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节 杀几个魔头?
因为今次神魔大祭引动了真魔降灵,以至于钰阙魔皇在西荒百族中的声望再一次得到了巨大的提升。
那些得了灵宝赏赐的部族更是感恩戴德,已经有不少魔族修士明里暗里的将其与万年前的魔族圣皇相提并论。
钰阙魔皇素来不喜铺张,今次却难得地颁下了全族欢庆的法诏,百族首脑欢聚魔渊殿中,就连那些奴族族长也得到了邀请,一时群魔乱舞,共祝钰阙魔皇得了圣魔传法。
对于所谓圣魔传法,陈景云与纪烟岚自然嗤之以鼻,特别是看到赤乘子等一众老魔在面对钰阙时的那副恭谨模样之后,更是打心底里觉得好笑。
双尊今次“受伤”颇重,因此无法参加魔渊殿中的大宴,心知肚明的钰阙魔皇自然不会点破,还命赤乘子与魔克礼陪在陈、纪二人左右,监视之意不言自明。
陈景云对此不以为意,反而乐呵呵地拉着战心澎湃的纪烟岚闭关疗伤七日,并借机理顺了炼宝时所得的锻灵魔纹与皇族秘传金书。
所谓一理通而百理通,陈景云的天心造化之法本就最善查缺补漏、收拢他人之长,诸般妙法但凡有用,便能取其精华。
西荒魔族能够屹立万年不倒,自然有其底蕴,是以七日沉心之下,陈观主所得不少,特别是在念杀之法上有了不小的领悟。
此法对于功成九转的陈观主虽无大用,但是即便是纪烟岚与聂婉娘也能从中受益,更遑论聂凤鸣等人?
闲云观中原本也有神念攻杀法门,凡有弟子修至七转,便可修习“惊神刺”与“戮仙斩”。
一向精于此道的季灵更是另辟蹊径,在这两式杀招之中加入了无穷的变化,今次陈景云再创一式“玄光破”,算是彻底完善了闲云观的《天心杀念》。
得了“玄光破”的纪烟岚更加难以抑制与群魔交手之心,早前在北荒世俗界的行游让她隐有郁结,现如今身在魔域,却叫她如何不想试一试人间之剑的威能?
其实不光纪烟岚战心难抑,陈景云又何尝不是?于是笑吟吟地与纪剑尊私语了一阵,之后两人便相携出了闭关之所。
见到两人出关,一直守在外面赤乘子与魔克礼连忙上前相迎,两个老魔头各自含笑,纷纷口出问候之言,不过眼睛却不住地往陈景云与纪烟岚的身上扫量,想必是要看看他二人是否已经痊愈。
对于两个魔头的问候,陈景云拱手谢过,之后慨然一叹,言道:
“古今纵横,万载竞渡,从来只闻上古圣魔之名,却未想过有朝一日竟能亲身领教,圣魔真灵虽只寻常一击,便叫我夫妇受了重创,以此推之,吾辈着实与先圣相差太远!”
赤乘子暗中运起九幽魔瞳,但是陈景云在他眼中依旧只是一团迷雾,又将秘法转向纪烟岚时,见她识海之中隐有剑意翻腾,这才确定这位人族剑尊确实受伤不轻。
确定了此事之后,赤乘子脸上笑意更浓,言道:“武尊切莫如此说,圣魔的修为境界岂是你我可以随意揣度的?我等名为大能,但在圣魔的不灭真灵眼中又与蝼蚁何异?”
魔克礼也在一旁附和道:“赤乘师兄所言极是,武尊的一身修为足以傲视三族,反正老朽是望尘莫及,还请双尊移步魔渊殿,我皇已经在那里设下了酒宴。”
“还请道友替我谢过魔皇的美意,饮宴就不必了,我夫妇今次本就意在游历妖、魔二族,此番在真魔城中已经耽搁了许久,正该到了动身的时候。”
见到陈景云婉言拒绝,而且听着话里的意思,竟然还要前往妖族,赤乘子不由心思一动,言道:
“双尊既然要继续游历,我等自然不敢强留,不过还请让我将此事禀报魔皇,也好请陛下亲来相送。”言罢不待陈景云说话,眼前就已经失了他的踪影。
魔克礼则是有意无意地偷瞄了纪烟岚指上的戒指一眼,终归欲言又止,老魔心中自有思量,暗道:
“看来这二人今次定是伤的不轻,不过如果换做是我,此时定然不会急着离开,一旦出了真魔域,那才真是处境堪忧。”
片刻之后,钰阙魔皇便与一众魔族大能联袂而至,众魔脸上皆有不舍之意,口中也在不住挽留,钰阙魔皇更是自责不已,言说自己今次怠慢了双尊。
不过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既然陈景云与纪烟岚去意已决,众魔只得“依依惜别”,那一副副诚恳真挚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假的。
直到那片遁云消失在了道念感知之外,钰阙魔皇似笑非笑地扫了众魔头一眼,而后竟然一言不发地回了魔渊殿。
诸魔心中所想自然逃不过钰阙魔皇的法眼,不过她却并未出言阻止,此时在她的识海之中,那道得了不少皇道气运的魔魂似乎兴致颇高,正语带莞尔地传音道:
“你这丫头到底是怎么想的?明明知道那闲云子之所以故意示弱,目的就是要引出我魔族大能出手夺宝,你却因何不出言提醒?”
钰阙魔皇则是笑着回道:“世尊前辈何必在这里明知故问?难道就许他闲云子称量我魔族大能的实力,却不许我乘机探一探他的底吗?
我已经吩咐赤乘子执着皇族至宝隐在暗中,定要将争斗的细节一丝不差地记录下来。”
“嗯,如此甚好!只是那几个起了贪心的小魔头今次怕是要吃些苦头喽!”
钰阙魔皇闻言继续笑着回道:“前辈何必长人族志气灭自家威风?”
“哼!是不是在灭自家威风你这丫头心知肚明,不过想来闲云子手上会有轻重。”
“别的晚辈倒不担心,只是他二人今次还要前往妖族,想必是心存考量权衡之意。”
......
就在钰阙魔皇跟那道异魂暗中交流之际,陈观主与纪剑尊也在谈论着同样的话题,不过他二人的对话若是听在群魔耳中,怕是会把一众魔头惊出一身的冷汗。
却见遁云之上,纪剑尊一边抚弄着灵聪兽的柔毛,一边问道:“咱们这般示弱到底能否管用?若是钰阙魔皇约束众魔又该如何?”
陈景云闻言哈哈一笑,一拍腰间的御兽袋,把已经憋闷了许久的白猿放了出来,又将几枚魔族特产的灵果丢了过去,这才言道:
“此事不必担心,钰阙的心思并不难猜,若是论起心机筹谋,她比婉娘如何?”
一想到就连聂婉娘都逃不出陈景云的手心,纪烟岚便也跟着笑了起来,旋即再道:“今次能否趁机斩杀几个魔头?”
“斩杀呀?最多一个吧,到时候自然会有纪剑尊含怒出手的好时机。”
第一百六十九节 众魔头望眼欲穿
在陈景云嘴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纪烟岚立时喜上眉梢,运使道念四下里探查一阵,直恨不得现在就有不长眼的魔头从暗处杀来。
“别看啦,魔头们即便心中急迫,恐怕也不会在西荒之内对咱们动手,想来此时已经埋伏在绝域荒漠里了。”陈景云含笑言道。
闻听此言,纪烟岚不由有些泄气,陈观主此行还有另一个目的,就是想要探查一下西荒之中是否还有苟延至今的上古魔头,如今目的尚未达成,想必不会急着离去。
想到此处,于是出言问道:“之前咱们遍寻北荒,也没能发现上古修士的蛛丝马迹,想必魔族的情形该与修仙界大同小异才是,你这般小心谨慎,是否有些多虑了?”
陈景云微微摇头,言道:“有极渊海眼的芮青丝在前,世间再出几个上古大能也不是没有可能,舜易老哥也是这个想法,只因为想要替我分忧,这才不辞劳苦地遍探化外之地。”
之前只是觉得舜易是个闲不住的老顽童,纪烟岚还为此特意出面劝说过,此时方知这位老哥哥竟然是为了陈景云和闲云观才会四处奔波。
惭愧之意方起,纪剑尊旋即恼羞成怒,恨声道:“整日里神神秘秘的,旁人哪知道你们两个在做什么?下次再敢藏着掖着,定然让你好看!”
无妄之灾来的太过突然,陈观主险些被一口灵酒给噎到,咳嗽了半天,想要叫屈时,又见纪剑尊的笑容里似乎透着莫名的阴森,于是只得捏着鼻子认了。
......
西荒地域广大,比北荒修仙界也小不了多少,陈观主架着遁云缩掠山河,每到景致绝佳之处还会与纪烟岚驻足游玩,其间但凡遇到不长眼的魔族修士,便叫白猿铁棒伺候。
魔族各部多数不知道他们二位的身份,当然不会容许人族修士在自家地盘上撒野,于是前来擒拿人族宵小的魔族英杰可说是前赴后继,当然了,被修理的也越来越惨。
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砺,白猿的实力可以说是翻着倍的提升,猿猱之属似乎天生就有暴戾的血脉,即便打不过那些魔族修士时,也不会轻易退下,反而会红着眼睛上前搏命。
灵聪兽对白猿的行为十分不喜,估计是认为它这样做有失闲云观灵兽该有的风格,因此每次替白猿打发了强敌之后都要警告一番,有一次更是将屡教不改的跟班儿狠狠暴揍了一顿。
两人一宠外加一个打手就这样肆无忌惮地在西荒行走,且还把事情越闹越大,得了消息的钰阙魔皇对此哭笑不得,赶紧降下一道法诏,命魔族各部不许再去搅扰两位人族尊者的游兴,若是有幸遇到了,更需一尽地主之谊。
在得知了自己想要对付的竟是两位大能境修士后,那些在白猿棒下逃得性命的魔族修士骇然欲死之余无不大呼侥幸,想不明白魔皇陛下与诸位老祖为何如此纵容来人。
因为见到陈、纪二人并未离开魔族地界,钰阙魔皇又命魔克礼前来相陪,岂料魔克礼只在一旁陪了两天便落荒而逃,原因无它,却是纪烟岚总想拿他试剑。
魔克礼的修为在西荒一十九位大能境修士中只能排在末位,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因此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在魔族后辈面前丢脸,心中则更加笃定两人受伤颇重,认为纪烟岚此举只不过是色厉内荏的想要立威罢了。
如此过了半月有余,一无所获的陈观主也觉甚是无趣,他的造化道念虽然可以穷搜天地,但是西荒实在太过广阔,急切间实在难以一探全境。
遍览了几个部族的典籍之后,陈景云又将其间打听到的西荒传说整理了一遍,认为那处被列为魔族四大死地之首的“不归泽”中应该存着古怪,于是不再四处闲逛,而是直接杀了过去。
......
不归泽位于西荒极北处,方圆百里的泽国尽皆笼罩在一片烟瘴之中,其中尸骸遍浮不说,入眼处还有不少兽类正排着队的往里面扎,显见是那些瘴气具有**之力。
“好厉害的迷障!比之当日紫茔山所见还要厉害百倍,如此凶地怎么不见阵法遮掩?钰阙魔皇自诩圣主,却因何任由这些兽类自投死地?”纪烟岚以道念探查其中,旋即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陈景云所见又与纪烟岚不同,在他的造化道念之中,眼前的泽国分明是镶嵌在这方世界中的一枚奇异卵壳,若非精通空间至理亦或境界如他者,寻常大能根本无法看出端倪,此时听到纪烟岚相问,于是随手将一道禁光打入其中。
眼见着那道禁光几个呼吸间就被烟瘴吞噬的一干二净,而且那些烟瘴还有向外翻涌之势,陈景云这才言道:“魔族之中并非没有高士,之所以任由这片绝地一直存在,一是无能为力,再则便是不愿惹出祸患。”
“什么祸患?”纪烟岚不解地问道。
把手揽在纪烟岚的腰肢,并将一缕造化之力送入她的体内,陈景云指着泽国正中言道:“以这缕造化之力运使道念,然后再看看那里有什么。”
纪烟岚依言而行,将那股温润的力道与自身心剑道念相合,再次查探之下,立时变了颜色,吃惊地道:“不想偌大的一片泽国,其根源处竟是一只小小的异兽,那异兽沉眠之际犹能弄出百里死地,一旦苏醒时......”
不待纪烟岚说完,陈景云嘴角已经泛起笑意,接话道:“‘饕餮’之名早见于上古遗册之中,相传乃是蚩魔首级所化,其性凶恶,最是贪婪,能把百里死地当成卵壳,确实不容小觑。”
说到这里,陈景云脸上笑意更浓,心念一动,眉心处便已凝出了一根极为纤细的念丝,再以入微之法在念丝上面凭空烙印出了种种玄奇的纹路,这才曲指将其弹了出去。
眼见着那根比发丝还要细上不少的念丝瞬间挪移到了那头饕餮幼兽的颈项处,旋即化成了一根漆黑的绒毛长在了上面,纪烟岚立时有了明悟。
“还真是以外之喜,只要在合适的时候放出此兽,西荒必定大乱,这么好的一枚棋子怎么就被咱们给碰上了呢?啧啧!看来没事儿还是要多出来走走。”
看着陈景云那副得意洋洋的模样,纪烟岚的脸上也跟着露出了笑意,两人又在半空观望许久,发现那头被种下念丝的饕餮幼兽并没有被惊醒的意思,这才架着遁云继续前往另一处西荒死地。
......
