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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莫藏拙     道人赋txt下载     道人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五十三节 苦尽甘来

    却说一见陈景云破关而出,众人立时欢喜无限,纷纷扑倒尘埃大礼拜见!

    其中有说恭喜师父修为再进的,有说贺喜师祖炼宝功成的,还有埋怨师父今次闭关太久的,灵聪兽则是早都一头扎了过去,那副摇头摆尾、蹦跳撒欢的样子直与乡间土狗无异。

    看着倏然间就立在众人身前的熟悉身影,纪烟岚眼中全是笑意,无它,只因陈景云的两鬓处已经不再霜白,想必是当年与天机子一战时折损的本源寿数已经补了回来!

    聂婉娘的感觉又自不同,她如今的修为已经到了八转中期,因为功法相同,所以更能在细微之处有所发现,在她的眼中,陈观主立身之处已然自成天地,举手投足之间都有无穷的道理!

    后山上的卫九幽放下了手中的灵茶,慨叹一声之后就把茶杯换成了酒盏,似陈景云如今的境界,她当年只差一步就能到达,可惜天意弄人,只是那场破境天罚就叫她险些魂飞魄散!

    “哼!真是人比人气死人,这小子居然真的就这么消无声息地到达了造化之境!天理何在!”

    舜易不知道从哪里转了出来,气哼哼地坐在卫九幽对面,似乎是对没有天雷来劈陈景云这件事情耿耿于怀。

    卫九幽闻言白了舜易一眼,将一个酒葫芦丢了过去,看样子是打算与舜易来个一醉方休,舜易自然来者不拒,两人相视一笑,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尽的期许之意。

    此时的陈景云亦是感慨良多,他也没有想到今次的炼宝竟会连带着将修为也一并突破了,三十三载闭关苦修,其中的艰难与凶险实在无法与旁人言说,到最后更是骑虎难下,想要停下都难。

    好在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如今随身秘境已成,他也终于踏足了黄庭九转境,就要到来的天地动荡再不能奈何眼前这些亲近之人,就连天意也并非不可抗拒!

    含笑扫视了一遍跪在眼前的徒子徒孙,陈景云嘴里说了一句:“行了,哪来的这么多规矩?都起来吧!”之后便快步走到纪烟岚身前,将她怀中的小小婴孩接了过来。

    “哈哈哈!小东西不愧是我陈景云的徒孙,一身先天混沌灵力居然如此精纯!师祖还要谢谢你呐,若非有你降生时的天地异象相助,师祖想要破开最后的迷障怕是最少还要耗费数年光阴!”

    小家伙似乎极为喜欢陈景云身上的气息,居然“咿呀”了几句之后便安静地待在师祖怀中,聂婉娘想要上前接过时,竟还哇哇大哭,一时引得众人啼笑皆非,都说小东西是个势利眼。

    “这孩子生而不俗,将来的成就定然不可限量,今日又恰逢你这当师祖的出关,正好就把名字给取了吧。”纪烟岚一边说话,一边用手指轻轻地在婴孩粉嫩的小脸上划过,眼中满是慈爱之意。

    陈景云闻言大觉有理,他乃教书匠出身,自负满腹经纶,这个徒孙又跟他有大缘法,因此在取名一事上自然是当仁不让。

    于是便煞有其事地抱着婴孩开始踱起步来,丝毫也不理会聂婉娘与彭仇等人古怪的眼神。

    如此过了许久,陈观主似乎福至心灵,双手把徒孙举在高处,笑道:

    “小家伙天生百脉俱通,只需将体内积攒的灵力纳入中下两个丹田,便可以达到武道之体小成之境!

    这等资质亘古少有,便是比之传说中的谪仙降尘亦是不遑多让,不如就叫他聂谪尘吧!”

    此言一出,聂婉娘等人尽皆松了一口气,纷纷出言拍马,自家师父的起名本事实在一般,这已经是众人心中的共识,聂婉娘的道号还好,“忘忧”二字多少沾了些出尘之气。

    像聂凤鸣和程石等人的“无惧”、“磐石”、“知著”之类,居然没有一个统一的辈分名号,众人更喜欢被人以“二爷”、“三爷”这样称呼,这怕就是最大的原因。

    不过今天还行,“聂谪尘”虽然叫着有些拗口,但是寓意上佳,陈景云将徒孙比作谪仙降尘,想必心中对这孩子有着莫大的期许。

    众弟子的拍马逢迎令陈观主心怀大畅,又自说笑了几句之后,才把目光投向了缩在柴斐身后的余骨,招手言道:“丫头过来,看你的血脉与修行路子,该是舜易老哥的弟子吧?”

    被评为闲云观四害之首的余骨,此时乖巧的就像个鹌鹑,扭扭捏捏地上前见礼道:“余骨拜见师叔,师叔功参造化,呃、还有法力无边!”

    磕磕绊绊的一句祝词把众人听的尽皆失笑,陈景云也自莞尔,笑道:

    “不用多礼,今日师叔有事,就不考教你了,你那小气师父想必还没有赐给你合用的灵宝吧?回去想想自己需要什么,师叔得空亲自为你炼制几件。”

    余骨闻言大喜过望,此时也不拘谨了,欢喜言道:“小骨谢过师叔!师父早就说了,说我的一身灵宝全都落在师叔身上,让我到时候尽管狮子大张口哩!”

    此言一出,众人立时轰然大笑,只有后山凉亭中正与卫九幽拼酒的舜易被灵酒呛的够呛,咳嗽了一阵之后便开始大骂余骨是个孽徒!

    ......

    一日之间,闲云观里发生了两件大喜事,之后自然少不了一场举宗大庆,不过陈景云却并未参与其中,三十多年不曾祭拜恩师,今日功成出关,自然要到灵猿子陵前显摆一番。

    之后半个月里,伏牛山上下到处都是归宗参加庆典的闲云观武修,不过众人只知此次大庆为的是庆祝观主出关和聂二爷得了一个麒麟儿,却不知陈景云今次的闭关所得。

    在灵猿子陵前絮叨了足足三天,其间把进阶九转时的凶险夸大了数倍,之后便说自己是如何的气定神闲、从容应对,最终化险为夷。得意之下自然要与恩师对饮,实则大半灵酒都装进了他的肚子里。

    醉醺醺地下了辰翠灵峰,见一众闲云观核心人物全都呜泱泱地聚在后山,陈景云哈哈一笑,便自眉心处摄出了一枚似是交织着无穷道韵的玄奇宝珠。

    把珠子望空一抛,再掐几个指诀,便见一道五色光门凌空显现,而后就听陈观主得意言道:

    “此宝一炼三十载,功成之后,内中非但别有洞天,更是蕴含了造化、混沌、阴阳、五行等等诸般至理!哈哈哈!你等且都随我入内同游!”

第一百五十四节 造化秘境

    书接上文,话说醉醺醺的陈观主下了辰翠灵峰,见后山众人都在翘首以盼,于是得意地打开了这座足足用了三十三年苦功才最终炼成的随身秘境,而后再将道器分身留在外面护法,便就带着众人鱼贯而入。

    好秘境!

    旦见方圆不下三百里的空间之中,非但上有日月、中有灵云、下有山岳河泽,一应布局尽皆暗合天罡地煞之数,四方与中央更有五座灵峰相携成阵,共同支撑起了这一片小天地!

    正是:地水风火衍造化,五行生根藏地煞。阴阳二气凝日月,天罡**映岚霞!

    众人乍入秘境,立时就被眼前的恢弘景象惊得是目瞪口呆,就连自诩见多识广的舜易都觉得不可思议,忍不住大叫一声:“我滴天!这怎么可能!”

    纪烟岚与聂婉娘、卫九幽亦是心头狂震,她们三个同样入了道途,所见所感自然与旁人不同,此时也才知道陈景云并非酒后胡吹,这枚宝珠中的小世界里竟然真的蕴生着无穷的道理!

    “哈哈哈......!都别愣着了,现在各峰尽皆无主,除了那座中央戊土灵峰之外,你等可以自去抢占别的山头,谁抢到了就是谁的!”

    此言一出,袁华等人尽皆眼睛一亮,小天地中虽然荒芜,但是生机灵气一样不缺,那些峰泽之地只需稍加布置,便是一处上好的道场!

    于是在一阵欢呼声中,一群人便呜泱泱地冲了出去,就连抱着聂谪尘的涂山轻歌也使唤着聂凤鸣,让他定要将那座临水的秀峰抢到手。

    眼见着包括白氏姐妹和彭仇、石鹤在内的大小强盗全都去争抢各自在秘境中的道场了,陈景云不由再次大笑,而后与纪烟岚、舜易等人一同行往了那座戊土灵峰。

    秘境初成,内中并没有什么可看的景致,五位闲云观大能沿着山脊缓步而上,行走时自有石阶蜿蜒延展,谈笑间早见亭台楼阁拔地而起。

    待行至山巅时,挂在半空中的那颗全由纯阳之气所化的大日正自渐渐西陲,秘境东天已经挂起了一轮冷月。

    挥手起了几座暖玉庐舍,五人凭栏远眺,皆觉心意舒畅,舜易大吸了一口丝雨般的精纯灵气,而后感慨道:

    “云老弟,当年在紫茔山地底时,老哥一眼就看出你不是凡人,却不想这才过了区区数十载,你竟已经到达了造化境界,且还炼成了这等奇物,此事亘古少有,反正老龙我是不曾听过!”

    陈景云闻言笑而不语,示意聂婉娘从旁烹制灵茶,落座之后才道:“老哥哥就莫要在这里吐酸水了,若有可能,小弟倒是更愿意与烟岚带着弟子们悠然度日。

    百年是它、千年也是它,终究也能到达今时的境界,不像现在,总觉得身后有一个追命的阎罗,因此生生地错过了许多修行中的绝妙感受。”

    一旁的纪烟岚与聂婉娘目露神往之色,陈景云所说又何尝不是她二人的心之所愿?舜易与卫九幽各自感叹,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云霓小炉咕嘟嘟地煮着绝品灵茶,淡淡的茶香萦绕不散,却唤不回主人的思绪,卫九幽魂念最敏,轻抿了一口灵茶之后,问道:“景云,以你如今的修为,放眼天下应是再无敌手,为何却似乎仍有忧思绕心?”

    “云老弟可是担心世间仍有上古大能隐存于世?这个却是不必,即便是像芮青丝那样的上古魔头,此刻见了你怕也只有扭头就走的份,天地气运在你,合该百无禁忌!”舜易插言道。

    陈景云揖手谢过了卫、舜二人的关心,之后言道:“世间种种事,人谋三分,天意泰半,好在以我如今的修为,总算是有了几分反抗之力,今日不提这个,舜老哥,不若你我论道一番如何?”

    几人都知道陈景云说的不是世间之敌,而是冥冥天意,见他不愿详说,便也不再追问,聂婉娘则是御出分身,顷刻间就把犹在四处抢占山头的众人都给擒了回来。

    这场论道只持续了三天,而能够在一旁聆听的最后的,便只剩下了纪烟岚、聂婉娘还有卫九幽三人,其余人中,便是修为最高的聂凤鸣与袁华也在听法的第二日昏昏睡去,至于个中缘由,想必诸位看官都能猜到几分。

    轻咳一声,唤醒了睡的极为香甜的一众门人弟子,陈景云眼中略带惋惜之意,不过各人缘法不同,凡事不可强求,大袖一挥,便携着众人一同出了秘境。

    抬手将这颗蕴着无上道韵的玄奇宝珠摄入掌中,见聂婉娘正一脸期冀地瞧着自己,陈景云不由哑然失笑,言道:

    “这座秘境关系重大,此时还没到遍传宗门的时候,婉娘,先将此造化灵珠嵌入辰翠峰中,就当寻常秘境使用,也好供你等日常参法之用。”

    双手接过师父丢过来的造化灵珠,聂婉娘立时眉开眼笑,姬倾城等人则是欢呼出声,他们之前只在秘境之中大睡了三天,就觉的修为精进了不少。

    虽然都知道此乃两位师祖论道之故,但也一个个打定了主意,决定以后旦有余暇,便要赖在秘境里面不出来了。

    ......

    随着陈观主的出关,山上山下的气氛立时就变得与以往不同,就连诸多外门弟子也都没来由地觉得一阵轻松。

    众亲传无事全都赖在后山不走,聂婉娘也需随在师父身旁,分说一下天南与北荒还有妖、魔二族这些年里发生的变化,并且将她的处置手段详述一番。

    虽说不喜宗门俗务,但是天下大势却一直装在陈景云的心里,对于聂婉娘的处事手段他亦大加赞赏,特别是在紫极魔宗一事上,陈观主着实高兴了好一阵子。

    纪剑尊战意勃发,总想看看自己与造化境强者到底相差了多少,陈景云推拖不得,只好再次当起了剑靶子。

    造化境的剑靶子呀!即便杵在那里不动,也不是纪烟岚的画影龙雀可以奈何的了得,几场下来之后,纪烟岚只能颓然罢手。

    野丫头余骨当真在他师父的怂恿下来了个狮子大张口,陈景云炼宝之余大感肉疼,于是开始变着法儿的与舜易对赌,誓要将老龙的腰包彻底掏空。

    苦月大师好不容易抓到了陈景云的影子,自然不肯轻易放过,无事就要师侄陪着下棋,直把咱们陈观主杀的是落花流水、掩面而逃......

    光阴流转,在一片安宁祥和之中,不觉又过了两年。

第一百五十五节 静极思动

    日暮初雪,梨花压枝,不觉又到了年终岁尾。

    自从有了蕴含着无穷至理的造化秘境,众亲传与各位长老、执事全都得了一处绝佳的参法修行之地。

    因此虽然只过了两年多的时间,这些闲云观核心人物的修为居然尽皆节节攀升,就连对修行最不上心的石鹤都有了堪比元婴后期修士的实力。

    这里还要单说几句,咱们这位丹堂主事虽然在丹性药理上极有天赋,但是修行资质实在一般,想要依靠自己的能耐踏足七转境界纯属痴心妄想。

    陈景云与聂婉娘怜其劳苦,这些年已经数次为他提升修为,今次陈观主入得九转境界,更是煞费苦心地用了个无中生有的逆天之法,居然硬是在石鹤的泥丸宫里种下了一点玄光!

