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节 疲于奔命
阴风鼓荡、鬼哭神嚎,整座金霞山好似人间炼狱! 得了警讯的玄成子匆匆赶至,眼见着门人弟子尸横遍野,不由得目恣欲裂,周身煞气疯狂涌动,直搅得风云激荡、天地变色! 大袖一挥,将重伤不起的杀千幻与另外八名修士摄到遁云之上,而后在牙缝中挤出了一句:“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杀千幻双目赤红,吞服了一把灵药之后,顾不得炼化调息,“噗通!”一下跪倒云头,嘶声道: “回禀师尊,宗门之中出了奸细!大化天魔道炼裳魔君提前得到消息,竟在此地暗算我等!” 闻听此言,玄成子面色一凝,抬手将杀千幻拂了起来,森声道:“竟是曲炼裳亲至了么?千幻,此事事关重大,你需细细说来!” 杀千幻免力压服体内暴走的灵气,忙将方才之事从头到尾详述了一遍。 就在他师徒二人说话的时候,又有十数道遁光电射而来,却是万妙仙宫的冥尘道人携着宗门高手匆匆而至。 众人乍见谷中惨状,尽皆面色惨白,不知道是什么人敢冒此天下之大不韪,居然袭杀了这么多紫极魔宗修士。 听完了杀千幻的讲述,玄成子又问了另外八名修士一些细节,这才信了,口中喃喃道: “当年一战,大化天魔道山门被毁、余孽四散,不想曲炼裳受了那样的伤势,竟然还能苟延残喘至今日。” “弟子无能!竟至折损了九十七位同门,请师尊降罪!” 看着再次跪倒在自己脚下请罪的杀千幻,玄成子眼中不由透出后怕之色,暗自庆幸弟子能在大能境修士手上逃得性命。 “说什么傻话,此一战只有功劳哪有过错?若不是你率着一众同门舍生忘死,最终传出警讯,宗门今次必会中了曲炼裳的奸计! 若是我与你师伯师叔一怒之下打上天南,无论胜负如何,结果都将是宗门实力大减、大化天魔道余孽坐收渔利!” 杀千幻自然知道自己今次立了大功,方才之言不过是为了把功劳坐实罢了,惨然看向脚下的山谷,见冥尘道人正将一具身材丰盈的女修遗骸自碎石堆中小心摄出,不由喟叹连连。 少顷,冥尘道人与门下弟子将谷中遗骸收敛完毕,反复细数也不过四十余具,远不是杀千幻所说的身陨九十七人。 心知其余的那些人定是战至最后自爆了金丹与元婴,场中诸人无不心下戚然。 见到玄成子负手不语,似乎是在追忆往事,冥尘道人忙向杀千幻传音,让他出言询问对策,紫极魔宗今次原本是要算计前来北荒报复的天南修士,却不想居然成了这样一个局面。 杀千幻也知此时耽搁不得,轻咳一声道:“师尊,妖妇不知道从哪里得了一个名为‘血河大磨’的重宝,那灵宝善能遮掩天机,此时也不知道隐在何处,有此强敌环伺,咱们是否还要继续之前对天南的谋划?” 玄成子闻言一声长叹,言道:“此一役九十七名弟子身死道消、魂灯熄灭,想必门中已经起了轩然大波,此时不宜节外生枝,我也需得尽快折返宗门商议对策。 冥尘师侄,速速传讯其余分宗,命他们多布法阵、紧守山门,闲云观若是真的遣人前来,见了这般阵势,偷袭无望之下,定然不敢强攻。” 冥尘道人闻言躬身应诺,正要遁身而走时,却忽听杀千幻大叫了一声:“不好!神鸠宗有警!” 众人看向他时,却见一直挂在杀千幻胸口处的那块暗青色玉牌已经绽起了赤红色光芒! 而玄成子闻声则是大惊,一把扯下杀千幻胸前的玉牌,说了句:“尔等速回紫云岭!”之后便身化遁光,往神鸠魔宗方向去了。 书中代言,原来杀千幻所携的那块暗青色玉牌居然大有来头,乃是以万年玉母炼制而成,名为“子母传心玉”,此宝一分为六,无论相隔千里万里,子玉动时,母玉立知。 再说开阳山神鸠魔宗这边,当玄成子携着漫天的煞气驰援而至时,所见情形险些将他气的背过气去,此时神鸠魔宗的山门已然被破,十数名高阶修士死于非命,其中竟还包括神鸠魔宗宗主樊无期。 一名颇为精明的魔宗修士一见玄成子到来,连忙拖着重伤的身体拜倒尘埃,不等问话,便当先说道: “师叔祖!方才有一阴邪老妪悍然犯我山门,此人修为极高,我等因为要引天南之敌入瓮,又不曾开启守山大阵。 一时不备之下,竟然被她以一件血色大磨眨眼之间袭杀了包括宗主在内的十三位同门!此人杀人之后并不停留,又往那个方向去了。” “妖妇欺人太甚!真真气煞我也——!” 玄成子咆哮一声,见到那名门人所指的正是莫归山合欢宗方向,不由心中一凛,吩咐一句“尔等速开守山大阵!”之后便又遁身而走。 岂料还未等他抵达莫归山,被他抓在手中的“子母传心玉”中竟然绽起了黄色光芒,而这黄色光芒所代表的却并非合欢宗,而是地处天元岭的化意阁。 “该死!妖妇实在狡诈!” 大骂了一句之后,玄成子知道自己这是中了曲炼裳的声东击西之计,遁光一转便又急奔天元岭方向,心中只盼着身在化意阁的魔宗修士能够多挺一会儿。 只可惜呀,玄成子的遁速虽快,但是当他抵达天元岭时,化意阁却已经步了神鸠魔宫的后尘,七名元婴境修士被灭杀当场,被余波震伤者无数,好在化意阁阁主祁九难侥幸逃过了一劫。 心知曲炼裳一旦动手就不会轻易停下,这一次玄成子也不去问惊魂未定的祁九难敌人的去向,命其守好山门之后,便直奔梅花岭掩月庵而去,暗中期望着自己这一次能够赌对! 怎奈玄成子今日的运气似乎极差,就在他所化的遁光降临掩月庵时,“子母传心玉”中却忽地绿芒狂绽,而这绿色光芒所代表的正是他之前中途放弃的合欢宗。 强自压下了已经涌到了嗓子眼儿的一口老血,玄成子以道念吩咐掩月庵中的魔宗弟子全力开启守山法阵,之后他也不再去往合欢宗驰援,而是身形一转,直奔了幽泉山鬼灵门,这一次他是打定了主意,要来个守株待兔! 幽泉山中常寂寂,阴风徐徐,枯骨满地,玄成子收敛气机隐在地底,只待曲炼裳现身,他便可以施展生平最强一击。 怎奈在地下等了足有半个时辰,非但曲炼裳不曾现身,他手中的“子母传心玉”也依旧不曾变换颜色。
第一百三十九节 气到吐血
书接上文。 话说紫极魔宗五位大能境修士之一的玄成子,在幽泉山地底埋伏了许久,但却丝毫没有察知曲炼裳的气机,心中烦闷之余又觉一阵喉咙发甜。 如此又过了盏茶功夫,玄成子眼见着手里的“子母传心玉”依旧没有变换颜色,不由得心生疑窦,暗道一句:“莫非那曲炼裳已经看破了自己的打算,就此收手了不成?” 想到自己今日一直在被敌人左右,玄成子哪里还敢继续在地底空等,忙以道念传讯犹在张网以待的鬼灵宗内众修士,命他们速开守山大阵,全力防守! 至于玄成子自己,则是强忍着胸中的燥意,破土而出之后便直奔了合欢宗山门。 惨呐! 莫归山中一片死寂,原本生机勃勃的六座灵峰已然倾倒了五座,唯独余下中央主峰犹自孤零零地立在那里。 而那些平素最爱招蜂引蝶、惯行淫邪之事的合欢宗修士早已尽成尸身。 见到如此惨状,玄成子心中忽地生出一股悔意,如果他能提早赶至此处,拿不拿得下曲炼裳还在其次,至少合欢宗不会落得个宗门禁毁的下场。 再或者他在早前赶至神鸠魔宗时,若不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而是及时利用开阳山中的传讯法阵向其余几个分宗示警,那么化意阁与合欢宗想必也能幸免于难。 玄成子向来心高,放眼天下三族,除了天机子与陈景云等少数几人以外,余者都不被他瞧在眼里。 不想今日竟然在“曲炼裳”手中栽了如此大的一个跟头,这却如何不叫他羞愤欲死? 神情麻木的玄成子此刻周身已无暴戾之气,道念扫过时,发现躺倒在一根梁柱上的合欢宗宗主冯卿卿似乎并未死透,于是将指一点,便把一缕本源之力打入了这位艳名广传的尤物识海。 片刻之后,冯卿卿悠悠转醒,待发现一旁的玄成子正在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后,也顾不得去整理破损的衣物,连忙一骨碌起身,而后跪伏于地,饮泣道: “谢过师叔救命之恩!合欢宗今次遭逢大难,还请师叔为卿卿做主!” “不必谢我,你此时元婴碎裂,兼且肉身生机已绝,伤势之重便是莲隐宗文琛亲至恐也无能为力,我的一缕本源之力也只能为你续命半个时辰。” 冯卿卿闻言如遭雷击,呆愣片刻之后,尖叫一声匍匐向前,一把抱住玄成子的大腿,哀嚎道: “师叔——师叔救我!师叔乃是当世大能,若肯损些修为定能救我性命!” “起来吧,你的伤势太重已然回天乏术,那妖妇既然留你性命,想必是要借你之口向我传话,说吧,曲炼裳到底留了什么话?” 听了玄成子冰冷的问话,冯卿卿那张我见犹怜的俏脸立时变成了青灰之色,不过依旧不肯死心,而是继续求告道: “师叔!您与我姑母当年交情匪浅,若非姑母早亡,如今早该与您结成道侣!还请姑父看在姑母面上救救侄女!” 听到冯卿卿提及故去的冯夕,玄成子冰冷的眼中终于露出一抹不忍之色,叹道: “实话对你说了吧,你的伤势并非不能痊愈,但却最少需要大能境修士两成以上的本源之力,此时强敌窥伺,我若出手救你岂非自损实力?” 素来实话最能伤人,冯卿卿此刻终于目露绝望之色,魔道修士向来薄情寡义、自私自利,想让玄成子自损两成修为施救,无异于痴人说梦! 挥手在碎石堆中摄出了被曲炼裳丢弃的储物袋,冯卿卿神情木讷地站起身来,将一件宫装披在身上,而后又以术法清洁了头面,并将发髻高高盘起。 待到一切收拾妥当,一身素洁的冯卿卿四下里俯视着已成焦土的山门,眼中泪珠连连,嘴里喃喃自语,似是在与那些尚未远去的游魂低语。 如此又过了盏茶功夫,冯卿卿忽觉支撑着自己元婴不散的那股力量已经在渐渐减弱,这才回过身来,俏生生地言道: “罗玄,那曲炼裳虽然阴损狠毒,但是有一句话却没有说错,紫极魔宗从上到下尽是龌龊自私之辈,我今日死便死了,却会在黄泉路上静候尔等的到来!” 虽然被冯卿卿直呼姓名,玄成子却并不动气,再次喟叹一声,言道:“说吧,曲炼裳到底留下了什么话,莫要逼我动用摄魂手段。” “咯咯!师叔莫要气恼,我可不想临死之前还要受尽折磨,且容我好好想想,对了!曲炼裳确实有话留下,她让晚辈好好问问您—— ‘你玄成子不是一向自诩算无遗策吗?今次被本神君牵着鼻子走了一遭,这般任人摆布的滋味到底如何?’ 哈哈哈哈!就是这些了!说实话,这个答案卿卿也想知道呢,还请师叔解惑......” 冯卿卿一句话还未说完,眼中忽地失了光彩,妖娆婀娜的身子一软,整个人扑倒在了尘埃里,眼见着已是香消玉殒了。 玄成子闻得冯卿卿所传之言,一直压在胸口处的燥意立时再难抑制,脸色由青转白再由白转红,而后“噗——!”地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也跟着晃了几晃。 不过好在随着这口郁血的喷出,胸中已经不再憋闷,虽然损了些许的修为,但是只需闭关数载自可痊愈。 挥袖将冯卿卿的尸身掩于山石之下,玄成子长叹一声,心中暗道:“大化天魔道一直就是宗门的心腹大患,此次曲炼裳既然现身寻仇,想必不会轻易罢手。 为今之计,也只能传讯宗门,请宗主再派两名大能境修士前来坐镇东陆,才能将其惊退。” 如此想着,玄成子便要动身前往紫云岭,岂料就在此时,他的神魂之中竟然生出了莫大的警兆! 这一下可把玄成子惊的不轻,心知自己再次糟了曲炼裳的算计,道念狂扫之下,果见头顶罡云露了个窟窿,内中正有一具蕴着至阴至邪之力的血色大磨向他立身之处砸来! “妖妇欺人太甚——!” 玄成子被气的须发皆张,心念一动,天灵处便已跳出了那件成名灵宝“天魔散魂幛”! 散魂幛迎风一展,内中兀自探出一颗狰狞鬼首,鬼首摇晃几下便有千丈大小,望空嘶吼一声,对着血色大磨便悍然迎了上去!