绝域荒漠深处,屈常庚与亢辙、禹忘生等六名魔族大能聚在一座荒丘之下,一同御使着从幽若族那名水姓老祖处借来的“衍天旗”,将自身的气机遮掩的一丝不漏。
性子暴躁的禹忘生早就等的不耐烦了,嘴里不时咒骂一句,想不明白陈景云和纪烟岚为何会在敌族东游西逛这么久。
其余诸魔也都心情抑郁,一连在鸟不拉屎的荒丘之下吃了两个月的沙子,换成是谁也不好过,众魔头此时皆已起了杀机,都想好好出一口积在胸中的恶气。
第一百七十节 清辉照荒冢
书接上文,却说陈观主与纪剑尊在魔族地界游走了两月有余,其间更是把西荒之中的各处奇异之地探寻了一个遍,可惜终究还是没有发现如芮青丝那样的遗世古魔。
察觉陈景云有了离去之意,纪烟岚此时倒是不着急了,两个月的游山玩水让她胸中的郁结之气淡去了不少,又想到那些魔头一直蹲在绝域荒漠中吃沙子,便觉得西荒风光也还不错。
“灵聪,不要整日里呼呼大睡,看看你都胖成什么样子了?真当自己是猪吗?”闲卧轻云的陈观主一边品味着自钰阙魔皇那里搜刮来的“降真”美酒,一边训斥着灵聪兽。
胖东西睡眼惺忪地“呜呜”了几声,算是表达了陈景云将它比作肥猪的不满,之后翻了个身,让白猿继续替自己梳理柔毛,白猿的十指极为灵活,最适合干这样的差事。
见灵聪兽把自己的话当成了耳旁风,陈景云笑骂一句不再理会,转头对纪烟岚道:
“没有发现上古魔头的踪迹也算好事一件,更何况咱们此行所获颇丰,倒是不好再让诸位魔族大能们在绝域荒漠中枯等了。”
纪烟岚闻言浅笑出声,言道:“既然观主大人都这么说了,小女子哪有不尊之理?先说好了,我那式“人间之剑”正需磨砺,到时候你可不许上前争抢。”
“这就有些不讲理了,我自九转功成至今,可也只与舜易老哥交手了几次,可惜他却空有境界而无相应的实力,此番群魔围攻,怎也要让我先解了手痒吧?”
一听陈景云居然敢说自己不讲道理,纪烟岚立时柳眉倒竖,言道:“知道自己是造化境,那就莫要等闲显露,你不也说赤乘子定会拿着那件魔族至宝从旁窥视吗?何况与你打过一场之后,那些魔头还能有什么战力?”
陈景云闻言立马举手投降,讪讪言道:“这怎么说着说着就又发火了呢?罢了罢了,你吃肉我喝汤总成了吧?”
嘴里虽然这么说,陈观主心中可是早有打算,敢在绝域荒漠设伏的魔头定是西荒大能境修士中的前几位,纪烟岚即便以剑入道、战力卓绝,但也绝不会是诸魔联手之敌。
得了这个答案,纪剑尊立时转怒为喜,忙将刚刚烹制好的灵茶双手奉上,笑道:“咱们之后不是还要去往妖族嘛,二十二位妖族大能个个肉身强横,且还多是些好勇斗狠之辈,到时候定会向你邀战。”
“嗯,不错,相比于西荒诸魔,我还真就更希望与群妖交手,当年与妖神启切磋之时,她的“涅槃法身”威力不俗,其余妖族大能想必也有压箱底的本事。”
谈笑间,陈景云施展起了虚空挪移之法,西荒山河好似浮光掠影一般转瞬而过,两个时辰之后,魔族边境处的禁光就已经遥遥在望。
遁云到时,早有守阵修士前来相迎,两人在此稍加停留,算是给这些魔族修士留出了传递消息的时间,之后丢下一些赏赐,便叫守阵魔修打开法阵,守阵魔修哪敢强留?连忙降下禁光,恭送两人离去。
再次踏足绝域荒漠,那股熟悉的荒蛮之气立时扑面而来,陈景云架着遁云沿着来路飞掠,如此过了小半天,遁云终于进入了荒漠腹地。
......
得到了秘法传讯的屈常庚等一众魔头此时难免有些患得患失,陈景云与纪烟岚若是一路直行,自然便要途经荒漠腹地,他们早在方圆数千里之内做了布置,当可提前示警。
可是陈、纪二人这些日子一直都在东游西逛,说不定已经提前有了预料,一旦绕道而行的话,众魔头还真未必追得上。
不是没有想过各自为战,但是闲云武尊的名头到底还是令诸魔心生顾忌,因此不敢分散实力,赌的就是两人还会原路返回。
就在众魔头等的心焦之际,善修魔傀的亢辙忽地眼睛一亮,而后连忙传音道:“来了!他二人的遁云刚刚途经巨丘,正被我的傀儡看了个仔细,此时相距咱们不过千里!”
“真乃天意也!看来今日合该他闲云子倒霉!”
“哈哈哈!憋闷了这么多天,终于可以舒展筋骨了!”
“诸位道友切莫轻敌,一会儿动手之时都要使出全力,定要杀他个措手不及。”
“嗯,冥绝族长所言有理,那纪烟岚倒是无需放在心上,但是闲云子却决计不可小觑!”
众魔头以道念沟通之后,便合力将那面“衍天旗”的威能催动到了极致,又各自将成名灵宝执在手中,就等着陈景云与纪烟岚自投罗网。
如此一番施为之下,众魔藏身的荒丘之上再无半点儿灵气波动,便是寻常大能境修士亲身踏足荒丘,怕也难以察觉到一丝异样。
近了!又近了!
大能境修士驾驭的遁云自然有其应有的威压,是以荒丘之下的一众魔头虽然不敢释出道念探查,但是都已经有了感应。
岂料就在六名魔头将要一同袭杀而起时,那片遁云却似乎停在了七八里外,众魔凭着超卓的耳力一听,居然听到闲云子说自己要在此地对月饮酒。
虽然七八里的距离在大能境修士眼中不过是咫尺之间,但是为了能够保证一击建功,诸魔只得强自压下心火,你闲云子不是要饮酒做歌吗?那就在你喝的最欢畅时动手!
“明月如银盘,群星各垂拱。遍洒霄汉间,清辉照荒冢!好诗、好诗啊!当浮一大白!”
耳听得陈景云胡编乱造了一首《明月吟》,纪烟岚不由“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而后无奈地摇头道:“好好的清冷月辉,怎么就独照荒冢了呢?这是哪门子的好诗?”
陈景云闻言哈哈一笑,指着远处的荒丘言道:“作诗嘛,最重要的就是触景生情,你看远处那座沙丘,却不正像一座坟冢?也不知道底下埋了极具枯骨。”
纪烟岚含笑看向陈景云所指的方向,眼中杀机一现,旋即压了下来,点头道:“听你这么一说,倒还真有些相似,就算你做成了一首吧。”
“什么叫‘就算’呐?本观主此刻思如泉涌,这便再给你重新来上一首,听好了!——太阿西斜时,天剑斩邪魔......”
耳中听得陈景云不伦不类的诗词,隐在荒丘下的六名魔头恨的几乎要把钢牙咬碎,心中皆在猜测陈景云是否已经看破了自己的行藏,否则那诗因何句句皆有所指?
第一百七十一节 挥剑斩邪魔
杀意动时裂沙川,尘波起处昏世界!
却说众魔头被陈、纪二人的言辞一激,胸中的憋闷之气立时再难抑制,心机最深的屈常庚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大喝一声“动手!”,之后一把掀开沙丘,御起手中的森冷寒刃便当先劈斩了下去!
见他如此,早已杀心澎湃的另外五个魔头那还不齐齐动手?霎时宝光凛冽煞气穿云,更有凝形的魔魂道念喷薄而出,宛若一条条太古凶龙一般,径往陈景云与纪烟岚所在的矮丘袭去,那场面,说是灭世景象也不为过!
纪烟岚的脸上全是笑意,眼中却已布满冰霜,一步踏前,手中的画影龙雀便直直地斩了出去,周身上下更是叠起层层宝光,根本不将别的攻击放在眼里,而是把心剑道意牢牢地锁在了屈常庚身上。
伤其十指哪如断其一指?看来纪剑尊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既然只能从旁掠阵,兴致了了的陈观主便懒得起身,眉心处弧光一现,惊云刃就已经悬在了头顶,看样子竟是只打算防御周身之外的丈许方圆。
灵聪兽眼中凶芒毕露,肋下双翅一亮正要扑击而起,却被不良主人捏着脖子给按了下来,“呜呜”叫着挣扎了几下,终究还是挣脱不开。
白猿最是个狡猾,心知自己若被那些攻势的余威波及定会立时化作齑粉,于是赶紧躲在了陈景云身后,哪里还有一点平日里好勇斗狠的样子?
心剑修成神意壮,画影万里任游荡。一朝离了灵台窍,星月藏形明光放!
却说纪烟岚一剑斩出,天地尽皆失色,剑芒中似乎透着无尽的畅快之意,电光火石之间便斩在了正身宝合一突袭而来的屈常庚身上!
“轰!”的一声灵光四散,屈常庚身形稍滞,旋即再次气机暴涨,顿足间竟将虚空踏出了一道长长的裂隙,而后借着力道再次合身而上。
一剑阻住了屈常庚的当先一击,纪烟岚借势旋身再斩,“叮、叮叮!”几声之后,又把数件临身的灵宝磕飞,口中一声清啸,复将画影龙雀指向了屈常庚。
此时另外三道凝形道念已经撞在了纪烟岚的护身宝光之上,涟漪四荡之际,纪烟岚的天灵处忽地跃出一柄蕴着玄光的凝形剑影,所用正是陈景云新创的那式“玄光破”!
陈观主亲创杀招自是威力无穷,旦见那道剑影只左右一扫,就把对方的凝形道念全数隔开,吞吐间复又狠狠一戳,那尊仍要上前撕咬的丑陋魔首就被戳出了一个大窟窿。
大能境修士之间的争斗岂是寻常修士斗法可比?场中的这些变化只在电光火石之间,直到纪烟岚与屈常庚缠斗在了一起,远处才传来了亢辙因为神魂受创而发出的痛呼声。
“此女神魂念剑已成,诸位道友多加小心!”
众魔此前并未料到纪烟岚居然拥有如此神异的凝形念剑,此时见她居然凭借一己之力挡下了诸般攻击,且还能与已经将烈魔真身修至大成境界的屈常庚近身相抗,不由尽皆心下凛然。
虽然心中都对剑道大能的一身战力吃惊不小,众魔的攻势却没有丝毫的停顿,种种杀招秘术好似不需要耗费灵力一般,尽往纪烟岚身上招呼!
待发现陈景云依旧只守着身外一丈方圆,并没有替纪烟岚御敌的意思之后,包括屈常庚在内的六个魔头立时有了猜测,都以为前次大祭之时陈景云为了保护道侣,以至于承受了圣魔真灵的大半攻击。
有了这个想法之后,六魔无不心下暗喜,诸般攻势也越发凌厉起来,禹忘生更是一边御使灵宝,一边阴恻恻地道:
“两位道友莫要误会,吾等之前就一直想与双尊切磋,怎奈魔皇陛下下了严令,不得已,只能在此等候。”
嘴里说的是“切磋”,但是禹忘生道念所御的八件灵宝却已经结成了一座赤阳杀阵,直把方圆数十里的沙丘都融成了猩红的金水,更将绝域荒漠中本就极为稀薄的天地灵气尽数隔绝在外。
对于禹忘生的屁话陈景云自是充耳不闻,见纪烟岚在六个魔头的围攻之下依旧未露败相,只得坐在那里继续喝着闷酒,不过一缕造化道念却已经映照在了千里之外。
千里之外的赤乘子此时已是大汗淋漓,就连执着魔皇族至宝“问幽镜”的双手都在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别的魔头不知内情,他却在钰阙魔皇那里提前知晓了陈景云与纪烟岚其实并未受伤的消息。
“一个纪烟岚就已经可以在六位本族大能手下支撑这么久,若是闲云子再出手时,屈常庚他们还有活路吗?即便可以逃得性命,恐怕也会个个带伤。”
心中如此想着,赤乘子连忙以秘法催动怀中的传讯玉蝉,把方才所见传给了钰阙魔皇,他自己则已经做好了前去相救的准备,毕竟他的修为还在诸魔之上。
少顷,传讯玉蝉有了一丝灵韵波动,赤乘子以道念观之,内中正是钰阙魔皇传来的消息,嘱他只有在发现陈景云起了杀心时才可以前往阻止。
这一下倒叫赤乘子犯了难,“问幽镜”中虽然看的仔细,可是闲云子一直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饮酒观战,自己怎么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动杀念?