    如此一来,石鹤的境界虽然再难提升,但却真的是想死都难,以后尽可以将大把的时间用在凝丹炼药上,从此安安心心地为闲云观“当牛做马”了。

    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已经立在了当世巅峰的陈观主自然不会忘了众乡亲。

    这两年他可没有闲着,除了抽空为余骨炼制了几样攻守兼备的玄阶灵宝之外,余下的时间里倒有大半是在带着石鹤钻研丹道。

    天心造化境界自是非同小可!于是一种名为“回春造化丹”的宝药便应运而生。

    此丹非但在延寿一途功效不下于当年的“妙莲延寿丹”,更有回春之能,这也让陈景云再不用凭着大神通去强行提升村中老人的境界,逆天之事不可做的太多,否则后果难料。

    虽然回春宝丹炼制不易更兼耗费巨大,但是陈观主才不管这些,对于自家人他可是大方的紧,一番不惜血本的投入之下,此时的牛家村中哪里还有老态龙钟之人?

    柴二蛋那日折返伏牛山,刚一推开家门,便见一名年纪大约三四十岁的青衣妇人正在自家灶台边上忙碌,定睛细看时,立时惊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指着妇人大叫一声:“我地个亲娘嘞!您老人家怎么变得比我还年轻啦!”

    牛家村人并不晓得“回春造化丹”是何等的惊世骇俗,他们眼中的“云哥儿”向来无所不能,让人年轻个几十岁算得了什么?没准哪一天就能炼制出能让灵猿仙师起死回生的丹药呢!

    姬桓在得知了师门中出了惊世宝药的消息之后,第一时间就赶回了伏牛山,老皇帝姬安这些年虽然吃了不少灵丹妙药,但是修行资质实在太差,如今已是行将就木。

    对于姬桓所求,陈景云自是乐得成全,又见姬桓因为忙于世俗中事,以至于修为停步不前,便许他除了可以在造化秘境中修行之外,每年还能随着众亲传一同前往蓬莱仙山闭关数月。

    海外蓬乡对于姬桓来说自然不是秘密,虽然早就心生向往,但是一个闲云观外门首徒的身份并不足以让他得此机缘。

    如今得了陈景云的许可,姬桓自是大喜过望,区区人间帝王的身份又如何比得过长生久视?

    若有可能,他早就想推了身上的一应俗务,不用别的,只需在他当年居住的村外竹林中再起一座草庐即可。

    闲云观如今早已经摆脱了修行资源奇缺的窘境,因此陈景云今次并不打算再行资敌之举。

    除了轩辕氏和涂山氏各得了一颗宝丹馈赠之外,剩下的丹药全都被他留在了手中,就连聂婉娘想要用“回春造化丹”在北荒修仙界做些文章的提议也被拒绝。

    当然了,依着咱们陈观主的性子,今次既然炼出了这等玄奇宝丹,自然要去老友面前显摆一番,想着自己多年未曾出山行游,于是便动了游历三族的心思,至于第一站嘛,当然要去北荒。

    观主大人静极思动,众亲传自然都想跟去增长见识,怎奈闲云观如今家大业大、诸事繁杂,众人又都不愿放弃在造化秘境中快速提升修为的机会,因此两相权衡之下,到最后居然没有人随着陈景云和纪烟岚一同北去。

    ......

    与莲隐宗相比,许究更喜欢乙阙门的氛围,后山的纯阳五行大阵玄妙异常,每次入阵都能令他小有收获。

    潮音洞中备下灵酒无数,温易安与凌度等人又都与他平辈论交,平日里饮酒畅谈时也是只论交情不谈修为,这让许究在参详《青莲剑经》之余大感胸意舒爽。

    自从成为了莲隐宗的第六位大能境修士之后,傲莲峰自然重新变成了一块香饽饽,以至于每到招收弟子之时都会被踏破门槛。

    奈何门人弟子虽然招纳了不少,但却没有一个可以与闲云观的四代弟子相媲美,便是早已入了元婴境的亲传弟子罗素恐怕也非是彭逍等人的对手。

    想到偌大的闲云观里如今也只有四名四代亲传弟子,许究便觉得广收门徒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正在腹诽老天不公竟使人族英才尽归天南之际,许究忽地眼睛一亮,连忙身化遁光冲出了洞府,却是他的识海之中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一座并不起眼的山丘之上,陈景云正一边梳理着灵聪兽脖颈下的柔毛,一边饶有兴致地扫量着不断涌向脚下那座城郭的苍山福地百姓。

    城郭中央的青石广场上,几名凭虚而立的结丹境剑修目光如电,几十个筑基境修士则是各执法器,依次测试着场中少年的资质与根骨。

    得失之间,众生百态不一而足,今日恰逢乙阙门遴选弟子,一旦过了初选,最差也能混一个杂役弟子的身份,若是能被剑仙看中时,那便是一步跨入仙门,从此再非凡人!

    看着那些或激动欢呼、或黯然饮泣、或昂首四顾、或捶胸顿足的少年人,纪烟岚不由唇角微翘,之所以会有这样喜人的场面,全都得益于温易安的生搬硬套。

    天南国的皇家武院遍地开花?那我苍山福地自然要有神仙学堂!

    闲云观不是一直在布武天下吗?那咱乙阙门自然也要遍传练气功法!

    一番照猫画虎之下,再经过数十年的不断沉淀,苍山福地的修行底蕴早非从前可比,招纳弟子之时也越发的精益求精。

    “易安这些年做的不错,此法若在施行百年,乙阙门定能成为修仙界中的超级宗门,称霸北荒南陆亦非难事。”陈景云含笑言道。

    “是呀,单就这样招纳门人的场面,我也只在游历中州之时遇到过三两次,不想今日却能在自家地头见到!

    遥想乙阙门当年,我兄长虽然立志要壮大宗门,但却事事受阻、处处碰壁,现在思之,着实令人感慨唏嘘。”

    见到纪烟岚目露哀伤之意,陈景云从旁劝慰道:“大舅哥一世人杰,即便身陨也必英灵不泯,如今乙阙门已然独霸一方,他若泉下有知,必定欣慰。”

    纪烟岚闻言目露感激之色,乙阙门能有今日的兴盛,根子全在陈景云一人,正要说话时,道念之中却忽地映出了许究的遁光。

第一百五十六节 游戏人间

    “弟子拜见两位师叔!闲云师叔,您是何时出关的?前次弟子归宗时还听文师叔在背地里骂您,想必心中颇多怨念!”许究一边见礼,一边笑言文琛的坏话。

    陈景云示意许究不必多礼,口中哼道:“文老鬼不修德行,多半又在惦记我闲云观的好东西,哼哼!今次正好让他开开眼界,别以为一个破烂‘丹圣’的名头能有多了不起!”

    正所谓听话要听音儿,许究一听陈景云之言,立时知道眼前这位面带得色的闲云师叔定是又炼出了什么了不得的惊世宝药,于是连忙满脸堆笑,端起茶壶殷勤伺候。

    纪烟岚见状“噗嗤”一笑,从旁打趣道:“好在此处没有外人,若是让人见到堂堂莲隐宗老祖竟是这副德行,恐怕会怀疑你这个元神境是假的。”

    许究闻言“嘿嘿”讪笑,而后语带热切地道:“在两位师叔面前我这个人族大能的名头可不值什么钱,闲云师叔,不知您老今次又炼出了何种灵丹?师侄心中实在好奇!”

    无奈地瞥了许究一眼,陈景云自纳戒中摄出一个温玉丹瓶,扬手丢了过去,言道:“行了,有了好处何时少过你的?这枚‘回春造化丹’的功用远非从前的‘妙莲延寿丹’可比,你留一枚傍身也好。”

    “多谢师叔赐丹!”许究见状大喜,急忙双手接过,之后还不忘偷瞄陈景云手上的龙形纳戒几眼,内中全是期许之意。

    见他如此,陈景云立时气笑,知道定是文琛在许究面前显摆过纪烟岚所赠的五行纳戒,这才引得这位“老师侄”心痒难耐。

    不过自从炼制出了造化秘境之后,陈景云在芥纳须弥一道的领悟可说是当世第一人,原本得之不易的五行纳戒在今时看来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哼!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跟文老鬼一个德行!”

    笑骂了一句之后,陈景云抖手摄出一些五行之精,而后运转法诀凭虚连点了五下,旦见原本散在天地间的五行灵气好似燕雀归巢一般,瞬间汇成了五彩光澜!

    如此过了数息,陈景云再次将指一点,口中清喝了一声:“凝形!”,之后便见漫天的五彩光澜轰然溃散,半空中只留下了一枚泛着丝缕须弥道韵的五色灵戒。

    虽然早就见识过了陈景云的炼器本事,许究却依旧忍不住吞咽口水,心中暗道:“似这般以简驭繁、弹指功成的高妙手段,放眼天下怕也只有闲云师叔一人拥有!”

    他又素知陈景云的脾气,当下并不客气,一把将五色灵戒抓在手中,而后急不可耐地将储物袋中的物什全都倒腾到了纳戒里,脸上则已经乐开了花!

    山丘上的动静不小,自然惊动了下方城郭中的乙阙门修士,早有四名结丹境剑修结着四象法阵前来打探,待发现方才显法之人竟是自家的两位太上长老和许究老祖时,连忙大喜叩拜。

    纪烟岚挥手将几人拂起,笑道:“本尊与你们闲云师祖这些年甚少理会北地事务,乙阙门能有今日的盛况,全靠你等四处奔波,今日既然遇到了,合该给些赏赐。”

    言罢指头一动,便有几件灵宝和数瓶丹药凭空出现在了几人眼前。

    四名剑修见此厚赏,立时激动的伏地再拜,口称:“为宗门兴盛,虽百死亦无悔!”

    陈景云对于后进晚辈向来随和,闻声笑骂道:“都滚起来吧,莫要动不动就死,你等今后招纳门人时,不可一味依靠法器分辨,有些身具大毅力者,若再加上几分机缘,即便资质一般,也未必不能闯出一番天地。

    就如方才那名被你们斥退的独臂少年,他虽资质一般,但是能以残疾之身将一套入门剑法练到登堂入室,可见是个肯用苦功的,且他所用的那半截锈剑亦非凡品,想必气运不小。”

    虽然知道太上长老并无怪罪之意,但是四名剑修依旧被陈景云的一席话惊的汗透脊背,心中皆道:“那少年能入太上长老法眼,将来定然成就不小,不想自己一时失察,居然险些错失了这等良才美玉!”

    人之际遇就是如此,那名此刻正一脸沮丧的断臂少年怕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的坎坷命运已经因为陈景云今日的几句断语而彻底改变,一位日后纵横四方的乙阙门剑仙就这样悄然登场。

    打发走了几个门人之后,陈景云又对许究言道:“莫说师叔不想着你,我今次闭关三十三载,所得已在当今大能之上,更将一座秘境显化于世,你需从中感悟一番,定然能够受益。”

    许究之心不必再考,不过他的修为虽然不弱,但是比起那些成名已久的前辈大能还有一些差距,需要进入造化秘境好好修行一阵。

    已经得了两样好处的许究本已志得意满,此刻一听还有这样的好事,告罪一声之后,一个闪身就已经失了踪影,那副火急火燎的样子直把陈景云和纪烟岚看的气笑不已。

    ......

    又在苍山福地中兜转了半日,陈景云与纪烟岚这才继续上路,两人也不御空飞天,而是施展缩地成寸之法,行走在芸芸众生之间。

    北荒南陆地域广大,越往北走人烟越稠,虽然不如天南国那样人口众多,不过世间百态却是大同小异,有数不尽的恩怨情仇、尘俗争斗交融其中。

    看惯了各处仙山、宗门道场,食惯了天地奇珍、琼浆玉露,今次游历于凡俗之间,倒叫纪剑尊好好地体味了一番何为人间烟火。

    至于陈观主,他本就出身乡野,这些年虽然修为日深,但却从不觉得自己便是高高在上的神佛,所谓的“仙凡有别”对他来说不过是个笑话。

    如此走走停停,不觉已是数月,在这其间还出过几桩趣事。

    一日,他二人来在一座大城,正要到酒楼中闲坐时,却不意遇到了城主千金出府游玩,那女子乍见陈景云的姿容气度,立时春心大动,当下命人送来千块灵石,想让陈观主舍了纪剑尊,转去做她的入幕之宾。

    陈、纪二人啼笑皆非,原本不欲理睬,岂料那位城主千金居然恼羞成怒,当即命令手下修士当街强抢陈观主,还说这是此城的风俗!

    这一下可把纪烟岚乐的够呛,居然故作惊慌地躲在一旁看起了好戏,灵聪兽最善拍马,竟也畏畏缩缩地藏在纪烟岚身后不敢露头。

    陈观主对此大为恼火,又不好将那些最强不过筑基后期的小鱼小虾出手灭杀,只得拖着纪烟岚夺路而逃,愣是当了一回亡命鸳鸯。

    还有一次,两人途经了一处村寨,村中老者许是见他二人气度不凡,以为是哪座山上下来的仙师,于是便央请陈景云替村子除去河中的水鬼。

    陈观主善心大发,在村中胡吃海喝了一顿之后,便像模像样地立了一座法坛,而后身披道袍、掐诀念咒,再望空大叫了一声:“急急如律令!”

    这一下可了不得了,旦见半空中立时风雷大作,一道七色虹光直扑水中,不片刻,竟有一条一丈多长的鱼骨从天而降,那鱼骨从头到尾没有丁点儿的肉丝儿,两只黑洞洞的眼眶里似乎还藏着无尽幽怨。

    村民们见此情形尽皆吃惊不小,问过陈景云之后才知道,原来河中的水鬼竟是这条大鱼的冤魂所化,只需将鱼骨暴晒三日,此地今后必定再无水患。

    众村民闻言无不感恩戴德,连忙拜伏于地叩谢仙师,却没有人发现纪烟岚怀中的那只肥猫正在打着饱嗝......

