中慢吞吞地说着一些妙法箴言。
    聂谪尘挥着两只小拳头,正在卖力地替师祖捶腿,不时若有所思地问询几句,旦有所得,便会呵呵傻笑。
    这是祖孙二人之间的“交易”,聂谪尘若想习得师祖的惊世神通,就要凭着揉肩、捶背、捏腿之类的付出来换,乃是所谓的“法不可轻传”。
    余骨也没闲着,手上没轻没重地给师叔捏着肩膀,一双剪水般的眸子里满是异彩,想来所获颇多。
    小火炉里“咕嘟嘟”地煮着绝品灵茶,彭仇一边摆弄着茶具,一边侧耳倾听。
    没办法,外门弟子无缘祖师传法,只好由他死记硬背之后,再回去传于一众徒子徒孙,至于能得几分,那就不知道了。
    相比于亲传一脉的大猫小猫三两只,闲云观外门可说是弟子众多,自从最开始的那场玩闹居多的“武林大会”之后,外门弟子五年一选的规矩也就定了下来。
    如今将将已有百年,早有大批的武院精英投身其中,就连无果、田帧等人都已经成了师祖级的人物,外门壮大由此可见一斑。
    “师祖,大师兄和三师兄又来偷听啦!”
    粉雕玉琢的聂谪尘一见两位师兄来了,立时噘嘴告状,几个师兄师姐就知道占自家便宜,这是老爹亲口说的,想必不会有假,这不是么,现在连自己的便宜也占。
    挤眉弄眼地在聂谪尘头上揉了几下,彭逍与孟不同便聚在了彭仇身旁,而后熟练地替自己添茶倒水,竟至师祖于不顾。
    没好气地白了儿子一眼,彭仇示意两人专心听法,亲传一脉向来如此散漫,人家当祖师的都没说什么,彭大先生即便再重规矩,却也无可奈何。
    “山不释高摩云直耸,海不释深广纳百川,地不释厚孕养万物,唯武法之道却需明释,盖因生而为人乃为后天,需得纳气化灵,借黄庭之法勘破顺逆,方使根基坚固,繁枝茂叶......而所谓的‘琴心三叠’......”
    听着陈观主类似白话的**,舜易与卫九幽听的是连连点头。
    从古至今两人经历的**多了,入耳的都是一些艰深晦涩的偈语箴言,好似若不如此便不足以显示高明。
    而像陈景云这样以直白的言语将之讲出的,不说绝无仅有,也该是凤毛麟角了。
    见陈景云终于从苦月坐化的悲伤里走了出来,纪烟岚亦是面露笑意,一边为舜、卫二人斟满灵茶,一边莞尔道:
    “好好的一场开蒙**,到他这里怎么就变了味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土财主呢。”
    舜易闻言也笑,言道:“弟妹这话说的在理,我这老弟可不寻常,且不说他百年入得造化境的旷古资质,单就这份能让身边之人真心亲近的本事,老龙我就不得不说一个‘服’字!”
    一旁的卫九幽也道:“人都说高处不胜寒,修为到了绝高的境界,也就离‘孤家寡人’不远了,似他这样仍把自己当成俗世一员的,怕真是亘古未有。”
    听卫九幽提及此事,纪烟岚也觉不可思议,当日他二人隐匿修为一同游历北荒世俗界时,陈景云是真的没有半点儿高高在上的心思,修仙者与寻常百姓在他眼中可谓一视同仁。
    有什么样的师父自然就有什么样的徒弟,聂婉娘等人亦是如他那般。
    如此上行下效之下,闲云观武修与天南百姓之间的关系可说是融洽至极。就连田间老农都敢招呼御空飞天的“神仙”为自己的旱地施法降雨,临了请上一顿羊汤大饼作为谢礼也就是了。
    路过的“神仙”也都随和,和风细雨当真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喝羊汤时往往还要夸赞煮汤的妇人几句,言说老嫂子的手艺真是一绝,估计不比总管宗门膳食的苏长老差到哪儿去!
    百年的光阴洗礼下,“仙门”在天南百姓眼中已经不再神秘,街头巷尾乘凉闲谈时,谁都能够随口说出一些关于“仙人”的趣事。
    若是自家的子侄里头有进到了皇家武院上京城本部的,那就更了不得了了,只要在那里修满五年,出来之后哪个不是本领高强的“仙师”?腾云驾雾呼风唤雨?小事尔!
    百姓们对天南武修的称呼虽然五花八门,不过却都脱不开一个“仙”字,姬桓大帝知道观主大人不喜欢这个称谓,还曾特意下诏说明。
    怎奈百姓们心中自有计较,在这一点上,就连咱们这位千古一帝也难改变,最后也只能听之任之,神仙嘛!多么令人神往!
    ......
    皇城御花园中,姬桓与璎皇后对坐品茗,两人一个往南远眺、一个遥看北地,皆觉茶水太过寡淡,于是便将茶杯换成了酒盏。
    “陛下,前日得了何师兄的传讯,说是倾城被她师祖撵去了海外修行,这一去竟要三年之久,不知我儿中间会否想家。”
    姬桓同样目露思念之意,安慰道:“海外仙山可不是谁都能去的,观主当年念我劳苦,这才许了入山修行的资格,蓬莱仙乡啊!你若去了也定然不愿回来。”
    “咯咯......!只要一提到海外仙山,您就是这副样子,真有那么好吗?就不信还能比过造化秘境。”璎皇后因为姬倾城之故,曾经进过一次造化秘境,从那之后便将之引为谈资。
    闻听此言,姬桓先是哈哈一下,旋即眼中精芒一绽,朗声道:“莫急、莫急!仙山之中早有你我的安身之所,待到倾国一战之后,咱们一家人便再不分开!”