此时再看纪烟岚与六魔这边,经过了半炷香的激烈对战,纪烟岚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她虽久经杀阵心剑无回,不过到底还是底蕴不足。
六魔毕竟成名多年,经过了半炷香的远、近、扰、疲,一番配合攻伐之下,终究还是被六个魔头占据了上风。
诸魔眼见着陈景云此时依旧不曾出手,皆不由更加笃定自己之前的猜测,心中皆道一句:“圣魔庇佑,今日合该此二人殒命当场!”
“纪剑尊莫要再逞强了!闲云道友的伤势咱们心知肚明,本尊敬你剑道修为当世无双,你只需将手上的纳戒留下,我等便任由双尊离开如何?”
一直与纪烟岚近战的屈常庚说话之时中气十足,显见犹有余力,其余魔头闻言无不心中暗赞,知道他这是在磨灭纪烟岚的拼死之心,此女实在凶悍异常,她若亡命一击时,说不得就会拉上一个垫背的。
修行至今,纪烟岚从未经历过这种强度的激战,此时虽然灵力不继、也无余暇吞服丹药,但是一招一式依旧狠厉无铸,手中的画影龙雀时而轻灵、时而刚猛,心剑道念虽有疲势,但却依旧能够免力支应。
此时闻听屈常庚之言,纪烟岚不由怒极而笑,她的那式“人间之剑”已经到了爆发边缘,只需一个契机,便可挥剑斩邪魔,此时借着胸中怒意,一抬手,就把画影龙雀给甩了出去!
第一百七十二节 手下留情?
纪烟岚的“画影龙雀”刚一离手,场中诸魔立时就有了危机之感,这种感觉发自心底,绝非言语可以描述!
首当其冲的屈常庚只来得及后退半步,他的那件成名灵宝“阔云刀”就已经被一剑洞穿,“画影龙雀”去势稍止后力却足,竟又狠狠地刺在了屈常庚的胸口!
眼见着魔头口喷鲜血暴退数里,就连破损的灵宝都被丢在了远处,纪烟岚这才满意地点头,这一式剑招之中非但包含着她的精纯剑意,内中更是蕴着一丝“人间怒火”!
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高深意境,屈常庚不察之下受此一击,非但烈魔真身被破,就连神魂道念也如同被烈火炙烤一般,居然只能龟缩在识海中极力抵抗,一时半刻竟是无力冲破!
趁着其余魔头凝神戒备的功夫,纪烟岚心念一动,画影龙雀倏然回归,做了个守势之后,再将一枚圣莲丹吞服下去,想要再战时,却忽觉神魂一阵疲惫。
“好一式‘人间之剑’,其中所携怒火却不正是凡人之怒?世间七情喜、怒、哀、惧、爱、恶、欲,若能一一融入大成剑道,当可再现一部传世宝典!”
心里做着这样的赞叹,陈景云一把将纪烟岚揽了过来,见回过神来的五个魔头尽皆咬牙切齿地催动灵宝来攻,冷哼一声,头顶的“惊云刃”立时划出一道森冷的弧光,居然轻易地化解了诸般攻势。
把纪烟岚扶到自己的软榻上,陈景云任由道器分身去抵御五魔的攻击,他自己则笑着对纪烟岚言道:
“恭喜咱们纪剑尊了!此一剑威力不俗,日后再将另外六式一一参透,当可成就三族至强剑诀!”
神魂的疲惫并不能浇灭纪烟岚心中的喜悦,作为当世唯一一位以剑入道的大能境修士,前方的修行之路可谓一片坎坷,就连陈景云也无法替她拂去路途上的迷雾,今日所得的这一剑,着实让纪烟岚有了拨云见日之感。
免力压下起伏的胸意,纪烟岚拿眼扫了一下虽然依旧攻杀不断,但却已经退到了更远处的另外五个魔头,语带惋惜地道:
“今日一战着实痛快,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再次遇到这么好的对手。”
陈景云闻言目露莞尔之色,笑道:“不会太远了,到时候你便是想不出手都难,好了,现在不说这个,修为最高的那个已经重伤不起了,对于别的魔头我也没了兴趣,是以还请纪剑尊在这五个里面选出一个吧。”
纪烟岚见他说的有趣,便也跟着笑了起来,指着正在半空中操控赤阳杀阵的禹忘生道:“忘生老魔嘴巴太臭,要是留着的话,说不得就会在背后咒骂你我。”
“哈哈哈......!纪剑尊之言正合我意,且看本武尊如何灭杀此寮!”
随着陈景云的一阵大笑,“惊云刃”清鸣一声荡开了诸般攻势,复又开始围着纪烟岚的头顶急转,陈景云自己则是大袖一挥,跨步走出了脚下这块只剩下数丈方圆的完整沙丘。
眼见陈景云慢慢悠悠地足踏虚空向着自己这边行来,禹忘生的一张老脸几乎快要拧成麻花,不过到底还是成名已久的魔头,不战而逃的事情他还做不出来,爆喝一声,便将八件灵宝尽数抽了回来,显见是要殊死一搏。
亢辙与另外三个魔头此时心思电转,猜不透陈景云是徒有其表故作高深,还是早前伤的不重亦或是根本就没有受伤,不过事已至此,总要打过了才知道!
随着陈景云的步步逼近,整片天地间都跟着变得寂寂无声,五名大能境魔头的攻势是何等的凌厉,等闲一击就能搅的天翻地覆,但是这样一幅直如狱海魔渊的灭世场景,却因为一个人的闲庭信步而平添出了莫名的诡异。
道衣飘飘、步步生莲,此时的陈观主真的好似谪仙临凡一般,灵宝袭来之时他便抬手格挡,念杀临身之际他又弹指化解,五个魔头虽有万般妙法,但是到了他这里,却都好似泥牛入海一般。
见此情形,众魔立时面色大变,刚刚恢复了知觉的屈常庚更是连滚带爬地向着远处奔去,他此时身负重伤,自问决计挨不下陈景云的寻常一击。
八臂魔神御八宝,不料八宝皆被指掌崩飞,禹忘生面色赤红,想不明白自己以道念凝成的魔神因何会被对方拎在手中且还挣脱不开,天理何在?
其余四个魔头也都慌了手脚,忙不迭地把压箱底儿的本事全都使了出来,旦见天魔破虚而来、炎鬼纵地而起,幽魂缠绕、血河蔽空,神鬼嘶嚎之声终于惊破了场中原本的诡异!
功成九转,身与道和,不必动用造化境修士等闲焚天煮海的神威妙法,陈景云立身之处自成天地,行止之间便是道理。
虽然只以武道之体对敌,但是五魔的诸般杀招在他眼中实是漏洞百出,只需击破其中一点即可,并没有什么难度可言。
禹忘生以道念所凝的八臂魔神介于虚实之间,旁的大能境修士若是对上,也只能以念杀之法与之相抗,但是陈景云却能运使道身之力将之擒在手中,这便是造化境与元神境之间的区别。
不过五个魔头也的确不是易与之辈,若是论起在神魂道念上的修为,的确不是寻常人族大能可比,特别是眼前这般以神魂沟通上古神魔残魂,继而使之化形而出的看家本事,便是人、妖二族修士难以企及的。
竖掌为刀斩去了天魔的一双利爪,回手又点碎了炎鬼的半个脑袋,长袖摇摆间幽魂四散,遮天的血河也被陈景云顿足时震得个四分五裂。
诸般动作说来话长,实则只在一两个呼吸之间,待到陈景云止住脚步时,却已经行到了禹忘生身前一丈处。
面色惨白的禹忘生此刻早已经不复方才的悍勇,豆大的汗珠不停地滚落,又因为大半道念所化的八臂魔神正被陈景云擒在手中,神魂牵绊之下,竟使他连逃跑的资格都没有了。
“禹忘生,方才的切磋你还满意吗?”
见陈景云笑吟吟地调侃自己,禹忘生哆嗦了一下竟是无话可说,心知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把心一横,就要斩去本体与那尊八臂魔神的联系,也只有这样他才能够施展遁法。
“闲云道友手下留情!他们六个不尊我皇严令,回去之后定当重罚!”
就在此时,一道遁光忽地自远天处匆匆投来,来者身形未显却已当先传音。
闻听此言,远处正自投鼠忌器的四个魔头尽皆长舒了一口气,禹忘生更是目露狂喜之色,欲要说话时,却忽然发现陈景云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森寒的笑意。
第一百七十三节 魔头终殒命
一见陈景云目露杀机,禹忘生的心里立时“咯噔”一声,天灵处刃光一现,居然硬生生地切断了自己与外放道念的牵绊,而后一口魔血喷了出去,正喷在了八臂魔神的眉心!
“不想这老魔竟还是个果决的,想以秘法伤人?那还要看本观主答不答应!”心中冷哼了一声,陈景云一巴掌就拍在了八臂魔神的额头上!
他这一掌也不知道使了个什么法门,只见那尊仰天怒吼着将要自爆的魔神竟好似发起了羊癫疯一般,八条手臂不住地颤抖不说,缩到磨盘大小的魔首处更是破了一个窟窿,一股本源道念居然被硬生生地抽了出来,瞬间凝成了一颗暗紫色光珠!
从禹忘生喷血逃遁,再到那尊八臂魔神如同撒气一般的缩成了一颗光珠,这一切只发生在眨眼之间,场面之诡异,实在超出了在场诸魔的想象。
已经赶至场中的赤乘子与另外四个魔头尽皆目恣欲裂,心知禹忘生已经被陈景云废去了大半的修为,若无千年苦功,绝计无法弥补本源神魂上的损伤!
“闲云子!你过了!”
眼见着陈景云重又闪身回到了那处沙丘,赤乘子爆喝一声,将“问幽镜”望空一抛,便开始掐动起了钰阙魔皇秘传的法诀!
屈常庚倒还罢了,禹忘生可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废去了大半的神魂道念,赤乘子若是再不出手,回去之后如何交代?
亢辙与另外三个魔头一见赤乘子骤然出手,那还不同仇敌忾?于是纷纷鼓起余勇,把手中的灵宝催动到了极致,誓要出一口心中的恶气!
事到如今,诸魔已经再无斩杀陈、纪二人的心思,都是经年老鬼,若是此时还不知晓陈景云早前并未受伤,那可真就白混了这么多的年月。
“问幽镜”不愧为魔皇族至宝,原本清灵灵的宝镜在赤乘子的秘法催动下,立时就化作了屏风大小,乍一悬停,便自镜中射出无数道黑幽幽的魔火,魔火过处虚空都被灼烧的“滋滋”作响!
“倒是一件不错的宝贝,可惜在你手里却是明珠暗投了!”
陈景云嘴里说着讥讽的言辞,手上却不停顿,“幽冥魔火”非比寻常,若不动用造化神通时,就连他也需要小心应对,于是弹指间便将“五方印玺”御了出来,灵阵成时虚空大定,漫天魔火皆被阻隔在外。
眼见着“问幽镜”竟也不能建功,诸魔无不心生颓然之感,这闲云子身为三族之中唯一的一位炼器大宗师,跟他比拼灵宝?未免有些贻笑大方了。
事情果真如同诸魔所想,五方灵印将将抵住了魔火之后,陈景云旋即又在指间摄出了一十二杆“山河旗”,山河法阵一成,便连其余四魔的攻击也都被挡在了外面。
这还没完,也不知道陈观主是在特意显摆还是怎地,连出两套顶阶玄宝还不满意,居然笑吟吟地再把七十二根“遁龙桩”钉在了“山河旗”之外,滚滚地煞之气犹如游龙一般汇聚而来,转眼就竖起了七十二道通天烟柱!
赤乘子见状颓然一叹,心知今日魔族这个大亏算是吃定了,除非包括钰阙魔皇在内的另外一十二位西荒大能尽数来此,再以困杀之法施展水磨功夫,否则谁也奈何不了这位人族武尊!
抬手收回了犹在喷吐幽冥魔火的“问幽镜”,又让四魔停止了无用的攻杀,赤乘子踏步上前,阴沉着脸道:
“闲云武尊不愧是能与天机子战成平手的超卓人物,今日一战我西荒大能一伤、一废,若是武尊已经熄了雷霆怒火,便请离去吧。”
因为己方诸魔暗算人家在先,是以赤乘子实在说不出别的言语,如今他已经完成了钰阙魔皇的嘱托,将这一战的细节全数记录了下来,于是便想送走恶客。
“哈哈哈!几个无耻鼠辈居然也敢把主意打到我夫妇的头上,此番若是不能灭杀一两个卑鄙的魔头,那我闲云子岂非要沦为三族高士眼中的笑柄?”
对于陈景云的得理不饶人,赤乘子倒是觉得无可厚非,今次如果换成是他,定然也会如此,说不定还会做的更甚。
心里虽有如此想法,赤乘子的口中却是冷笑连连,寒声再道:“闲云子!莫不是真以为我魔族奈你不得?今日本尊就在此处,倒要看看你是如何在‘问幽镜’下杀我西荒大能的!”