第一百四十节 兴师问罪
轰隆隆阴雷炸响,惨淡淡日月无光!莫归山中凄风四荡,仅有的一座主峰竟也无声坍塌! 眼见着鬼首不敌血色大磨,只几个对冲便已暗淡了不少,玄成子脸上的狠戾之色不由再浓几分。 抬指向着天魔散魂幛一点,便见那散魂幛猛颤几下,居然将众多合欢宗修士尸身之中尚未消散的血气尽数拘来! “好一位北荒大能!好一个魔道正统!我大化天魔道即便再是狠毒,可也绝不会拿着自家修士的尸身做法,玄成子——你果然是狼心狗肺!” 玄成子闻言默不作声,指头连点之下,就连方才被他埋入土中的冯卿卿尸身也没有幸免,全身精血尽数投入天魔散魂幛中。 得了这等狠毒魔功的加持,天魔散魂幛立时血光大盛,旋即就有九只鬼首相继而出,缠着血色大磨便是一通撕咬! 这还没完,那散魂幛得了诸多修士精血的滋养之后,所蕴威能竟然节节拔高,几个呼吸间就已临近至宝之境,更将丝丝缕缕的至纯灵力反馈到了主人身上。 如此又自缠斗了盏茶功夫,血色大磨已经渐露颓势,玄成子的气机也已经暴涨到了极限,呼啸一声冲天而起,显见着是要去寻找隐在暗处的曲炼裳。 “哼!不想你这老儿竟然也有决死之心,本神君今日暂且放你一马,日后再相遇时,定叫你身死道消!” 随着一声恨恨之言,半空中的血色大磨宝光一震,随即猛然缩小,只左右冲突了几下,就脱出了十只鬼首的围困,再一荡时,已是渺渺无踪迹。 玄成子以道念追索,见天上地下果然再无对手的气机,这才运转法诀,收了犹在迎风招展的“天魔散魂幛”。 待见到漫山遍野的魔修遗体皆已成了干尸,冷笑一声,人便身化遁光径往紫云岭去了,看样子,居然丝毫也不觉得自己方才所行之事有什么不妥。 ...... 相距莫归山一千八百里的一座孤峰之上,聂婉娘兀自地显露身形,见舜易正斜倚在一块大青石上目色古怪地看着自己,于是款步上前含笑见礼。 “有劳师伯费心了,只可惜弟子这具分身到底不如本体,又因为要耗费心神转化阴属灵力,只能凭空再降两成实力,否则又岂会让那玄成子全身而退。” 舜易闻言气结,哼道:“臭丫头!既然想要留下那个魔道小儿,为何又要阻我出手?咱们只需事后仔细一些,难道还会留下什么破绽不成?” “师伯勿恼,所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天机子于推衍一道素来神鬼莫测,若是大能陨落之时引得天地震荡,难保不会被他伺机看出端倪。 何况您老人家可是咱们闲云观的中流砥柱,区区魔道宵小那里值得您亲自出手?” 舜易最喜小辈们的奉承,闻言哈哈大笑,笑罢才道:“臭丫头莫要捧我,你今次的手段师伯我是见识到了,闲云观由你掌舵,将来想不傲立三族都难!” “师伯谬赞了,区区小计何足道哉,今次祸水东引之下灭杀了北荒魔门百多名精英高手,想必够他紫极魔宗焦头烂额一阵子了。 咯咯......!待我折返宗门之后,便请师娘前往中州兴师问罪,到时候只需将那名被柴二叔他们生擒的魔宗修士一同带去,想必多少还能得些好处。” 一席话听的舜易是瞠目结舌,看着聂婉娘说这话时眉开眼笑的娇俏模样,舜易无论如何也没法将此时的聂婉娘与方才灭人宗门时的那位狠绝人物联系在一起。 又在孤峰之上谈笑一阵,待舜易感觉到千里之外又多出了两名大能境修士的气机之后,两人这才遁身入了头顶罡云,径往天南去了。 ...... 北荒东陆此时已经乱成了一锅粥,紫极魔宗玄成子亲自坐镇紫云岭,另外两名玄字辈大能带着两队精锐修士四处扫荡! 两队人马所到之处煞气横空,直把各个宗门吓的纷纷降下守山禁制,任由已经红了眼的魔宗修士入内搜查。 大能一怒天地变色,更何况还是三位魔道大能同时暴怒!即便头脑活泛之人大致猜到了大概缘由,但是也都三缄其口。 直到紫极魔宗的“魔道绝杀令”传檄四方,各宗这才知晓了今次竟然是失踪已久的炼裳魔君亲自出手,非但神鸠、化意两大魔宗被攻破,莫归山的合欢宗更是一门死绝! “嘶——!好狠辣的手段!不想堂堂大能境修士居然不顾身份直接出手!” “此事倒也不怪炼裳魔君,大化天魔道当年何等兴盛,只因不尊紫极魔宗的号令,便落得个宗门倾覆的下场,如今炼裳魔君伤愈归来,自然要为徒子徒孙们报仇雪恨!” “唉——!真是多事之秋呀,只盼着紫极魔宗不要牵连太广,否则我东陆各宗将再无宁日......” 类似这样的对话,这几日一直在私底下流传,不过诸多宗门不知道的是,今次并非只有北荒东陆的几个魔宗遭劫,就连北荒魔道之首的紫极魔宗竟也一次折损了百多名精英。 这样的内情自然瞒不过其它四大宗门的耳目,四宗高层震惊之余,也都纷纷派出修士四处击杀大化天魔道余孽,毕竟五大宗门在明面上还需共同进退。 “曲炼裳”此次的悍然出手,就像是投入到水中的一块石头,虽然没有溢出多少水花,但也足以荡起满池的涟漪。 至此,北荒东陆乱象已成,再经过有心人在暗中推波助澜,原本只是搜寻曲炼裳及其党羽的一场纷乱,没过几日就已经变得不可收拾,其中多有借机吞并资源亦或栽赃陷害、铲除异己之事。 ...... 溪池清冷水声长,伏牛山中景致依然。 当聂婉娘将自己此番北去寻仇的细节讲给一众闲云观核心人物听后,诸人无不连声喝彩,程石则是连连后怕,讪讪言道: “幸亏今次是大师姐去了,若是换成我去,即便能够脱身,怕也要折损不少门中好手。” 待到聂婉娘说要请动纪烟岚亲往中州向紫极魔宗讨要说法时,殿中诸人哄堂大笑,个个主动请缨,都想亲自去看一看紫极魔宗修士的精彩嘴脸! 对于聂婉娘所请,纪烟岚自是欣然应下,兴致勃勃地带着一众好事之人便往北荒去了,竟是一刻也不愿多等。 自从进阶大能境后,咱们这位纪剑尊同样手痒难耐,卫九幽是她祖辈、聂婉娘是她晚辈,这两人纪烟岚自是无法动手,而陈景云与舜易这两个活靶子她又早打腻了,今次正好借着机会换换口味。 卫九幽静极思动,又心忧众人的安危,便也跟着去了,她的肉身乃是万载龙栖木所化,只需化成木形藏身纪烟岚识海,旁人便绝难发现。
第一百四十一节 对月追思人几许
剑锋冲云霄,法禁断春秋,阴阳五行齐运转,灵气聚无休。 这一日太昊西坠,万物染红,正是仙禽歇翅走兽归洞之时,诸多剑煌山修士忙碌了一天,交卸了手里的差事之后便都呼朋唤友,要去寻一处景致绝佳的所在,或品酒论道亦或吞云吐雾一番。 朱刚与公羊野刚在宗门外事堂处兑换了不少好东西,此时可谓腰包鼓鼓,于是便也邀上在玉符宗时的几个老兄弟,五六个人来在一处崖壁之上,天南地北地胡吹起来。 酒至半酣时,朱刚自腰间的储物袋中掏出了大把的灵烟,公羊野等人见状大喜,纷纷出手抢夺,其间因为分配不均还互相对骂了几句。 长长地吐了一口烟雾,朱刚只觉心神皆松,懒洋洋地对几人道: “一晃匆匆数十载,不想咱们兄弟非但没有人中途陨落,竟还尽数到了结丹境界,为兄这几日心血来潮,不日就要闭关破境,嘿嘿!你们几个就等着送礼吧。” 公羊野等人闻言大喜,把胸脯拍的“砰砰”直响,纷纷表示待到朱刚踏足元婴境时,他们即便砸锅卖铁也要替师兄兑来一件合用的灵宝。 “哈哈!老子就是这么一说,哪个叫你们砸锅卖铁了?到时候多备一些灵酒,哥儿几个大醉一场便是,至于灵宝嘛,门中自然会给,何况我师父那里也早有准备! 对了,今日师父特意给了提醒,说是东陆那边已成乱局,命咱们轻易不要踏足,即便是已经领了任务,也需小心谨慎结伴而行。” “师兄放心,兄弟们全都心里有数,咱们好不容易踏上了这条通天大道,自然要小心谨慎,谁也不想辜负了这场机缘!”公羊野语带感慨地回道。 其余几人也都是一脸的认同之色,当年在玉符宗时,众人可说是整日里浑浑噩噩,只把心思用在那几块有数的灵石之上,眼睛所见的不过是一片井口大的天空。 而现如今,几人皆已成就金丹,所修功法更是经过陈景云亲自改良的,绝不是早前的那半部《玉符真经》可比,而且凭着乙阙门的财大气粗,又岂会少了门人弟子的修行之物? 如此感叹良久,见到几个老兄弟眼中都有追忆之色,朱刚遥望着初升的圆月喃喃自语道: “光阴随逝,星河亘古,也不知道咱们那位‘云兄弟’如今是何境界,想必定是更上层楼了吧……” 悬剑峰大殿之中,温易安正与凌度等人讨论北荒东陆之事。 三十七位元婴境修士分坐两侧,众人或气机内敛,或目光如剑,或低头沉思,或眉头紧锁,虽然神情不一,但却都在仔细聆听宗主与几位主事长老的谈话。 “事情大致就是这样,归一、碧云两宗虽说实力平平,但在培植灵物、制作仙衣饰品一道却有可取之处,至于接纳与否,还请宗主定夺。” 听完了木长风的禀报,温易安思虑一阵,之后言道:“紫极魔宗素来霸道,今次东陆之中也不知道有多少小宗门受了池鱼之殃。 也罢,归一、碧云即然没有恶行,又与苍山福地相隔不远,若是真心依附,将之接纳亦无妨,咱们乙阙门也正好借此机会把势力扩充一番。” 坐在温易安左手处第一位的阮青竹目露精光,笑道:“宗主所言甚是,咱们乙阙门养精蓄锐二十载,此番正好借着浑水摸上几条大鱼,不若就将此事交给老婆子如何?” “阮长老出手自是再好不过,不过此番既然要立起招揽大旗,那咱们便需做足了场面。 段长老,就请你与阮长老各自带着五位门中长老外加三百结丹境修士,分别前往归一、碧云二宗如何?” 段星河闻言大喜,连忙应承下来,见阮青竹气哼哼地白了自己一眼,又连忙拱手作揖,言说自己绝计不敢与阮长老抢功。 见此情形,殿中诸人尽皆莞尔,乙阙门中就是如此,一切都以贡献多寡说话,虽说诸位元婴境长老没人缺少那些寻常的灵石、灵药,但是想要借着纯阳五行大阵锻炼元神时,却需要足够的宗门贡献。 而且宗门秘库里存放着的那十几件玄阶灵宝可不是假的,威能远在众人进阶元婴境时宗门所赐的灵宝之上,武尊亲自锻造,任谁见了都要眼红! “宗主,咱们乙阙门既然已经决定要去浑水摸鱼,外事堂这边是否需要派人前去联络更多的中小宗门?” “不必,咱们这边只需先把样子做足即可,剩下的就是冷眼旁观,有了归一、碧云这两个例子,还怕诸多相邻的小宗门不主动来投吗?” “宗主所言甚是!” ...... 月上中天之时,纪烟岚带着一众徒子徒孙和十几名闲云观高手来到了剑煌山。 俯视着月色中的巍峨剑峰,以及好似棋子一样错落分布的诸多浮空仙岛,纪烟岚的心头是既高兴既感慨。 当年的乙阙门可谓强敌环伺、孤立无援,她虽横剑立威、惯行辣手,但是苦苦支撑之下,终也只能眼看着兄长留下来的这份基业日渐没落。 “好在后来他来了,自己当年初见他时他便一直在笑,那时候灵聪兽还只有巴掌大小,钻在他怀里时就只露出来一截毛茸茸的尾巴。 那时的他两鬓还没有染上霜白,笑起来虽然好看,但是眼睛里却好似冒着贼光,自己当时是怎么了呢?怎么就稀里糊涂地答应了他的要求,还让他做了宗门的太上长了呢?......” “恭迎太上长老归宗!”千多名御在半空中的剑煌山修士齐声躬身唱喏,声音似能穿破云霄,自然的也就打断了纪烟岚的思绪。 含笑点了点头,纪烟岚示意众人不必多礼,而后言道:“本尊多年不曾归宗,今见宗门兴盛、诸弟子修为皆有进益,心中十分欢喜,当有赏赐颁下。” 一句话听的温易安等人尽皆眉开眼笑,率着众人轰然称谢之后,便请纪烟岚与一众闲云观弟子入殿饮宴。 纪烟岚摆了摆手,对温易安道:“饮宴就免了,今日先带着几个小的到弈剑峰去见识一下他们师祖当年修行的洞府。 明日我等就会前往莲隐宗拜会你文琛师伯,还有,去潮音洞把你许究师兄请来,我又不寻他比剑,这般躲我作甚?”