    凡俗中事林林总总,隐去修为的两人一宠混迹其中总有麻烦找上门来,什么扒窃的千手啦、剪径的强人啦,就连夜路遇鬼、山神抢亲这样的荒唐事都能遇上。

    初时,纪烟岚只把这些事情当成是有趣的笑料,但是遇到的多了,便不由开始怜惜起了这些世俗百姓。

    凡人不易,动辄就有灭顶之灾,放眼整个人族,似乎只有闲云观治下的天南国才能称得上是人间乐土,就连苍山福地和中州腹地也相去甚远。

    眼见着纪烟岚独自出神的时间越来越久,陈景云知道她已经有所感悟,只需加以时日,便可一剑斩去迷障,令心剑道意再上层楼,不过这却绝非一朝一夕之功,也不知游遍三族之后能否达成所愿。

    如此又过了数月有余,中州之外的周天星斗大阵已经遥遥在望,两人这才收拾心情,径往莲隐宗方向行去,不过他二人此番只为与文琛聚首,并不打算与阎覆水等人相见。

    陈景云如今是真正的功参造化,虽然与妙莲峰相隔千里,但是一缕道念却能无声无息地透过莲隐宗的守山法阵,清晰地传入文琛识海。

    文琛原本正在丹室里炼药,乍闻陈景云的嘿嘿怪笑,一个不慎,居然将一味极为珍贵的灵材下错了分量,于是便听“轰!”的一声,一座好好的炼丹炉就被炸的四分五裂!

    待到闻讯赶来的虚琴等人探头观望时,浓烟滚滚的丹室里却哪里还有咱们那位人族丹圣的影子?

    “大师兄,师父不会是被丹炉给炸飞了吧?”

    “呃——,这个应该不会,不过诸位师弟师妹这几日切记要夹起尾巴做人……”

第一百五十七节 老友相聚

    别时无悲意,想见各自欢。不理纷扰事,把酒在秋山。

    夕阳斜照,层层山色又自泛金,又有水光折照、鸥鹭掠影,山水之间景致无限,虽说霜意甚浓,但却生趣满满。

    灰头土脸的文琛一步踏上峰巅,正见陈景云与纪烟岚在那里煮酒对饮,这一下却把咱们这位北荒丹圣气的够呛,大叫一声:“还我灵丹!”之后便上前夺酒!

    陈景云见状哈哈大笑,左右格挡之下,就是不叫文琛得手,纪烟岚在一旁看不过去,忙将早就准备好的一葫芦瑶华琼浆递了过去。

    文琛才不客气,一边极为宝贝地将葫芦挂在腰间,一边絮絮叨叨地埋怨陈景云坏他好事,说陈景云根本就不知道方才那一炉丹药是何等的珍贵。

    “行了行了,不就是一炉子‘玄元丹’嘛!也值得你如此肉疼?你以‘广灵草’入丹本就有了偏颇,回头赠你一些‘云麟花’与‘千心藤’便是,省得你再东拼西凑。”

    闻听此言,文琛稍加思索之后立时眼睛一亮,嘴里不断叨咕着“云麟花”和“千心藤”,最后一拍大腿,哈哈大笑道:

    “不错!不错!老哥我之前试了许多方法,所得丹药要么成了毒丹,要么就是功效不佳,而那‘云麟花’可抵‘乌幽草’之阴寒、‘千心藤’又能固守丹蕴,如此君臣佐使一样不缺,定能再现上古灵丹!”

    看着老友这副手舞足蹈的样子,陈观主不由哑然失笑,笑问道:“区区‘玄元丹’而已,对我等大能境修士来说已无大用,老哥费力炼它作甚?”

    文琛此时心情大好,大饮了一盏灵酒之后回道:“你以为谁家门人都像你的徒子徒孙一般出类拔萃吗?

    上古‘玄元丹’有补漏根骨、充盈识海之奇效,若我妙莲峰后辈弟子服用,定能再出几个可造之材,怎也不能被你闲云观的猢狲们落的太远!”

    想着妙莲峰上的那些呆头鹅,再想想自己徒孙的出类拔萃,纪烟岚心中得意非常,不过口中却道:

    “老哥的那些后辈我也见过,恒心毅力远非寻常修士可比,日后定能将妙莲峰一脉发扬光大。”

    门人弟子当然是自家的好,文琛最得意的就是他妙莲峰一脉尽出肯用苦功之人,此时一听纪烟岚的夸赞,也自面露得色,那副神情倒跟一旁的陈观主一般无二。

    既然今次是特地来寻文琛显摆的,陈观主自然要把“回春造化丹”拿出来卖弄一番,此时见文琛只顾着得意,于是弹指将丹瓶摄出,言道:“小弟前几日有些手痒,就随便炼制了几枚丹药,老哥不妨品评一番。”

    文琛不愧是丹道大家,只往丹瓶里面看了一眼,便惊的差点儿打翻案几,再把丹丸放在鼻子底下深深一闻,更是激动的手脚直颤,哆嗦着大喝了一声:“好药!”

    如此过了好半晌,就在陈景云暗自担心老友得了羊癫疯时,文琛终于深吸了一口气,小心地将丹瓶放在了案几上,而后满脸露不可置信地问道:

    “闲云老弟,此丹所蕴造化至理已非我能参透,察其功用,当远在我妙莲峰秘藏的大药之上,你能炼出此丹,莫非?莫非已经跨过了那层屏障不成!”

    陈景云并不瞒他,而是含笑点头,他的朋友不多,放眼整个北荒,也只有文琛与昙鸾、许究三人能让他诚心相待。

    得了陈景云肯定的答复,文琛立时目露狂喜之色,仰天长笑一阵,直惊得走兽藏头、鸥鹭乱飞,笑罢才道:

    “这些年北荒修仙界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好在莲隐宗与禅音寺并未参与其中,否则五大宗门若是联起手来,你闲云观定然处境堪忧!

    哈哈哈!原本还在担心你当年与天机子那一战是他刻意相让,现在好了!老弟既然已经踏足三族修士万年未至之境界,老哥再无忧矣!来来来!咱们今日一醉方休!”

    听了文琛的一席话,陈景云与纪烟岚心中皆是暖意萌生,既然这位老哥哥说要一醉方休,两人自然要陪,文琛这些年虽然练出了一些酒量,但是在陈观主与纪剑尊面前却如何够看?

    三人所在的这座秋山虽然灵气一般,但是胜在景致出奇,因此每天也会有一些莲隐宗修士闲游至此吟风弄月。

    今日不知是怎地了,明明湖光山色就在眼前,但却没有一人能够踏足其中,就像眼前的景致已经不再此方世界一般。

    ......

    在山中大醉了一场之后,陈景云还想邀着文琛同游北荒,岂料混到了三枚“回春造化丹”的北荒丹圣居然丝毫不给陈观主脸面,竟是急匆匆地折返妙莲峰闭关去了。

    对于文琛的脾性,陈景云亦是无可奈何,倒有些后悔自己把灵丹拿出来的太早了,不然还能与老友多聚几日。

    文琛离去之后,陈景云与纪烟岚收拾心情继续行游,两人这回不再扮做寻常百姓,而是显露出了筑基期修士的气机。

    陈景云这些年修行太快,当年更是在伏牛山中憋到了七转境界才肯下山,因此并不晓得低阶修行者在北荒修仙界中的境遇,今次正好借机体会一番。

    看着踏在飞剑之上故作一副高手状的陈观主,纪烟岚几乎笑到肚子抽筋,不知道他为何非要随手炼制出那柄古怪灵剑。

    灵剑的剑身大如门板不说,更兼宝光四射晃煞人眼,御着此剑出门,再加上陈观主那一身价值不菲的行头,怕是想不招惹麻烦都难。

    既然道侣起了游戏之心,纪剑尊只好从旁配合,于是便也御着一柄泛着璀璨宝光的低阶灵剑陪在左右。

    这一下可就有意思了,觊觎他二人身上宝器的修士当真不少,陈观主与纪剑尊宁折不弯,从来不向恶人低头,即便遇到结丹境修士也敢出手相抗,如此且战且逃辗转万里之下,竟还被两人闯出了不小的名头。

    修仙界中也并非都是宵小之辈,有拦路劫掠的,自然就有打抱不平的,陈、纪二人数月之间遇到了不少轶事,纪烟岚对这些事情自然见怪不怪,陈景云则是真切地体会到了这些底层修士的不易。

    对于那些胸怀坦荡的正派之人,心情大好的陈观主当然会给些好处,就算那些想要杀人夺宝之人,他也绝少下杀手。

    到后来,陈景云又在“机缘巧合”之下突破到了结丹境,于是一个“君子剑”的名号便不胫而走。

    而纪烟岚因为对敌之时出手狠辣、杀伐果决,便被冠以“罗刹剑”之名,之后再过数月,她也在另一番的“机缘巧合”之下破境功成,同样成为了一位结丹境剑修!

    这一下,两人可说是声名大噪,“君子”与“罗刹”之名也越发的响亮,就连一些中等宗门都对他二人起了招揽之意。

第一百五十八节 竹林闲话

    禅音悠远,广法千年不绝。

    世尊峰下的紫竹林中,陈景云与纪烟岚当年居住的两座竹楼依然如故。

    身着青色麻衣的慧悟和尚打扫完了自己负责的庭院之后,见本应负责隔壁庭院的白猿犹在呼呼大睡,不由笑骂出声,曲指一弹,就有一道火光直奔白猿的尾巴烧去。

    白猿虽然已经睡的口水横流,不过即便处在梦中,却仍然对危机十分的敏感,不待那道火光临身,偌大的身躯便已经腾起了三丈来高!

    睡眼惺忪间,一见又是慧悟搅扰了自己的美梦,白猿立时心头火起,在空中把腰身一缩一伸,长臂猛地暴涨,紧接着就是雨点般的拳影罩下。

    慧悟见状哈哈一笑,便也挥拳与白猿对轰,如此“乒乒乓乓”地对战了足有一盏茶的功夫,一人一猿这才收了拳脚,而后各自搓手顿足痛呼不已。

    方才的一番对战看似凶猛无铸,但是一人一猿却把力道拿捏的极为精准,竟连一片落叶也不曾惊起,想见是将陈景云当年所传的《水火通背诀》练至了大成境界。

    不理躲在竹篱笆外偷师的几个小沙弥,慧悟自腰间解下酒葫芦,先是自己灌了几口,这才抬手将之丢给白猿,白猿咧着大嘴怪笑几声,便也捧着葫芦痛饮起来。

    几个小沙弥一边吞咽口水,一边窃窃私语,其中一个问道:“灵真师兄,你不是说慧悟师伯最善水火之术吗?怎么他与白猿前辈方才施展竟是金刚禅法?”

    “真是没见识,难道没听过武法同修吗?慧悟师伯与白猿前辈所修功法并非出自佛门,而是得了逍遥尊者的真传!”

    “嘶——!师兄所说的‘逍遥尊者’可是传说中与天机老人一战而平的那位?”

    “那还有假?咱们慧悟师伯之所以自号‘破戒僧’,就是因为当年在为‘逍遥尊者’酿酒之时曾经偷尝了灵酒,而且自那之后便一直不肯戒掉。”

    “这事儿我也知道,而且我前几日无意间听智真师祖说起,说咱们慧悟师伯虽然没有结成元婴,但是一身修为绝不在任何元婴初期修士之下,若与白猿前辈联手时,便是元婴境中期修士也难逃被轰杀的命运。”

    “这却是怪了,难道那位尊者前辈所传的功法竟是不结元婴的吗?”

    ......

    听着竹篱外的窃窃私语,慧悟不由心中好笑,因为当年得了陈景云之助,他在进阶结丹境时可谓轻而易举,之后又与白猿一同习练《水火通背诀》,实力更是与日俱增。

    对于并未结成元婴一事,慧悟其实并不在乎,他此时身兼两家之长,将来若能参透佛、道合流的关隘,即便开宗立派亦无不可。

    此时酒量不佳的白猿已经再次呼呼大睡,慧悟没有了酒友,于是对着竹篱外招了招手,笑骂道:“几个孽障,竟敢背地里妄议师长,还不滚进来?”

    几个小沙弥等的就是这个,闻言一窝蜂地涌了进来,笑嘻嘻地将慧悟围在当中。

    慧悟在晚辈面前一向随和,自腰间摄出几个竹筒,每个人都给分了一些果子酒,之后才道:

    “此酒浅尝即可,若是被你们师父发现,我可不去求情。而且我这灵酒也不是白喝的,灵真,听说你师父前日已经归宗,他又是个嘴碎的,一定跟你讲了不少山外事,你且捡几件有趣的说说。”

    灵真闻言眼珠一转,一口饮尽竹筒里的灵酒,嘿嘿笑道:“师伯这回可是问对人了,我师父今次在山外还真的遇到了几件精彩事,以之佐酒,当可再饮一筒!”

    慧悟对这个古灵精怪的师侄素来喜爱,见他趁机勒索,不由大感有趣,于是再给灵真递来的竹筒中倒满果酒,而后威胁道:“好处已经给你了,若是故事不精彩,那便等着挨揍吧!”

    得了果酒的灵真立时大喜,于是便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了他师父今次在山外是如何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又是如何与两位剑修共同灭杀血河宗余孽的。

    故事说来也简单,灵真的师父慧辩在山外苦行之时,一日露宿荒山,恰好遇到三个蒙面修士在追击两名筑基后期剑修。

    那两名剑修也是着实了得,非但御剑的本领出神入化,一身灵宝更是件件不俗,居然在三名结丹境修士的合击之下仍能攻防有度。

    慧辩对此大感诧异,修仙界中虽然不乏惊才绝艳之辈可以越阶抗敌,但也只是凤毛麟角,除非这对奔逃的夫妇乃是乙阙门修士!

    心中有了猜测之后,慧辩连忙隐匿气机衔尾追踪,而后又从两方对战时的只言片语中知晓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是那三名结丹境修士的弟子看上了人家的灵宝飞剑在先,想要杀人夺宝之时却又实力不济,结果反被这对夫妇斩于剑下。

    眼见着禅音寺所辖地域居然发生了这样的卑鄙事,慧辩和尚立时动了真火,即便那对夫妇不是乙阙门剑修,他也决计不能坐视不理,于是二话不说,御起降魔宝杵便杀入了战团。

    有了他的加入,战况立时逆转,三名结丹境修士心知复仇夺宝无望,便就起了退去之意,岂料恰在此时,那名御剑女子居然喝破了三人血河宗余孽的身份!

    血河宗当年为了炼制丹药居然戕害无辜童子,后被当时还是元婴境的纪烟岚单人独剑半日之间荡平了整座山门,此事修仙界中人尽皆知。

    昙鸾当年也因此下了“降魔法诏”,凡北荒佛门修士,若遇血河宗余孽时,定要赶尽杀绝不留后患!