“莫急、莫急!我那道器分身虽然并不如何厉害,等闲斩杀一个丧家之犬怕还不难,尔等不如拭目以待。”
闻听此言,场中诸魔立时如遭雷击!定睛细看时,果然发现陈景云的那件成名灵宝早已失了踪影!诸魔方才只顾着极力攻杀,竟没有发现那柄月刃是何时隐遁的!
“你好毒的心思!”
赤乘子大喝一声,不敢再有任何停留,与另外四个魔头匆匆御起遁光,再挥袖卷起了瘫坐在数十里外的屈常庚,急往禹忘生方才逃遁的方向追去!
眼见着诸魔前去驰援,陈景云不由嗤笑出声,道器分身虽无造化境界,可也不是身负重创的禹忘生可以抵抗的,之所以许久未归,实是因为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纪烟岚自然知道“惊云刃”不会无功而返,她所担心的却是魔族高层震怒之下会拿闲云观的商队泄愤,若是真的发生了那样的惨事,便是事后屠戮十倍百倍的魔族修士也是亏了。
见到纪烟岚目露忧色,陈景云一边慢条斯理地收取着诸般灵宝,一边笑言道:“莫要担心,你以为‘惊云刃’为何斩杀一个半死不活的魔头还要耽搁这么久?道器分身此时已经携着陆漓泉等人冲破了魔族边界法阵,少顷便至。”
闻听此言,纪烟岚这才安心,暗道一句:“自己这是瞎操的什么心?连自己都能想到的事情,他又怎会落下?”
......
当赤乘子与诸魔凭着“问幽镜”的指引赶至万里之外的一处沙洲时,天地间已经生出了种种异象,天降血雨,地涌黄泉,大能身陨之时冥冥自有感应,荒川之中雷音隆隆,似在倾吐哀声。
污浊的血泉中,禹忘生的破烂尸身正孤零零地随波浮沉,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里似还透着无尽的不甘与恐惧,贪欲蒙心之下,一代凶魔就此殒命荒丘。
“闲云子!纪烟岚!我西荒魔族定不与尔干休!”
第一百七十四节 过家门而不入
不知道是西荒诸魔的咒骂起了效用还是怎地,正架着遁云悠然东返的陈景云忽然打了一个喷嚏。
心有所感的陈观主对于自己的这个喷嚏可不敢小视,连忙盘坐云头冥思起来。
如此过了半晌,就在纪烟岚面现焦急之色时,陈景云这才睁开了眼睛,抬头看着漫天的繁星,喃喃自语道:
“既然已经造就了我闲云观一脉,世间三族的这杆大秤就注定倾斜,现在这般躁动不嫌有些晚了么?”
纪烟岚不解话中真意,见陈景云神情并无异样,便也不去追问,正要继续调息养神时,却忽见罡云之上降下了一道遁光,知道是道器分身带着商队众人追了上来,忙将遁云涨大了一些。
论起遁法,如今的闲云观除了陈景云与聂婉娘的道器分身之外,也只有舜易可以凭着对虚空妙意的超凡领悟才可以身临罡云之上,陆漓泉与一众闲云观武修此番得了机缘,于遁法一道当有不小的进境。
眼见着拜伏在自己身前的闲云观武修们虽然个个双股颤栗,但却难掩眼中的兴奋之意,纪烟岚不由莞尔一笑,一抬手,便将几坛子灵酒挥了过去,让众人压惊。
陆漓泉等人素知自家圣尊脾性,大喜之下便开始轰然争抢起来,大家的修为都差不多,有宗门任务时自会分出主从,但在两位圣尊面前却都只是平辈的弟子。
灵聪兽懒懒地翻了一个身,便又呼呼睡去,作为闲云观的元老级灵宠,这些年早已经习惯了门中武修之间的亲厚场面。
白猿倒是对此大为惊奇,抓耳挠腮了一阵之后似是觉得十分有趣,便也加入到了争抢灵酒的行列。
既然已经抢回了门中修士,回过神来的陈观主便动用起了虚空挪移神通,一个时辰之后,天南国西疆已经遥遥在望。
遁云倏止,陈景云含笑对众武修言道:“尔等归来时走的是罡云之上,因此未见绝域荒漠中的异象,本尊今次斩了一个元神境魔头,为免西荒报复,这才将尔等尽数召回。”
陆漓泉等人虽然心中早有猜测,但却决计没有想到自家圣尊竟然斩杀了一位西荒大能,个个倒吸凉气之时,又不禁心潮澎湃起来!
随着实力的不断提升,闲云观武修也都对修行上境界有了明白的认识,元神境啊!那可是闲云观修士到了黄庭八转境界才能与之齐平的,不想却被自家圣尊等闲斩杀了一位!
“都别发呆了,区区魔头杀也就杀了,陆漓泉,你是我亲自点化的,这些年也算劳苦功高,本尊今日就许你一个好处,回去之后便去参悟七转功法吧。”
陆漓泉闻言泣不成声,“噗通”一下跪倒云头呜咽谢恩,其余百十个武修虽然羡慕不已,眼中却皆有祝福之意,多年的老兄弟了,终于又有一个可以出头!
挥手拂起了陆漓泉,陈景云又对其余武修笑道:“不用心生羡慕,咱们闲云观素来有功必赏有过必罚,你们都是有功之人,该有的赏赐自不会少。
待本尊自妖族归来之后,便会在山中设下一座“问心法阵”,尔等当为第一批试心之人,若是本心无二时,自能通过了考验,当可参悟内门秘法。”
此言一出,众武修无不大喜过望,诸人自问对宗门绝无二心、对武道的追求之心也是天日可表,因此丝毫也不认为自己会无法通过宗门的考验。
看着一众跪伏谢恩的武修,陈观主心中也觉欢喜,大袖一挥便是百十枚灵丹散了出去,又在众人欢呼争抢之际,将遁云停在了一座险峰上。
“回去告诉婉娘,让她不必太过在意西荒的动静,本尊的道器分身会在西域停留一段时间,若是真有魔头敢来寻仇,一体斩杀便是!”
陆漓泉闻言心中一凛,连忙躬身应诺,之后带着众武修化作百十道遁光,径往伏牛山去了。
众人此时无不心头火热,魔族那边想必有好一阵子不用去了,正好借此机会把功劳兑换成灵石灵药,最好再找一处安静之所沉心修行,“问心法阵”呐!定要通过才好!
目送着好似流星一样的诸多遁光,陈景云与纪烟岚相视一笑,单就问道之心而言,闲云观武修绝对可以排在三族修士之上,沉寂了一万年之久的“天元之地”,终将再次崛起于穹庐之下!
......
在险峰上驻足了片刻,陈景云瞧着浑身不自在的白猿,知它定是不太适应天南地界的灵气,于是对灵聪兽道:
“灵聪,你也带着老白猴回伏牛山吧,让它先在演武秘境里熟悉熟悉天南灵气,也莫让暴猿和四首欺负它。”
这一次出来的时间不短,灵聪兽也对老巢十分想念,虽然有些舍不得离开主子,但是到底还是带着同样不舍的白猿离开了,只是不知道同为猿属的暴猿见了这个矮小同类会是何种反应。
“既然已经回到了天南,怎么不回观里看看?”纪烟岚有些不解地问道。
“时不我待呀,方才我以天心道念沟通冥冥之际,忽见妖族地界隐有造化之力骤惊即伏,想必你我此次妖族之行会有不小的惊喜。”
见陈景云嘴里说着会有“惊喜”,眼中却是一片寒意,纪烟岚立时猜到他已经有了将变数扼杀在襁褓里的打算,心道一句:
“难怪今次连灵聪兽被都打发了回去,看来此行应该不会像在魔族时那般无趣!”
......
魔渊殿中,钰阙魔皇正一脸铁青地看着犹在躬身请罪的五位魔族大能,屈常庚伤势颇重,虽然已经服食了皇族宝药,但是被纪烟岚破去的烈魔真身却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恢复的。
“陛下!今次是我等被猪油蒙住了心窍,这才动了杀人夺宝的念头,无论何种惩罚我们也都认了,咳、咳——!只是禹忘生惨死于闲云子之手,还请陛下下诏复仇!”
屈常庚说话之时犹在剧烈的咳嗽,苍白的脸上全是愤恨之意。
御座上的钰阙魔皇并没有答话,而是把目光扫向了同样面色阴沉的赤乘子。
赤乘子见状喟叹一声,上前揖手道:“陛下,禹忘生今次身死道消,对我魔族而言实乃万年未有之恨事,便是屠尽闲云观修士,也无法稍减我等心中的怒火!
怎奈那闲云子的一身修为深不可测,更是身兼无数灵宝,若是冒然寻仇,恐怕得不偿失。”
“寻仇?哈哈哈……!别的不说,闲云子今次为我西荒各族炼制了百多件玄阶灵宝,这是多大的一份人情?
尔等不遵严令,竟敢背地里暗行宵小之事,被人家打杀了一个又重伤了一个,如此岂非正应了‘天理循环报应不爽’这句古话!”
听着钰阙魔皇带着讥讽的言辞,殿中诸魔尽皆哑口无言,好在闲云子定然不会将此事传扬出去,否则魔族必定成为人、妖二族的笑柄。
见到一众魔族大能皆是一副憋屈的神情,钰阙魔皇语气稍缓,言道:“诸位族老,闲云子既然能在斩杀禹忘生之后还不忘卷走门下修士,那么归去后又岂会不做布置?我等若去寻仇,怕是正合了他的心意吧!”
此言一出,殿中诸魔无不耸然一惊,即便像魔克礼一样早有这般想法者,也都装出恍然大悟状。
此时又听钰阙魔皇叹道:“唉!赤乘子师叔,切把‘问幽镜’所录的斗法详情展现出来吧,若是本皇猜的不错的话,那闲云子在其武道之体的修行上,怕是已经触摸到了一丝造化真意!”
第一百七十五节 “兽域”成
且不说一众老魔在看了“问幽镜”所录的争斗细节之后是如何的百感交集,远在东荒天梧山上的妖神启亦是惊疑不定,她此时手中拿着的正是天堑山妖修刚刚传来的讯玉。
“自己当年却曾出言相邀,目的是要知晓闲云观与北荒修仙界是否真有嫌隙,若有可能,也想从中谋划一二。
但是时过境迁,如今的妖族已经不再需要借助外力,闲云观与东荒各族虽说一直都在暗通有无,堂堂闲云武尊却也不至于为此真的亲身造访吧?”
心里如此想着,妖神启便遁身去了山顶大殿,她在妖族虽说地位尊崇,但是上面还有一个至亲的兄长,此事关系重大,便连她也不愿擅自做主。
大殿之中乐声不断,十几个衣着单薄的狐族舞姬正在扭动腰肢妖娆作态,殿中看客除了妖凤一族的当代族长妖神绝之外,便只剩下了一众奴颜献媚之徒。
见到妖神启铁青着脸降在殿中,一众妖修立时跪伏于地,那些原本还在卖弄风情的狐族舞姬更是连大气儿都不敢喘,生恐一个不好惹来杀身之祸。
妖神绝对于小妹的到来似乎不觉意外,俊朗且消瘦的脸上泛起一抹笑意,摆手道:“还都跪在这里干什么?难道想看看本族长是如何挨训吗?”
此言一出,殿中妖修和那些舞姬立时轰然四散。
妖神启无奈地摇了摇头,径直走到案几前坐了下来,拿过妖神绝的酒盏闻了闻,似乎觉得味道不佳,便在腰间解下自己的酒葫芦递了过去。
妖神绝见状眼前一亮,接过葫芦便先大饮的一阵,而后长出了一口酒气,这才言道:“三族之中也只有闲云观的灵酒才称得上是世间绝品,还是小妹你有福气,当年竟能得到闲云子的馈赠!”
见兄长故作欢喜之态,妖神启不由神情一黯,一把夺回葫芦,言道:“想必大兄也已收到了闲云子欲要游历我族的消息,此人于丹石一道堪称三族第一,‘妙莲延寿丹’可夺天地之造化,想必能解大兄之厄。”
妖神绝目露神往之色,旋即黯然叹道:“人、妖两族的仇怨便是倾尽千江之水亦不能洗涮,闲云子此来本就意在探查我东荒的虚实,如何肯将丹药资敌?况且‘妙莲延寿丹’虽然可入古今大药之列,怕也解不了为兄的先天魂毒。”
“大兄此言差矣,闲云子向来随心所欲,闲云观又与北荒各宗不睦,若是仔细筹谋,未尝不能将他打动,即便‘妙莲延寿丹’并无效用,但是丹、医之理素来相通,此人若肯出手时,大兄痊愈有望!”
摆弄着手中那枚朱红色的灵果,妖神绝目露思索之意,片刻之后神情一正,挥手开启了大殿的法阵,之后才对妖神启道:
“小妹的爱护之意为兄岂会不知?只是即便闲云子肯出手时,咱们那位族叔怕也要从中作梗,倒时又当如何?”