第一百四十二节 直言相告
弈剑峰洞府之中灵气成云流转萦绕,奇花异草越发的繁茂。 今次随着纪烟岚前来看热闹的众人之中,季灵与柴斐自是轻车熟路,在洞中闲逛了一圈之后,柴六爷便一溜烟地跑的不见踪影。 季灵则是略带得意地为四个师侄和一众闲云观武修解说洞府中的布置,这些景致可是皆出自她手,即便今时看来也依然美轮美奂、巧夺天工。 这里是自家师祖大骂游鱼不肯上钩之处...... 师祖就是在那张棋盘上将文琛老祖赢的脸色发青...... 师祖曾在亭中**...... 原来那边的草窝子竟是灵聪兽的老巢...... 四个小字辈里面,姬倾城曾经随着陈景云在弈剑峰上住了不少时日,对于洞中景致早已熟识,想要随着小师叔一起溜走时,又见五师叔笑吟吟地瞥了自己一眼,只得无奈作罢。 彭逍、彭遥还有孟不同却是第一次拜谒这处师祖修行之所,耳中听着五师叔娓娓道来的当年趣事,三人眼中早已泛出了迷离又神往的光彩。 一脸书生气的大师兄彭逍近些年越发的谦逊守礼,帮助师父处理宗门杂事时也是中规中矩、条理分明,聂婉娘对此大为满意,无事就会在彭仇面前夸赞弟子一番。 二师姐彭遥性情温婉,长相虽然随了暮如雪,却没有其母柔中带刚、锋芒内敛的御人本事,聂婉娘对这个二弟子异常怜爱,平素只叫她参与一些感兴趣的事务,旁的并不强求。 孟不同身为袁华的弟子,非但修为直追彭逍,性子也跟着师父学了个十足十,平素最是好脾气,再加上他又生的俊逸非常,因此在天南与苍山福地皆有众多女修拥趸。 虽然孟不同之前曾经多次来过剑煌山,怎奈弈剑峰洞府的禁止乃是陈景云亲手所布,还不是他想进就能进的,是以直到今日才算得偿所愿。 看着在洞府中四处闲逛的弟子晚辈,纪烟岚的脸上不禁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四处扫量几眼,见亭台楼阁、灵泉潺溪一如从前,只有那只沾染了陈景云天心道蕴的蒲团不见了踪影。 心知定是聂婉娘前次来的时候给偷了去,纪烟岚暗骂了一句“上梁不正下梁歪”,之后就坐于亭中,静待许究的到来。 当吱吱扭扭的许究来到弈剑峰洞府时,发现纪烟岚正在烹制灵茶,看样子似乎真的没有跟自己切磋的意思,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连忙堆起笑脸上前见礼。 看着眼前这位年纪比自己大了不知道多少岁的“老师侄”,纪烟岚心中好笑,脸上却露出了不悦之色,指了指案几上的灵茶,让许究自取,而后言道: “好歹也是精于剑道的大能境修士,怎地还学会了畏畏缩缩?” 许究闻言苦笑,放下手里的茶杯,回道:“自从修习了傲莲峰秘传的《青莲剑经》,又得了闲云师叔所赐的‘荡浊’灵剑,师侄自问在三族大能修士之中亦可排入中游。 只可惜与您切磋之时,我这一身剑道修为竟会凭空弱了三成,似是天生就会被您的心剑道念所克制,是以未免道心受挫,师侄我还是少在纪师叔面前卖弄剑法为好。” 一脸憋屈的许究所说乃是实情,纪烟岚身为当世唯一一位以剑入道的大能境修士,道心动时万剑伏低,此乃天地规则所致,无人能够逆转。 因为与许究交情深厚,纪烟岚也不去说什么安慰的言语,话锋一转,言道:“你即身为莲隐宗大能,想必能够掌握许多旁人无法知晓的内情。 炼裳魔君今次悍然出手,且还一举灭杀了紫极魔宗的诸多精英修士,却不知你对此事作何感想,是否存有疑虑?” 许究见问稍加思量,而后言道:“大化天魔道与紫极魔宗乃是死敌,炼裳魔君当年被一众魔宗大能联手打成重伤,此番伤愈归来,寻机报复也是常理,是以我对此事倒是没有什么疑虑。 不过那曲炼裳今次归来之后,非但得了一件可以遮掩天机的重宝,而且变得越发老谋深算,居然能将玄成子这样的人物都玩弄于股掌之间,单就这份狠毒的心机,就让人思之遍体生寒。” 见到许究在提及曲炼裳时眼中不乏忌惮之色,纪烟岚微微颔首,笑道:“照此说来,那曲炼裳的确是一个难缠的‘魔头’,想必北荒诸位大能也都存着与你相似的看法吧。” “正是,此事一出,各大宗门尽皆震惊,莲隐宗虽说也派出了不少高手帮忙缉拿大化天魔道余孽,但是却暗地里严令门人只许出工不许出力。 至于其余几个宗门想必也是如此,一位放下了身份与面皮的魔道大能可不是那么好得罪的,咦——?纪师叔因何对这些北荒之事如此的感兴趣?” 纪烟岚闻言又自浅笑,笑罢言道:“你对此事倒是看的通透,不过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今次你聂师妹央我前来,为的就是不使旁人生疑,同时还要让北荒各宗知道一件事情,就是我闲云观不是任谁都能欺辱的。” “纪师叔此话怎讲?” 见许究满脸的疑惑之色,纪烟岚也不瞒他,便将玄成子设局算计闲云观在先,聂婉娘以道器分身扮做失踪已久的曲炼裳在后,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一番详解。 听了纪烟岚轻描淡写的讲述,即便许究再是修为高深、道心稳固,也不由惊的是瞠目结舌,就连手里的灵茶撒了都不自知! 如此过了好一会儿,许究才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旋即眼中杀机毕露,恨声道: “好一个紫极魔宗!好一个玄成子!咱们不去惹他,他居然将主意打到了闲云师叔和诸位师弟师妹身上! 哼!聂师妹今次还是杀的少了!若是提前通知与我,我二人联手之下定能将那玄成老儿灭杀当场!” “行了,你也莫要在这里大动肝火,婉娘行事向来周全,想必自有考量,我今次带来那名被生擒的魔宗修士,为的就是打上紫极魔宗去讨要说法。 明日我会启程前往妙莲峰请动文师兄,你需替我将消息传给昙鸾。 还有,天机阁那边你也替我走上一遭,林朝夕当年欠了你闲云师叔天大的人情,今次多少也该还些利息了。” “纪师叔放心,许究这便启程,哼哼!到时候咱们五位大能同去,倒要好好看看紫极魔宗那些卑鄙小人是个什么嘴脸!”
第一百四十三节 去打文琛的秋风
目送着收敛杀机遁身离去的许究,纪烟岚微微点头,直到此时她才真正明白陈景云当年为什么不愿意让文琛与昙鸾、许究三人卷入太深。 却是这几位都把情分、恩义看的太重,到时南北决裂、杀伐对阵之时,三人虽然心向天南,但是身处其中定然要受到万般的煎熬。 好在闲云观如今大势渐成,文琛他们到时候只需作壁上观、两不相帮即可,这恐怕也是陈景云为何在聂凤鸣大婚之日对几人坦诚相告的最大原因。 “师娘,弟子多年未至北地,也不知道山下灵宝阁中又有什么好东西,这便带着遥儿和倾城一同前去搜刮一番。” 看着季灵那副财大气粗的模样,纪烟岚挥了挥手,让她们自去寻找乐子,今次北来本就意在游玩儿,弟子们想干什么她才不管,只要不脱出老祖宗卫九幽的道念范围即可。 季灵三人离去之后,彭逍因为心里惦记着乙阙门藏书阁中的海量书简,便也生拉硬拽地拖着孟不同一起告辞离去。 至于剩下的十几名观中高手,一则觊觎洞府中的磅礴灵气,再则也都想在祖师当年的修行之地沾沾仙气儿,于是便都打着看管那名早已经被封了六识的魔宗修士的幌子,赖在洞中修行了起来。 东方鱼肚白时,昨夜未得师姑召见的温易安早早地便携着莫伤秋一同来到弈剑峰问安。 纪烟岚昨夜一直心有感怀,倒还真把师侄忘在了脑后,此时察知他二人来在了洞外,这才一拍额头起身行了出去。 挥手拂起了大礼叩拜的两人,又在满心忐忑的莫伤秋身上扫了几眼,纪烟岚这才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之后对温易安道: “易安,修行一途并无捷径,师姑观你近来修为又有长进,但是根基却已稍显不稳。 既然没有婉娘那样的福缘与资质,那你便需学你许究师兄那般,既要有一往无前之心,也要稳扎稳打,切莫急于一时。” “师姑教训的是,这点儿自知之明弟子还是有的,聂师妹非但修为高深更兼智计无双,南北两家由她统御才是宗门之幸,且弟子也非妄自菲薄之人,日后自当勤苦奋进。” 见温易安说的恳切,纪烟岚含笑点头,从指间纳戒之中摄出了一枚玉简,言道: “你能有这样的心思,师姑也就放心了,这枚玉简之中记录了我在临近大能境时的修行感悟,你需仔细揣摩、引为借鉴。” 温易安闻言大喜过望,他如今虽说修为不俗,但却多是仗着纯阳五行大阵提供的助臂,如今得了这枚玉简,只需按图索骥,自然能将根基铸的方正且牢靠。 躬身接过玉简,以神念稍加探查,温易安的嘴可就已经乐的有些合不拢了。 纪烟岚所修剑道虽不敢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但是万年以来,能够以剑入道者,放眼整个北荒只她一人而已,是以温易安手中的这枚玉简在天下剑修眼中当可称之为——倾世之宝! 又自闲叙了几句之后,温易安这才问起纪烟岚今次因何要带着一众门人前往莲隐宗,纪烟岚也不瞒他,便把紫极魔宗派遣精锐修士冲击苍山大营,导致闲云观武修身陨一事简单地说了一遍。 “该死!紫极魔宗欺人太甚!师姑既然要去兴师问罪,那我这便点齐剑煌山高手一同随往!” 纪烟岚含笑摇头,摆手阻止了欲要召集门人的温易安,言道:“此中还有一些隐情,待到日后再与你详说,今次乙阙门置身事外即可,不必太过招摇。” 一听说内中还有隐情,温易安这才熄了心中怒火,想想也是,凭着闲云观今时今日的实力,如果真要有所动作,定然会是石破天惊,师姑又岂会带着徒子徒孙好似郊游一般前来北地? “对了易安,除了小五和小六以外,逍儿他们还都没有能够自由出入中州的身份玉牌,我记得许究早前曾经留在门中一批,你且取些过来。” 待到温易安领命而去,纪烟岚这才笑着对莫伤秋道: “易安在门人弟子面前虽然随和内敛,但是他的性子我岂不知?也亏得你能受得了他,他若惹你不痛快时,尽可说与我听,我也正好可以称量一下咱们温宗主的斤两。” 莫伤秋从前也曾做过一门尊长,心机手段自是不缺,但在纪剑尊面前却只敢陪着小心。 此时一听纪烟岚似乎有了想要教训温易安的意思,于是连连摆手道:“温师兄待我极好,师姑还请饶了他吧!” “既然你说极好,想必不会有假,我这当师姑的也不小气,就把这件护身宝钗赏给你吧。 不过我这宝物可也不是白送的,自今日起,就把你那些无用的小心思都收了吧,莫让本尊心烦。” 纪烟岚说到最后已经自称“本尊”,这一下却把莫伤秋惊的是魂不附体,想要跪地认错时,却又发现身子僵直,丝毫也不受自己的控制,惶恐之间连忙告饶道: “弟子知错了!今后再不敢胡乱插手宗门事务,请师姑恕罪!” “行了,不必太过紧张,若非婉娘托我将你点醒,我才懒得去管你们这些琐事。 只是婉娘那丫头素来眼中揉不得沙子,今次碍于诸般情面才肯轻轻放过,她若真想整治你时,我也救你不得。” 一席话直把莫伤秋听的是汗透脊背,连忙恭声保证道:“弟子谢过师姑提点,回头就把昔日的门人弟子都从那些紧要的位置上撤换下来。” “嗯,你能有此明悟,倒也没有枉费我的一番口舌,下去吧。” 等到温易安取了身份玉牌折返回来时,左右不见莫伤秋的影子,以神念察知,见她已经回了浮空仙岛,不由奇道:“莫师妹今天这是怎么了?为何也不等我回来?” 纪烟岚闻言莞尔一笑,修为到了她此时的境界,自然不会将这些争权夺利的小事看在眼中,况且有聂婉娘从旁看顾,谁又能翻起什么大浪? 以道念召回了季灵等人,命彭逍他们到温易安处领了身份玉牌,再各自将一滴精血滴在其上,如此就算是得到了通行中州法阵的凭证。 临行之前,纪烟岚又吩咐温易安把自己将要带人前往紫极魔宗讨要说法的消息传播出去,之后便架着遁云,带着徒子徒孙们一同去打“丹圣”的秋风去了。
