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节 虚空门户
“山中春光好,白羽啼枝早。一杯酒下肚,忧思全忘了......”
上古异魂此刻正占据着逍遥阁孕神化生,因此陈景云与纪烟岚、季灵三人只能守在外面,不过这却丝毫也妨碍不了观主大人的好心情。
瞥了一眼眉宇间的线条已经变得柔和了许多的纪烟岚,就觉得龙栖木给的真值。
见到季灵拖拽着小鲲鹏的尾巴在一旁胡闹,又觉得老怀大慰,于是陈观主灵酒一盏接着一盏的灌下,嘴里还哼唱着自己胡编滥造的歌谣。
知道陈景云因为异魂终于脱离了自己的识海而感到高兴,纪烟岚心中自是暖意萌生。
又因为异魂一旦化生功成,她自己在这世间便又多了一位长辈亲人,是以纪烟岚也是喜上眉梢。
在逍遥阁外守护了数日,发现阁中虽然灵气翻涌,但是虚空之中确实没有劫云汇聚,纪烟岚这才放下心来,随着仙山中的混沌灵气越聚越多,想必她的那位先祖此时已经到了紧要关头。
“好!真是好手段!不想上古噬魂宗的托体化生妙法居然如此玄奇,若是单独论起对于神魂的掌控,当真可以称得上冠绝古今!”
陈观主虽然一直在把酒做歌,但是阁中的情形又如何能够瞒过他的天心道念?
当见到那截一尺三寸的龙栖木猛然散成点点碎屑,而后又被紫色魂光拉扯着聚成了一名妇人的模样后,就连陈景云也不禁赞叹出声。
正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上古异魂的实力虽然远远不及紫茔山龙灵,但是只这一手将神魂分化万千之后,仍能如臂使指的精微手段,便连陈景云也是自叹弗如。
如此又过了半日光景,逍遥阁中已经再无灵气聚拢,而后殿门轰然打开,内中款步行出了一位身着紫色宫装的冷艳妇人。
纪烟岚一见宫装妇人,立时便有一股亲近之感袭上心头,连忙上前几步大礼拜见,陈景云也从软榻上起身,笑吟吟地躬身一礼,所执的也是后辈礼仪。
季灵看了一眼师娘,又瞧了瞧师父,决定还是随着师娘为妙,便也有样学样地拜了下去,口称:“后辈弟子见过老祖宗。”
宫装妇人乍见天光,眼中不由闪过一抹缅怀之色,世人都会在历尽劫难之后说上一句“恍如隔世”,妇人此刻的心情恐怕绝非这四个字可以形容。
到底是万年前就已经成就了大能境界的人物,宫装妇人只是恍惚了一瞬间,脸上就已露出笑意,伸手搀起拜伏于地的纪烟岚,说了句:
“好孩子,你这些年的所行所为全都被我看在眼里,不愧是我卫九幽的血亲后裔!”
而后又抬手将季灵拂了起来,笑道:“也是一个好孩子,只可惜老祖宗我如今身无长物,竟连像样的礼物也拿不出来。”
言罢这才对陈景云揖手还了一礼,正色道:“道友不必多礼,你虽然是我烟岚孩儿的道侣,但是一身修为已至当世绝颠,便是我在全盛之时与你恐怕也只相差仿佛,是以你我只需平辈论交。
况我今次能够借着上古神木以及此地的混沌灵气重塑肉身,日后成就必不弱于当年,此恩无以言报,我本飘萍之人,今后就守着烟岚孩儿为你镇镇宅门看护小辈吧。”
陈景云闻言大喜,心道:“这卫九幽可是真正的前辈大能,就连活了万年的天机子在她面前也要以晚辈自居,虽然此时的修为只相当于寻常元神境修士,但是一身上古噬魂宗秘术以及修行经验可不是等闲大能修士可比。”
而且因为有着亲情的羁绊,她也定然不会生出反复,南北大战起时,闲云观若得此人镇守,道器分身便可常随本体,到时若能再把紫茔山地下的老龙拐骗到伏牛山,嘿嘿!”