    那三人乍被喝破身份,惊惧之余无暇顾及,再出手时,果然尽是狠辣的魔功,更有一人在吞服了一枚血色丹丸之后,修为居然攀升到了假婴境界!

    落了下风的慧辩与那对夫妇苦苦支撑半日,眼瞅着就要败亡之际,却不意那名御着老大一柄飞剑的男子竟能临敌破境,而后一剑一个,将那三人顷刻间拍成了肉饼!

    灵真说到此处,见慧悟正一脸怀疑地看着自己,不由略带不满地道:“慧悟师伯莫要不信,事情还没完呢,我师父与那对夫妇之后还曾一同游历了数月,其间更是做了不少惩恶扬善的好事。

    而那名女子也在与困龙岭匪宗修士交手时一战破境,其间同样没有天劫降下!师伯若是还不信,不妨招来一个外事堂师兄亲口问问,如今‘君子剑’与‘罗刹剑’的名号在诸多散修中间可是响亮的紧呢!”

    “灵真,你是说那两位剑修在破境之时都没有天劫......呃!弟子拜见佛尊!”

    就在慧悟兴致勃勃地想要再问时,庭院中却忽地多出了昙鸾的身影,众人一见是她,连忙依礼参上。

    昙鸾抬手抚起众人,见几个小沙弥尽皆目光躲闪,于是笑道:“一会儿散了酒气之后再走,否则你们师父定要责罚,慧悟,能为你指点迷津的人来了,快快随我同去。”

第一百五十九节 烟雨池畔各自欢

    书接上文,却说慧悟闻听昙鸾之言,初时一愣,旋即大喜,心知定是那位对自己青眼有加的武尊前辈再次驾临北荒,于是连忙拎起大醉的白猿紧随昙鸾而去!

    老友相见时,风拂烟雨池,就连汩汩鸣泉似也流转着欢快的音符,慧悟和已经醒酒的白猿早已伏地叩拜,唯有昙鸾笑吟吟地打量起了陈景云与纪烟岚的一身行头。

    纪烟岚被看的有些恼怒,白了故作英武状的陈景云一眼之后,周身灵光一绽,就已经恢复了青色道衣打扮,至于那柄光彩夺目的低阶灵剑则被她甩给了一脸兴奋的慧悟,权当是见面礼了。

    “你这比丘当真无礼,身为出家人,怎么总是盯着别人乱看?难道也在觊觎本剑仙的灵宝吗?”

    昙鸾早就见惯了陈景云的惫赖样子,此时看他杵在那里装模作样,心中好笑之余,便也顺着话头言道:

    “正是此理,君子剑之名如雷贯耳,贫尼今日有幸得见,合该好生仰视一番,也好为自己攒些谈资。”

    “哼哼!算你识趣,既如此,本剑仙这里正好有一葫芦琼浆玉露,就便宜你与我共饮吧!”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如此,贫尼就多谢君子剑了!”

    见他二人在那里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纪烟岚不由哑然失笑,一面招呼昙鸾落座,一面命慧悟和白猿从旁伺候。

    几盏灵酒下肚,陈观主终于不再装相,哈哈一笑之后,便也恢复了本来面目,什么仙衣华裳也不如自己的道袍青衫来的舒服,这些天可把他束缚的够呛。

    “小呆瓜,多年未见,你的修为倒也有些长进,哈哈!还有老白猿,当年不是让你多酿一些猴儿酒吗?还不快快献来!”

    白猿一听吩咐,连忙一把扯下慧悟腰间挂着的两个酒葫芦,而后哆里哆嗦地捧来献上,那副孺慕之情竟让人没来由地看着心酸。

    在白猿的头上轻轻拍了一下,陈景云心中也自感慨,这世间多得是忘恩负义、利令智昏之人,倒是这只老猴头对自己当年的玩笑话一直念念不忘,这一点,只从眼前这两个装的满满的酒葫芦就能看出端倪。

    “也罢,你既心诚,本尊自不薄待,今番游历天下正缺一个使唤的小厮,你便随在本尊左右,日后归在伏牛山吧。”

    白猿灵智不俗,自能听懂陈景云话里的意思,稍一呆愣之后,立刻激动的一个跟头翻起百十丈高,口中更是呼啸连连,直惊得鸟雀乱飞!

    看着四处乱窜且还吱哇乱叫的白猿,慧悟艳羡之余,也跟着咧嘴笑了起来,他与白猿交情笃厚,见它有此际遇自然跟着开心。

    陈景云与纪烟岚见状也自莞尔,昙鸾则是口宣一声佛号,感叹白猿的气运深厚,闲云观的灵兽岂是别宗可比?随便一个出来都是一方妖王,足可称王称霸!

    原本山中一老猿,自此有了非凡的跟脚,至于白猿日后的成就,此处按下不表。

    说来也是好笑,身为伏牛山山大王的灵聪兽原本并没有把白猿瞧在眼里,只看白猿那副小身板,跟自己的头号跟班暴猿相比实在差的太远。

    怎奈主子心善,居然将白猿收归山门,这就没办法了,灵聪兽只得伸个懒腰,而后一巴掌将白猿拍了下来,毕竟规矩还是要教的,于是“呜呜”了一阵之后,就命白猿给它挠起了痒痒。

    看着扫眉耷眼的白猿和继续呼呼大睡的灵聪兽,陈景云等人皆觉好笑,笑罢却听昙鸾言道:“若说酿酒的功劳,慧悟与白猿各占一半,武尊大人总不好厚此薄彼吧?”

    回头瞥了昙鸾一眼,陈景云语带不满地道:“堂堂佛门大能,怎么就跟文老鬼一个德行呢?小呆瓜这些年定是只修了我当年所传的法门,至使佛家功法不够精深。

    打今儿起只需停了修行,再每日诵读佛经千遍,什么时候自觉时机到了,什么时候就去纯阳五行大阵中历劫,十年八年之后,总能得个佛道合流的善果。”

    昙鸾闻言一喜,她与释圣、释海几人这些年也曾为慧悟谋过修行的出路,怎奈办法虽多,但却总有些不尽人意,如今听了陈景云轻描淡写的几句话,稍加思量,立感拨云见日。

    慧悟也觉心头豁然开朗,感激之余连忙重又拜伏于地,口称:“多谢武尊前辈指点迷津,慧悟此生不敢或忘!”

    他今日即得了陈景云的指点,又得了可以进入剑煌山纯阳五行大阵里修行的允诺,这两样机缘对旁人来说哪一个不是可望而不可及?

    文琛那里有“回春造化丹”相赠,昙鸾这边自然不能厚此薄彼,当陈观主一脸谦虚地介绍完了丹药的功效之后,早已经看出了一些玄妙的昙鸾劈手就把丹瓶夺了过去,那副急不可耐的样子比文琛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都什么人呐!文老鬼如此,你也如此,就不怕在后辈面前失了风度......”

    就在陈观主絮絮叨叨又语带得意地从旁抱怨时,同样精通丹道药理的昙鸾忽地眼前一亮,抬头看了看瑰丽的星空,而后盯着陈景云吐出了两个字:“成了?”

    见昙鸾问的郑重,陈景云唇角微翘,含笑回道:“成了。”

    得了这一句肯定的答复,饶是昙鸾素习佛门《常自在经》,亦觉一阵胸意激荡,旋即面露狂喜之色,指着陈景云狠声道:“速速再拿几枚回春丹出来!否则今日定不与你干休!”

    纪烟岚自然知道昙鸾是在表达心中的欢喜之意,因此浅笑不语,而一旁的慧悟却被自家老祖的恶行恶相惊的不轻,更不知道那一句“成了”之中包含着多么令人震撼的意思!

    万载元神难造化,孰料闲云已竞达,天地垂青,气运钟爱,惊艳如斯,属实今古未有!

    ......

    与昙鸾在烟雨池畔欢聚了一日,几人这才作别。

    分别之时,慧悟与白猿自是不舍,昙鸾则与文琛当日一个德行,匆匆敷衍了几句之后竟摄着慧悟当先遁身走了,那场面,嘿嘿!直令陈观主恨的牙痒。

    该见的都已经见到了,陈景云与纪烟岚便动了异域行游的心思,离开北荒之前,陈观主原本动了“造访”紫极魔宗之心,但却终究按捺了下来,天地纷乱为时不远,也就不差这几年了。

    于是两人一宠再加上新收的灵兽白猿折道东南,径往西荒魔族行去。

    不过这一次陈观主却是打死也不愿意再扮成低阶修士,他自进入九转境后,还没有与人真正对敌过,此去西荒正好解解手痒,也正好借机探探魔族的深浅。

第一百六十节 陈观主的恶趣味

    绝域荒漠亘古未变,森寒孤寂始终如一。

    陈景云与纪烟岚悠然高天故地重游,其间还恰巧遇到了几支天南派往魔族的商队,待见到陆漓泉等人不走大道,反而结着杀阵专往魔兽老巢搜刮行进时,陈观主不由大为满意。

    天南武修向来如此,别看在伏牛山时个个谦恭守礼、一团和气,一旦到了域外,就连那些兼修儒家功法的教书先生也会凶相毕露,直恨不得把天底下的有用之物全都搬回闲云观去。

    宗门贡献是个好东西,闲云观中素来不养闲人,用袁四爷的话来说:“好不容易出一趟门,若不能多拣些好处回去,岂非要被众同门看扁?”

    灵聪兽最喜欢当强盗,自从进了绝域荒漠之后,就带着新收的跟班四处劫掠,所过之处杀戮不绝,那些成了气候的魔兽立时遭殃。

    对于一些小鱼小虾,灵聪大爷自然懒得出手,它此时肋下光翼已成七色,虽然并未踏足道途,但是即便与聂凤鸣和袁华对战时也未见得一定会输,等闲半步元神境修士在它面前就好似泥捏的一般。

    白猿呼哧带喘地随在灵聪兽身后,眼睛里全是嗜血的光芒,猿猱之属天生暴躁,白猿又修习了最善争斗的通背拳诀,像这类屠灭魔兽搜刮晶元的活计正好把老猿的凶性给彻底激发了出来。

    如此过了足足小半天,陈观主见灵聪兽与白猿依旧不曾回转,这才动用惊云刃,将两个正劫掠的兴起的杀才擒了回来。

    待见到白猿气喘吁吁地扛着一个蛇皮扎成的大袋子向自己献宝时,陈景云这才想起白猿身上并无储物法宝,于是大骂灵聪兽不地道,居然连储物袋也不给跟班一个。

    灵聪大爷心中委屈,“嗷呜”几声以示不满,自从有了五行纳戒所化的项圈之后,它早把以前用过的储物袋丢在了一旁。

    知道自己错怪了灵聪兽,陈观主哈哈一笑,在胖东西屁股上踢了一脚,而后对着白猿道:“你这猴头真是运气,五行纳戒虽然不能给你,但你手中的蛇皮却正好是炼制储物法宝的好材料。”

    言罢抬指一点,那只花里胡哨的蛇皮口袋便倏然凝在了半空,玄光流转间,只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化作一条五色交织的古拙腰带。

    白猿见状福至心灵,一跃而起将腰带抓在手中,而后再往腰间一缠,居然只摆弄了几下,就明白了腰带的功用,大喜之下,连忙趴在云端开始叩头。

    纪烟岚见它如此,不由起了成全之意,从旁言道:“这白猿生就人形,若是再有随身甲胄和一件趁手的灵兵,却与寻常修士何异?”

    道侣开口,陈观主自然不能推脱,唇角微翘时,心中已经起了恶趣味,当即自龙形纳戒中摄出几样材料,之后催发灵火,片刻功夫就已经炼出了一甲、一冠、一履,最后抖手一抓,又有一根漆黑的铁棒当空凝形。

    那白猿凸着两只眼睛,激动的险些蹬腿昏厥!还是灵聪兽看不惯跟班这副少见多怪的土鳖模样,爪子一挥,四样灵宝就已经飞到了白猿身前。

    甲是锁子黄金铸,冠乃紫精凤翅翎。藕丝步云织做履,天星陨铁做神兵。

    却说白猿哆哆嗦嗦地穿戴整齐之后,当真成就了一副好卖相,挥舞几下铁棒,立时带起了呼啸的狂风,上下蹿跃之时,就连身法也迅疾了几分!

    纪烟岚口中啧啧称奇,大赞陈景云今次所炼之宝合该被这猴头所用,灵聪兽倒是不在乎,它的一身柔毛早已经到了灵宝难断的地步,白猿的一身甲胄虽然骚包,在它眼中却与纸糊的无异。

    陈景云心中也觉古怪,随着修为日深,当年那场大梦中所见的散碎片段已是越发清晰,好像梦中的惊云老道在少年时就曾经对话本演义中的这样一只猴子十分崇拜。

    ......

    一个时辰之后,陈景云所驾遁云终于抵近了魔族边域,道念之中,边界各处尽皆竖起了凛冽的禁光,诸多绝峰天险上也都有魔修驻守,驻守魔修尽皆实力不俗,比之卫守中州的人族精英亦不遑多让。

    写到这里列位看官可能就要问了,为什么妖、魔二族的边境处都有法阵守护,却唯独北荒人族只在中州布下大阵,别的疆域却不曾设防呢?

    其实这一切都是拜天机老人所赐,只要他还在世一天,妖、魔二族就决计不敢大举进犯北荒,不但不敢进犯,反而还要日防夜防,这其中的担忧与无奈,也只有两族高层才能体会。

    西荒风物与北荒和天南大不相同,或许从前并非如此,但是经过万多年的耕耘浸染,如今的西荒已经成为了一方魔道乐土。

    其中除了魔族腹地的真魔域之外,又有空羽、幽弱、赤黎、冥河四族分镇四方,一同拱卫魔皇一族。

    自四十年前皇族末代长公主横空出世之后,魔族终于停止了持续了数千年的纷争局面,此时天下归心,各大宗族尽皆俯首,钰阙公主声威隆盛,更被诸多魔族大能奉为中兴之主。

    ......

    遁云似慢实快,眨眼间来在了禁光之前,加之陈观主与纪剑尊都没有收敛气机,是以早有几名魔婴境修士疯狂催动法阵,更有数道讯光匆匆破入罡云,直奔西荒腹地而去,想必是在求援。

    说不怕那是假的,能在边境常年驻守之人,哪个不是心思机敏之辈?阵外那两名身着青色道衣的人族修士乍一现身,众魔修便自心底里冒出了无尽的寒意!