第一百四十四节 做客妙莲峰
莲峰**,苔色青青,云气绕飞檐。 一路上走走停停、吟风弄景,当纪烟岚携着众人来到莲隐宗时,已经是三日之后,一众闲云观弟子乍见这等灵秀恢弘的当世一流宗门,皆不由心生感叹。 文琛与阎覆水等人提前得了消息,方才在道念之中探知一片剑云自南方而来,于是早早地迎了出来,就连逸莲峰的花醉月与冷寒晴也不例外。 闲云观里种苍梧,烟波龙雀常驻足。 独上绝峰四环顾,剑道尊者世间无! 纪烟岚身为当世唯一一位以剑入道的大能境修士,无论到了哪里,该有的礼遇都不会缺少。 即便是花醉月师徒在感应到了她的心剑道意之后,都只能收起怀中躁动不安的法剑,强自挤出一脸笑意。 “一别经年,不想纪道友已然渡心合道!道友天资绝代,能人所不能,这世间自此多了一位剑道真修,实乃我人族之大幸事!阎某在此恭祝道友剑心永固、命基天齐!” “恭祝纪道友得窥大道!” 随着阎覆水的出言恭贺,龚晁等人尽皆相随,虽然暗地里心思不一,但是脸上却都满是喜悦之情。 纪烟岚揖手还礼,含笑言道:“见过诸位道友,见过文老哥,阎道友方才谬赞了,烟岚本是资质驽钝之人,若不是借着我家那位的磅礴气运,如今恐怕还在元婴境里苦苦挣扎呢。” 众人闻听纪烟岚坦言相告,也知道她所说的乃是实情,但是大能境就是大能境,人家能够拥有如此机缘,旁人即便羡慕的要死要活又能如何? “烟岚妹妹这是说的什么话?若是论及气运深厚,我北荒人族悠悠万载,其间也不知道出了多少天地钟爱之人,可是能够跻身大能境者又有几人?更遑论以剑入道?” “嗯,百里师妹说的不错,老身虽然自幼研习《太上忘情剑诀》,但在入道之时依旧免不了舍本逐末,非是不想而是不能,现在思之,其时即便放手一搏,怕也希望渺茫。” 见百里尘舒与花醉月如此说,纪烟岚复又报以微笑,也不在此事上再做纠结,而是上前一步对文琛施礼道: “文老哥,小妹今次可是特意带着门人弟子来拜望您的,来之前家里那位可是说了,若是不能在你这里多占些便宜,那就不要回去了!” 一席话听的众人尽皆发笑,文琛更是得意非常,待发现纪烟岚身后的季灵与姬倾城等人全都偷偷地在向自己挤眉弄眼,不由得越发开怀,当即大笑道: “哈哈哈......!宗主,此处可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我这妹子今次既然带着门人弟子来吃大户,不若就将接风宴席改在妙莲峰上如何?” “哈哈哈!文师弟所言甚是,纪道友,且请移步。” ...... 宴席之上众皆开怀,即便心怀怨愤的花醉月亦似摒弃了前嫌,至于诸位大能说了些什么,这里略过不提,总之没有一人提及被押解来的那名魔宗修士,更无人问询纪烟岚打算何时前往紫极魔宗。 待到宴至半酣时,花醉月忽地提出要与纪烟岚切磋一番,而这个提议可是正中了纪烟岚的下怀。 纪剑尊如今剑道大成,正缺可以磨剑之人,花醉月踏足大能境界已有千余载,本身又是个精修《太上忘情剑诀》的,以之磨剑岂不正好? 当下也不迟疑,她二人借着酒兴便要立即动手,阎覆水等人也想见识一下纪烟岚的实力,自是从旁鼓噪,唯独文琛苦苦相劝。 “文老哥且请安心,我观这花醉月不是心思鬼蜮之人,此番切磋该是出自本意,退一步说,即便她有借机报仇之心,小妹又岂会惧她?” 识海之中传来了纪烟岚的安慰之言,文琛这才心下稍安,想要随她二人一同进入演武秘境时,却听花醉月道: “今日与纪道友的切磋便不请宗主与诸位同门观战了,一为公平,其二也可使我二人专心对战、尽情施展!纪道友,请了!” 眼见着花醉月运起剑指,在半空中划开了一道虚空门户,阎覆水等人尽皆无奈苦笑,文琛皱起眉头想要再说话时,却见纪烟岚已经紧随花醉月的脚步,晃身跟了进去。 “咯咯!文师伯莫要担心,我师娘如今可是厉害的紧,就连师父在她的画影龙雀之下都曾吃瘪哩!” “你懂什么?你那狡猾师父素来惧内,与你师娘切磋之时必然处处留手,而花醉月最疼爱的徒孙当年就死在你师娘手中,此战定出全力!” “出了全力又如何,且不说我师娘身怀十数件重宝,她老人家的识海里可是还......嘻嘻!灵儿不和你说了。” 与季灵以道念交流了几句,文琛这才彻底放下心来,从季灵刚刚说的半截话里他已经听出了端倪,还以为陈景云的“惊云刃”就在纪烟岚的识海之中。 空等最是乏味,又因为惦记着纪烟岚与花醉月的胜负输赢,是以阎覆水与龚晁、百里尘舒三人只能继续苦等。 文琛这边倒是热闹,原本季灵、柴斐还有四个小的都由虚琴陪着,几人因为丝毫也不担心纪烟岚会有危险,因此欢声不断,文琛最喜季灵等人,于是便也移步坐了过去。 “师伯祖!倾城今次可是给您带了不少好东西,看,这一坛子好酒就是倾城特地从掌门师伯那里偷来的,整个闲云观总共也不剩几坛!” “好好好!还是倾城丫头最惦记师伯祖,不像你那小气师祖,就说你师父大婚的时候,他可是借机狠狠地敲诈了师伯祖一回,结果竟连好酒也不曾多拿出来一些!哼!想想就让人生气!” 孟不同见到文琛说话间抬手就把一个精致的丹瓶赏给了姬倾城,一旁的虚琴则是一脸的肉疼之色,哪里还不知道丹瓶里头装了了不得的宝药? 眼珠一转,忙自储物袋中摄出一个偌大的食盒,双手捧着献了上去,言道:“有好酒岂能没有好菜? 小子北来之前曾在一处冰峰之上猎得几只雪龙,此物经过门中苏执事的妙手烹制,当真是天下绝品,就连师祖吃了都说是无上美味,请师伯祖品尝!” 文琛闻言食指大动,苏凝碧的厨艺他当年也是见识过的,打开食盒尝了一口雪白晶莹的肉片,不由眉开眼笑,又见素来好嘴的百里尘舒正在看他,便命虚琴端过去一些。 百里尘舒吃了一口,立即大加赞赏,旋即埋怨道:“阎师兄,那苏凝碧本是我莲隐宗内门弟子的遗孀,可恨执事长老黄化没有识人之能,竟将这样人才拱手让给了闲云道友。” 提及此事,阎覆水也是一阵气恼,莲隐宗身为人族五大宗门之一,不想辖下分堂之中竟然出了欺辱门人遗孤的龌龊事,且还好死不死地被陈景云与纪烟岚给撞了个正着,此事实在让他有失颜面。 此时彭逍与彭遥见到师弟师妹都在文琛那里混到了好处,于是便也嬉笑着各自奉上礼物,些许俗物在大能境修士眼中自然不值一提,但是再加上“心意”二字可就变得不同了。 果然,被四个小辈围在中间的文琛不住地哈哈大笑,季灵与柴斐又在一旁添油加醋、拍马逢迎,不一会儿,咱们这位人族丹圣的腰包里就已经少了不少好东西。 “刺啦!” 随着,一声裂帛似的响动,半空中忽然再次显出了一道虚空门户,众人抬眼看时,却见面带笑意的纪烟岚当先跨了出来。
第一百四十五节 帮手齐聚
眼见着纪烟岚当先跨出了那道虚空门户,阎覆水等人尽皆凝神扫量,都想在纪烟岚尚未完全收敛的道意气机之中感知一些深浅,只有文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纪烟岚身怀诸多重宝,稍加催动,阎覆水与龚晁、百里尘舒的道念便都无功而返,见此情形,三人尴尬一笑,又连忙探查虚空门户中的情形,想要看看花醉月因何没有一同出来。 这一查探可不要紧,包括文琛在内的四位莲隐宗大能尽皆倒吸了一口冷气,阎覆水更是一脸肉疼之色,晃身遁入其中,帮着花醉月一同修补秘境去了! 却见此刻的演武秘境之中,百里方圆之内竟不见一座完整的灵峰,一道深不见底的贯长沟壑更是贴着秘境的根基之处划过,好在她二人见事不妙及时罢手,否则这一方小天地恐有倾覆之忧。 “咳咳!对手难求,方才与花道友一时战的兴起,彼此忘了留手,不想竟险些毁了这方秘境,文老哥莫笑,今番实在是小妹唐突了,合该有所补偿。” 一旁的文琛原本就在强压笑意,闻言立时放声大笑,龚晁与百里尘舒相视无语,他二人不是傻子,自然能够从纪烟岚的言语中听出此战的结果。 “剑道大能果然实力惊人,不想这纪烟岚只是初入元神之境,就能与花师姐一战而平,他若再与闲云子联手时...... 嗯!看来今次需得说动阎师兄,怎也要在闲云观与紫极魔宗之间站稳立场。” 百里尘舒心思百转,连忙起身将纪烟岚让入席位,而后举杯笑道: “烟岚妹妹真是了得,放眼莲隐宗内,花师姐的一身修为可是只在阎师兄之下,妹妹今次能与花师姐一战而平,不日定将名动北荒!” 回味着方才那一战的酣畅淋漓,纪烟岚只觉心中一阵舒爽,一口饮尽杯中灵酒,待要再次做做样子谦虚几句时,却见已经将秘境修复如初的阎覆水与花醉月闪身回到了场中。 盯着纪烟岚看了一阵,花醉月终于当先举起了酒盏,言道:“当年闲云道友横空出世,便已经将三族大能尽数比了下去。 而今番纪道友以剑入道,又令天下习剑之人在道友面前皆需先损三成实力,闲云观傲然于世,未来成为人族第六大宗门已成定局!” 见花醉月所言出自真心,纪烟岚也将酒盏举起,正色道:“花道友修为高深,就连拙夫都对太上第九剑向往已久,今番你我未曾尽兴,它日定要再比一场!” “好!一言为定!我逸莲峰早前虽与道友生有嫌隙,但是行事必将光明正大,绝不会像紫极魔宗那般暗中筹谋!” 眼见着她二人对饮之时的豪气干云,季灵与柴斐眼中异彩连连,四小则是一脸的傲然之色,一众在场的莲隐宗修士亦是由衷叹服,心中皆道:“这才是大能境尊者该有的气度!” “纪道友,早前听闻有紫极魔宗宵小冲击隔绝天南与北荒的法阵,其间竟使贵宗数位精英弟子身陨,此事可否是真?”一旁的阎覆水终于将话题引上了正途。 纪烟岚闻言颔首,心知是自己方才与花醉月的一战,让这位素爱耍弄心机的阎宗主心中有了决断,否则也不会在此明知故问,于是放下酒盏,言道: “此事倒是真的,不过些许小事不劳阎道友费心,过几日我自会带人前往紫极魔宗问个究竟。” “纪道友此言差矣!当年闲云道友与天机子前辈定下约定之时,五宗大能也都当面答应,北荒其余宗门咱们约束不了,但是紫极魔宗此举却是大错特错。 多余的话阎某也不多说,就凭你我两家的情谊,今次道友若是前往紫极魔宗,我莲隐宗定当鼎力相助!文师弟、百里师妹,到时就请你二人随着纪道友一同前往,定要表明咱们莲隐宗的态度!” 虽然心里不以为然,但是纪烟岚的脸上依然露出了感激之色,揖手道:“如此,那就多谢阎道友的美意了,今次若能讨回公道,闲云观定有厚报!” “哈哈哈!我莲隐宗此番相帮,乃是出于公理道义,可不是贪恋闲云道友炼制的玄阶灵宝!” “那是自然,不过拙夫近来总说手痒的紧,若是莲隐宗这边能够拿出好的炼器材料,他定然乐得亲自出手。” “是极!是极!都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咱们可不能白白浪费了闲云道友的一身好本事!纪道友,且请再饮一盏!” 耳听得纪烟岚与阎覆水的对话,场中诸人神情不一。 花醉月与龚晁、百里尘舒三人目光炯炯似在算计什么,一众闲云观弟子则是含笑不语,为唯独文琛师徒在一旁一阵阵地脸红,心中暗骂阎覆水无利不起早。 ...... 翌日一早,又有一道遁云自西北方向倏忽而来,遁云之上所立不是旁人,正是禅音寺的两位佛门大能。 昙鸾与释海的到来令阎覆水大有被人占了便宜的感觉,闲云观那边好不容易有事情求到头上,不想禅音寺也要来分上一杯羹。 怎奈昙鸾与陈景云、文琛三人乃是挚友,人家今次来为友人帮场子,旁人又能说些什么?总不能把人撵回去吧?不过这样也好,有了禅音寺参与其中,莲隐宗这边的压力无疑会小上许多。 世间之事就是如此有趣,待到天机阁的林朝夕携着其道侣巧鸳仙子一同来到莲隐宗后,原本还在患得患失的阎覆水立时就有些坐不住了,若不是顾及着自己一宗之主的颜面,恐怕都要亲身随往了。 小筑阁暖,水榭曲栏,灵禽闲嬉,妙莲峰上享安然。 纪烟岚与昙鸾、巧鸳三人同游莲峰,那样子倒好像是走在自家的后院,三人身旁还跟着季灵和姬倾城,一行人指指点点、走走停停,欢声笑语间便又渡过了小半天。 耳听得道侣发自真心的笑声,正坐在老树之下与释海下棋的林朝夕不由唇角微翘。 今次下山之前,他曾将纪烟岚遣许究来请自己一事说与师尊,而天机老人似乎早已算到此事,只是笑着让林朝夕随心而动。 今次是他紫极魔宗行事不周,那就合该倒霉,林朝夕与陈景云乃是私交,友人的道侣求到头上,岂有不出手相帮的道理? 得了师尊的许可,林朝夕自然大喜过望,又因为巧鸳仙子与纪烟岚也有交情,于是便将此次出山当成了访友闲游。 正主都不着急,帮手们自然不好出言催促,其实众人也都明白纪烟岚的心思,感慨之余,皆不由暗道一句:“看来这位新进的剑道大能也不是好相与的。” 却是纪烟岚带着门人弟子亲来北荒讨要说法一事早已传的沸沸扬扬,此时三宗高士齐聚莲隐宗,她却擒着那名紫极魔宗修士迟迟不肯动作,如此时间过的越久,紫极魔宗那边就越会疑神疑鬼。