心思电转之下,陈景云脸上的笑意更浓,言道:“前辈这是说的什么话,您老人家既然是烟岚的祖辈,晚辈身为女婿怎敢与您平辈论交?小五,还不快快随你师娘一同整备酒宴,咱们一同庆贺长者重生之喜!”
看着如此热情谦恭的陈景云,卫九幽心中只觉一阵古怪,想到眼前的小子早些时候直恨不得将自己从纪烟岚的识海中拖拽出来撕成碎片,便没来由的一阵气结。
但是再一想到陈景云之所以会有那般反应,说到底还是关心在意纪烟岚之故,卫九幽便又觉得心怀大慰,展颜一笑之后,就在心底将此事揭过,之后随着三人一同回到逍遥阁中。
一万年神思渺渺,卫九幽早忘了世间灵酒的滋味,今日重获新生,她又如何不想一醉方休?
......
一连陪着卫九幽大饮了三日,其间虽然吟风弄月、畅谈古今,让陈观主知晓了许多天南秘事,但是他的酒葫芦却也再次见了底儿。
当日紫茔山老龙如此,今次卫九幽亦是如此,不想全都沉迷酒中但求一醉。
纪烟岚陪在卫九幽身边快活的斟酒布菜,平日里看得极紧的瑶华琼浆竟然全都拿出来献给了不知道隔了多少代的老祖宗。
季灵因为在卫九幽处混不到好处,于是中场时就借口不胜酒力,跑回明心阁修行去了,一众三代弟子之中只有她与柴斐尚未踏足七转境界,让她如何能不心焦?
宴至最后,陈景云倒提着空空如也的酒葫芦欲哭无泪,卫九幽与纪烟岚见状相视大笑,笑声中透着亲近与自然,原本些许的隔阂也随之烟消云散。
借着七分的醉意,陈景云踏步高天,心念动时,惊云刃便已划破前方的空间失了踪影,陈景云再将余下的二十四杆天罡令旗御了出来,挥手定在半空。
而后抖擞精神施展神通,将天心妙意蕴在旗阵当中,再以前山的一百零八株虬龙灵树为跟脚,行了个勾连虚空的法门,道器分身又在圣境之外以神魂牵引,不片刻,一蓬若隐若现的虚空涟漪便扩散成了一个丈许方圆的门户。
眼见着通道已成,陈景云便将犹在修行的季灵摄了过来,命她运转天心秘法,试试能否出入蓬莱圣境。
季灵得了吩咐,连忙依言施为,当只有闲云观亲传弟子可以修习的天心五行灵力运转周身之后,果然被她一步跨出了那道门户,置身在了茫茫冥海之上。
第一百零九节 眼前的喜悦
看着又从那道虚空门户中折返而回的季灵,本就已经熏熏然的陈景云不由哈哈大笑,笑罢对弟子显摆道:
“为师今日所立的虚空门户,乃是上映天心妙意、下连仙山灵根,一百零八株虬龙树正合了天罡之数,可以自行抽取灵气供给法阵。
仙山不竭、法阵不破!若无天心秘法随身,外人断然无法入内,即便是有修为高绝之辈想要强行闯入,也会遭到法阵反噬,小五,如今你我师徒才算真正有了安身立命的本钱!”
见到师父如此的意气风发,季灵立时开始拍马逢迎,师徒二人神意纵横、怪笑连连,直惊得仙山之上灵禽四散,就连小鲲鹏也狼狈逃遁,生恐被季灵擒去再遭蹂躏。
纪烟岚立在逍遥阁前笑骂了几句,之后还想跟卫九幽解释一番,毕竟陈景云撒酒疯的次数也不是很多。
岂料站在她身侧的卫九幽此时的心神已经都被那道虚空门户所吸引,口中喃喃自语道:
“当年不是没有见识过阵道高人布置法阵的手段,但是想要这般随心所欲也是万万不能,这小子天资之高亘古少见,莫非真的应了那个传说?”