    挥手撕开眼前的紫色禁光,陈、纪二人闲庭信步般跨入其中,灵聪兽依旧在纪烟岚怀中呼呼大睡,倒是白猿趾高气扬地扛着铁棒当前开路,丝毫不将一众结阵御敌的魔族修士看在眼里。

    “敢问两位前辈来我魔族所为何事?需知人、魔二族早有盟约,前辈今日这般行事,就不怕引起两族纷争吗?”一名修为最高的空羽族修士当先开口,不过言语中却已经透出了色厉内荏之意。

    陈景云冷哼一声,眼睛微眯,也不见有任何动作,那名说话的魔修就已经被一股从天而降的力道压服于地,喷了一口鲜血之后,居然就这么昏死了过去!

    见此情形,众魔修惊骇欲死,堂堂魔婴境后期修士在人家面前都好似布偶一般,那自己这些人又该算什么?蝼蚁吗?

    发现面前魔修虽然个个抖如筛糠,但却尽皆目露决死之意不肯退后半步,陈景云不由心下一叹,知道如今的魔族已经与从前大不相同。

    他也不愿多造杀孽,于是言道:“本尊此时未起杀心,就都别急着送死了,长了三只眼那个,去给魔克礼传讯,就说故人造访。”

    众魔修闻言心头一松,无不为自己能够保住性命而暗自庆幸,陈景云和纪烟岚带给他们的压力实在太大,那种发自神魂中的颤栗之感绝非言语可以形容。

    空等无趣,陈、纪二人就在这处魔族关隘中随意溜达起来,白猿似乎天生就有寻宝之能,只往四下里扫视了一圈,就被它找到了一处隐秘的库房,于是乐颠颠地冲了进去。

    白猿今日乍得储物灵宝,因此不管好坏,只是一个劲儿地往腰里抓挠。

第一百六十一节 自投罗网

    如此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收到此地警讯的左近魔族修士开始一波接一波地驰援而来,不一会儿就已经聚集了百多位高手。

    岂料众魔修来时个个气势汹汹魔威滔天,到了之后却都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虽然没有落荒而逃,但也是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恐一个不好惹怒了正在品茗对弈的两位人族大能。

    这叫什么事儿呀!三族之间不是没有往来,不过即便大能境修士想要越界访友,也要提前安排,为的就是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似这般直接撕了别族的守界禁光,而后大摇大摆地坐在那里吆五喝六,且还指使着灵兽搜刮人家宝库的事情还是头一回发生!

    怎奈形势比人强,空羽族的禹非也是一方强者,在西荒魔婴境修士当中素有凶名,来人既然能够只凭一个念头就把他震的昏死过去,换成旁人又能好到哪里?这是境界上的差距,绝非人数可以弥补。

    左右等的有些无趣,陈景云便对缩在百丈外的那名三眼族修士招了招手,就如抓鸡一般将他摄了过来,而后问道:

    “时间过了这么久,为何西荒大能一个都不曾现身?魔克礼呢?那老魔现在何处?”

    三眼族修士已是满头大汗,闻言连忙回道:“前辈有所不知,非是我族老祖不愿现身,而是诸位大能都在真魔宫中参加我皇主持的魔神大祭,真魔宫相距此地太过遥远,便是讯光传递也需要不少的时间。”

    一听魔修之言,陈景云立时来了兴趣,“魔神大祭”在修仙界的典籍当中也有记载,大祭百年一次,一是为了告慰祖灵,再则便是沟通远古真魔,乞求真魔显圣,乃是西荒魔族一等一的大事。

    “哈哈哈!还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此前只闻魔神大祭之名,不想今次居然遇上了,合该好好观摩一番!三眼小子,却不知这大祭可有外人参加的先例?”

    三眼魔修见问,心中立时升起古怪之感,暗道:“也不知道此人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还是怎地?你想参加大祭自是再好不过,如今我魔族一十九位老祖齐聚真魔城,你若去时正好自投罗网!”

    心里如此想着,口中却道:“前辈所问,晚辈着实不知,毕竟我等修为低微,还参与不了这样的魔族大事。

    不过前辈既然是我族老祖交好,想必拥有观礼的资格,不如晚辈再传一道消息,将前辈的意思报知我家老祖。”

    “好,既如此,本尊就在此地再等半日,你且下去准备一些美酒佳肴,若是事情办的好,自然会有赏赐。”

    “是,晚辈这就去办!”

    扫了一眼急匆匆离去的魔修,纪烟岚抿嘴笑道:“既然已经看出此子心怀叵测,何不将其格杀当场?真是白白浪费时间。”

    “无妨,我今次本就打算探一探魔族的虚实,如此一步步落入对手的算计岂非正好?”

    见了陈景云这副兴致盎然的样子,纪烟岚不由暗自腹诽,知道他在北荒时装低手装的有些憋屈,这一回是打算直接与魔族高士交锋了。

    以前也曾经品尝过陆漓泉等人特意献上的魔族灵酒,不过与今次的一比却差了不是一个品级,饶有兴趣地摇了摇盏中的琥珀色酒浆,陈景云笑对三眼魔修言道:

    “此美酒绝非凡品,在魔族之中应该大大的有名,你且详细说来。”

    “回禀武尊前辈,此酒名为‘降真’,乃是皇族珍品,钰阙圣皇因知聂宗主喜好杯中之物,特意送来一些,想托贵宗商队代为转交,今次前辈莅临魔族,正该以此酒助兴。”

    “你倒是个心思活泛的,竟能猜到了本尊的身份。”

    三眼魔修一揖到底,恭声道:“晚辈三眼族休元,之前在族中时曾听我家老祖多次提及两位前辈,两位前辈风姿盖代,又从东方跨界而来,是以休元斗胆做此猜测,还请前辈恕罪。”

    摆了摆手,陈景云再品一口灵酒,之后才道:“细说起来,本尊倒还欠着魔克礼一件魔宝,听闻老魔如今已是钰阙魔皇身边的重臣,也不知道是否还如从前那般小气。”

    三眼魔修闻听陈景云当面言说自家老祖的坏话,不由面露尴尬之色,支吾了半天,却不知如何接话。

    “行了,我观你根基不稳,想必是以丹石之力强行升提的修为已至破境无望,既然之前说要给你好处,那便赐你一枚小延寿丹吧,如此也能让你多活几年。”

    曲指弹出一枚丹药后,陈景云便挥退了大喜过望的三眼魔修,之后又与纪烟岚笑谈了几句,这才把犹在四下里乱转的白猿唤了回来。

    白猿今日收获不小,似这般众目睽睽之下的劫掠,着实令它兴奋异常,又要开始献宝时,却见主人的已经含笑看向了西方天际。

    极目之处,除了几片紫云之外别无它物,但是纪烟岚却知道那里定然隐着魔族强者,于是心念一动,便将一道剑光打了出去。

    剑光划过长天瞬息百里,纪烟岚的道念附着其上,终于发现了两道隐在云端的身影。

    隐在云端的两名紫衣老者被剑光一照,心知已被对方看破了行藏,相视一眼之后,便猛然释出一身磅礴道念,此地乃是魔族地界,诸多后辈面前,两人自然不愿失了颜面。

    “哈哈哈!两位道友驾临西荒所为何来?赤乘子特来相迎!”

    “哼!破我法阵伤我后辈,真当我魔族是好欺辱的吗?”

    魔踪未至,两道声音却已经借由道念传来,且只从言语当中就能听出前者是个长袖善舞的,而后者则是来唱黑脸儿的。

    陈景云早在相隔千里时就已经凭着道念将两人看了个通透,那名赤发高冠的老者修为不俗,比之阎覆水亦不遑多让,白面无须者则与魔克礼相差仿佛。

    轻笑一声,陈景云并不起身,挥手就把两个酒盏扫了出去,口中言道:“降真美酒着实不错,本尊今日正好借花献佛。”

    酒盏乍一离开案几,立时滴溜溜旋转着向来人飞去,看似慢吞吞、晃悠悠,但却刹那间越过数十里虚空,内中灵酒竟还一滴未洒!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虽说酒盏只是寻常物件,但在两名魔族大能眼中却与同阶修士的倾力一击无异,且其中所蕴的森然气机更是非同小可!

    “哈哈哈!好酒!”

    赤发高冠的老者哈哈一笑,自眉心处钻出一只玄青色大手,大手望空一抓,正将酒盏擒在手中,而后仰头将酒饮的一滴不剩。

    那名无须老者则没有那么好的运气,许是碍于面皮,老者并未动用精湛魔识,而是欲要凭着肉身之力硬接酒盏。

    这一下可就有看头了,陈景云这一击虽然并未动用多少力道,但也不是肉身相对羸弱的魔族大能可以轻易接下的!

    “嗡!”的一声虚空震荡,酒盏碎裂的同时,那名老者就好似被天雷劈中了一般,手掌皮开肉绽不说,四散的酒浆更在他的身上射出了无数细小的血窟窿!

第一百六十二节 了却因果

    小小的一次交锋,那名之前出言不逊的无须老者便已落了下风,虽然一瞬间就将伤势抚平,但是一张老脸却已经涨成了猪肝色。

    见此情形,灵酒入腹的赤乘子目露玩味之意,一众魔修也都大惊失色,而那名知晓了陈景云身份的三眼族魔修则是一副不忍直视的模样,缩了缩脖子,连忙把自己隐在了角落里。

    “啊——!贼子欺人太甚!今日我禹忘生绝不与你干休!”

    无须老者呆愣片刻,随即怒发冲冠,大喝一声之后,天灵处便已钻出了一道八臂魔影。

    魔影往前一跃,瞬间跨过数十里空间,手中八件魔宝各展威能,照着陈景云所在的方位便当空罩了下去!

    这一击乃是怒极而发,魔宝所携的滔天威能直把一方虚空都搅的裂出了无数缝隙,陈景云周遭百丈方圆立时化作了森寒魔域,鬼哭神嚎之声不绝于耳!

    不过这样貌似恐怖的一击,在陈景云眼中却实在不值一提,纪烟岚亦是浅笑不语,就连喝的醉醺醺的灵聪兽竟也目露不屑之意。

    倒是白猿执棒在手,呲牙咧嘴地想要纵跃迎击,一副誓死护主的忠心模样。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诸般攻势将要临身之际,只听“锵啷!”一声剑鸣,而后便见一道璀璨青芒被纪烟岚曲指弹了出去,青芒当空兜转,旋即就是一阵裂帛声响。

    众魔修闻声细看,却见那座由八件魔宝织成的森寒魔域已经瞬间四分五裂,且那青芒去势不减,竟然携着余威悍然刺向了八臂魔影的头颅!

    青芒临近之际,禹忘生只觉神魂生寒,连忙御使八件魔宝护佑凝形的道念,口中则是惊声喝道:“心剑道芒!你是纪烟岚!”

    “嚓啦啦!”

    随着一阵令人直打寒颤的摩擦声,禹忘生所御的一柄魔轮当先与青芒相交,灵光四溅之时,那件名为“无极天魔轮”的玄阶魔宝竟然从外向内崩裂开来!

    禹忘生目恣欲裂,见那道青芒已经被魔轮碎裂时的威能湮灭,于是忙不迭地收起了八臂魔影与另外七件魔宝,身形倏然落在赤乘子之后,嘴里也再不敢胡乱咒骂。

    恰在此时,远天处又有一道遁光电射而来,来者身形未至,声音却已当先随着道念传来。

    “赤乘子、禹忘生!来人乃是闲云武尊与纪剑尊,你等切莫失了礼数!”

    声音方止,场中已经多出了魔克礼的身形,只看老魔那副气喘吁吁的样子,想必方才已经将遁光催动到了极致。

    “哈哈哈!闲云道友、纪剑尊,一别多年,二位风采更胜往昔!”

    魔克礼来的稍晚,是以并未看到方才的交锋,不过只是稍稍感应了一下此地尚未消散的灵气波动,老魔心里立时就跟明镜似的,不过他却故作不知,而是哈哈笑着上前见礼。

    “多年不见,你这老魔头的修为倒是精进了不少,本尊今日正好手痒难耐,不若你我过上几招?”陈景云语带玩味地调侃道。

    被陈景云拿眼一瞥,魔克礼忽有芒刺在背之感,心中惊异的同时,连忙摆手道:“闲云道友说笑了,小老儿当年就不是道友的对手,如今更是望尘莫及。”

    两人正说话间,赤乘子与禹忘生也已来在了近前,赤乘子面容和善未语先笑,禹忘生满脸铁青,周身灵力急速运转,显见是在极力戒备。

    赤乘子似乎在魔族中的地位要在魔克礼与禹忘生之上,他一近前,魔克礼便知趣地退到了一旁不再言语。

    “贫道赤乘子见过双尊,纪剑尊以剑入道睥睨天下,闲云道友的威名更是响彻三族,两位今次驾临西荒,实乃我魔族幸事!”

    伸手不打笑脸人,见赤乘子一团和气且还语带恭维之意,陈景云与纪烟岚便也含笑回礼。

    “赤乘道友修为不俗,不愧为魔族高士,贫道夫妇今次闲游天下,兴之所至贸然西来,若有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闲云道友说的哪里话?道友既然把道场设在了天元旧地,那便与北荒没有瓜葛,是以人、魔两族虽有争端,但我魔族对道友夫妇却是真心欢迎。”

    赤乘子一语言罢,见陈景云并未否认自己的说法,不由得心下一喜,暗道:“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闲云观风头太盛,想必已经不容于天机阁,今次前来未必没有联合魔族之意。”

    他才不信两位闲云观的镇宗人物会闲着没事儿跑到敌族游历,又想到聂婉娘与钰阙魔皇暗中达成的协议,心中立时更加笃定,脸上的笑意也跟着再添了几分。

    两族大能聚在亭中闲叙片刻,其间除了禹忘生继续板着脸外,余者倒是其乐融融,其间陈景云又向魔克礼当面致歉,言说那半块墨玉魔牌已经无意中损毁,而后拿出了一件极阴属性的高阶玄宝以做赔偿。

    说起那件墨玉魔牌,魔克礼不由在心中暗自咒骂,魔牌随他多年,虽然品阶不高,但却难得的可以放大道念魔识,以之对敌功用不小。

    心知身为炼器宗师的陈景云定是看出了魔牌材料珍贵,已经将之抹去魔纹炼制成了别的灵宝,否则以他的身份,还做不出这般出尔反尔的事情。

    “算了,闲云子既然已经当面致歉,且还拿出一件可供自己使用的高阶玄宝用来补偿,如此也算是给足了自己脸面,此事只好就此作罢。”

    心中如此想着,魔克礼伸手接过了陈景云递来的灵宝,以道念稍加探查,立时喜上眉梢,心中再道一句:“好一个闲云子,果然不愧其炼器宗师之名!”