第二百一十一节 孟总管归京

    听姬桓如此说,闻人璎不由面露向往之色,虽然贵为皇后之尊,但在修行了姬倾城自聂婉娘那里特意求来的秘传阵道法门之后,世俗中的尊崇荣华已经再不被她看在眼中。

    恰在此时,忽有内侍来报,说是几位国公爷在宫外求见。

    姬桓闻言暗恼,心知那几个老家伙定是又来痛陈皇族子嗣一事的,见璎皇后也在那里故意做出一副头疼模样,于是哈哈一笑,移驾去了御书房。

    几位重臣虽然年逾古稀,但却个个鹤发童颜精神矍铄,上前叩拜之时亦是中气十足,有内侍为几人搬来了软墩,还被几个老家伙拂袖赶到一旁。

    姬桓对此无可奈何,几位老国公为了国朝兢兢业业了一辈子,这几年又一直在为皇储之事担忧,脾气大些就大些吧,自己忍忍便是。

    当朝宰相贾施当先发难,躬身道:“陛下雄才伟略足以名垂万世,怎奈子嗣不兴后继无人,终究难免被后人所诟病,为了皇家计、为了国朝计,请陛下于士族之中臻选秀女充入后宫!”

    此言一出,王薛、梁举等人尽皆附议,几个老家伙此刻全都跪了下来,一个个梗着脖子直视姬桓,似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对于这样的逼宫,姬桓又能怎样?虚一抬手,几位国公爷便身不由己地站了起来,欲要挣扎着再跪时,却是无论如何也无力施为,倒是把脸憋得通红。

    “几位国公稍安勿躁,三年,只需给朕三年时间,若是到时诸位臣公仍有这样的提议,朕一定不会再次推拒。”

    看着眼前这位容貌只在三十上下的紫袍帝王,群臣只觉一阵恍惚,待想到自己也已经活到了百岁高龄且还无病无灾时,这才感觉好些。

    就在此时,有贴身宦官在姬桓身边小声禀告道:“启禀陛下,方才得了消息,易国公今日归京,此时已经到了府邸。”

    几位国公耳聪目明,听说一向只爱赖在“仙门”里面躲清静的孟黄粱居然回来了,尽皆吃惊不小。

    这位身兼皇家武院副山长、参政阁首辅、北地一十六州大总管之职的易国公无事绝不过问朝堂之事,此番回归京师,定然非比寻常。

    以道念扫过易国公府邸,果见身宽体胖的孟黄粱正与翟夫人下了飞天驾辇,姬桓不由哈哈大笑起来,吩咐内侍道:

    “你去易国公府通传一声,就说朕与皇后晚些时候会去叨扰一番,让老孟不许私藏了灵酒!”