想到此处,卫九幽倏然回神,正色道:“烟岚,你跟老祖宗说实话,你这道侣当真只修行了不到一个甲子?他平时可有什么特别之处?”
纪烟岚被卫九幽问的一愣,回道:“他当年被先师灵猿子捡到时犹在襁褓之中,如今年纪尚且未至甲子之数,修行的时间自然就更短了,至于特别之处嘛,就是太懒了些。”
言及此事,纪烟岚不由抿嘴浅笑,陈观主的懒病世上无人能治,此乃众弟子与牛家村人的共识。
卫九幽闻言却是微微摇头,言道:“非常之人必行非常之事,当年噬魂宗内一直流传着一个真仙降尘的说法,虽然传说多不可信,但是你这道侣修行未及一甲子便有了这般境界与修为,实在让人不得不往别处猜想。”
“老祖宗多虑了,他的修为虽高,那也是气运眷顾与自身悟性极佳之故,是真正的参林泉而晓自然、观星河可悟玄机。
但却一定不是什么真仙临凡,他若真的生而知之,又怎会眼看着至亲的恩师重伤身陨,留给自己一世的遗憾?”
见纪烟岚说的无比肯定,卫九幽便也不再纠结,心道:“真仙降尘也好、天资绝代也罢,终究还是自己后人的道侣,烟岚得此良人,一世无忧矣!”
......
仙山之中无岁月,转眼又是半年。
自从得了龙栖木,又在酒醉时建起了可供弟子往来仙山的虚空门户之后,陈景云就彻底的闲了下来。
每日里要么与卫九幽探讨一下锻魂秘法,要么就是带着小鲲鹏四处闲逛,却是再也不去触碰后山的那几座上古神禁。
因为放心不下远在天南的老巢,便又早早地让道器分身带着那大半截龙首拂尘折返了伏牛山,本体与纪烟岚则要等着季灵破境之后才会折返。
季灵自从得了明心阁后,半年来一直沉心苦修,加之有陈景云在一旁耐心提点,再过三两日怕就要跨入七转。
其实若非陈景云婆婆妈妈,总想着要把弟子的根基筑的再牢靠些,季灵恐怕早就开辟出上丹田了。
如此一番苦修之下,季灵此时的情形就连见多识广的卫九幽看了都忍不住暗自啧舌,感慨闲云观的九转功法乃是古往今来第一扎实的法门。
瓜熟蒂方落,水到渠自成。
倏忽三日之后,明心阁里终于传出了《九转小黄庭》七转破境时所独有的灵力波动。
陈景云负手立在前山,目光虽然投向了明心阁方向,神思却已冥渺恍惚。
在他的看护之下,几个弟子皆已成就不小,今日之后,季灵也将步入七转境界,成为能与半步元神境高手相抗衡的一方强者,而陈景云自己也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寻到了那屡破开九转门户的契机。
说到此事,陈景云还要多多感谢卫九幽,万载的岁月绝非空度,卫九幽对于识海神魂的理解可谓当世第一,否则她又不曾修成真灵,如何能够在得了龙栖木后便就孕神化生?
卫九幽对陈景云绝不藏私,可谓是有问必答,就连噬魂宗秘法也都刻入玉简供他参详。
虽然明知卫九幽所做的这些都是为了纪烟岚,但是陈景云心中依旧生出了暖意,也在心底认下了这位亲戚。
黄庭七转入门径,修至八转明道途,至于九转,却需要肉身至纯、神魂至臻,如此可使神魂再不需要依托于识海,进而肉身与神魂合而为一,身既是魂、魂亦为身,自此逍遥于天地之间,不受寿元所困,不被劫数临身。
陈景云这些年看似惰于修行,但是体内的太极气旋却从未停止运转,而是时刻都在碾压灵力淬炼肉身。
特别是在破去仙山法禁的这五年里,非但灵台玄光壮大了不少,他的肉身也终于被磨炼到了至纯之境。
而《黄庭经》中的道理本就妙到毫巅,陈景云当年又在许究渡劫时领悟了些许的造化之道,两相佐证之下,神魂修为自然与日俱增,至于其中的玄机,笔者实难描述。
总之是在得了上古噬魂宗的秘传法门之后,陈景云已然悟透了几分超凡入圣、神魂无缺的至臻妙理。
灵云翻涌、如织如潮。
此时的季灵想是已经修到了紧要关头,明心阁内的动静终于惊回了陈景云的思绪。
没办法呀,他的牵绊太多,就算黄庭九转的大门就在眼前,他又如何敢去花上上百年的光阴将之推开?若是到时不能及时破关,难道任由亲近之人以及天南国遭受劫数不成?