妖神启闻言面色一寒,森声道:“妖凤一族何时轮到旁支做主了?大兄放心,小妹自有计较!何况祖奶奶坐关之地已有异象显化,想必她老人家不日就会出关,到时我妖凤族嫡亲一脉将再无顾及!”
“小妹所言有理,你当年曾与闲云子相交甚欢,虽然也曾有过些许算计,但却与私交无涉,不若就由小妹待我前去相迎吧。”
“大兄放心,我会请动几位与我交好的老祖一同前往,定要做足了场面。”
......
陈景云和纪烟岚今次并未如同去往魔族时那般直接闯阵而过,而是在天堑山的妖族法阵之外便递交了帖子,众妖修如临大敌,此刻早将接天法阵催动到了极致。
枯等之余,陈景云便带着纪烟岚在诸多妖族修士圈养的兽群上空闲逛,待找到那处口袋形状的山谷时,更是一阵感慨。
遥想当年,陈景云为了能让牛家村老幼有足够的精肉用来筑基,还曾亲自跑到此地擒杀妖兽,那一次可谓所获颇丰,百十只粗壮的妖兽足叫众乡亲食用了大半年。
时移俗易,此时再看这些凶相毕露且还尽皆仰天嘶吼的兽类,陈观主却早失了杀将取肉的心思,不过把这些凶顽之属往自家这边驱赶一下还是要的,最好可以圈出一块可供门中低阶武修试炼用的“兽域”。
陈观主素来身体力行,既然想到了,自然便不会等到明天,大袖一挥时,诸多兽群中便已凭空出现了无数道鞭影,“噼噼啪啪”的一顿抽打之后,早把那些呜泱泱的妖兽驱赶向了西方。
眼见着自己好不容易圈养的妖兽被人家好似赶羊一样尽数赶走,天堑山上的妖族修士无不义愤填膺,这是**裸的明抢!大能境修士就可以这样不守规矩吗?
不过恼火归恼火,却没有一个妖修冒头,都知道这闲云子乃是修为不下于天机老人的巅峰强者,又传妖凤族的神启老祖当年也曾经败于此人之手,如此凶名之下,谁敢轻易造次?
陈景云才不管那些妖修是怎么想的,只在林莽上空遁行了一圈,就已经划出了一个方圆数百里的禁阵,又以**力引动天堑山这边的地底灵脉,算是替这些妖兽建起了一处灵气十足的新家。
“兽域”已成,纪烟岚也自欢喜,想了一下,便将一道剑影隐在了禁阵之中,若有精于剑道的闲云观武修可以在对阵妖兽时引动所藏剑影,她也不介意亲身传授一二。
一个时辰之后,天堑山上的妖族法阵轰然降下,妖神启与另外三位妖族大能乘着飞天兽辇而来。
兽辇所过之处带起漫天霓彩,有成群的仙禽往来鸣唱,有凶恶的蛟龙之属隐于左右,倒是好大的一番相迎场面。
“咯咯咯......!妖神启携三位东荒老祖同来迎候双尊,一别经年,双尊风采更胜往昔!”妖神启未语先笑,说话间,眼中全是欢喜之意。
另外三个分别唤作节恒、刑箴、七修的妖族大能也都揖手见礼,盛情邀请陈景云与纪烟岚同游东荒。
陈景云与妖神启寒暄了几句,又把自己收拢了天堑山脚下那些兽群的事情知会了一声,而后便与纪烟岚一同上了兽辇。
四位妖族大能怎会在意这些小事?称叹了一声陈景云布阵的手段之后,便将此事揭过,丝毫也不在意天堑山妖修那一副副欲哭无泪的表情。
第一百七十六节 终于可以活动筋骨了
天堑山脉亘古长存,绵延不知几万里,迂回起伏之间勾连无数险峰,接天连地、阻绝东西,其势逐次渐缓,九条水脉奔流向东,又成就了方圆不下数十万里的广阔平原。
不同于修仙界的钟灵俊秀,也不同于西荒的绚烂瑰丽,东荒诸岳星罗棋布,皆以雄浑著称,观之使人心生苍凉之感,山中亦有部族道场,无数妖族修士问道其中。
既然说了是要游历,妖神启与另外三位妖族老祖便真的陪着陈、纪二人开始在偌大的东荒之中闲游了起来,中途又有大能境妖修闻讯而来,引得驾辇之上热闹非常。
妖族修士素来好战,虽然慑于天机子的威名而不敢轻易踏足人族,但是诸位老祖之间却时常斗的天昏地暗,这也使得山水平原之间总有一些斗法时遗留的创痕。
叱虎、妖凤二族为此还曾下过王诏,勒令各部大能之间不得私下斗法,怎奈东荒不比魔族,各部大能虽然在大事上遵从王族诏命,在小事上却都极为散漫,因此偷偷摸摸的演法较技根本就无法禁绝。
如今在人族之中享有“武尊”与“剑尊”之名的陈景云和纪烟岚亲自送上门来,各部大能自然闻风而动,说是前来拜会,也确实都带了不少礼物,但是只看众妖那副摩拳擦掌的样子,斗法称量之意又哪里掩饰得住?
今日是七修老妖拼酒赢了,于是他便有了与陈景云一战资格,一阵得意的大笑过后,七修打着酒嗝,双手抱拳道:
“闲云道友的武道之体着实厉害,而我啸月一族善修贪狼法身,正可与道友好生切磋一番!先说好啊,今日只以肉身比斗,切不可动用灵宝!”
一句话引得群妖哄然大笑,大骂七修给妖族丢脸,陈景云闻言也自莞尔,比起魔族那些心思鬼蜮之辈,他倒更喜欢与这些老妖相处,诸妖之中除了妖神启与节恒之外,余者大都不愿亦或不喜心机算计。
对于七修的邀战陈景云自然不会推拒,妖族修士因为生来便有血脉烙印,善能凭借血脉之力显化妖身,因此在体修一道实非人、魔两族寻常修士可比。
而陈景云在与诸妖对战之时,运转天心道念仔细察之,这几日已经有了不少收获。
“七修道友请!”
“武尊请!”
……
银狼啸月,武尊显法,穿云荡月声威著。
进退由心,往来纵横,覆水开山动乾坤!
七修老妖所言不虚,他的贪狼法身非但可以激发自身的血脉烙印,更将一缕太古星宿之力融入其中,爪牙相袭之际当真威力无穷,一时竟与陈景云战了个旗鼓相当!
一场好斗一直持续了半个时辰之久,当大汗淋漓的七修和意犹未尽的陈景云一同折返驾辇后,一众老妖无不抚掌称叹,就连妖神启亦是战心澎湃,连连请酒之际,眼中已经多出了跃跃欲试之意。
啸月族的“贪狼法身”在妖族之中排名不低,只看七修那张乐开了花的老脸,就知道他于方才的对战中定是有所感悟,它山之石可以攻玉,闲云子不愧其“武尊”之名,灵宝未动便有如此战力,当真是一块绝佳的磨刀石!
看着正与群妖觥筹相交的陈景云,纪烟岚眼中蕴满了笑意,爱屋及乌之下,便连长相怪异的一众妖族大能在她眼中也似顺眼了许多,心道一句:“难得见他如此开怀,自己今次就莫要争抢了。”
一直陪坐一旁的妖神启见到纪烟岚这副夫唱妇随的欢喜模样,心意一动,举杯言道:“纪道友真是好福气,放眼整个人族,若是论起修为气概,当以闲云道友为最,与他相比,天机阁的那位不过是垂垂老朽罢了。”
听了妖神启的奉承之言,纪烟岚眼中笑意更浓,言道:“启道友谬赞了,拙夫性子执拗,又不被人族五大宗门所容,虽然修为高深,却也只能带着门人弟子偏居于贫瘠之地,其中苦楚实难细说。”
“纪道友说笑了,谁不知道闲云道友与莲隐宗的文琛、许究,还有禅音寺的昙鸾神尼相交莫逆?便连天机阁的林朝夕也曾随你一同打上了紫极魔宗,闲云观有此人脉,何愁不能立足北荒?”
三族之间互有耳目,听到妖神启能够详细说出人族之事,纪烟岚丝毫也不觉得意外,放下手中酒盏,笑道:
“左右不过是意趣相投罢了,放眼整个北荒,拙夫怕也只有好友‘两个半’,至于天机阁的林朝夕嘛,不过是在还人情罢了。”
见纪烟岚说的有趣,妖神启连忙追问道:“却不知纪道友所说的‘两个半’是为何意?”
纪烟岚答道:“拙夫与文琛老哥、昙鸾师姐的交情乃是世人共知,至于剩下的半个嘛,自然便是近些年来声名鹊起的傲莲尊者许究,他在拙夫面前向以师侄自居,因此只能算是半个。”
“咯咯咯!天下熙攘不过利来利往,能有三两个知交好友已是大幸,纪道友不可奢求太多,对了,闲云道友与丹圣文琛当年就曾合力炼出了‘妙莲延寿丹’这样的宝药,想必这些年定然又有惊世灵丹现世吧?”
不明白妖神启为什么要把话头引到丹药上面,纪烟岚自然不愿回答,于是瞥了一眼正与一众妖修比拼酒量的陈景云,无奈言道:“想必道友也知道拙夫的炼丹手段,等闲出手时便有绝品灵丹现世,此事见的多了,我与众弟子早就习以为常了。”
听出了纪烟岚的弦外之音,妖神启只觉胸口一阵憋闷,三族修士之中怕也只有眼前这位纪剑尊可以不将丹药之属放在心上,人家身边可是有一位丹道宗师可以随意使唤的!
免力压下心头的郁结之气,妖神启还要再说时,却见陈景云摆脱了一众老妖的纠缠回归了本位,于是话锋一转,含笑请酒道:“闲云道友所修的武道之体真乃当世一绝,小女子不才,改日也想在此讨教一二。”
已经有了几分醉意的陈景云闻言哈哈一笑,也不谦虚,一口饮尽杯中酒后,言道:“贫道自武道之体大成以来,一直手痒难耐,今次来到东荒,自然要与诸位道友好好切磋一番!”
“咯咯......!若是比拼炼药锻宝,我等自然甘拜下风,但我妖族之中多得是勇武之辈,二十几位大能境修士皆可一战,相信能令道友尽兴而归!”
第一百七十七节 得来全不费工夫
书接上文,却说陈景云闻听妖神启之言,眼中不由泛起赞赏之意,抚掌大笑道:
“哈哈哈!启道友此言大善!这几日与诸位道友相互切磋,着实解了手痒难耐之厄,一味苦修非我所愿,唯有会尽天下豪雄方可令贫道心中畅快!”
“好!”
“痛快!”
“武尊之言甚合吾意!”
陈景云此言一出,驾辇之上立时传来一片轰然叫好之声,一众妖族大能心中皆有赞许之意,认为陈景云虽是人族,但是一身风骨豪情当可与妖族群雄相媲美!
妖神启与节恒的眼中同样泛起一抹欣赏之色,后者身为天蜈一族的当代老祖,方才一直在运使族中秘法偷眼观瞧,此时心念一动,举杯言道:
“闲伉俪既然踏足东荒,吾等自然要令道友尽兴而归,怎奈道友的武道之体太过强横,放眼整个妖族怕也只有神绝族长可以一较高下,只可惜......”
“唉——!”
驾辇上的妖族大能大都与妖凤一族交好,闻言不由面露惋惜之色,尽皆长叹一声不再言语,妖神启更是目露哀色,似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
早在妖神启与纪烟岚说话之时,陈景云就已经猜到此女定是有事相求,此时顺着节恒话里的意思,心中自然已经有了考量,故作疑惑地放下酒盏,言道:
“诸位道友何故如此?贫道早闻妖凤一族当代族长的威名,今次正欲好生讨教一番,却不知神绝道友有何不妥之处?莫不是闭关不出了?”
闻听此言,妖神启的眼眶已然泛红,咬了咬牙,忽地起身整理衣冠,而后竟在众目睽睽之下盈盈拜倒,口称:
“请道友怜我至诚,救家兄一命!道友若能解了家兄的‘先天魂毒’,妖凤一族定会永感大恩!”
她这一番动作来的太过突然,直把众妖惊的连忙起身陪礼,陈景云与纪烟岚亦是大惊,需知大能境修士的膝盖可是比性命金贵的太多,妖神启此举,当真是将自己贬于尘埃之上了。
“启道友有话好说!万万不可如此!”
陈景云闪身让过了这一礼,想要搀扶时又觉不妥,对方虽是妖族,但也是一位千娇百媚的绝色妖娆,于是连忙示意纪烟岚上前相扶。
一阵慌乱中,纪烟岚甚至动用道体之力,这才将妖神启拉回了原来的座位上,见她哭的梨花带雨,虽然心知此女多半是装出来的,却依旧免不了动了些许的恻隐之心。
“莫要都站着了,这几日相处下来,众位道友也该知我脾性,且都落座吧!我与启道友早年便已相交,今次又得蒙诸位盛情款待,若是力所能及时,定然不会推辞!”