第一百四十六节 如意算盘
灵气催**,日月转流光,奇花异草香满路,修篁桧柏色苍苍。 紫极魔宗虽有魔道之名,但其宗门所在的太虚山却是实打实的一处仙家宝地,不说暗合天星之数的二十四座摩云灵峰,单就那座建在浮屠悬岛上的离恨魔宫,就是天下魔修向往之所在。 离恨魔宫正殿之中,多年不理宗门俗务的玄悲子正面色阴沉地扫视着分坐两侧的一众魔门修士,眼神之中隐有杀气凝结。 殿中除了玄成子师徒和玄坤子以外,余下的几十位魔宗高层都好似鹌鹑一般缩在那里不敢言语,没人敢与玄悲子对视,生恐一个不好惹来杀身之祸。 如此过了良久,玄悲子终于压下了心中的恶念,目光转向立在玄成子身后的杀千幻,语气温和地道: “千幻师侄,今次金霞山一役你居功至伟,面对大能境修士之时能够进退有据,不坠宗门名声,合该重赏。” 杀千幻心中得意至极,脸上却做出一副痛心模样,悲声言道: “掌教师伯,金霞山一役全赖一众同门舍生忘死、以命相抗,这才能在最后关头将消息传于师尊,是以弟子无论如何也不敢居功,还请师伯将功劳记在那些身陨的同门身上!” 一席话说的情真意切,非但玄成子闻之频频点头,就连玄悲子亦是目露赞许之色,颔首道: “你能居功不傲、心系同门,倒是没有枉费你师父的多年教诲,放心,诸位身陨弟子自有抚恤惠及其家人与宗族。 你今次灵宝被毁,又伤了本源,本宗便将这件祖师传下的‘离恨戈’赏赐给你,再将一瓶‘腾龙丹’予你疗伤之用!” 乍闻如此厚赏,杀千幻立时心头狂喜,不过脸上却做出一副惶恐状,坐在一旁的玄成子则是大声阻止道:“师兄不可!‘离恨戈’乃我魔门重宝,更是事关正位传承,岂是千幻可以持有的?” 玄悲子喟然一叹,数息之后才道:“自从千殇失踪之后,放眼整个魔门,也只有千幻一人可与同辈天骄一争长短,况且通过今次之事,也能看出千幻的心性,将‘离恨戈’交到他的手上我也能够心安。” 见玄悲子提及失踪已久的尹千殇,玄成子与玄坤子尽皆叹息不语,杀千幻则是悲从中来,“噗通”一声跪在玄玉石阶之下,哽咽道: “师伯厚爱,弟子定当粉身碎骨以报!杀千幻在此立誓,若是有朝一日千殇师姐重返宗门,弟子必将‘离恨戈’双手奉上,若违此誓,定叫我魔焰焚魂而死!” “起来吧,你能立此重誓,也不枉费千殇当年对你的爱护,收了这件‘离恨戈’,你便是我紫极魔宗当代少主,日后一切要以宗门为重,不可行差踏错!” “吾等恭贺少宗主!” 在一众魔门长老心思不一的唱喏声中,杀千幻双手接过煞气缭绕的离恨长戈和那瓶腾龙丹,早有有眼色的侍者在玄成子的下手处摆上了座椅,恭请少宗主落座。 因为有了这件魔门喜事,殿中气氛为之一松,玄悲子再把目光投向玄成子,言道: “玄成师弟,搜寻曲炼裳踪迹一事交予玄青、玄感两位师弟即可,今次召你归宗,是要将擒拿宗门高层奸细之事交予你手,此贼不除,为兄寝食难安!” “请掌教师兄放心,此事所涉之人虽广,但也并非无迹可寻,从现在起,一应知情之人皆不许离太虚山半步,我必尽快揪出叛逆,为宗门清理门户。” “有师弟出马,为兄自然放心,接下来就请诸位长老议一议闲云观之事,此番天机阁与莲隐宗、禅音寺尽皆参与其中,可谓来者不善。” 此言一出,殿中修士便开始交头接耳起来,派遣门中修士冲击天南法阵本就是众人共同议定的计划中的一环,不想鱼儿没有钓到,却引出了曲炼裳这头巨鲸! 此一役中,不提已经覆灭的合欢宗,便是紫极魔宗本宗修士也折损了过百精英,岂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闲云观那边也不消停,居然邀请了数位大能境修士,要来宗门讨还公道。 如今除了遁世仙府之外,其余三大宗门都已经站在了闲云观一边,此事一个处理不好,那可就是天大的麻烦,这般内忧外患之下,使得一众魔宗修士皆有焦头烂额之感。 眼见着众人乱哄哄地拿不出个主意,坐在玄悲子左手处的玄坤子冷哼一声,当先言道: “纪烟岚到了莲隐宗已有数日,却迟迟不曾前来,想必是顾及我魔宗声威,文琛、昙鸾之流亦非精于争斗之人,因此掌教师兄不必太过在意,难道她们还敢攻我山门不成?” 玄悲子闻言眉头微皱,又把目光投向玄成子,玄成子见状亦是摇头,言道:“师弟所言差矣,纪烟岚越是没有动作,就越是说明此女今次所图不小。 我所虑者非是莲隐宗与禅音寺,而是天机阁的林朝夕,此人今次应邀出山,必定得了其师的允许,想是天机子已经对我魔宗心生不满,不会再认之前的密议。” “可恶!若非曲炼裳那妖妇横插一脚,今次定能将闲云观扒下一层皮来!” 摆了摆手,示意玄坤子稍安勿躁,玄成子接着道:“事已至此,还需好好想想应对之策,好在闲云子顾念身份没有亲身北来,否则此事更难善了。” “玄成师弟说的不错,千幻,你既然坐上了少宗主之位,也当说一说自己的见地。” 听出了玄悲子语带考教之意,杀千幻连忙起身施礼,而后言道: “掌教师伯,弟子曾在当年的五宗大比上对纪烟岚有过一番了解,事后思之,更觉此**险狠毒,步摇仙子亦是同辈翘楚,却因为不小心中了她的诡计,最后落得个身死道消,因此不得不防。 是以弟子认为,咱们紫极魔宗今次不如稍稍低头,还要在各宗大能面前认下失察的责任,如此只需推说那名被擒的弟子乃是大化天魔道的奸细,其所行之事就是要挑起魔宗与闲云观的争端即可。” 闻听此言,玄悲子与玄成子相视颔首,心中都对杀千幻大为满意,一旁的玄坤子虽然一脸的不快,但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好办法。 见殿中诸人尽皆交口称赞,玄悲子终于露出了些许笑意,言道: “嗯,千幻师侄说的不错,既然我魔宗也是受害的一方,她纪烟岚即便占着道理,想必也无法发作,充其量只能狮子大开口,咱们到时候舍些好处也就是了。” “掌教师兄所言甚是,我再亲自出面请动遁世仙府的几位大能,由他们从旁说项,纪烟岚也有台阶可下,咱们只需放低姿态,定然不落口实,如此,还能捎带着圆了天机子的脸面。” “好!此事就这么定了,待我魔宗刨除内忧、扫平外患,到时候再与闲云观一争长短!”
第一百四十七节 剑走偏锋
又在妙莲峰上耽搁了两日,纪烟岚终于动了前往紫极魔宗的心思,于是便请三宗大能一同起身。 遮天莲台不入穹顶罡云,而是带着骇人的威压专往名山大川巡游,七位大能境修士气机稍显,所过之处沿途各宗尽皆大开山门,更有众多元婴境修士道左恭迎。 中州盛景绝不是贫瘠的天南之地可比,季灵等人霸占着莲台上的一座高亭,俯瞰着下方的如画河山,心中除了赞叹之外,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充斥其中。 不愧是陈观主的徒子徒孙呀,一个个的都免不了有些小家子气,见到人家只几个元婴境修士就能占据一座上好的修行道场,于是皆不由打心底里往外泛酸水儿。 “弟子观这些北荒宗门可谓占尽了天时地利,却因何每家只有大猫小猫三两只,小师叔,您既然常年往来南北,想必知晓其中缘由。”姬倾城托着香腮,故作不解地问道。 柴斐心中好笑,胖脸上作出一副微怒的表情,哼道:“臭丫头明明心中已经有了答案,竟还敢来套我的话,真是皮痒了!” 孟不同此时也来凑趣,嬉笑着为季灵与柴斐斟上一盏灵酒,言道:“小师叔,我等又不是傻子,自然能够理出一些症结,只是在大势上还有些看不通透。” 一旁的彭逍正与彭遥一同观景,见柴斐笑而不语,于是接话道:“一株大树已经有了五条粗枝,荫盖之下,其余枝叶共生尚可,想要出头却难。” “唉,就是这个道理,那个什么大化天魔道就是例子,它若是一个正道宗门,想必还有几分希望,只可惜生在了魔门的枝杈之下,自然难有善终。”彭遥轻叹道。 “嘻嘻!好在师祖他老人家早有先见之明,将咱家这株幼树种在了北荒之外,虽说土地贫瘠了一些,却终究能够见到日头,免了被遮掩的命运。”姬倾城嬉笑着道。 “小师妹所言甚是,不过这还只在其次,我倒觉得......” 眼见着几个小的越说话越多,一直悠然品酒的季灵拿指头敲了敲案几,警告道:“怎么这么多的废话?全都老实呆着,再敢胡说八道就把皮给扒了!” 四个小的当年可没少在自家五师叔手底下吃苦头,闻言各自缩头,皆做一副用心赏景状。 遮天莲台上的另一片亭阁之中,诸位大能境修士品茗闲谈之余自然也把彭逍几人的谈话收入耳中,只见文琛抚掌笑道: “哈哈哈!小猢狲们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虽然只是只言片语,但却句句切中要害,单就这份见微知著的本事,我妙莲峰上的那些小辈就差得远了!” 百里尘舒亦是心中艳羡,随声附和道:“师兄说的是,几位小友钟灵俊秀,皆为人中龙凤,烟岚妹妹,闲云观里有这样出众的弟子,也难怪你要将他们带出来增长见识。” 纪烟岚最喜旁人夸赞自己的弟子,闻言却故作愠怒道:“小辈们不知天高地厚,竟敢胡乱议论北荒大势,今次回去之后定要严加管束!” 昙鸾、巧鸳二人见她这般口是心非,皆不由“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许究与林朝夕亦自莞尔,唯独释海禅师黯然一叹,他这一脉人才凋敝,后辈之中竟无一人能与彭逍等人比肩者。 遮天莲台行的虽缓,但也远超寻常座驾,如此又过了小半日,太虚山已然遥遥在望。 ...... 魔门圣地气象非常,自然不是沿途所见的宗门可比,随着遮天莲台的到来,离恨魔宫之中随之响起了苍凉的礼乐,待到守山法阵徐徐降下,玄悲子早带着一众魔宗修士迎了出来。 既然是来兴师问罪的,纪烟岚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是以在众人相互见礼之时,她则立在莲台之上并未移步,还命孟不同把那个已经半死不活的魔宗修士提了过来。 一众紫极魔宗高层此时尽皆心惊,想不到莲隐宗今次居然出动了三位大能,其立场之坚不言自明,再算上昙鸾、释海与林朝夕,这阵势,实是多年未有。 犹在与林朝夕寒暄的玄成子一见那名魔宗修士,立时气的须发皆张,大骂一句:“好一个大化天魔道奸细!原来是你在暗中作祟,想要挑起魔宗与闲云观的争端!受死!” 眼见着一道魔影自玄成子的天灵处骤然跃出,直奔那名修士而来,纪烟岚冷哼一声,眉心处剑光一闪,那道魔影就已经被剖成了数段,随后湮灭于无形。 “好胆!