心底暗叹一声,陈景云的唇角重又挂起笑意,弟子此时已经聚起了灵台玄光,而且因为根基牢靠,此地的混沌灵气又充裕异常,季灵开辟的上丹田居然比他这当师父的初入七转境时还要广大。
相比于自己的长生久视,陈景云更喜欢眼前这样的喜悦,修行如攀山,下有深渊上有迷雾之时,若能伸手摘取一枚身边的浆果品尝一番,岂非也是一种幸事?
第一百一十节 灵聪兽的跟脚
上文书说到陈景云醉酒布阵,开了个可供门下亲传弟子出入蓬莱仙山的门户,而后又过了半年,终于等到季灵破境功成。
自此,蓬莱仙山中除了灵聪兽犹在纳灵进阶之外已经再无大事,陈景云又等闲不愿意再去探究后山中的那几处上古神禁,于是便又施展神通,将那片区域彻底的遮掩了起来,以防后来的弟子误入其中。
卫九幽孤寂万年,如今好不容易再临人世,且还有血亲后裔和善能讨好长辈的季灵陪在身边,一时只觉心怀大慰,一门门上古噬魂宗的不传之秘就像不要钱似的传了下去。
对于连陈景云都能从中受益的神魂秘法,纪烟岚与季灵自然不会小视,特别是初入七转境界的季灵,得了卫九幽的传承之后,竟被她琢磨出了一套名为“噬魂丝”的神魂攻杀法门。
此法单独施展时威力并不如何强大,可是一旦与闲云观的“惊神刺”相配合,当真是刚柔并济、威力无穷。
陈景云对此大加赞扬,直道季灵不愧是自己的弟子,卫九幽更是大喜过望,恨不得时刻都把季灵带在身边调教。
如此又过了半月光景,一直被灵聪兽占据着的那座山洞中也传出了不小的灵气波动,季灵见状大喜,知是胖东西将要出关,于是连忙拎着小鲲鹏过去查看。
灵聪兽自从寻到这个灵气异常充沛的山洞之后,便将之占为己有,等闲就连小鲲鹏这个新收的跟班也不许进去,如今运转《鲲鹏纳灵神诀》数载,想必是突破在即。
与逍遥阁并排而立的剑煌宫中,纪烟岚一边为陈景云和卫九幽烹制灵茶,一边看向季灵所去的方向,笑道:
“灵聪今次纳灵良久,一身五行灵力定是更为精纯,日后怕是等闲半步元神境高手也都不是它的敌手了。”
卫九幽闻言面露不解之色,她这些日子早在季灵口中得知了灵聪兽的神异,但是今日方知其所修行的竟然不是妖力,而是只有人族修士才能修成的五行灵力。
“老祖宗不必疑惑,灵聪兽可不是寻常修士豢养的灵宠可以比拟的,那憨货自幼通灵,竟然在耳濡目染之下习得了闲云观的修行法门。
咱们这位观主大人又对它宠溺的利害,居然费劲心思地为灵宠独创了修行功法,而后又重塑了经脉,如此几十年下来呀,灵聪兽早已摒去了一身妖力,成了一个闻所未闻的存在。”
诧异地看了陈景云一眼,卫九幽心中一阵无语,暗道:“这得是闲成了什么样子,才会为了一只灵宠如此大费周折?”