    眼见着魔克礼喜滋滋地收下了那面“阴风旗”,陈景云也觉心中舒畅,那处上古三族秘境牵扯极大,而墨玉笏板正是进入其中的关键,今日了却了魔克礼与墨玉笏板之间的因果,实可谓皆大欢喜。

    自从入了造化境后,陈景云便时常感叹天意难改、因果有常,原本还想在《九转小黄庭》之上再创《黄庭造化元功》,但是此方天地中的冥冥之力却似乎不想让他得偿所愿。

    天意如此,因果亦如此,看似虚无缥缈,但却真实存在,正因为陈景云如今已经能够轻易探查命运长河,是以更加在意因缘果报。

    修行至此,陈景云已经把自己炼成了一粒蒸煮不烂、斧凿不扁的铜豌豆,但是他的道侣不是,徒子徒孙同样没有这样的本事。

    纪烟岚这些日子总听陈景云在耳边絮叨,类似的道理听的多了,便也懂了不少,此时见他如此大方地送出了高阶玄宝,不禁略带怜悯地瞥了魔克礼一眼。

    这老魔自以为占了便宜,却不知已经失去了莫大的机缘,上古三族秘境一旦现世,定会搅动世间气运,那半块笏板又被魔克礼孕养多年,到时候说不得就会有天地气运垂青于他。

    ......

    真魔城通天祭坛之上,三位魔族老祖跪伏于地,以自身神魂道念沟通耸立在祭坛中央的上古真魔圣像,身着素衣的钰阙魔皇正与另外一十二位魔道大能从旁观礼。

    “唉——!”

    随着一阵长长的叹息声,跪在祭坛上的魔族老祖颓然起身,一连七天的乞求沟通似是抽空了他们三个的精气神,真魔圣像没有丝毫变化,更无真灵显圣。

    钰阙魔皇也自叹息,安慰了几句之后,便请另外三位老祖继续登台乞灵,而她自己则回身接过了宫女送来的传讯玉牌。

    微一扫量,钰阙魔皇原本冷清的脸上不由露出了一抹笑意,而后言道:“不愧是聂忘忧的师尊,竟连修习了九幽魔瞳的赤乘子师叔都看不出深浅。”

    一名幽弱族老妪闻言沉声道:“老身无能,此前曾以族中秘术问天占卜,反复数次竟无一卦得显,因此无法替魔皇分忧。”

    “水长老不必自责,那闲云子亦是精于天衍数术之辈,定然身具遮掩天机的本事,否则又如何能与天机老人一战而平?既然想要观礼神魔大祭,那我等便遂了他的心愿,莫让闲云观看轻我魔族。”

    “魔皇所言甚是,那闲云子即便修为再高,此行也只他与纪烟岚两人而已,到时身处我真魔城中,若是甘当佳客还则罢了,但凡存有异心,定叫他来得去不得!”另外一名虬髯老者大声言道。

    此言一出,一众魔族老祖尽皆目露精光,更有一人哈哈笑道:“乐族长所言甚和我意,本尊也正想看看那人族小儿是否徒有虚名!”

    ......

    第一次行在西荒广袤的土地上,陈景云与纪烟岚自然不肯放过沿途的风光。

    道念之中,峰峦河岳瑰丽俊秀,虽然雄奇者甚少,但却处处透着一股妖异之美。

    充作向导的魔克礼略带得意地不停解说,直恨不得把些寻常景致都编排出好大的出处。

    陈景云的造化道念不是他们可以想象的,所到之处方圆千里的山川地脉都被他瞧了个通透。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越往魔族腹地遁行,弥散在空气中的天地灵气便越发的浓郁,且在五行灵气当中竟还掺杂着一些对神魂大有裨益的阴属灵气,这也正是魔族生民尽皆神魂充盈的根本原因。

第一百六十三节 驾临真魔城

    真魔城地处西荒中心,所占地域十分广阔,便是北荒天机阁和莲隐宗这样的庞然大物与其相比也要逊色不少,更遑论伏牛山那样的小山头?

    以道念扫量着脚下的这座宏伟雄城,便是陈景云也不得不从心赞叹,西荒百族历经千年乱战,而今众心向合,钰阙魔皇心机、修为一样不缺,在她的带领下,魔族中兴就在眼前。

    再看城中熙熙攘攘往来如过江之鲫的各族魔修,陈景云心中又自感叹,到底是魔族精华之地,单就中低阶修士的数量与实力而言,天南国那边还是相去甚远。

    魔族这些年一直在极力扩大与闲云观的交易规模,虽然在当中吃了不少暗亏,但是所得也多。

    城中那家挂着三眼族幌子的易物阁分明就是闲云观修士所设,不看别的,只看隐在楼中的那三名半步魔神境修士,就知道魔族对这处易物阁是何等的重视。

    早前在魔族边境处时,所见魔族倒还都是人形模样,即便是有生的怪异的,充其量也不过是四只手臂亦或三只眼睛,而此时所见却令陈、纪二人大感有趣。

    魔克礼看出两人心有不解,于是从旁言道:“双尊有所不知,我魔族之前虽然对外号称百族,实际上却并没有将各部奴族放在其中。

    自我皇登基之后,先是西荒一统,后又废除奴族禁令,使我魔族生民尽皆沐浴皇恩之下,是以双尊今日才能见到这般景象。”

    陈景云闻言微微点头,笑道:“早前就听婉娘提及,说钰阙魔皇气魄不小,大有中兴魔族进而席卷天下之雄心,如今看来果然不假。”

    一旁的赤乘子瞳仁畏缩,连忙接话道:“闲云道友说笑了,魔族乱战多年,早已经元气大伤,我皇不过是在祛除沉疴,想为族人谋一个太平罢了,且我魔族羸弱,自保尚难,又如何敢去谋夺天下?”

    “哈哈哈!赤乘道友不必拿话诓我,闲云观与北荒各宗素有嫌隙,因此即便是魔族与人族起了争端,只要没有牵扯到苍山福地,贫道定然两不相帮。”

    见陈景云如此说,赤乘子立时语塞,虽然与钰阙魔皇一向亲厚,但是似这等关乎三族大势的议题他也不敢胡说。

    “钰阙魔皇在魔族中的威望之高,几乎能与你在天南修士中的地位相提并论,如此我倒是越发好奇了,难道真的如你之前所说,天地动荡将起之时,必有英豪应运而生?”

    听着纪烟岚的道念传音,陈观主稍加思量,而后含笑回道:“惊雷炸响,自有龙蛇起陆,闲云观既然能被天南万载气运所钟,此消彼长之下,各族气运自然会有反弹,是以钰阙之流横空出世亦在情理之中。”

    “非是我小看了天下英豪,闲云观本就是一块横卧在激流中的不动磐石,如今你又到达了造化境界,使得磐石一跃成为高山,狂澜之下磐石或可淹没,山峰却决计不会被动摇!”

    “哈哈哈!那是自然,就算三族之中藏着芮青丝那样的上古老怪,我也自信可以战而胜之!”

    “你也莫要掉以轻心,当下还需继续隐藏修为才好,否则即便三族互为仇敌,但也未必不会联合起来,先砍掉你这棵高出一截的大树。”

    “哼哼!想要啃动我?三族大能还需一副好牙口!只可惜诸弟子中除了婉娘之外,余者皆未到达八转境,因此还需分神看顾......”

    正当陈观主与纪剑尊暗中以道念沟通之际,真魔城中忽地响起了悠扬的礼乐,一时间,浮岛、宫阙尽皆华彩纷呈,更有一道紫气祥云自中央真魔圣殿中席卷而来,片刻笼罩了整片天空!

    “钰阙见过双尊!小女子仰慕双尊久矣,今日有缘得见,实乃万千之喜!”

    随着一道脆生生的声音,真魔圣殿中忽地升起一道紫色虹桥,一名眉间颇具英武之气的华服女子当先迎来,在她身后的则是一众魔族大能。

    “有劳魔皇亲自相迎,贫道夫妇见礼了。”见钰阙魔皇笑意盈盈礼数周全,陈景云与纪烟岚也自揖手。

    “咯咯咯!双尊不必多礼,按说以我与令弟子聂忘忧的交情,本该行晚辈之礼,怎奈众多子民当面,小女子实在需要顾及魔皇的脸面。”

    见钰阙魔皇说的有趣,陈景云也跟着笑了几声,心中却对此女高看了一眼,赤乘子等一众魔族大能也自莞尔,场中气氛为之一松。

    “好一个闲云子!好一个纪烟岚!”

    就在赤乘子为陈、纪二人一一引荐在场的诸位魔头时,动用了魔皇一族的天赋神通,并且小心地在陈景云与纪烟岚身上感应了数息之后,钰阙魔皇不由在心底暗自赞叹。

    原来,在钰阙魔皇的道念之中,陈景云明明好端端地站在面前,但是她的天赋神通却没有捕捉到丝毫外泄的气机,就好似陈景云的立身之处乃是一片虚无一样!

    而纪烟岚的气机则如一柄出鞘的利剑,一切外念尚未临身就被搅了个粉碎!

    探查虚实之举自然是相互的,钰阙魔皇看不透人家的虚实,却不代表陈观主也会无功而返。

    在陈景云的道念感知之下,钰阙魔皇与一众魔族老祖虽然都有皇道气运庇护,但是修为的深浅与境界的高低却一丝不差地被他瞧了个通透。

    啧啧!难怪此女能有如此成就,原来竟是一体双魂,不过隐在其识海中的那道上古魔魂犹在沉睡之中,看样子倒与纪烟岚当年的情形有些相似。

    此时虹桥下的万千魔族都在顶礼膜拜,山呼“魔皇万年”之声好似潮水一般一浪高过一浪,钰阙魔皇似乎对此十分无奈,含笑向下摆了摆手之后,就请陈、纪二人移步真魔殿内。

    陈景云和纪烟岚自然同样不愿被人围观,抬手将呲牙瞪眼故作凶狠状的白猿擒入御兽袋中,两人便在十几位魔头的簇拥下,随着钰阙魔皇一同下了虹桥。

    魔皇正殿自是气派非常,单是满地铺就的紫晶玉髓就把陈观主看的眼热不已。虽然心中咒骂魔族诸修都是有眼无珠的混账,竟将如此重宝踩在脚下,但是脸上却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纪烟岚自然知晓观主心意,好笑之余,便将怀中的灵聪兽丢在了地上,让它自去玩耍,胖东西素知主子心意,想必会在暗中下手。

第一百六十四节 当真技高一筹?

    宴开之时琼香缭绕,缤纷瑞霭充斥着整座大殿,成可谓:紫凤鸾影形缥缈,金樽玉碗载浮沉!只那百味珍馐千香佳酿就叫陈观主觉得此行不虚。

    钰阙魔皇妙语如珠连连请酒,陈景云与纪烟岚自是来者不拒,席间又有魔姬献舞、玄音韵美,凤箫玉管之声绕梁不绝。

    酒至半酣处是,钰阙魔皇再提一盏,而后笑对群魔言道:“闲云观与我族一向亲厚,今次双尊闲游至此,我等自需一尽地主之谊,不过却有一事需与诸位族老商议一番。”

    见殿中群魔尽皆正色倾听,钰阙魔皇继续言道:“我族的魔神大祭虽说向不外宣,但是双尊既然欲要观礼,本皇倒是有意成全,不过兹事体大,还需诸位族老点头才行。”

    闻弦歌而知雅意,诸老魔一听钰阙魔皇将此事摆在了台面儿上,立时心照不宣。

    有说:“双尊地位尊崇、修为高深,当有资格踏足通天祭台。”

    有说:“魔神大祭关系重大,万年以降从无外族修士观礼的先例,请魔皇三思。”

    又有说:“虽说上古圣魔沉寂已久,可是谁能保证今次仍旧不会降下真灵?到时一旦真灵降世,双尊身为人族恐难全身而退。”

    还有说:“这倒无妨,既然闲云道友能将一柄至阴玄宝赠予魔克礼,想必身上还有不少养魂之物,若能献上几件嘛,说不定真魔还会赐下好处。”

    ......

    眼见着殿中诸魔你一言我一语地在那里争论不休,陈观主与纪剑尊相视而笑,心知众魔头真正惦记的乃是自己手中的灵材玄宝,对于魔神大祭反倒不甚在意。

    钰阙魔皇继续品着美酒,似乎已经习惯了殿中的场面,直到发现陈景云的脸上露出些许的厌烦之色,这才轻咳一声,语带不悦地道:

    “之前本皇已经说了,双尊乃是我族贵客,诸位族老何必张口闭口不离好处?既如此,本皇就在内府秘库中选取一些珍品,以此充作双尊的献礼吧。”

    此言一出,群魔立时闭口不语,殿中气氛也跟着变得尴尬起来。

    这样的情形自然没有脱出陈景云的预料,心中大感乏味之余,口中却笑道:“魔皇不必如此,按说贵族大祭对我夫妇而言,除了能够增长见识之外并无其它好处,因此即便不能观礼又有何妨?

    不过方才那位容空道友说的倒是不错,贫道身为炼器大宗师,手头自然不缺区区祭灵之物,若是各位需要时,只管开口便是,权当是酬谢今日的酒宴了。”

    说者有心,听者自然会意,不过殿中诸魔哪个不是面皮厚如城墙?闻听陈景云之言非但丝毫不觉难堪,反倒有一老魔哈哈言道:

    “从前只闻北荒盛传闲云道友大方,今日一见果真如此,不过双尊乃是魔族贵客,我等自然不会觊觎道友手中的宝物!”

    “亢辙族长所言甚是,不过此时相距魔神大祭结束尚有四十一日,若闲云道友有暇时,可否一展炼器手段?也好在我魔族留下一段佳话。”

    “是极、是极!贵我两家一向交好,闲云道友若肯出手炼器,我等必有厚报!”

    ......