见陈景云把话说的斩钉截铁,妖神启立时转悲为喜,其余一众老妖亦是欢欣无限,纷纷出言赞叹,直恨不得把陈景云说成是古往今来第一好人!
纪烟岚此时如何还不知晓妖神启之前的用意?见她居然能够顺着杆子爬到这样的地步,也不由在心中说一个“服”字,想不到妖族大能里竟然也有这么厚脸皮的。
直到陈景云向她传音了几句,纪剑尊这才收起脸上的不快,复而不动声色地从旁看戏,倒要看看有谁能在观主大人这里占到便宜!
既然说了要出手相助,自然就要问清楚来龙去脉,当妖神启将其兄长所中“先天魂毒”的厉害之处分说明白之后,陈景云不由陷入了沉思,一时间,整个驾辇之上可谓落针可闻。
即为“先天魂毒”,自然便是降生之时随伴而来,神魂之毒解之不难,便是未入造化境界,陈景云自问也可轻易解除,但是加上了“先天”二字,可就另当别论了。
似这种自母体中便已渗入胎儿元灵的奇毒,怕也只有极为纯粹的造化道念方可将之剥离,造化道念已入先天之列,绝非初通道途的元神道念可以比拟。
陈观主又不是同情心泛滥,自然不会以自身的本源道念去救一个不相干的老妖,权衡之下,便觉得可以将解毒之事与自己此行的目的联系在一起。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他已经从一众妖修的言谈之中推测出了几分东荒大势,叱虎、妖凤二族明里亲如一家,实则却是前者渐强、后者渐弱。
只在方才自己答应妖神启时,那名渊豹族老妖闪烁的目光中,陈景云早就看出了端倪,想想也是,同为东荒王族,两族相亲的大能之间又如何会少了私心?
“唉——!不想令兄居然中了此等至毒,可怜一代豪雄空有一身修为,却只能苟延残喘,贫道不才,当尽绵薄之力,只是......”
听出了陈景云的言语中透出的遗憾之意,妖神启的一颗心不由“咯噔”了一下,免力压下胸中的凉意,颤声道:“闲云道友!您乃当世第一的丹道宗师,定然会有办法的!”
陈景云闻言又自一叹,浅酌了一口杯中灵酒之后,再次思虑一阵,这才言道:“启道友放心,本尊于丹医之道自问还有几分本事,今次倾尽全力,当可为令兄延寿半甲之数!”
“只有——半甲子吗?”
妖神启口中喃喃自语,眼中神光渐暗,区区三十年而已,还不够驾辇上的大能境修士一次闭关所用,妖神绝即便得之,也不过是多受几十年的煎熬罢了。
见她如此,纪烟岚似乎有些于心不忍,从旁问道:“区区魂毒而已,怎么就到了无法可解的地步?竟连你也束手无策吗?”
略带无奈地看了纪烟岚一眼,陈景云解释道:“虽然并未亲身探查过神绝道友所中之毒,但是东荒之中向来不缺高士,若是有法可解,又何必拖延到现在?
此毒即有‘先天’之名,便不是后天丹药可以轻易祛除的,可恨这世间竟无一位造化境前辈,若能求得一缕先天造化之力入丹,这世间又有什么至毒是我不能解的?”
闻听此言,原本哀伤至极的妖神启猛然站起身来,美眸之中神光狂绽,以手支着案几,一字一句地道:“道友!此言当真?”
陈景云有些不解地看着妖神启,见她问的如此认真,只得正色回道:
“自然是真的,道友应该听说过‘妙莲延寿丹’的功效,只要将一缕造化本源融入其中,我就可以凭着逆天之法转变丹性。
所得大药虽说再无延寿之功,却可解去世间任何奇毒,令兄之毒自然也在其中。”
“哈哈哈!天不绝我妖凤一族!闲云道兄、烟岚妹妹,且请随我移驾天梧山,此时神梧吐蕊,美景冠绝东荒,正可一游!”
耳听得妖神启发自真心的欢笑,陈景云心中也是一喜,暗道一句:“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心中虽然如此想,陈景云与纪烟岚的脸上却同时露出了疑惑的表情,要听听妖神启接下来要说什么。
第一百七十八节 举杯执箸品落花
见陈景云与纪烟岚皆是一副不解之色,妖神启稳定了一下心神,又扫了一遍同样目露疑惑之意的诸位妖族大能,这才言道:
“此事本来不该由我向外透漏,不过今日却是不得不说,家祖母闭关四百余载,前日已有破关之兆,若是知晓家兄祛毒有望,想必不会吝惜些许的本源道念!”
此言一出,飞空驾辇之上霎时又变得一片寂静,好半晌才听七修老妖颤着声音问道:“老祖宗当年闭死关之前就已经触及到了那层屏障,如今既然破关在即,想必定是成了吧?”
妖神启含笑点头,丝毫也不掩饰眼中的自豪之意,群妖见状无不大喜,更有几个与妖凤族交好的老妖已经手舞足蹈起来,大声呼喝着便上前恭贺!
心道一句“果然如此”,陈景云便开始笑吟吟地从旁看戏,见节恒老妖并未加入欢庆的队伍,而是贼目兮兮地偷瞄自己,于是遥举酒盏,一饮而下。
纪烟岚在得知西荒中真的出了一位将要踏足造化境界的老妖怪后,就不由在心底里赞叹起了陈景云的天心道念,同时也隐隐的有了一丝担忧。
同为造化境界,既然陈景云能够自命运长河中察知妖族这边的动静,那么妖凤族的那位老祖宗是否也可以通过同样的方法感应到陈景云的存在?
传音说出了自己的疑虑,陈景云给出的答案却是不必担心,还说除非那名妖凤族的老妖物同样拥有天心衍演之术,且修为还要比自己高出一筹,否则即便耗尽心力也定然是无功而返。
既然不虞被对方窥破修为,纪烟岚便也不问其他,心里则是起了一种恶趣味,想看看这些东荒大能是如何被陈观主玩弄于股掌之间的。
此时妖神启终于摆脱了上前恭祝的群妖,举杯请酒道:“闲云道兄,家祖母一旦出关,道兄所需的造化之力便不是问题,不若咱们这就动身?”
“既然答应了道友,贫道自会不遗余力,道友不也说天梧山美景非常吗?我夫妇自然要去叨扰几日。”
妖神启之前一直有所担心,生恐陈景云在得知妖族之中将会出现一位造化境强者之后会心生退意,此时再次得到了允诺,这才终于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
对于陈景云的洒然气魄,妖神启是真的心生了钦佩之意,将自己相熟的三族大能一一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发现竟没有一个可与眼前之人相比的。
“他若不是出身人族该有多好……”
免力压下自己心底突然冒出的古怪念头,妖神启清啸一声,拖拽着驾辇的一十八头蛟兽立时仰天嘶吼,纵身便往天梧山方向奔去。
……
天梧神树高不下百丈,偌大的树冠好似紫云一般笼罩着整个峰巅,一缕清风拂过时,清甜的香韵弥漫山中,使人闻之心醉。
相距神树不远的一座玉台上,妖神绝兄妹亲自作陪,正与陈、纪二人品茗观景,纪烟岚对天梧山的景致十分满意,闲聊之时还不忘摄来几朵淡紫色灵花入茶。
妖神绝胸中颇有锦绣,言谈间温声细语,脸上的笑意更是不曾断过,素来好酒的他自从得知陈景云已经有了替自己祛除魂毒的方法之后,这几日竟是滴酒不沾。
陈景云对他的观感似乎不错,主要还是妖神绝的棋力颇深,是一个可以让他放手落子的好对手,于是闲谈之时便也多出了几分亲近之意。
“神绝道友,今日风柔日和、灵花吐蕊,大好光阴岂能辜负?不若你我对弈几局以增雅趣。”
一听陈景云又要与自己对弈,妖神绝清瘦的脸上立时失了笑意,苦着一张脸告饶道:“闲云道兄还放过了我吧,若再与你对弈几局,小弟恐怕就要怀疑自己的心智了。”
“道友这是说的什么话?需知纵横之间自有天地,你我弈棋对垒,共探其中妙理,说不得还能有助于修行,莫要推脱,且请当先落子。”
眼见着陈景云在说话之时已经挥手布下了棋盘,妖神绝只得硬着头皮当先执起了一枚黑子,他这几日实在下棋下的有些怕了。
妖神启见了妖神绝的囧相,不由“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想不到连生死都不放在心上的兄长居然也有心生惧意的一天。
牛不喝水强按头,原本心情颇佳的纪烟岚见到陈景云又是这副德行,不由心中腹诽,坐而论道不好吗?借机打探一下那位妖凤族老祖宗的虚实也是好的,怎么就又下起棋来了呢?
红日西陲之时,妖神绝颓然弃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招了招手,便有两队身姿婀娜的青雀族女修捧着珍馐佳肴上前布菜。
志得意满的陈观主自是食指大动,一边品鉴着妖凤族特有的美味,一边打趣道:“听闻神绝道友也是酒中豪客,这几日却是怎地了?莫不是拙荆所酿的瑶华琼酿亦不能入道友之口?”
妖神绝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无奈笑道:“道兄莫要调侃我了,以往来日无多之时自然可以百无禁忌,如今痊愈有望,小弟岂敢依旧贪杯?”
见堂堂妖凤族族长对自己言必称兄,甘以小弟自居,陈景云不禁对妖神绝刮目相看,同时也对未来的妖族大势更加期待起来。
此时他已打定主意,若有可能,便是真的帮着妖神绝解去“先天魂毒”也非不可,世间从此多出一个有趣的家伙,总比尽是一些碌碌无为之辈要好得多。
“举杯饮残霞,执箸品落花。灵云挽香风,常伴梧桐下。”
就在陈景云熏熏然因景生情,口中胡乱吟诵着粗陋的诗句时,忽有一个粗狂的声音自远处传来。
“哈哈哈……!神绝贤侄!听说人族闲云武尊前日驾临我天梧山,却怎地不叫族叔一同前来拜望?”
闻听此言,妖神绝面色不变,妖神启却已目露怒色,想要出言讥讽时,却见兄长给自己使了个眼色,不得已,只得一同起身相迎。
“都说族叔近来正在闭关参研火法,小侄怎敢前去打扰?族叔今日出关,想必**已成,快请入座一叙!”
妖神绝说话之时笑的极是亲切,礼数周全地将那名虬髯老者迎上玉台,之后便为陈、纪二人引荐。
陈景云与纪烟岚也不拿架,起身见礼时,都说久仰怀公大名。
落座之际,妖神绝有意让他这位族叔坐在首位,妖怀公则是坚持不肯,推让之间尽显亲族和睦。
第一百七十九节 再定战约
身着烈焰道袍的妖怀公落座之后,原本十分和谐的场面立时变了味道,妖神启面无表情地独自饮酒,妖神绝虽然面带笑意,但是话却少了许多。
以天心道念扫量了妖怀公的修为,见他气机磅礴、神魂凝实,且周身气血之中还蕴藏着无尽的炎阳之力,陈景云便知妖凤一族因何不睦。
单就实力而言,妖怀公的一身修为确实要在妖神绝兄妹之上,如此强枝弱干,天梧山的嫡传宝座自然要被旁系觊觎。
“不过既然妖凤族的那位老祖宗已然破关在即,却不知这妖怀公因何还有底气坐在这里倚老卖老?有古怪,有古怪呀!”
就在陈景云心思电转之际,自持修为高深的妖怀公亦在暗中扫量着陈、纪二人,想要探一探陈景云是否真有传说中的修为与境界。
一番探察之下,妖怀公不由心下暗惊,相比于纪烟岚周身散出的隐晦剑意,好似陷在一团迷雾之中的陈景云则让他有了芒刺在背之感,当下不敢再察,举杯正色道:
“听闻闲云道友已经有了为我侄儿解去先天魂毒的法子,此事若成,道友便是我妖凤族的大恩人,老夫到时定要备上一份厚礼!”
妖怀公将“厚礼”二字咬的极重,陈景云却似没听懂一般,闻言摆了摆手,笑道:“什么恩情不恩情的,贫道与神启道友早年相交,又与神绝道友颇为投缘,因此对于解毒之事自会不遗余力。
不过先天魂毒非比寻常,如今万事俱备,只看贵族的老祖宗何时出关,若是真能得到一丝本源造化之力入丹,想必可以药到病除。”
“哈哈哈!如此甚好!”
发现自己故意把话头引到妖凤族的那位老祖宗身上后,妖怀公依旧面不改色,且还笑的欢畅,陈景云也觉没了头绪,不明白眼前老妖是在装腔作势,还是确有底牌。
说到底只是天梧山的内斗,陈景云自然不会强自出头,他此行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会一会妖凤族的这位隐世强者,能否灭杀倒在其次,主要是想知道妖族这些年到底是在惧怕什么。
既然这位妖凤族老祖宗四百年前就已经摸到了造化境的边缘,想必实力要在天机老人之上,但却为何依然不敢率领妖族踏足北荒?这其中恐怕有着不为人知的大秘密。
其实对于内中缘由,陈景云的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猜测,只不过是不敢肯定罢了,一旦求证为真,他就不得不小心应对了。
左右不过是再等一段时日罢了,他也不急,何况众多好战的老妖还在山下等他,正好可以借着机会好好活络一下筋骨。
如此想着,陈景云再次举起酒盏,对妖怀公道:“早就听闻怀公前辈善修火法,且将朱雀法身修至化境,晚辈不才,也曾修得南明之火,改日还请不吝赐教。”
妖怀公闻言瞳孔微缩,旋即哈哈笑道:“据传闲云道友前几日凭着武道之体连败我妖族五位大能,老朽闻之喜不自胜,今得道友相邀,自然愿意献丑一番,不若就把时间定在明日正午如何?”