    姬桓说这话时并不觉得怎样,他与孟黄粱之间本就用不着顾及什么君臣之礼,更何况姬倾城似乎还对孟不同那小子颇有好感。

    怎奈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贾施、王薛等人此时如何还不知晓孟黄粱在皇帝心中的分量?这样的荣宠可谓世所罕见,反正他们是不曾受过。

    带着满心的疑惑,众人告辞出宫,既然皇帝说让再等三年,那就等着吧,反正大家全都已经服食了延寿丹药,再挺个几十年想必不在话下。

    达成了共识之后,几位国朝重臣便又开始商议起了拜访孟黄粱一事,皇帝与皇后今日要去易国公府,他们自然就要排在后面,但是无论如何,怎也要从易国公嘴里掏出几句实话来。

    ......

    易国公府占地广阔,其间数不尽的亭台水榭、婉转回廊,几百个仆役蚂蚁一样的进进出出,更有侍卫掐诀念咒施展灵法,不一会儿就把长久无人居住的屋舍从里到外清洁的点尘不沾。

    孟黄粱夫妇自然不会去理会这些琐事,两人坐在玉亭之中品茶闲谈,其间更是不住地感慨,言说京师的豪宅与伏牛山下的草庐根本就没法相比,污浊之气太浓。

    “有什么办法呢?现在观中主事之人尽皆分身乏术,老彭又要为他的徒子徒孙们讲道传法,算来算去,也只有我这一个闲人,不同那臭小子若非实在分身乏术,今次也不会劳动咱们。”

    听丈夫说起了儿子,翟夫人的脸上立时布上了一层光彩,笑道:“以后莫要臭小子、臭小子的乱叫,前次听小倾城说,如今我儿‘小四爷’的名头可是响亮的紧,就连修仙界中都有传扬。”

    孟黄粱闻言连连点头,得意之情溢于言表,言道:“夫人所言极是,臭小子如今修为日深,又从他师父手里揽过了大半事务,日后确需给他留些颜面,至少在外人面前决计不能乱叫了。”

    就在夫妻二人窃窃私语之际,有家中管事来报,说是宫里的内侍正在门外求见,孟黄粱不愿怠慢了来人,于是起身迎了出去。

    作为姬桓身边的使唤太监,郑鸿自然极有眼色,不待孟黄粱说话,已经当先小跑着奔了过来,更不敢摆出宣旨的架子,而是躬身作揖道:

    “奴婢拜见公爷!得知公爷回京,陛下龙颜大悦,特命小的过来传话,说晚些时候要与皇后娘娘同来造访,还说......”

    见内侍故作迟疑,孟黄粱不由哈哈大笑,从储物袋里摸出两块灵石,言道:“你去禀告陛下,就说老孟今次带回了几样苏长老亲手烹制的佳肴,正欲与陛下一同品尝。”

    喜滋滋地接过了两块中品灵石,郑鸿的脸上立时乐开了花,身为宫廷内侍,修习武法已是常态,有了这两块中品灵石,若再溜须拍马一番,估计能在宫中供奉手里换取一枚改善体质的丹药。

    夕阳斜照之时,姬桓与璎皇后如约而至,孟黄粱夫妇原本要将帝后二人迎入主厅,却不意姬桓看中了花园里的景致,于是只得把宴席摆在晚亭。

    说是宴席,其实也就四五样精美的小菜和一坛子上好的灵酒,四人分了主次落座,而后各自谈笑,丝毫也没有皇帝与大臣饮宴时该有的规矩。

    细细地咀嚼了一番嘴里的菜肴之后,姬桓满足地放下了筷子,见孟黄粱夫妇并未举箸,不由叹道:“老哥与嫂夫人常年留在观中,想必已经对这些吃食习以为常,可怜我与阿璎一年到头也难吃上几回。”