    眼见着殿中诸魔众口一词,钰阙魔皇只得无奈摇头,对陈景云揖手道:“让武尊见笑了,魔族乱战多年,竟至宗师难出,诸位族老有此心,也是情势所迫,不过还请武尊放心,您若肯出手时,一应炼器材料皆由我族提供,且所得灵宝也由你我两家平分!”

    略带玩味地看了钰阙魔皇一眼,陈观主便开始把玩起了手中的精美酒盏,貌似是在权衡利弊,实则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自从明悟了造化至理之后,陈景云于炼器一道敢称当世第一,今日魔族竟敢让他帮着炼制灵宝,那便需得承受将来与闲云观修士对战之际灵宝反噬的恶果!

    将酒盏轻轻放在案几上,陈景云又自沉吟一阵,这才对一脸期许之意的钰阙魔皇言道:“魔皇开出的条件尚可,正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身为喜好炼器之人,贫道自然不肯放过好的材料。

    怎奈人、魔两族乃是世仇,虽然我闲云观有置身事外之意,但若北荒各宗知道我替魔族炼制了大批的灵宝,到时......”陈景云把话说到一半,便就闭口不言。

    一众老魔自然知他话中的意思,闻言不由各自叹息,他们原本就是打的好算盘,一旦陈景云今次替魔族炼制了灵宝,那可就有天大的把柄落在己方手中,到时候整个闲云观都将任由自己拿捏。

    钰阙魔皇倒是不以为异,似乎早就知道陈景云不会中计,于是正色言道:“武尊的担忧不无道理,我魔族素来行事磊落,绝不会让闲云观担此干系,诸位族老,且随我立下天魔血誓,若如武尊今次为我西荒炼宝之事传出此殿,必叫我等遭受心魔反噬而亡!”

    随着冥冥中的一缕誓蕴降下,殿中诸魔各自警醒,天魔血誓非同小可,一旦违背时,等闲便是身死道消的下场。

    “既如此,那便无碍了,听闻魔神大祭在第四十九日最有看头,贫道夫妇到时再去观礼便是,至于中间这段余暇,就请魔皇寻一处隐秘之所,供我炼器之用。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贫道炼器没有太多讲究,只是一旦开始就等闲不会停下,若是你等中途供应不了足够合用的材料,那便休提再炼之事,你等可将所需灵宝列出清单,免得到时手忙脚乱!”

    听着陈景云自信满满的话语,殿中诸魔微一错愕,旋即大喜,心中皆道:“好一个退而求其次!看来还是魔皇计高一筹,知道炼器宗师都有见猎心喜的毛病,这闲云子既然口出狂言,想必不会砸了自己的招牌!”

    不管是出自真心还是假意,总之在敲定了炼器之事后,殿中除了两个掌管魔族秘库老魔头匆匆离去之外,余者尽是请酒恭维,就连禹忘生都自罚了三杯,并且当面致歉。

    陈观主同样兴致高涨,喝道酣畅处时还撒气了酒疯,居然指着地上铺就的紫晶玉髓大骂殿中群魔有眼无珠,竟对这样好的珍稀灵材视若无睹。

    钰阙魔皇与众魔头被骂的面红耳赤,旋即尽皆大喜,心知定是前代魔皇为了藏宝于拙,这才将陈景云口中的上古奇珍摆在明面上,可谓用心良苦。

第一百六十五节 举族之力

    自从那日饮宴之后,悬在魔族皇庭上空的那座巨型浮空岛就被列为了禁地,非但有两名魔族大能亲自主持六甲防御大阵,赤乘子更是执了魔族至宝坐镇其上,防卫之严,令城中群魔尽皆啧舌!

    因为有着天魔血誓的存在,是以真魔城中的各大宗族都不知晓陈景云此刻正在炼宝,不过各族在昨夜全都接到了进献顶级灵材的法诏,法诏之中还有一条——若有藏私不遵者,查实,族灭!

    此诏一出,百族哗然,自钰阙魔皇登基之后,多行宽抚之策,即便对那些个不服王化的奴族也从来没有下过如此苛刻的法诏,今次却是为何?

    不过在看到幽弱、赤黎等几大部族那副恨不得砸锅卖铁的架势之后,本来有了暗涌的真魔城又忽地安静了下来,百族首脑不是傻子,心知其中定有好处,需得速速跟风才是。

    如此匆匆过了数日,突然有一个倾尽了族中所有,却也只献上了几十块风煞顽石的小部族居然收到了魔皇的恩赏,所赐不是别的,正是两柄入了玄品的“御风魔幡”。

    风煞族族长乍得如此厚赏,喜的几乎要把身上的甲片搓掉,带着全族男女跪地膜拜了之后,忙问送宝使者风煞族因何得此厚赏?

    那使者收了族长的好处,于是也不隐瞒,当下大声说出了缘由。

    却是钰阙魔皇以自身皇族精血为祭,请动了祖灵降世,将在大祭期间为魔族炼制灵宝,而风煞族所献的顽石看似寻常,实则珍奇无比,以此为胎,这才能让早已绝迹西荒的“御风魔幡”重新现世!

    使者说到此处,还不忘向着魔宫方向拱手作揖,眼中全是狂热之意。

    “吾皇万年!魔族万年!风煞一族定为魔皇效死!”

    风煞族这里的动静自然全被闻讯而来的各族首脑瞧在眼中,看着嚎啕大哭的风煞族族人,众魔心中便好似燃起了一团烈火!

    “原来如此!难怪一向温和的魔皇今次会下了这样一道法诏,难怪四大部族非但不曾反对,反而派出族中精英穷搜西荒,原来竟是祖灵降世欲为魔族炼宝!”

    “御风魔幡呐!风煞族当年正是凭借此宝才能位列西荒第三十六,不想此番一次得了两件,看来日后需得正眼视之。”

    “吾皇果真是天命所归!竟能借着神魔大祭请动祖灵降世,不行!此时相距大祭结束不过一月有余,到时祖灵必然归位,欲求灵宝定要快些!”

    拿眼扫了一下远处,见各族修士有的目光灼灼,有的若有所思,有的更是急匆匆遁走,那名紫衣使者这才微微一笑,袍袖一摆,飘身折返魔宫复命去了。

    ......

    魔渊殿中,几个老魔头看着悬在身前的数十件灵宝,眼中有惊喜、有讶异,更有妒忌之意,唯独钰阙魔皇神色难明,让人猜不透内心的想法。

    如此过了良久,钰阙魔皇才幽幽一叹,命魔克礼先将灵宝收起,并嘱他过后按照早前拟定的分派之法一一下发。

    魔克礼揖手领命,挥手收取了灵宝之后,言道:“闲云子不愧其炼器大宗师之名,只用了三日光景便将我族的锻灵魔纹尽数参透。

    看他随心炼制的这些灵宝,竟与我等之前所列不差分毫,更有几件灵宝已经超出了原本该有的威能!”

    另一个长相阴柔的魔头闻言颔首,随即言道:“原本以为这闲云子不过是徒有虚名,不想他在炼器一道竟然有此造诣,经此一事,本尊倒是不好寻机与他交手了。”

    “咯咯咯!常庚族老此言差矣,我魔族虽说欠下了偌大的人情,不过一码归一码,该有的称量还是要有的。

    人、妖二族都说我魔族不修肉身、不善近战,却不知烈魔一族乃是魂体兼修,今次正好以烈魔真身与他闲云观的武道之体一较高下!”

    见钰阙魔皇如此说,列魔族的屈常庚立时大喜,正要答话时,却忽见前往真魔秘境中交递灵材的那名老魔仓促折返,且其脸上更是一片惶急之色,只对钰阙拱了拱手,便往后殿秘库奔去。

    殿中诸魔见状面色大变,钰阙魔皇连忙问道:“子闾族老因何如此?莫不是闲云子那里出了变故?”

    名为子闾的老魔见钰阙魔皇出言相问,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一拍腰间,霎时便有数十件灵宝跳了出来,华光异彩瞬间弥漫了整座大殿。

    “这才过了多久!”

    “那闲云子当真是谪仙降尘不成!”

    对这几声惊呼置之不理,子闾老魔对钰阙魔皇揖手道:“今次算是知晓何为高人了!

    那闲云观反掌之间便有灵宝降世,且还泰半都是玄阶,似这等炼器手段莫说老朽平生仅见,就是遍翻上古典籍,怕也找不出几位精于器道的真魔老祖能与其相提并论!”

    “若依族老之言,那岂非大大的好事?却不知您老为何又如此惶急?”

    子闾老魔一拍大腿,重又想起了此行的目的,急声道:“陛下不知,那闲云子对炼器材料实在挑剔,等闲之物根本入不得眼!

    早前送去的诸般灵材只被他用了其中的一成,余者皆被弃在一旁,咱们又与他有言在先,不可中途断了供给,是以老朽才要到秘库中再选一批补上!”

    钰阙与众魔闻言一惊,他们早前连番算计,这才勾动了陈景云的炼器之心,若是因为己方断了供应而草草结束,那可真成了天大的笑话!

    “子闾族老速去,本皇这里自有安排!”

    眼见着子闾老魔闪身去了后殿,钰阙魔皇又将目光投向了殿中诸魔,沉声道:

    “机会难得,本皇今次就算拼着启用先祖所遗之秘境,也要再供闲云子一月之需,此事可惠及我魔族千年,还请各位族老勠力同心!”

    “陛下放心,我等定会竭尽所能!”

    就在众魔头商议着要不要把铺在地上的紫晶玉髓全都起出来的时候,真魔秘境中的陈景云却在哼唱着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小曲儿。

    哼唱之时也不闲着,一只手掐着天心灵决,另一只手则在不停地打出暗紫色魔纹,而后一金一紫两柄灵剑兀自成型,倏忽飞掠几下,大有穿空裂云之势!

    “轰隆隆!”

    秘境之中亦有劫雷滚动,眼睛已经眯成了月牙状的灵聪兽双翅一挥便蹿了上去,横冲直撞了几下,便又舔着嘴巴跃了下来,一副意犹未尽的恶心样子。

    陪在一旁的纪烟岚见灵宝已成,于是喜滋滋地将那柄金色灵剑收入指间,动作娴熟的一塌糊涂,看神情就好似当家主妇在摘取自己种植的瓜果一般。

    见到她的这个动作,一直通过魔族至宝窥伺秘境的赤乘子再一次心头滴血,“万载血河玄铁”何其难得?整个赤黎族也只有自上古流传下来的一块,今日却有一半落入了旁人手中。

    不过再一想到赤黎族自此将会多出一柄入了玄阶上品的“血河玄剑”,赤乘子便又觉得千值万值,心道一句:

    “东西再好,在自家手中也不过是一块废铁罢了,将来若以此剑斩杀人、妖二族修士,那才叫物尽其用!”

第一百六十六节 揠苗助长与各怀心思

    劫云层叠坠,武尊炼宝忙。

    一心想要揠苗助长的陈观主绝对是一名合格的帮工,一边享受着沉心炼器时带来的无穷乐趣,一边巧妙地往魔族灵宝中猛掺沙子。

    这是境界上的碾压,且还关乎炼器至理,便是与陈观主同等境界的造化境大能若是不修器道,也定然无法看出端倪,更遑论寻常魔族修士?

    纪烟岚自然早已知晓了陈景云的打算,只要一想到将来两家修士对战之际,魔族修士忽遭灵宝反噬的凄惨场面,她便再一次心花怒放,直恨不得那些被丢弃在一旁的锻器材料全都变成灵宝才好。

    分神多用的陈景云见纪烟岚又把目光转向了那堆被他弃用的灵材,脸上不由泛起笑意,传音道:

    “十成灵材能取其一已经不错了,一旦多了,那些魔头定会再难压制鬼蜮心思,你之前不也让我藏拙?因此只能低调行事。”

    恼怒地白了陈景云一眼,纪烟岚又把一件“五色织云兜”收入纳戒,而后回道:

    “少拿这话诓我,你若真的动了心思,想必有一万种方法可以将这些灵材据为己有,如今不过是因为境界高了,寻常之物已经看不入眼罢了。”

    “哈哈哈!知我者纪剑尊是也,不过这还只是其一,我总觉得隐在钰阙魔皇识海中的那道神魂有些古怪,需得在她亲自登台祭灵之时仔细瞧瞧,是以此时不易过多撩拨。”

    闲云观如今家大业大,身为当家主母的纪烟岚自然想为门人弟子多敛一些合用的灵宝,魔族举全族之力供应的炼器材料还不是天南的一隅之地可以比拟的,不过既然陈景云这样说了,她也只能作罢。

    十天,十五天,二十天,随着时间的流逝,陈景云所炼灵宝的品阶也在步步提升,到最后竟有重宝临世。

    守在魔渊殿中一众老魔如今已有疯狂之势,就连钰阙魔皇也再没有了之前的淡然,狠了狠心,终于开启了一座祖辈封存的隐秘宝库。

    神魔大祭犹在继续,不过分批前往通天祭坛的魔头们却都有些心不在焉,与虚无缥缈的真魔降灵比起来,众魔头更在意的还是能否在陈景云那里多得一件镇族重宝,实打实的好处就在眼前,谁不心动?

    这些日子诸位魔族大能纷纷抢着前往真魔秘境交递灵材,其间自然要与炼宝之人沟通一二,那闲云子也是个没主意的,竟对诸魔所请从不推脱,只要拿来的灵材合用,他就能将所求之宝炼制出来。

    到最后,就连战心澎湃的屈常庚都舔着个老脸前往秘境,只看他归来之后就绝口不提再与闲云子切磋之事,便知定是不虚此行。

    钰阙魔皇对此无可奈何,虽说百族归心、群魔拥戴,但是想让一众魔族大能都能做到先公后私,显然有些不切实际,不过倒也无妨,终归还是魔族受益。

    炼宝的最后几日,钰阙魔皇与一众魔头尽皆到场,却是钰阙魔皇亲自相求,想请陈景云为她炼制一件皇极重宝“西荒印”。

    陈景云初时不愿,此宝炼制起来极为繁琐且能勾连魔族皇道气运,虽不入至宝之列,但是放在钰阙手中,其威能却非寻常至宝可比。

    况且他也不愿数日功夫只炼一件灵宝,比起这件不出西荒且只能用来镇压魔皇族气运的重宝来,陈景云更愿意把功夫花在普通灵宝上。

    不过在一番利诱之下,陈景云最终还是屈服,喜滋滋地将原本嵌在魔渊殿中的紫晶玉髓收了一半,便开始参详起了钰阙魔皇提供的秘传金书。

    如此过了半日光景,已经参透了炼制之法的陈观主便就动起手来,双手指诀连掐之下,真魔秘境之中立时风起云涌,而后玉髓消融、煞金化雾,堆在不远处的万千灵材之中也有灵丝涌出,竟如倦鸟归巢一般,全往一处汇聚!