见他答应的痛快,陈景云也自欢喜,正待答应时,识海中却忽地传来了妖神启的传音——
“道兄切莫答应!我这族叔火法冠绝东荒,且其朱雀法身可纳大日纯阳之力,正午之时威力倍增!”
得了妖神启的警告,陈景云脸上笑意更浓,抚掌道:“前辈之言正我意,这几天只以武道之体与诸位东荒道友切磋,其中到底少了几分趣味,明日当可尽情一战!”
妖怀公闻言再次哈哈大笑,起身言道:“哈哈哈......!如此甚好,那老夫明日便在炎阳顶上恭迎道友大驾!”言罢袍服一摆,便已化作一道火光遁走,竟似忘了要与妖神绝道别。
妖神绝丝毫不以为意,看着妖怀公离去的方向,感慨道:“我这位族叔向来随心所欲,一身修为更是冠绝天梧山,道兄明日对战时,切记小心他的‘火羽扇’和‘焚心环’,那两件宝物非同小可......”
不待妖神绝把话说完,陈景云已经轻轻端起酒盏,展颜道:“神绝道友切莫再说,多少为我留些悬念,若是论及灵宝玄奇,贫道又怕过谁来?”
见陈景云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妖神绝也自莞尔,笑道:“的确是小弟的不是,一时竟忘了道兄还是一位真正的炼器大宗师,这便以茶代酒自罚三杯。”
看着自家兄长与陈景云竟都不把明天的比斗放在心上,妖神启终是欲言又止,捻起一朵落在案几上的桐花,一时竟是神思恍惚。
捕捉到了妖神启眼中一闪即逝的忧色,一旁的纪烟岚不由目露玩味之意,放下酒盏之后,言道:“当年在剑煌山时就曾见识过神启道友的超卓实力,若有幸,小女子倒是也想讨教一二。”
闻听此言,倏然回神的妖神启不由面色一怔,心知自己方才一时情急,居然被同为女子的纪烟岚看出了心中所想,当下暗自一叹,苦笑道:
“烟岚妹妹既有此意,姐姐自然不会推拒,待我心无挂碍之后,定与妹妹好生切磋一番。”
听出了妖神启话里的意思,纪烟岚颔首道:“既如此,那便等到神绝族长痊愈之后,我再和神启道友放手一搏。”
此时月朗星稀、桐花吐芳,轻纱一般的灵云游荡在玉台左右,不时还有凝结的露珠自天梧神树上缓缓滴落,此情此景,倒叫纪烟岚与妖神启同时失了说话的兴致。
陈景云原本就已经有了三分醉意,刚才又喝了不少,因此酒兴正浓,囫囵半片地又作了两首貌似应景的诗词,引得妖神绝不住地拍手称叹。
一人一妖,两位大能境修士竟学着凡夫俗子一般,开始吟诗作对起来,那情形倒把从旁伺候的一众狐族女修看得美目含情、不愿稍离。
......
盘云山叱虎族大殿之中,当代叱虎族族长白丛风正在闭目沉思,丝毫不被坐在他下手处的四位族老的大嗓门所扰。
直到四个老妖声音渐歇,他才睁开狭长的双眸,含笑言道:“四位族老且请继续,咱们今日怎也要争出一个应对之法来!”
四个老妖闻言尽皆讪讪,其中一个年纪最长的喟叹一声道:“唉!妖凤族的洛青玄当年就与老族长齐名,如今既然传出了将要破关的消息,想必已是修为再进,说不得真的跨过了那层屏障,此事由不得我等不小心应对。”
另外三个叱虎族妖修亦是出言附和,但却说不出一个好的应对之法,眼见着又要开始争吵起来。
“咳咳!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四位族老,明日随我一同登门恭贺如何?”
“这——,还请族长三思!”
第一百八十节 群妖对赌
对于西荒那边发来的拜帖,聂婉娘认为没有必要理会,左右不过是一帮口蜜腹剑之辈,被师父斩杀了一个老魔之后,叫嚣了足有小半年的光景,现在舔着脸想要重开商路了?
世上便宜的事情不少,但却绝对不会是这一件,若非为了大局考量,聂婉娘早都携着“浮生大盘”杀上西荒了!
陈景云的道器分身如今还在西域边陲啃石头,除了防备魔族暗地里报复之外,主要还是在看着一众闲云观亲传弟子。
自从知晓师父师娘在绝域荒漠中被一群魔族大能暗算了之后,聂凤鸣与袁华、季灵等人便开始密谋着要去寻仇,他们几个似是所图颇大,因此并未急着动手。
而一向只爱培植灵株的白芷在得知了消息之后,二话不说就带着六个妹妹愤然离山,发誓要把整个西荒的生机活气尽数抽空,为此更是不惜与前来劝阻的聂婉娘翻脸。
这七个姑奶奶一旦动起怒来当真非同小可,所到之处煞云横空、凶兆四起,直把驻守四方的皇家供奉院修士惊得是屁滚尿流,拼死上前对阵时,却被白芷一巴掌就给拍了下去。
几个小的也不消停,一直在黔州主事的彭逍不惜动用了轻易不可示人的四代首徒金令,纠结了三十几位六转境武修之后,便与孟不同和姬倾城星夜启程,誓要为师祖解气,只把彭遥留在伏牛山上拖延追兵。
师弟师妹们和白芷姐妹不让人省心也就算了,几个小的竟然也敢阳奉阴违!聂婉娘一怒之下便命闲云武卫前去捉拿。
岂料派出去的十几名观中好手居然鼻青脸肿地跑了回来,一问缘由,竟是被柴二蛋带领着的一队牛家村高手给胖揍了一顿。
“无法无天!”聂婉娘嘴上说着要把众人的皮给扒了,之后却再没了动静,想必早有应对之法。
果然,半日之后白芷姐妹连同柴二蛋、彭逍、孟不同等人便都蔫头耷脑地返回了伏牛山,一个个绝口不提再去西荒寻仇之事,想必是被玄衣陈景云给修理的不轻。
许是因为实在离不开闲云观这边的供给,一**地魔皇特使接踵而至,可惜那些魔族特使非但见不到聂婉娘本人,就连袁华等一众分堂主事也都不曾露面,任你口灿莲花,我这边只是不理不睬。
欲成大事者,就该放下面皮,玄衣陈景云在西域小孤山上逗留多日,见钰阙魔皇依旧接连不断地往闲云观派遣使者,不由对此女的厚脸皮大加赞赏。
聂婉娘自然不会任由师父孤零零在此,她的道器分身早就陪在了左右,聂凤鸣等人正是因为知晓师父和大师姐的分身都在西域,这才按下了出山寻仇的心思。
见师父这几日除了向自己灌输修行感悟之外,居然只字不提东荒之事,聂婉娘终于有些按捺不住,先替玄衣陈景云装了一锅子灵烟,而后故作恼怒道:
“师父!是不是弟子不问,您就不打算向我提及妖族那边的情形啦?”
白了弟子一眼之后,陈景云长长地吐了一口淡蓝色烟雾,哼声道:“哼!臭丫头这些年一直身居高位,怎么养气功夫还是这么差劲?这就忍不住了?”
聂婉娘并不理会师父的愠怒,咯咯笑道:“在您面前弟子还养什么气呀?自然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哪里用得着那么多的弯弯绕?您与师娘已经踏足妖族数月有余,想必收获不小吧?快跟弟子说说!”
闲云观的一众亲传弟子对付起陈观主来,个个都可说是行家里手,果然,看着素来机敏睿智的大弟子做出了一副娇憨模样,陈景云不由笑骂道:
“收起这副蠢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堂堂闲云观的当代宗主是个傻子呢!”
虽然被骂成了傻子,聂婉娘眼中的笑意却又浓了几分,一边替师父卖力地揉捏肩膀,一边继续纠缠,直到陈景云将东荒之事向她娓娓道来。
......
却说那日与妖怀公定下了战约之后,没过多大功夫,消息就已经在天梧山上下传扬开了。
知道是妖怀公暗地里搞得小动作,陈景云却丝毫不以为意,心道一句:“这老妖既然想要踩着自己,借机在妖凤族以及那些妖族老祖面前展现实力,那自己到时不妨多用几分气力!”
纪烟岚也觉得妖怀公实在是选错了立威的对象,于是一边品着香茗,一边含笑看着妖神启的粉嫩俏脸,待发现对方的目光中似有躲闪之意后,心中便越发觉得有趣。
刑箴、七修等一众妖族大能原本还在客舍中纵情狂饮,在得知了陈景云与妖怀公明日将有一战后,便都向着山顶涌来,不片刻,玉台上已经嘈声一片。
这个说:“怀公老祖修为精深,便是与北荒的天机子相比,恐怕也是半斤八两,不过我还是更加看好闲云道友。”
那个道:“嘴上说说有什么意思?本尊这里有一块上古麒麟精血所化的宝玉,这便压在闲云道友身上,尔等有谁敢来对赌?”
另一个哈哈笑道:“如此甚好!我多宝一族的名声想必还值几块灵石,不若就让老夫设下赌局,诸位老祖皆可前来下注!”
“哈哈哈!璞满老怪此言大善!本尊这里正好有两颗蜃龙宝珠,不过却要压在怀公前辈身上,你们莫要忘了,明日的比斗可是定在了正午时分!”
“哎呀呀!老夫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
眼见着一众妖族大能居然当着客人的面儿开始对赌起来,妖神绝即便脾气再好,心头也不由拱起了怒意,正要出言呵斥时,却见陈景云已经笑呵呵地开了口:
“诸位道友稍安勿躁,这样有趣的赌局怎么少得了我?贫道这里正好有几件闲置不用的无主灵宝,这便压在自己身上,诸位若是赢了去,只需在其中烙上妖族灵纹即可随心使用!”
此言一出,玉台上的一众老妖尽皆欢喜无限,待看到陈景云自指间摄出的十几件玄阶灵宝之后,众妖更是眼前一亮,多宝族的璞满老祖早已不住地吞咽口水,直恨不得把这些宝贝全都抱在怀里。
既然陈景云来了兴致,妖神绝自然要跟着锦上添花,把手往虚空里遥遥一抓,便有一颗小儿拳头大小的青碧色种子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既然闲云道兄有此雅兴,小弟自然也不能小气,我天梧山上除了这株神树之外,另一件拿得出手的宝贝便是‘通天碧幽花’,道兄若是赢了我那位族叔,这枚种子便是彩头!”
“嘶——!”
“神绝族长好大的手笔!”
扫了一眼场中诸妖的震惊表情,陈景云哈哈一笑,言道:“贫道早闻‘通天碧幽花’的大名,不想神绝道友居然真的舍得,也罢,看来明日定要拼尽全力了!”
第一百八十一节 呆瓜观主
就在一众妖族大能满心欢喜地期盼着大日金乌赶快升起时,东南天际处忽地层云涌动,虎啸之声震动寰宇!
场中大能神念稍动,便见八头吊睛白额巨虎正拖拽着一架山头大小的驾辇风驰而来,所过之处威压如狱,直令群妖俯首。
妖神绝与妖神启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底看到了一抹寒意,兄妹两个旋即起身,告罪一声之后,便带着玉台上的一众妖族大能迎了上去。
不片刻,天梧山的守山禁光轰然降下,苍凉的妖凤族迎宾鼓乐随即响起。
陈景云早就凭着天心道念将叱虎族的驾辇看了个通透,见对方竟有五位大能境修士一同前来,不由在心底期待起了两个东荒王族的交锋,也不起身,只与纪烟岚继续烹茶饮酒。
相比于天梧山外那些毫无意义的恭维寒暄,陈景云更加在意三百里外那座平凡山谷中传出的隐晦波动。
他的感知绝不会错,妖凤族的那位老祖宗此刻正藏身其中,只因为山谷周遭有着一层类似气运金光的玄奥气机隐为守护之势,所以便连他也有些看不真切。
这个不难理解,陈景云与闲云观亲传一脉能被天南气运所钟爱,人家妖族底蕴更深,如今大争之世将临,自然会有领军的老妖应运而生。
东荒如此,西荒的钰阙魔皇同样也在此列。
想到这里,陈景云的目光似乎瞬间看透了无数的崇山峻岭,一直投到了天机阁的方寸崖上,而后一个葛衣老者的身影瞬间跃然心头。
“天机老人绝不似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否则许多事情根本就无法说通。”
想通了此节之后,陈景云便有了再登北荒天机阁之心,不过倒也并不急在一时,妖族的大戏才刚刚开场,身为看戏之人,怎也不能中途离场。
两个王族族长的会面自然少不了繁文缛节,即便白丛风今次来的着实有些唐突,妖神绝依旧依足了礼仪,妖神启虽然不喜,却也只能生受。
两族高层会面,妖怀公自然也要过来作陪,言语间则是处处显露出他与叱虎族诸位大能之间的亲近之意,七修等一众老妖虽然看出了其中的不妥,却也只能装作视而不见。
在天梧山正殿中叙话良久,不觉已是金乌初绽,当白丛风在一众窃窃私语的老妖口中得知了妖怀公与陈景云将在午时一战后,狭长的眼中立时泛起一抹精芒。
而在知晓了多宝族的璞满老祖已经设下了赌局之后,他便把些奇珍异宝一股脑地压在了妖怀公身上,说是定要看着妖怀公大涨妖族颜面!