玄成子,本尊面前你休想杀人灭口!” 通过刚才的道念交锋,玄成子已经知晓了纪烟岚的心剑锋锐,暗叹一声之后,目露悲愤之色,答道:“纪剑尊勿恼,此番大化天魔道设下奸计,目的就是让你我两家成为死敌。 虽然奸计最终并未得逞,但我魔宗修士也因此损失了数百精英,就连我这弟子也险些命丧曲炼裳之手!” 众人见玄成子说的凄凉,都把目光转向了他所指的杀千幻,见杀千幻虽然表面无碍,但却神魂萎靡,显然已经伤了本源。 场中之人哪个不是经年老鬼,不用想也知道紫极魔宗已有低头之意,否则也不用演上这么一出无用的苦肉计。 瞥了一眼立在玄成子身后的杀千幻,纪烟岚脸上寒意更浓,周身气机也随之节节攀升,好半晌似才强压怒火,指着玄成子道: “你当本尊是三岁的孩童,还是觉得我闲云观没有搜魂之法?事实摆在这里,岂容你来狡辩?” “纪烟岚,休要欺人太甚!紫极魔宗若是真想对你天南不利,就不会只派出这样一个小角色,若非我魔宗今次确有失察之责,又岂会容你在此放肆!” 玄坤子此言一出,场中气氛立时一僵,文琛、许究面色阴沉,昙鸾、释海压后一步,林朝夕古井无波,百里尘舒目光闪烁。 “锵!”的一声,纪烟岚执剑在手,三尺青锋直指玄坤子,脸上却已露出了笑意,言道: “玄坤子,你在我家那位眼中虽然不值一提,却也是成名已久的人物,不如你我战上一场,且此战无论输赢,我都扭头就走如何?” 此言一出,文琛与昙鸾、许究尽皆心下一突,他们三人对纪烟岚知之甚深,知她已然起了杀念,心中皆道: “不想刚刚几句话的功夫,事情就已经发展到了这步田地,不过事已至此,就看玄坤子的反应了。” 而玄悲子等人此时却有些摸不着头脑,想不到纪烟岚居然剑走偏锋、不再纠结,莫非早就打了息事宁人的主意? 魔宗众人之中,只有杀千幻在纪烟岚话音未落之时就已经寒毛乍起,且还惊出了一身冷汗! 眼见着玄坤子就要张口答应,连忙传讯玄悲子道:“掌教师伯,此女已经动了杀心!切莫忘了闲云子的道器分身!” 玄悲子闻言面色大变,知道纪烟岚若与陈景云的道器分身合力,玄坤子即便不死也要重伤! “哈哈哈!纪烟岚,旁人敬你,那是在给闲云子脸面,本尊今日就让你知道何为——” “玄坤!退下!” 原本将要御空而起的玄坤子乍闻自家师兄的这声断喝,不由心头一紧,他们师兄弟感情甚笃,玄悲子等闲不会对他疾言厉色! 恰在此时,远天处忽地飞来两道遁光,众人以道念察之,却是遁世仙府的齐道痴与另一位元神境修士联袂而至。
第一百四十八节 心知肚明
书接上文。 却说齐道痴与凤栖浊的联袂而至,也算是给了玄坤子一个台阶下,方才听了玄悲子的道念传音,任他再是自负,也不由惊的脊背发寒! 陈景云的道器分身何其强横?若这纪烟岚真的与之联手,恐怕就连玄悲子也未必能够接下,何况此时还有文琛等人虎视眈眈,想必不会给紫极魔宗联手对敌的机会。 纪烟岚是什么人?这些年虽说一直在修身养性,但是“血手”之名又岂是白叫的?方才盛怒之下,她是真的动了杀心。 紫极魔宗今次算计闲云观亲传弟子在先,此事尚未被犹在沉心炼制随身秘境的陈景云知晓,否则以陈观主的性子,怕是绝难善了,他的酷烈手段还不是聂婉娘可以比拟的! 敌人嘛,自然是死了的好,既然已经结下了大仇,若能一战将玄坤子斩于剑下,些许赔偿的好处又算什么?而且有文琛、昙鸾等人在,她与门人弟子想要全身而退应该不难。 此时遁世仙府的两位大能已至,玄悲子又喝止了已经被激怒的玄坤子,纪烟岚心中遗憾之余,也知事不可为,不过脸上却越发的笑意盎然,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玄悲子。 来不及跟齐道痴、风栖浊二人寒暄,玄悲子越众而出,望空揖手道:“纪道友,且请暂熄雷霆之怒,今次虽然是被宵小算计,但却到底是我紫极魔宗理亏,因此无论如何也不能与道友再起争端,还望入殿一叙。” “入殿就不必了,谁知道离恨宫里是否已经布下了什么恶毒的法阵?玄悲道友,既然你等都说此人是大化天魔道奸细,却不知可敢让我当众搜其神魂,显化事情原委?” 一听纪烟岚居然欲要施展搜魂显法这样的大神通,玄悲子等人虽然面色不变,心中却是大惊! 需知神魂之中自有天地,各宗虽然都有搜魂秘术,但也只是施术者一人可以探查个大概,此前几人都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形发生。 “不错,既然两家都是苦主,那就请弟妹施展神通,若是事情真如玄悲师兄所说,那本尊便代我闲云老弟做主,将此事一揭而过,诸位道友以为如何?” 众人皆知文琛与陈景云的交情,对他所说之言并不见疑,就连充作说客的齐道痴与凤栖浊也似乎对纪烟岚将要施展的神通更感兴趣,居然对玄成子的道念传音不加理会。 玄成子脸色铁青,怎奈纪烟岚与文琛所说之言合情合理,若是易地而处时,他也没有任何出言阻止的理由。 此时紫极魔宗一方可谓骑虎难下,就连玄悲子在看向杀千幻时也是目光不善,恼恨他前日想出来的馊主意。 宗门今次若是因此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杀千幻这个新鲜出炉的少宗主恐怕结局堪忧。 杀千幻暗中叫苦不迭,只觉一阵恶寒临身,连忙思量对策,心思电转之间忽地眼睛一亮,而后故意做出一副虚弱状,忙用神念与玄悲子等人沟通。 也不知道他与几位师门长辈说了些什么,总之数息之后,玄悲子与玄坤子面色一松,玄成子则是目光复杂,内中隐有担忧之色。 而后便见玄悲子慨然一叹,言道:“唉——!纪道友既然要施展这般神通,我等自然乐得大开眼界,何况事关我魔宗声誉,本宗主若是拒绝,岂非欲盖弥彰、不打自招?” 言罢又对杀千幻吩咐道:“千幻师侄,我观你气血紊乱、神魂躁动,还不赶快退下去疗伤?” 杀千幻闻言面露不舍之色,央请道:“掌教师伯,弟子的伤情并无大碍,也想在此见识一下纪前辈的搜魂神通。” “逆徒!你如今乃是宗门少主,一身干系极大,还不赶紧遵从你师伯之言,到万劫魔境之中疗伤!” 被玄成子喝骂了一句,杀千幻只得躬身施礼,而后身化玄光,径往后山秘境投去。 文琛与昙鸾、许究乃是知晓内情之人,原本一直笃定紫极魔宗决计不敢任由纪烟岚施展搜魂之法,却不想玄悲子居然答应了此事。 立在遮天莲台上的纪烟岚心中冷笑连连,有卫九幽这位老祖隐在识海,想要施展上古噬魂宗秘法自然轻而易举,心知玄悲子等人要么认为自己是在虚张声势,要么就是还有别的应对之法。 以道念与季灵、柴斐沟通了几句,纪烟岚收起脸上的笑意,摄着那名紫极魔宗修士一跃下了莲台,眼睛冷冷地扫视了玄悲子等人一眼,心念一动,天灵处早已跃出了一道清辉。 “画影龙雀”一出,太虚山中但凡用剑之人尽皆心生感应,那些元婴境以下的修士根本压制不住随身的灵剑,只能一脸骇然地任由诸剑御空哀鸣、臣服于野。 文琛见状不敢怠慢,也自腰间御出了妙莲峰的守山至宝“乾山鼎”,宝鼎望空一悬,早有重重山影显化虚空,复而连成一片,将纪烟岚和那名魔宗修士护在了当中! 昙鸾、许究也有动作,她二人一个御出了“千佛宝幢”、一个把“荡浊”灵剑执在手里,护法之意不言自明。 “哈哈哈!诸位道友多虑了,如今五宗大能皆在此处,我紫极魔宗还是要脸面的,断然不会搅扰纪道友施法。” 见到玄悲子这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一时间就连林朝夕与释海禅师也都有些相信紫极魔宗今次当真是中了算计,齐道痴与凤栖浊则是一副作壁上观状,想要看看魔宗如何应对。 “此法名为‘炼劫’,施展之时先将此人神魂拘出,再以九幽业火抽丝剥茧,最终可以事无巨细显化过往记忆,诸位道友可以仔细观瞧,免得到时有人说我从中作伪。” 纪烟岚说罢此言,运指望空一点,半空中立时就有丝丝缕缕的隐晦气机汇聚成链。 须臾,介乎于虚实之间的锁链往下一兜,那名神情呆滞的魔修便就瘫软于地,而在链结之中,却不正有一道虚虚的人影正在不断地挣扎? “好手段!” 此时不提在场的一众魔宗修士,就是诸位大能也都忍不住暗自赞叹,想不明白纪烟岚明明以剑入道,却为何会拥有此等玄奇的摄魂之法? 玄悲子与两个师弟相视一叹,此时也才相信纪烟岚并非虚张声势,行家无虚手,眼前此女既然真能拘出修士神魂,所说的业火剥丝也必定不会有假。 纪烟岚依旧冷笑连连,手诀一掐,当空便有一团漆黑色火焰燃了起来,那名被困在魂链中的魔修虚影似是能够察知火焰的威胁,立时扭动的更加剧烈,任谁都能在他的无声哀嚎里感受到发自灵魂深处的绝望之意! 知道纪烟岚下一步就要显化魔修的记忆,玄成子叹息一声,以道念轻叩了一下储物袋中的“子母传心玉”,之后竟不见别的动作。 而就在此时,犹在御使九幽业火炙烤魔修神魂的纪烟岚却忽地面色一变,手诀连掐之下,方圆百丈之内顷刻间阴风大作,道道九幽之气尽皆向着那团业火狂涌而去! 见此情形,场中诸人立知生了变故,正自惊疑不定之时,却见那道被困在魂链中的魔修神魂忽地不再挣扎,原本模糊不清的脸上居然露出了解脱之意,随后“蓬——!”地一下,就这样爆成了漫空的魂光。 这一下来的太过突然,就连文琛等人也是一脸的惊异,都知道是紫极魔宗暗中使了手段,但却没有看出什么端倪。 “好!好!好!” 纪烟岚怒极反笑,连说了三个“好”字,而后不待玄悲子说话,身形一动,便已重回莲台,之后才冷森森地言道:“紫极魔宗真是好底蕴!今日这一手‘引魂牵杀’的手段着实令本尊大开眼界! 纪烟岚今日棋差一招,这就带着门人弟子离开!玄悲子,你也莫要太过得意,待我夫妇再临北荒之时,必会讨回公道!” “纪道友且慢!道友方才的‘引魂牵杀’之说是为何意?五宗大能当面、至宝乾山鼎之下,若是我等暗中施展了什么手段,又岂能瞒过诸位道友的法眼?紫极魔宗虽然不惧你夫妇,但却绝不受此不白之冤。” 玄悲子的神情之中透着憋屈,一席话也似说的合情合理,内中更有低头之意,而此时又是一个死无对证的局面,齐道痴与凤栖浊大感扫兴之余连忙从旁说项。 有了他二人的说项,再加上林朝夕不想事情变得不可收拾,百里尘舒又惦念着能够分润一些好处,不愿纪烟岚就这般轻易离去,也都从旁劝解。 至于文琛与昙鸾、许究,他们三人因为早就知道纪烟岚此来的目的,是以虽然心中古怪,但是也都出言安慰了几句。 似是终于碍不过众人的情面,纪烟岚脸上怒意稍减,言道:“也罢,左右也不过是面皮之争,既然没了人证,今日看在诸位道友面上,此事就此揭过。 不过既然紫极魔宗有错在先,该有的赔偿却不能少,百里姐姐,小妹不愿在此地多留,这里就有劳姐姐费心了。” “咯咯咯......!烟岚妹妹尽管放心!” “纪道友所言甚是,此事本就是我紫极魔宗失察在前,自然该有补偿奉上。” 目送着飘然远去的遮天莲台,紫极魔宗诸人心中可谓是百味杂陈,魔宗今日向闲云观低头,也不知何日才能挽回颜面,况且还有“引魂牵杀”这四个字一直在众人心头浮现。 身在魔门呐!唉——
第一百四十九节 恰到好处