    钰阙与众魔初时不明所以,都在运转魔功稳固不停震颤的秘境,到后来却是大惊失色,只因那些堆积如山兼且宝光四射的灵材居然逐渐暗淡,竟被抽走了半数精华!

    肉疼归肉疼,但是一脸铁青的钰阙魔皇依旧压下了众魔头的躁动,又见纪烟岚已经面色不善地执剑在手,于是忙又换上一副笑脸。

    三日之后灵印凝形,霎时就有冲天宝气直冲秘境穹顶,一直心无旁骛的陈景云见状大喜,忙对钰阙魔皇喝道:“重宝初成,还不速速种下神魂烙印!”

    钰阙魔皇闻声醒悟,眉心处紫光一现,立时就有一道虚虚的身影投入宝印之中,宝印嗡鸣一声化作紫金之色,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难以言述的悦耳魔音。

    感受着从“西荒印”中传递出的亲昵与欢悦,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钰阙魔皇亦不由泪流满面,区区灵材的付出算得了什么?自今日起,她才真正称得上是魔族正统!

    眼见着秘境穹顶处显露出了一道天劫巨目,钰阙魔皇心念一动,“西荒印”就开始长鲸吸水一般地收摄起了原本散于四方的皇族气运。

    秘境的壁障并不能阻挡气运丝绦,只过了数息功夫,印玺之上就已经浮现出了一头神异紫凤,紫凤唳鸣一声仰天扬翅,竟使劫雷不能相加!

    眼见着天劫之眼颓然隐去,众魔无不抚掌大笑,笑罢齐齐行礼,恭祝钰阙魔皇得了皇道重宝,自此天命所归,魔族大兴指日可待!

    接受了一众魔族大能的贺喜之后,同样胸意高涨的钰阙魔皇小心地收起“西荒印”,而后向陈景云躬身一礼,这才叹服道:

    “晚辈此前也曾熟读皇族秘传金书,却从未想过竟有炼器大能可以借助万千灵材精华速成此宝,如此另辟蹊径之法当真旷古绝今!钰阙服了!”

    见钰阙魔皇又以晚辈自居,陈景云含笑摆手,言道:“皇极重宝岂是那么好炼制的?若是没有这海量的灵材精华相助,即便凝形,怕也需要数百年的孕养才能发挥其应有的威能。

    贫道今日取巧行之,虽说结果尚可,但是到底还是毁去了不少天材地宝,还请魔皇与诸位道友莫怪。”

    “武尊前辈这是说的什么话?前辈今日之恩,本皇与诸位族老铭感五内,日后闲云观若与北荒各宗起了争端,我魔族上下必会鼎力相助!”

    听出了钰阙魔皇话里的机锋,陈观主心中冷笑连连,驱虎吞狼之策不是谁都能用的,魔族想要从中渔利怕还不够本钱,到时候说不得就要崩掉满嘴牙!

    心中如此想着,口中却道:“我天南与北荒虽然不睦,但还没到兵戎相见的地步,既然魔皇也说承了贫道的人情,它日席卷修仙界时,还请对乙阙门手下留情。”

    “咯咯咯......!前辈说笑了,魔族素来只求自保,从无扩展野心。”

    “哈哈哈!甚好、甚好!如此我闲云观就不虞引火烧身了。”

    笑声不断,恭维不绝,众魔头与陈、纪二人各怀心思地相请出了真魔秘境,只留下子闾老魔一脸惋惜地收敛着那些灵光暗淡的锻器材料。

    “唉!魔族今次虽说得了诸般灵宝,但是耗费之巨也是万年未有,至于这些灵材,还是尽量退还回去吧,否则那些未得灵宝的部族还不闹翻了天?”

    子闾老魔如此想着,眼中不由露出笑意,这老魔今次不声不响地占了不少便宜,自然心情欢愉。

    魔渊殿中再一次觥筹交错,酒过三巡之后,众魔头全都有意无意地拿眼瞄向纪烟岚指间的纳戒,直到钰阙魔皇冰冷的警告之声传入识海,群魔这才警醒。

    陈景云与纪烟岚故作不知,有了这么多的灵宝充作诱饵,就不信没有几条大鱼上钩,如此也能让接下来的游历不再乏味。

    ......

    翌日清晨,金钟玉磬之声悠然响起,整个真魔城都被笼罩在了传自上古的梵音之中,神魔大祭将要完结,今日就该轮到钰阙魔皇亲身祭灵。

    通天祭坛隐于云端,通盘百丈不知由何物铸成,中央处那座真魔圣像高约十丈,竟是一副执剑捻须、足踏赤龙紫凤的慈目道人模样。

    虽然对上古真魔的样貌大感讶异,但却不妨碍陈景云以造化道念对其细细扫量,怎奈一番探查之下,发现这尊圣像除了材质特别之外,也只有眉心正中隐有灵光流转。

    稍加思量,陈景云立时有了明悟,心道:“观那灵光流转之处,竟与《黄庭经》中所载的泥丸宫隐约重合,此魔生前修此玄功,难怪可以真灵不泯泽培后世。”

    虽然有此猜测,但是陈景云依旧下足了功夫,拉着纪烟岚远远地站在祭坛边缘,一边收敛周身气机,一边把灵台玄光散在整个识海,更以造化之力封门落锁,不叫泥丸宫显露丝毫异动。

    非是畏惧这个劳什子的上古真魔,而是咱们观主大人更加愿意躲在一旁观望,如果没有天大的好处,他才不想招惹麻烦。

    纪烟岚见他一脸郑重之意,便也跟着收敛气机,之后便饶有兴致地看向了一身盛装,正在款步登台的钰阙魔皇。

    祭坛之上一片肃穆,钰阙魔皇三步一礼,九步一叩,口中反复吟诵着一段极为拗口的祷词,待行至圣像脚下时,又自眉心处逼出一滴蕴着神魂烙印的紫色精血,并将之滴入了身前的玉鼎。

    怎奈精血入到鼎中之后并无丝毫异象显现,一时引得赤乘子等一众魔头尽皆叹息。

    不过钰阙魔皇似乎早知会是如此,眼中丝毫不见气馁之意,而是运转道念神魂,向着圣像眉心处冲击而去。

第一百六十七节 法眼无差

    书接上文,却说钰阙魔皇运转道念神魂沟通圣像,一番施为之下,祭坛上立时浮起了隐晦的魔纹,其余一十八位魔族大能目光灼灼,都想看看钰阙是否真能唤来圣魔真灵。

    陈景云自然不会闲着,天心造化道念监察在侧,借着一丝冥冥之力冷眼旁观,想要看看钰阙识海中的那道异魂会否在祭灵之时苏醒。

    此时的钰阙魔皇看似波澜不惊,实则却有着万般的期许,如今她有“西荒印”在手,若是再能请动圣魔降灵,那便是真正的天命所归,在场诸魔也必会死心塌地。

    时间倏然流转,不觉已是星月漫天,在场诸魔各自叹息,有悲观者不由面现凄然之色,认为真魔圣主已经放弃了后辈子孙,不然因何千年未曾降灵?

    “唉——”

    随着识海深处传来的一声悠然长叹,钰阙魔皇眼底立时透出一抹极为隐晦的喜色,忙在识海中轻声唤道:“衍圣世尊,是您老醒了么?”

    “哼!你这丫头,我若再不苏醒,恐怕好不容易恢复的一点本源魂力就要被你抽调一空了。”

    闻听这句责怪,钰阙魔皇连忙出言认错,而后略带焦急地道:“世尊,钰阙自认血脉纯正、心意也诚,却为何依旧无法与圣祖真灵有所感应?”

    那道异魂既然苏醒,自然能够察知陈景云与纪烟岚的存在,闻言并未回答钰阙的问话,而是反问道:“神魔大祭素来庄严,今次因何会有人族修士在场?”

    “世尊勿怪,那闲云子与纪烟岚......”

    听完了钰阙魔皇的简单解说,那道异魂沉默片刻,而后言道:“此人修为之高,恐怕不下于天机阁的那个老匹夫,他既然能为魔族炼宝,定然已与修仙界生出嫌隙,想来是要借我魔族之手牵制北荒,否则以这样的人物,又岂会中了你等如此粗陋的算计?”

    “世尊所言甚是,晚辈亦是心知肚明,左右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其中自然不会有什么真心。”

    “嗯,你能这样想自是再好不过。”

    “现在不是探讨此事的良机,还请世尊想想办法,总要让我引来圣祖真灵才好!”

    就在那道异魂乍一苏醒之际,陈景云就已经敏锐地察知了钰阙魔皇的气机变化,特别是她眉心三寸方圆处,居然有了一丝造化境修士才有的道韵波动。

    “看来之前的猜测果然没错,钰阙识海中的那道魔魂已然窥得了一些造化至理,不过终究不曾圆满,不然也不会觊觎钰阙魔皇身负的皇道气运。”

    有了这样的明悟,陈景云看向钰阙魔皇的眼神里不禁多了一丝怜悯之意,不过此女心思颇深,估计也想火中取栗,至于将来结局如何,就只能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回头看向纪烟岚,见她犹在聚精会神地盯着那尊圣像,陈景云不由目露笑意,传音道:“看来今日不会有古魔真灵降世了,就算生出异象,也定然是个假的。”

    “为何会是这样?我观圣像额头处似有道韵显化,难道不是上古真魔有了感应嘛?”心知定是陈景云看破了什么玄机,纪烟岚连忙追问缘由。

    “哈哈!不然怎么说是个假的呢,钰阙识海中的那道魔魂本就没安好心,估计是想吞噬她的皇道气运,最终托体重生,如若真有上古真魔降灵,想必不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听了陈景云的解说,纪烟岚心下了然,据传眼前这尊圣像乃是魔皇一脉的先祖,老祖宗一旦降灵,自然不会容许后世血脉遭受吞噬。

    此时再看圣像脚下,得了异魂指点的钰阙魔皇正将偌大的“西荒印”托在手中,秘法催动之下,丝丝缕缕的皇道气运正往她的头顶汇聚,不片刻便已凝成了一颗紫金色光珠,金珠缓缓升起,径自悬在了圣像头顶。

    蕴光厚重、莹然四照,寻常道念根本无法相加其上,不过在陈景云的天心法眼之下,却能看见那颗气运金珠之中分明盘坐着一道虚影。

    场外诸魔不解钰阙魔皇之意,见金珠悬停不动,不由开始窃窃私语起来,都是活过了长久岁月的魔头,自然已经参加过许多次的魔神大祭,但却看不懂钰阙今日的路数。

    一众魔头不解钰阙之意,陈景云却是心知肚明,眼见着气运金珠中的那道虚影连掐了八十一道指诀,他就更加笃定自己之前的猜测,并且知道好戏就要开锣。

    就在此时,口中念念有词的钰阙魔皇双目之中忽地神光大盛,将手一指,那颗原本悬停不动的气运金珠蕴光一涨,而后倏然没入了圣像的眉心!

    “嗡——!”的一声,一道紫金色光柱在圣像头顶冲天而起,顷刻间刺破层云直入霄汉,紧接着就有一道苍凉雄浑的气机被接引了下来!

    “原来皇道气运可以冲破天障接引圣魔真灵!”

    “陛下不愧是我魔族中兴之主!”

    眼见着十丈高的真魔圣像中透出了银色的光辉,回过神来的一众魔头连忙急步上前跪伏于地,竟没有一个敢心存怀疑。

    “当代魔皇钰阙恭迎圣祖!”

    “吾等恭迎圣魔降灵!”

    圣像眼中神光如电,不过在扫过钰阙魔皇时却变得温和了许多,其余诸魔感受着那道目光之中蕴含着的凛冽魔威,不由把头伏的更低。

    陈景云心中冷笑连连,脸上却全是震惊之色,纪烟岚见他如此自然有样学样,也做出一副被惊呆了的模样。

    “本尊于虚无之中沉睡千年,今次倒是多亏了你这丫头才能苏醒,合该赐下机缘,至于那两个人族小辈,此地不是你们可以逗留的,还不退下!”

    听了这一句苍老的魔音,一众魔头无不喜形于色,又见陈景云与纪烟岚瞬间就被银辉弹到了数里开外,看样子竟还遭到了重创,众魔头又不禁心生感慨——如若圣魔真灵可以移驾北荒,堂堂魔族又何至于被人族压制万年!

    想想也是,需知陈景云可是能与北荒第一人一战而平的人物,但是即便这样的修为,在圣魔真灵面前依旧如此不堪一击,要是真能移驾时,定然能助魔族威凌天下。

    诸魔之中只有钰阙魔皇目露玩味之意,她与那道异魂自导自演了此刻的场面,方才的一击到底威力如何她自然知晓。

    原本只是打算将陈景云与纪烟岚排斥在祭台之外,却不想他二人竟是如此配合,居然借机溜了。

    “不过这样也好,那闲云子一看就是心思缜密之辈,没有他从旁窥视,自己这出戏还能唱的更精彩些。”

    心中如此想着,钰阙魔皇便将整座祭台全都笼在了“西荒印”撑起的禁光之下,有了皇道气运的护持,外界再不能探查祭台分毫。

    ......

    十里之外,陈景云与纪烟岚降在了一座高楼上,看了看祭坛上空显化出的那道似是接天连地的巨大魔影,再扫量一下尽皆跪地膜拜的魔族修士,两人不由相视而笑。

    魔族拥有这样一位能折腾、且还自身难保的魔皇,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又想到自己方才在“圣魔真灵”的一击之下受了伤,两人眼中的笑意不禁又浓了一些。

    “多好的机会呀,就不信那些老魔头们还能按捺得住。”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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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0417/ 第一时间欣赏道人赋最新章节! 作者:莫藏拙所写的《道人赋》为转载作品,道人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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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人赋介绍:
闲看云卷云舒处,蓬乡别叙离歌。仙关辗转道曲折。本心终未改,抵首任蹉跎。而今愿作浮生曲,叹得尘世南柯。醉拈一指笑灯蛾。只为夙愿尔,飞火又如何?道人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道人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道人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