璞满老妖原本还在担心两方的赌注不均,待收下了白丛风压上的珍宝之后,这才彻底安心,陈景云之前拿出的玄阶灵宝太过珍贵,他可不想最后还要搭上自己的身家。
如果换成别的时候或者面对其他事情,妖神启或许可以像她兄长那样做到喜怒不形于色,但是叱虎族五位大能境强者的突然到来,无疑要给妖神绝祛除魂毒一事平添不少变数。
一言不发地看着兄长与白丛云在那里扯皮,妖神启的心底忽地升起了一抹嫉妒之意,在她的道念当中,陈景云此刻正陪着纪烟岚在天梧树下收集清晨的花露。
当看到陈景云挥手间将无数露珠凝结成了一汪碧水,胡乱收取时还把几滴晨露故意弹在纪烟岚的额头上时,妖神启便觉得世间美好之事离自己是那样的遥远。
妖神启现在唯一期盼的便是祖母赶快出关,待到了却了族中之事后,她也想到八荒四海中尽情游历一番,什么三族纷争、天下大势,终究只是过眼云烟罢了。
真修随感,道心萌动,在这种介乎于彻悟的奇妙感觉中,只一瞬间,妖神启的心湖中忽地荡起了一片涟漪,随即便有一颗极小的种子投入其中,似乎只待机缘到了便可生根发芽。
殿中群妖哪个不是见多识广?只从妖神启方才一瞬间的气机变化上,就知道这位东荒凤女已经道心再进,出言恭贺之时,就连白丛云似乎也被惊的不轻。
说不震惊那是假的,妖神启虽说血脉纯正兼且资质不俗,但也不至于达到这般随时随地都可以提升心境的地步吧?难道方才殿中发生了什么奇异之事?
整个大殿当中,也只有妖神绝是真的心中欢喜,含笑看着一脸淡然神色的至亲妹妹,眼中全是欣慰之意。
在一众妖族大能讶异的注视下,妖神启微微一笑,而后起身告辞,相比于殿中的庸碌之辈,她更愿意去到山顶,灵花蕊露谁不喜爱?她也想去收集一些。
虽然同样面露喜色,妖怀公心中实则早已激起了惊涛骇浪,洛玄青是妖神绝兄妹的祖母不假,但却未必真的心向妖凤族嫡亲一脉,整个天梧山上只有他曾在父亲口中得知那段长久深埋的秘事。
妖怀公这些年极力与叱虎族交好,再加上他在天梧山中的威望,只要妖神绝无法痊愈,他就有极大的把握可以登临族长之位,怎奈此时却又徒增变数。
身为大能境修士,想要修为再进一步实是难比登天,其中所涉的机缘、气运可谓玄之又玄,今日妖神启在众妖面前轻易拂去心尘,足见天梧山嫡亲一脉气运不绝。
......
大日峰巅炎阳顶,蛇虫不生鸟惊飞。
相传上古之时有三足金乌坠于大日峰上,其身所携的火灵之力足足在峰头燃烧了三百余载,这才成就了一片至阳之地,炎阳顶也是因此得名。
此刻午时未至,炎阳顶周遭却早已聚集了数不清的妖修,大能境修士之间的对决本就难得一见,更何况是怀公老祖与那位闲云武尊之间的比斗?
是以虽然有妖神启的勒令在前,却依旧有不少妖丹境修士托庇在族中长辈的羽翼之下,哪怕拼着事后受罚,也要前来一观。
若是依着从前的脾气,妖神启定然不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但她此刻的心境却是极为平和,嘱咐各族高手小心看顾晚辈弟子之后,也不去与妖神绝和白丛风他们掺和,而是独自闲卧在了一片轻云之上,那份慵懒随意的气度与以往相比可谓大相径庭。
天梧神树下,纪烟岚笑非笑地以道念扫了一下妖神启的做派,而后向陈景云传音道:“此女一夜之间性情大变,竟连修为似也精进了不少,你说是何原因?”
陈观主原本懒洋洋地不愿动弹,闻言看了看头顶的日头,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回道:“谁知道这妖女受了什么刺激?管她作甚?时辰也差不多了,咱们也过去吧。”
“你呀,还真是个呆瓜!”
莫名其妙地被纪烟岚说成了呆瓜,陈观主立马就不愿意了,正要追问缘由时,却忽见身着烈焰法袍的妖怀公已经现身在了炎阳顶上。
第一百八十二节 阴毒法门
午时方至,大日高悬。
炎阳顶上火气升腾,滚烫的热浪一波接一波地向外扩散,隐约间似有惊涛拍岸之声。
妖怀公立身场中,一身澎湃的妖力乍与山巅的火气交融,立时就爆发出了“噼啪”的声响,一只赤红色的朱雀虚影在他头顶三丈处若隐若现,正是他的气机所显。
对于众多观战者的嘈杂呼喊声,妖怀公充耳不闻,只对白丛风和妖神绝所在的方位微微点头后,就开始闭目养神,静待陈景云的到来。
见到妖怀公已经摆足了架势,陈景云自然不会让对手空等,嘴里不清不楚地嘟囔了一句之后,微一顿足,便已瞬间跨过了数十里的虚空。
纪烟岚原本也要跟去,想想又觉得实在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也不闲着,而是负起手来开始琢磨起了人家妖凤族的这棵镇山神树,心道:“不愧是上古灵根呢!若能将之移到伏牛山上......”
当一袭青色道衣的陈景云倏然现身场中后,观战诸妖的议论之声戛然而止,人的名树的影,没有谁敢小视了这位声名响彻三族的人族武尊。
“今日能与闲云道友一战,实乃本尊之幸,等闲不敢留手,还请道友勿怪!”
早在陈景云现身的一瞬间,妖怀公的一身妖力便已疯狂鼓荡起来,待到说完了这一句后,他的身形已然暴涨到了一丈多高,手诀连掐时,头顶忽地凝出了一只百丈大小的赤焰巨鸟!
对于妖怀公施展的降灵之术,陈景云丝毫也不陌生,当年在与妖神启的一战中,他还因此参透了《玄光运灵诀》,此诀如今已是闲云观弟子七转之后必须修行的一样术法。
自从叱虎族的五个老妖联袂而至之后,陈景云就不打算与眼前的妖怀公在术法上一挣长短了,任你千般妙术我只一力破之!又何必浪费时间虚与委蛇?
只有如此,才能在震慑群妖的同时带给妖神绝兄妹足够的勇气,即便洛玄青短期不会出关,也不至于在大势上面落了下风。
“砰——!”地一声灵火四荡,在朱雀法身面前好似米粒大小的陈景云运起周身劲力,一拳就崩在火鸟的尖喙上,随后便是法身破碎,炎火之力直扑观战群妖!
妖怀公此刻哪还顾得上去收拢溃散的火灵力?方才陈景云在一击之后,整个人便已慢吞吞地锉步上前,每一步踏足实地时,都好似一柄重锤击在了他的胸口!
感受着炎阳顶与周遭山体的剧烈震动,看着陈景云跨步之间身外撕扯出的道道虚空裂隙,观战诸妖无不面露骇然之色,想不明白一个人族修士因何能将肉身修至这般地步。
“虽然不是传说中的造化道体,恐怕也已经有了一丝个中真意,看来闲云子之前与我等切磋之时并未动用全力!”七修等一众老妖心下皆惊。
“这闲云子倒是有点儿意思,不过在我东荒之内,终究容不得你来放肆!妖神绝病急乱投医,引狼入室犹不自知,真是可笑至极。”白丛风心中冷笑。
“难怪此人可以与天机老人一较高下,原来竟是将武道之体修至了大成境界!”另外几名并未与陈景云交手的妖族大能则是倒吸凉气。
那些半步妖神境以下的修士更是不堪,虽然极力运转妖力防身,却依旧被铺天盖地的炎火之力炙烤的连连后退。
“嘶——!”
在一片吸气声中,陈景云任凭对方宝扇扇出的漫天火雨降在自己身上,待到运指点飞了几次“焚心环”的袭杀之后,似乎觉得此宝有些难缠,于是心念一动,便摄出了四颗“混元宝珠”。
太一雷龙吞吐炎阳之力不断壮大,早将漫天火雨与“焚心环”拒在了十丈开外,陈景云脚步不停,依旧笑吟吟地踱步上前,指节“咯嘣”作响间,似乎是在寻找下手之处。
妖怀公的一身气机已经被对手锁定,好似深陷泥沼之中无力脱身,况且此战是他当先挑起,若是纵身遁走无异于自扇耳光。
“想不到闲云小儿竟然真有传说中那般厉害!事到如今,也只有动用‘炽阳神针’方可将其重伤,哼!神绝侄儿当真气运不小,竟有此人可以充作挡箭牌。”
眼见着陈景云越走越近,妖怀公虽然面色阴沉,但是眼中却没有丝毫惧色,他的“炽阳神针”原本是为妖神绝特意准备的,现在只能另作它用。
“哈哈哈!闲云道友的武道之体果然不同凡响,竟能视诸般火法于无物,老朽佩服之极!”
嘴里虽然说着近乎认输的言语,妖怀公却忽地再次身形暴涨,筋骨虬结间,数件防御灵宝跃然身外,那件赤红色的法袍更是泛起了一阵刺目的神光!
“呦呵!不想这老妖竟还想要与我近身一战,倒要好好成全一番!”一见妖怀公带着磅礴的气势迎向自己,陈观主不由兴趣大增。
“轰!轰轰!”
大能境修士之间的近身肉搏本就非比寻常,场中二位更是人、妖二族的翘楚,因此带起的声势简直称得上是惊天动地,炎阳顶虽然得了上古金乌遗泽,但却终究免不了石裂山崩!
一件!两件!
当第三件护身灵宝被陈景云一指点碎之后,已经嘴角噙血的妖怀公非但没有半点儿的心疼之意,眼底更是泛起了一抹嘲讽之意。
见他如此模样,陈景云忽地心生警兆,天心道念急转之下,早见一枚极不显眼的纤细短针正夹杂在无数的灵宝碎片当中,并且悄无声息地刺向了自己的手臂!
“咦?这枚短针倒是殊为不俗,竟是大日之精凝形而成,其上印刻的纳形法阵亦是绝妙,这得需要多少年的苦功?”
心中赞叹一句,陈景云转念又有了别的打算,手上的攻势没有丝毫的停顿,狠狠一掌拍在了妖怀公的肩膀处,直把老妖身着的烈焰法袍击成了漫天碎布!
待要顺势再给老妖一脚时,却见陈观主忽地神色大变,一个闪身,便已退到了百丈开外!
眨眼之间场中形势大变,妖怀公纵身跃出了被他自己砸出的深坑,待见到陈景云脸上那副阴晴不定表情之后,竟是一边口喷鲜血一边大笑起来。
陈景云则是苦笑出声,左臂软软地垂了下来,内中隐有青红二气正在针锋相对!
“竟是两败俱伤了么?”
“方才并未察觉怀公老祖动用灵宝,却不知闲云道友因何受伤?”
修士争斗,受伤在所难免,一众妖修虽然并未看透妖怀公到底用了什么手段,但却皆觉大涨脸面。
青光乍现时,纪烟岚已经来在了陈景云的身前,画影龙雀锵声鸣响,一道凛冽的剑意贯通天地,直激的天梧山中万剑齐颤!
同样一脸寒意的妖神启也已豁然起身,不过终究没有下到场中,而是以冰冷的目光注视着妖怀公,显见也有出手的打算。
“不想闲云道兄竟能与我族叔一战而平,此一战实令神绝大开眼界,既然道兄与我族叔皆已受伤,不若判个平局如何?”
妖神绝脸上笑意不减,但是一身气机已与整个天梧山合为一体,说话之时虽是慢声细语,但是其中的威严却是不容置疑。
“哈哈哈!贤侄所言整合吾意,闲云道友,老夫今次伤的颇重,这就回山闭关去了!”
自认为占尽了便宜的妖怀公哈哈一笑,身形一晃便已当先离去,别的妖修不识“炽阳神针”,他却如何不知其威能?
“哼哼!任你闲云子修为通天,还不是被本尊伤了本源,如此一来,却看你如何还有余力能为我这神绝侄儿祛除先天魂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