    见姬桓出言打趣自己,孟黄粱不由大笑出声,笑罢将一个储物袋拿了出来,言道:

    “陛下莫要诓骗老臣,倾城那丫头可是孝顺得很,想必不会让她爹娘少了口福,还有老彭,今次也不知道又给陛下捎来了什么好东西,竟还神神秘秘的不让我看。”

第二百一十二节 气运大阵

    见孟黄粱提及恩师彭仇,姬桓不由面色一正,连忙站起身来,其余三人也都跟着起身相陪,直到姬桓小心地将彭仇捎来的储物袋收入怀中,四人这才重新落座。

    说来有趣,孟黄粱身为彭仇的挚交好友,按说该比姬桓高上一辈,但是其子孟不同又与姬倾城是同辈的亲传弟子,因此孟黄粱又该与姬桓同辈,这也是姬桓称他为老哥哥的原因。

    这还不算什么,其间最难受的并不是孟黄粱,而是姬桓大帝,若在彭仇那里论起,彭逍彭遥自然是姬桓的师弟师妹,但是彭家兄妹又对姬桓与璎皇后以叔婶相称,毕竟姬倾城的辈分摆在那里。

    如此“师弟师妹”、“叔父婶子”的乱叫之下,便是素来看重规矩的彭大先生亦是头大如斗,最后只能任凭众人各叫各的。

    “家师与师母近来可好?这一阵子朝中诸事繁杂,我竟数月未曾回山拜望,实在有些愧对恩师。”姬桓举杯叹道。

    见姬桓问及彭仇与暮如雪,孟黄粱眼中不由露出一抹艳羡之色,言道:“能有什么不好的?每天随在观主身边,就算是一块顽石也能成仙得道吧!

    你师母近来已经闭关破境了,你那师父则是每日里忙着在外门广法,想必又在观主那里得了大道真传。”

    说到此处,孟黄粱喟然一叹,继续说道:“明明是同样的功法丹药,怎么到了我夫妇这里就效用不大呢?现在居然连村里那些毛头小子都比不过了,陛下学究天人可知其中缘由?”

    姬桓闻言哈哈大笑,指着孟黄粱道:“孟老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名头门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怎地现在却嫌进境慢了?”

    璎皇后与翟夫人闻言也笑,却不意孟黄粱居然一脸的郑重,自腰间取出一枚玉简递给姬桓,苦笑道:

    “早前老哥确实不愿勤苦修行,想着凭借观里赐下的丹药,总能再活个几百上千年,现在方知我等肆意逍遥的日子已然不多。”

    伸手接过玉简,微一扫量之后,姬桓的脸色瞬间变得精彩起来,又自琢磨了一阵,这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赞道:

    “宗主行事神鬼莫测,非是我等所能企及,既然点明了三族大势并且传此阵图,想必此阵日后会有大用!”

    一听是聂婉娘亲自赐下的阵图,一旁的璎皇后立时眼睛一亮,想要观看玉简时,却被姬桓以眼神阻止,这才想起自己的身份并不足以参与宗门大事。

    见璎皇后瞬间想通了其中的关节,姬桓微微点头,而后对孟黄粱道:“孟老哥,此阵乃以人皇气运为基,因此需由小弟亲力亲为,这些日子就请老哥坐镇京中,也好令我免生后顾之忧。”

    “陛下放心,老臣虽然许久不曾踏足朝堂,但也不是那几个老家伙可以轻易糊弄的。”

    “有老哥哥在,小弟自然是放心的,老哥可执此令,到各个战营当中选拔一些好手,以备日后只需。”

    “老臣遵旨!”

    ......