就在玄悲子将笑颜如花的百里尘舒,和一脸古怪之色的齐道痴与凤栖浊迎入离恨魔宫之时,玄成子早已身化一道流光赶去了隐在烈魔峰上的万劫秘境。 万劫秘境中央那座安放魔宗修士魂灯的九层宝塔之内,面色惨白的杀千幻正跌坐于地,胸口剧烈起伏之时,每咳一下还有鲜血吐出。 此前他虽及时服下了玄悲子前日所赐的“腾龙丹”,但是这般伤上加伤,已经使他的识海神魂到了将要崩溃的边缘。 在他左右,还有十几具尸体散在一旁,那些尸身有老有幼,面容狰狞不说,且还个个好似枯木一般,想是被放干了全身的精气血液之后才痛苦而死。 “速速抱元守一、放空识海,让为师助你炼化丹药!” 听到了师父急切的声音,杀千幻终于长舒了一口气,说了句“弟子幸不辱命”,之后便闭目不语,任由玄成子宛若春风化雨般的丝缕道念统御自己的识海与肉身。 如此过了足有半日光景,玄成子才收回了灵力与道念,见依旧面容灰败的弟子已经睁开了眼睛,不由喟叹一声,言道: “千幻,你今次为宗门出力不小,掌教师兄定然还有赏赐,只是这‘祭血牵杀’之术太过霸道,你这一身伤患恐怕没有一个甲子的修养断难痊愈。” 杀千幻闻言苦笑道:“早前哪里想到那纪烟岚在摄魂一道竟有如此神通?好在弟子在得了少宗主之位后,第一件事就是习练掌教一脉秘传的‘血祭’之术,否则今日之后定然境况堪忧。” “唉!咱们魔宗就是如此,除了师徒父子之外,哪还有什么情义可言?今日真是好险,若非纪烟岚欲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显化腾维的神魂记忆,你也不会有机可乘。” “弟子也是心中后怕,好在腾维至亲的神魂精血没有白费,终于在其神魂波动最为剧烈之时一击得手!嘿嘿!却不知那纪烟岚在见到手中神魂爆碎之时是何表情?” 听到弟子还有心思打听这个,玄成子也自莞尔,笑骂道:“还能有什么表情?被你这臭小子用了这么一手,纪烟岚自然是气急败坏,更是扬言要与闲云子同来问罪。” 只要一想到纪烟岚今次竟被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杀千幻就兴奋的想要仰天长啸,只觉当年五宗大比之时种下的心魔已经尽去,心头说不出的畅快! “哈哈哈!死无对证之下,便是他闲云子亲至又能如何?何况此事在外人看来不过是面皮之争,谁会真把几个低阶弟子的死活看在眼里?” 没钱看小说?送你现金or点币,限时1天领取!关注公·众·号【】,免费领! 玄成子不喜弟子张狂,见杀千幻如此说,不由正色言道:“切莫得意忘形,自今日起,你便算是彻底坐稳了少宗主的宝座,因此更要事事谨小慎微,同时也需着手培植自己的势力。” “弟子谨遵师尊教诲!” ...... 来时飘忽,去亦不定。 待到得了纪烟岚相赠的十颗驻颜宝丹和一套女修合用的灵宝之后,巧鸳仙子便喜滋滋地与林朝夕一同折返了宗门。 释海禅师也辞别了众人,带着一小袋子“五行之精”乐呵呵地打道回府了。 纪烟岚又邀文琛、昙鸾到弈剑峰做客,至于许究,他在纪烟岚面前可没有身为大能境修士该有的觉悟,绞尽脑汁地混了几样好处之后,便被赶鸭子似的打发去了北荒东陆,让他去帮忙照看温易安派过去的人手。 遮天莲台继续漫空闲游,不肯放过沿途的景致,觥筹交错间,纪烟岚笑语嫣然,哪里还有半点受挫的样子?文琛等人则对紫极魔宗今次施展的手段大为震惊,在席间忍不住出言相问。 见到两位老友与徒子徒孙们都是一副好奇的表情,纪烟岚唇角微翘,笑对文琛、昙鸾二人言道: “些许手段今时看来也算玄奇,但在小妹的长辈眼中实在不值一晒。”言罢灵台处幽光一现,场中便已多出了一位风姿绰约的紫衣女修。 见是卫九幽现身,文琛、昙鸾连忙起身相迎,几个小辈则在见礼之后争抢着替卫老祖斟茶倒酒,极尽溜须拍马之能事。 知道自己这位老祖宗最喜见到小辈们胡闹,纪烟岚也不阻止,如此过了好半天,卫九幽才得了空闲,放下酒盏,言道: “血祭小道太过阴狠,无外乎用修士至亲骨肉的神魂精血充作媒介,再以魂灯为引,行灭魂之事,此法有伤天和,只在一些不入流的上古魔宗流传,想要破之轻而易举。” 一旁的文琛闻言恍然大悟,旋即大骂紫极魔宗修士都是狼心狗肺之辈,昙鸾面露悲悯之色,双手合十默诵往生经文,季灵与柴斐则是相视一眼,并不言语。 而后就见姬倾城语带不解地问道:“师祖奶奶,既然老祖宗说这邪法破去不难,那您今次为何又让对方得逞?若能当众拆穿那些卑鄙小人的诡计,岂非对咱们更为有利?” 抬手在徒孙头上轻拍了一下,纪烟岚笑骂道:“臭丫头,平日里就属你鬼主意最多,怎么到了大势上面就看不通透了呢?逍儿,给你师妹讲讲其中的道理。” 彭逍闻言颔首,而后一本正经地道:“师祖尝言,恰到好处方为上,不可过犹不及,修行如此,行事亦需如此,咱们今次的目的已经达成,若是逼迫太甚反而适得其反,更会乱了之后的布置。” “嗯,逍儿说的不错,不同,你也说说看。” 孟不同原本听的出神,见问稍加思索,而后回道:“徒孙以为,您老人家今次做此反应,其中亦有麻痹对手之意,紫极魔宗自以为占了上风,就不会太过在意乙阙门经略北荒东陆之事,只会认为温师伯他们是在替您找回脸面。” 他二人这一席话可谓是鞭辟入里,直把文琛与昙鸾听的是称叹不已,文琛抚掌赞道: “不愧是婉娘和袁小子的亲传弟子,不说一身修为远超同辈,单就这份见识,就注定了闲云观三代无忧!” 昙鸾也在一旁打趣道:“来时只听只言片语,就知道诸位小友个个都是人杰,今日更是大开眼界,若非实在打不过你们那位小气师祖,贫尼今日说不得就要将你们统统渡入佛门,充作关门弟子。” 彭逍等人闻言立时讪笑连连,虽然知道昙鸾只是玩笑之言,但也决定日后少在人前卖弄,那位释海禅师之前可总是目光灼灼的“不怀好意”,若是真的被他捉去剃了光头可就糟了。 纪烟岚心中得意之极,今日两个徒孙着实令她大有颜面,不过嘴里却道:“小辈们胡说八道,当不得真,倾城,还不斟酒!”
第一百五十节 事了拂衣去
事情与彭逍和孟不同所料的并无二致,北荒东陆的紫极魔宗势力果真对那些归附乙阙门的小宗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从中作梗。
就连那两位玄字辈的大能境修士在得知了当日太虚山上发生的事情之后,也都暗自松了一口气,皆觉宗门今次的应对十分妥当,也都对杀千幻刮目相看。
他二人带着紫极魔宗精锐修士穷搜北荒东陆多日,却只揪出了几个大化天魔道的小角色,拷问搜魂之下,竟没有得到半点儿有用的消息,炼裳魔君及其手下党羽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谁都知道曲炼裳一定依旧隐在暗处伺机报复,是以紫极魔宗在现今这般内忧外患的境况下,实在不易与闲云观一方再做纠缠。
而且众人也都心知肚明,纪烟岚今次既然敢在魔宗本部向玄坤子直接邀战,十有**就是因为陈景云的道器分身隐在她的识海。
现如今纪烟岚颜面受挫,含怒离去之后并未折返闲云观,而是与文琛、昙鸾一同逗留在剑煌山,恐怕正在找寻机会出手泄愤,乙阙门所行之事多半是在找茬。
有了这样的猜测与共识之后,紫极魔宗自然不会“中计”,再加上许究此刻正打着闲游的幌子在一旁看顾乙阙门修士,是以温易安等人的谋划想不顺利进行都难。
......
熏风摇碧树,凝翠满剑煌。
剑煌山中这几日着实热闹,却是纪烟岚不喜四个徒孙每日里胡混,特意颁下法旨,命四小在悬剑峰上设下擂台,迎接乙阙门中所有结丹后期境界修士的挑战。
四小今时今日的修为早已经能够碾压元婴境高手,若是用上一身重宝,便是寻常半步元神境修士也不够看,但是师祖奶奶有命,他们岂敢不尊?只能将修为压制在六转境以下,开始发挥起了“磨刀石”的功用。
身为师叔的季灵与柴斐甚觉此事有趣,于是都拿出大把的好东西充作攻擂者的奖励,但凡有人能在四小手中走过三合,便有好处可拿,对于支撑最久者,嘿嘿!那件玄阶灵剑可正明晃晃地摆在那里!
是以在诸位元婴境长老替宗门扩展势力之时,众多结丹后期修士个个摩拳擦掌,能否一战成名还在其次,单就那一葫芦产自伏牛山的五行灵酒就已经够馋人的了,更遑论那件压轴的灵剑?
彭逍等人初时还有兴致,几天下来便都意趣了了,但是身为闲云观亲传弟子,帮助门下修士提升修为也是应有之意,而且为了能使两位不良师叔多出些血,四小在激发对手潜力的同时,对于看入眼的修士还会从中放水。
这一下又轮到了在一旁看热闹的季灵和柴斐头疼,不过她二人如今可是名副其实的地主老财,岂会将些许的修行资源和灵宝看在眼里?几个师侄只管尽情折腾,只要把“磨刀石”一职当好即可。
至于纪烟岚这边,她与文琛、昙鸾每日里饮酒论道,卫九幽也会时常加入其中,四人在弈剑峰上吟风弄月、畅谈古往今来,日子过的极是逍遥。
如此过了半月有余,百里尘舒终于传回了消息,言说紫极魔宗今次诚意十足,拿出了大批的赔偿,只为能够平息闲云观一方的怒火,请纪烟岚莫要再做计较。
扫了一遍纪烟岚含笑递来的传讯玉简,文琛冷哼一声,言道:“我这个师妹还真是把‘利’字顶在了脑门上,今次也不知道私下里收了紫极魔宗多少好处!我说烟岚妹子,你当时怎能留她在太虚山帮忙处理后事?”
纪烟岚闻言又笑,笑罢言道:“文老哥勿恼,我与百里道友可没有什么交情,她今次前去助我是真,让紫极魔宗替我还上这份人情岂非正好?”
见纪烟岚一点儿也不在意此事,昙鸾从旁打趣道:“还是咱们烟岚道友大气,不像躲在伏牛山的那位,等闲不肯把好处分给别人。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我与释海师兄今次急吼吼地跑过来替你撑腰,之后我又被扣在了弈剑峰上作秀给外人看,可谓是劳苦功高,却不知可以分到多少好处?”
“哈哈哈!是极、是极!趁着你家那位小气武尊不在,老哥我也要多分一些好处,这几日灵酒喝的太多,实在有些伤身!”
对于两人的调侃,纪烟岚气笑摇头,言道:“难怪我家那位总说自己交友不慎,小妹原本不信,今日一见才知是真,也罢,您二位不是一直对我闲云观的五行纳戒眼热的紧吗?小妹今次正好带来了两枚。”
眼见着文琛和昙鸾欢天喜地的各自接过一枚五行纳戒,纪烟岚与卫九幽相视一笑,真正的挚友就是如此,我有好东西时你可以“巧取豪夺”,你有好东西时我自然也要“敲诈勒索”。
又在剑煌山中等待了一日,百里尘舒终于带着紫极魔宗的赔偿之物赶了过来。
看着放在锦盒中的两个储物袋,纪烟岚揖手称谢后,便命柴斐将之收走,又命季灵整备宴席,以慰百里尘舒此番的劳苦。
百里尘舒自然不会推辞,又在席间隐晦地问询纪烟岚,想知道陈景云何时能有余暇,她今次可是带来了不少炼器之物,炼制三两件玄阶灵宝想必足够。
这是当日在莲隐宗时就已经答应好了的,纪烟岚并不推脱,请百里尘舒莫要着急,待到陈景云此次闭关结束之后,定会出手炼宝。
对于百里尘舒的得寸进尺,文琛自觉脸上无光,气呼呼地喝了几盏灵酒之后,便挥袖离席而去,片刻之后居然架着遮天莲台径自走了。
昙鸾也对百里尘舒的行事风格大为不满,明明没有出力,却想把便宜全都占尽,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于是便也起身告辞。
百里尘舒虽然早知自己这位师兄的脾性,但却没有想到文琛在外人面前居然如此不留情面,心中气愤尴尬之余,自然没有脸面再留下来,于是好好的一场大能聚宴竟然就这样散了场子。
……
随着一十三家北荒东陆宗门的归附,苍山福地的势力范围向外扩大了一倍不止,而这已经是乙阙门的统御极限,实在无力继续扩张。
眼见着此间事了,纪烟岚终于动了折返伏牛山的心思,临走之前,她还亲自召见了“犴公子”安童,命他手上的“暗堂”在继续纳形潜踪的同时,开始将触手逐渐探往中州。
一片轻云架起时,剑煌山中重归安宁。
第一百五十一节 上善若水任方圆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看似无为,却能滔滔不绝,于无声无息间越过重重阻隔,最终聚成无边汪洋。
......
自开山祖师灵猿子立下了闲云观道统,至今已经过了近百个春秋,百年光阴倏忽而逝,原本一座名声不显的小山岭,现如今已经成了真正的仙家圣境。
隐在伏牛山地底的周天纳灵大阵无时无刻不在收摄着周遭的天地灵气,又有数座解灵法阵可以将高阶灵石中蕴含的磅礴灵力转化为混沌灵气。
虽然在灵气转化时,十成之中最后只能余下三成左右,但是现如今闲云观里最不缺的就是灵石,尽可以敞开了供应。
再加上彻地营对大批混沌灵石的开采,闲云观武修在修炼与破劫之时已经不需要再去穷搜天地灵气,因此以伏牛山为中心的方圆百里地界尽成灵气充裕之地。
数不清的闲云观武修散居在伏牛山周围,早前的道、释、儒与诸家分支早已不复存在,百川归流终入海,陈景云当年想让百家争鸣的愿望并没有达成,因为如今的天南国中只有一家道统、一个声音。
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局面,虽说是大势所趋,但是背后自然也少不了聂婉娘的推波助澜,而姬桓大帝则是名副其实的“狗腿子”和“帮凶”。
在她二人总领天南一隅仙凡两界的这些年里,虽然绝大多数时候所行之事都是春风化雨润物无声,但也并不缺少雷霆手段、明暗筹谋!
再后来,这些得传戊土灵法的闲云观武修因为受了季灵的蛊惑,都把原本观中统一建造的修行之所弃之不用,纷纷将到场打造成了自己心目中的模样。
还别说,如此一番整置下来,整个圣境之中可谓十步有奇石、百步换山景,以景映心,又知各人境界的不同,一时间,季灵的无聊之举倒成了一桩美谈。
在陈景云闭关炼宝的这些年里,除了少数的几次大局上的变故以外,纪烟岚从不离开后山,更不去管宗门琐事,参详剑道之余,闲时便与卫九幽一同教导几个徒孙的修行。
闲云观的几位大能之中,也只有老龙舜易是个闲不住的主,东游西逛的游戏红尘不说,后来更是不知道从哪里寻来了一个据说是身负龙族血脉的黄毛丫头,且还将其收为了关门弟子。
至此,闲云观三代亲传弟子中便再添了一位小师妹。
也不知道是龙族血脉确有玄奥之处,还是这个名唤“余骨”的古怪丫头确实天赋异禀,居然只用了不到十年的功夫,就把不良师父留下的龙族筑基功法修至大成境界。
特别是那一手御水化龙、乘云遨游的本事,着实令一众闲云门徒大开了眼界。
不知怎地,一向好脾气的灵聪兽并不待见余骨,连带着的小鲲鹏与暴猿也不愿与她玩闹,倒是已经掌握了变化身形之法的四首龙蜥,每日里像条土狗一样围在余骨身旁乱转。
说到变化身形之法,自然全是舜易的功劳,上古传书有云:“龙者,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寰宇、隐则潜伏波涛。”
已经灵智大开的四首龙蜥与暴猿在经受了一番彻骨的折磨之后,终于不用再整日躲在演武秘境当中。
缩小了身形的暴猿每日里呼啸山林,带着一众猿猱之属尽干一些偷鸡摸狗的勾当,最后被灵聪兽整治了一顿,这才老实下来。
再说几位亲传弟子,自从与涂山轻歌成婚之后,聂凤鸣变得越发忙碌,除了教导弟子和管理赏罚堂之外,还要处理被归在青灵峰的一应事务,用聂婉娘的话来说,这就是分家单过的代价。
好在涂山轻歌从无怨言,又有一众赏罚堂弟子和十几名闲云武卫可以使唤,这才使聂凤鸣不至于耽搁了自身的修行。
对于师兄的遭遇,程石、袁华二人皆觉脊背发凉,原本以为只要有了道侣之后,就可以与心爱之人独自居住一座灵峰,从此过上一段佳人相伴、赏景观星的舒坦日子,如今看来,似乎所有人都低估了大师姐的“狠毒”!
其实不单聂凤鸣忙于诸事,众亲传弟子除了每年轮换着去蓬莱仙山修行的那几个月,余下时间谁不是忙的脚不沾地?
如今相距陈景云预言的南北大战之期已经仅剩二十几年的光景,四方事务自然愈加繁杂,虽然闲云观外门这些年已经培养出了不少可堪大任的弟子,但是一旦事关宗门核心要务,却仍需众亲传亲力亲为。
就连彭逍、彭遥、孟不同、姬倾城四人,除了雷打不动的修行时间之外,余下的时间也都没有闲暇。
四小每每私下里聚会之时,无不叹息怀念以往无忧无虑的光阴,自从前日聂婉娘有了收录五代亲传弟子的打算之后,他们四个头疼之余,只能把程石和季灵、柴斐推了出来,毕竟三位师叔尚未授徒,哪里轮得到自己这样的小辈?
聂婉娘也觉得四小说的有理,闲云观四代弟子毕竟还是少了些,季灵与柴斐如今也已经今非昔比,一身修为并不比专心炼器之道的程石差上多少,也该到了收徒的时候。
因为对一根筋的程石束手无策,聂婉娘只能把主意打在季灵和柴斐身上,岂料大道理说了一箩筐,他二人就是咬死了不从。
还说什么收徒要讲缘法,需得如同当年师父在雪夜遇到大师姐与二师兄一样,此时机缘未至,岂能操之过急?
见两个人把自己和聂凤鸣拿来说事儿,聂婉娘是又好气又好笑,其实她也知道师弟师妹都把目标瞄在了涂山轻歌肚中的孩儿身上。
修行之人子嗣艰难,越是修为高深就越是如此,更遑论以武入道且还已经修至了七转巅峰境的聂凤鸣?
为了延续聂家香火,聂凤鸣不惜自损本源,涂山轻歌更是舍了三成修为,这才终于有了身孕。
岂料涂山轻歌自从有了身孕之后,如今已过三载,但是她的肚皮却也只是高高隆起,丝毫没有将要临盆的征兆。
聂凤鸣为此特意请来了精通魂理的卫老祖,岂料卫九幽动用道念小心探查之后,居然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
却是涂山轻歌腹中的胎儿非但已经百脉俱通,且体内还有一股至精至纯的混沌灵力在不断凝结,此子一旦降生,日后的修行之路绝无半点儿阻隔!
消息一出,闲云观高层尽皆欢喜无限,纪烟岚严令此事不许外传,之后还让暮如雪和苏凝碧母女亲自照顾涂山轻歌的饮食起居。
至于白氏姐妹和季灵、余骨这样的“粗人”,根本不许踏足青灵峰寝殿半步,违者一定把皮给扒了!
涂山轻歌有喜,最在乎的自然非聂婉娘莫属,不但将贴身武卫派了过去,更在青灵峰上再布一座紫微淬灵大阵,只为尚未出世的侄儿可以多吸纳一些精纯的灵力。
而季灵与柴斐则是打起了如意算盘,都想把涂山轻歌腹中的孩儿收归门下,只有程石没有这个念想,每日里依旧专心炼器。
第一百五十二节 功行圆满
今天是个大日子,一众亲传弟子无论身在天南地北,全都放下了手中的修行与事务,早早地赶回了伏牛山,十年一大祭,这是闲云观的头等大事。
以道念感知了一下陈景云闭关炼宝的秘境,见内中已成一副五行混沌交织不清的奇异景象,纪烟岚不由目露期许之意,待平复了一下心绪之后,才带着众亲传行往灵猿子的陵寝。
陵寝处灵云流转、细雨如丝,纪烟岚挥手撤了守陵禁光,先将早已准备好的上品灵酒摆于祭台之上,这才行了三跪九叩大礼,而后遥祝一番,再命众亲传依次祭拜。
聂婉娘等人自然也有贡品献上,都知道老祖师是个爱贪嘴的,是以众人所献之物又多以各色精美的吃食和珍奇灵酒居多。
余骨是第一次参加师门大祭,心中难免有些紧张,小心地随在柴斐身后亦步亦趋,哪里还有半点儿平日里的野性?
自从九年前被不良师父丢在了伏牛山后,余骨便在纪烟岚和聂婉娘等人的照拂下修行,也从众人口中得知了不少闲云观当年之事。
她此时最大的念想就是能够早日见到那位一直在灵峰中炼宝的闲云师叔,想要亲眼看看连师父舜易都赞不绝口外加自叹弗如的人物是何等的风采绝世。
今日乃是大礼仪,因此一直被“关”在青灵峰上的涂山轻歌终于短暂摆脱了暮如雪和苏凝碧等人的照顾,原本她也想要随着众人一同大礼祭拜师祖,却被纪烟岚严词喝止,此时依偎在聂凤鸣身侧,眼中满是幸福之意。
虽然名为大祭祀,但也只进行了小半个时辰,原因无它,只因有资格立在灵猿子陵前之人依旧只有这么几位。
见此情形,身为宗主的聂婉娘又自叹息,闲云观本就人丁不旺,师父又闭关多年,就连道器分身也是许久不曾现身,他老人家不出,即便放眼处皆为仙家景致,但却终究少了一些味道。
场中与她同样心思的不在少数,陈景云即便并不理会宗门事务,但是只需那道懒散的身影不时出现在山中,众人便会浑身轻松,即便是被打骂教训时,皮肉虽然受苦,心中却仍舒畅。
“唉!师父他老人家自从闭关炼宝,至今已有三十余载,随身秘境虽然妙用无穷,但也不值得为此耗费这么多的精力吧?”季灵幽幽叹道。
季灵的话立时引起了聂凤鸣等人的共鸣,他们的神念无法探入灵峰秘境,因此不知内中情形,于是都把目光投向纪烟岚和聂婉娘。
见师娘含笑不语,聂婉娘轻咳一声,言道:“修行到了师父如今的境界,早已经无需似咱们这般练气吐纳,所悟者乃是道途之上的造化至理。
是以师父此番说是炼宝,实则是在整理平生所学,一旦功成,修为便可追平那些踏足通天之路的上古大能,虽然不是前无来者,但是当今世上想必再无敌手!”
闻听此言,众亲传无不目露欣喜向往之色,闲云观亲传一脉历来得天独厚,就连破境之时都不曾有劫数降下,因此若要论起信心,众人恐怕要比陈景云本人还要充足。
“好了,大祭祀已了,你等各归本位,婉娘,且随我到供奉堂中走上一遭,你苦月师叔祖每年今日都会感慨伤怀,还需好生劝慰才行。”
得了纪烟岚的吩咐,聂婉娘立时面露苦相,放眼伏牛山上下,连她这个宗主都惹不起的人物也就那么几个,而苦月大师恰好是其中最难“对付”的那一位。
老僧这些年虽然修为日深,但是脾性上却也越发的像个老小孩儿,凡事都得哄着来,不然就要发火,且还不与旁人计较,而是专找纪烟岚和聂婉娘的麻烦。
......
辰翠灵峰山腹秘境之中,陈景云一心专注之下,早已不知今夕何夕。
随身秘境的炼制可不是寻常的须弥纳芥之法可以达成,所求的乃是自成阴阳五行,进而独立于天地之外,说是成就一方小世界亦不为过。
这便不同于各大顶级宗门依托灵石法阵强行扩展的秘境空间,其中涉及的道理博大而精微,即便是已经明悟了几分造化妙理的陈景云都觉得举步维艰,有几次险些中途放弃。
好在他有得自那场百年大梦的种种奇思妙想,以及《黄庭经》作为依托,还有曾经翻阅过的海量修行界典籍用以参考,而他本身又是个执拗之人,这才能在重重阻隔之下依旧坚持。
再加上龙形纳戒本就是上古龙族在空间灵宝上的大成之作,其中所蕴至理即便今时来看亦是高屋建瓴,这才又让陈景云少走了不少弯路。
一沙一世界,一叶一菩提,陈景云并非只知埋首悟道的呆子,在结合了佛家对空间本源的推测与想象之后,陈观主终于参透了“其大无外,其小无内”的精微妙理。
秘境中的景象瞬息万变,寻常修士即便见了,也绝难揣度其中的真意。
而纪烟岚与聂婉娘因为不敢过多搅扰、卫九幽和舜易又自重身份不肯窥探,因此似这般以五行之精为基石,重演地、水、风、火的惊世手段,居然就这么默默地进行着。
要是陈景云此时能够分出哪怕一丝心神,恐怕都要强令众人从旁观法,似这等关乎造化之道的天地至理,也只有在修士初通道理之时才会显露端倪,从而变得有迹可循,一旦错过,就算陈观主自己怕也再难表述清楚。
可叹呐!好好的一场可以观摩混元造化之道的机缘,就这么被纪烟岚等人白白错过,以后再想窥探一二时,怕是千难万难!
山中无岁月,转眼又是三载,其间闲云观与北荒各宗虽然时常会有小摩擦,但是因为有莲隐宗与禅音寺从中斡旋,倒是并未发生大的争端。
紫极魔宗遍寻曲炼裳多年未果,如今终于安分了下来,南北修行界中也似乎一切都与往日并无区别,倒是闲云观这边出了一件举宗欢庆的大喜事。
元月十六日,怀孕六载的涂山轻歌终于产下一子,此子出生之时紫气天降、地涌甘泉,虚空之中似有仙音和鸣,之后方圆百里的灵禽尽皆衔来献礼,一时间,整个伏牛山为之轰动!
而就在一众闲云观高层欢声笑语齐聚青灵峰寝殿之外时,被纪烟岚抱在怀中的小小婴孩却忽地冲着远处的辰翠灵峰方向“咯咯”而笑。
众人发觉有异,连忙回头细看时,却见陈景云闭关的那座秘境门口,不知何时已经显露出了一道人影。
那人乍现身时,非但身形佝偻、面容枯槁,就连气机也与死人无异,岂料一步踏出之后,一方天地竟然随之星旋斗移,就连只在大能境修士感知中的那条光阴长河似也再不能对他有所牵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