    自从在纪烟岚口中得知师父曾为钰阙魔皇炼制了一枚可以勾连魔族气运的“西荒印”之后,聂婉娘就打起人皇气运的主意。

    姬桓最得民心,此时可谓帝基深重,一万万天南百姓的念力加持岂是说笑?若不善加利用实在天理不容!

    于是苦心参研之下,终于被她悟透了一些勾连天南人道气运的法门,当然,这其中自然少不了陈景云的“耐心”指正。

    只要一想到此事,聂宗主就恨得牙痒,不过是给徒孙开蒙罢了,用得着那么煞有其事吗?自己要请教的气运大阵可是事关天南安危,怎么就不愿意给好好说说呢?

    还有“人皇印”,若要发挥“皇极苍生大阵”的最强威力,一件玄阶之上的气运重宝自然不可或缺,怎么就非要过一阵子才给炼制呢?

    其实聂婉娘在这件事情上可是冤枉了陈观主,他虽嘴上不愿详说,但在暗地里却早已经引动了冥冥天意,否则聂婉娘即便如何的精通阵道,但是自身修为未至造化境界,终究难以成事。

    而“皇极苍生大阵”的关键在于人,只有身负人皇气运的姬桓亲自主持大阵,才能勾连万民念力,进而护持天南苍生,他若早早地手执“人皇印”,布阵之时怕就会错过一些自己的体悟。

    “应该没什么好准备的了。”陈景云一边为徒孙讲解武法筑基之道,一边暗自思量。

    经过了多年的准备,此时的闲云观已经不是单独哪方势力可以轻捻虎须的了,天机老人也不行!

    抬手在聂谪尘头上抚弄了几下,示意徒孙今次的开蒙到此为止,聂谪尘哼哼唧唧地抱着师祖的大腿不肯松手,小家伙天资绝佳,远胜彭逍等人,此时正听的渐入佳境,怎肯轻易离开?

    “哈哈哈!臭小子的脸皮可是够厚,比你爹爹当年强了不知多少,这才对嘛,大腿就是要捡粗的抱,好处面前岂能轻易撒手?”

    此言一出,彭逍与孟不同不由翻起了白眼,就连彭仇也险些被茶水呛到,唯独余骨深以为然,连忙更加卖力地为师叔揉捏肩膀。

    “罢了罢了,黄庭筑基之法讲到这里已经不能再说,否则便是过犹不及,不过倒是能给你们讲一讲咱们这一脉的另一个看家本领,说起这《天心诀》嘛......”

    就在陈景云刚刚提及《天心诀》三字时,几人眼前已经多出了另外三道人影,聂谪尘一见是老爹与两位师叔来了,不由咧嘴笑了起来。

    陈景云见状笑骂道:“哼!耳朵倒是怪灵的,当年传法之时怎么不见你们如此上心?现在想起用功来了,不嫌晚吗?”

    此言一出,聂凤鸣与程石、袁华三人立时叫起了撞天屈,言语间不乏埋怨之意。

    陈景云想想也觉有理,当年在给弟子们传授《天心诀》时,他自己也只是勉强摸到了八转境边缘,自然没有如今的高屋建瓴。

    思及此处,陈景云大袖一挥,便裹挟着众人一同去往了造化秘境,其间竟还顺手将聂婉娘给擒了过去,看来是动了传授高深法门的心思。

    犹在混沌琉璃树下品茗闲谈的纪烟岚和卫九幽对此也是心动,正要招呼舜易同去时,却见一道流光瞬息没入了秘境大门,看身形,不是舜易是谁?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0417/ 第一时间欣赏道人赋最新章节! 作者:莫藏拙所写的《道人赋》为转载作品,道人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道人赋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道人赋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道人赋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道人赋介绍:
闲看云卷云舒处,蓬乡别叙离歌。仙关辗转道曲折。本心终未改,抵首任蹉跎。而今愿作浮生曲,叹得尘世南柯。醉拈一指笑灯蛾。只为夙愿尔,飞火又如何?道人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道人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道人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