陈观主对此却是沾沾自喜,接口道:“我这些年也曾遍览修仙界与苍生岛的各类典籍,岂料竟然没有查到灵聪兽的跟脚,老祖宗见多识广,想必能够识得。”
被陈景云喊了一句“老祖宗”,卫九幽不禁面现笑意,心说:“自己这些日子的付出终究没有白费,眼前的刁滑小子终究还是认可了自己。”
“万载岁月,天地生变,你既然翻遍了典籍都没有收获,想必这只灵宠若非传自上古,那便是新近才有的异种,四海八荒何其广大,世人不知其跟脚出处倒也不算稀奇。”
就在陈景云三人品茶闲聊之时,灵聪兽所在的山洞中已经汇聚海量的灵气,胖东西头尾抱成一团,好似仍在母体,身形一涨一缩间,就有大片的灵气被它吸入体内。
而那些灵气一旦进入它的身体,立时就会循着特定的经络急急游走,之后被它胸腹间的气旋打磨一遍,其中最精华的一成灵力又再聚往眉心,眼见着的,胖东西的眉心处居然隐隐睁开了一只竖眼。
蓬莱圣境灵气之浓,远不是今人可以想象,当年轩辕谨抑郁而终,其中未尝没有入得宝山却只能空手而归的遗憾。
灵聪兽自从随了陈景云这位主子之后,好处得了一波又一波不说,今次更是习得了鲲鹏一族的纳灵秘法,加之此地又有取之不竭的灵气可以供它挥霍,是以这几年一直牢记主子的话,要把根基一遍遍夯实筑牢。
云浓雨方落,池满水自流,若要细说起来,灵聪兽此时的情形竟然与季灵当日破关时的情形相差无几,且它所修的又不是寻常妖兽魔物得自血脉传承的秘术,因此便连兽类进阶时需要经历的天劫竟都不曾引来。
“还真是咄咄怪事!”
听着自山洞中传出的一阵“呜呜”声,卫九幽不由暗自嘀咕,灵宠破境进阶的情形她又不是没有见过,哪个不是仰天嘶吼借此发泄的喜悦?似这般只是懒洋洋地哼唧了几声的她还真没见过。
看着“啪嗒、啪嗒”走出山洞的庞然大物,季灵“咯咯”笑了几声,便就纵身扑了上去。
而这只比季灵还要高出半个腰身的懒散巨虎乍见季灵,也是十分开心,大嘴一咧,居然露出了一个十分人性化的笑容,任由季灵搂住自己的脖子。
“灵聪!多年不见,你怎么长大了这么多?莫不是仙山上的好东西都被你给偷吃了?快快拿些好处给我......”
对于已经骑在了自己背上的季灵,灵聪兽“呜呜”几声,算是答应了她的无理要求,而后不理旁边已经惊成了鹌鹑状的小鲲鹏,四足之下遁光一现,洞口处就已经失了它与季灵的身影,再现身时,却是出现在了剑煌宫外。
“怎么就一下子长成了这副样子?也罢,以后倒是可以充作苦力,
嗯?从大门滚进来!怎么还是改不了爱钻窗户的臭毛病?哈哈哈......”
看着屁颠屁颠跑到自己和纪烟岚身边的灵聪兽,陈景云不禁哈哈大笑。
这些年付出终于没有白费,只从灵聪兽方才驮着季灵轻易地施展出了虚空挪移之术,陈景云就知道它已经彻底地掌握了此种力量。
再以道念扫过灵聪兽眉心处那只闭合的竖眼,分明发现其中蕴含着一股介于混沌与五行之间的力量,这股力量此时虽然只是刚刚发芽,但是日后必定不凡。
纪烟岚素来喜爱灵聪兽,见它还如从前那般,用大脑袋来曾自己,不由笑骂道:“混账东西!想要酒喝怎么不去寻你主子?就我好说话是不是?”
“灵聪,师娘最近又酿制了一些瑶华琼浆,那可不是寻常灵酒可以比拟的!”季灵在一旁怂恿道。
灵聪兽一听说有新酿的美酒,口水立刻流了下来,差一点儿就粘到纪烟岚的道衣上,直惹得纪烟岚在它的大脑袋上连拍了好几下。
看着做出一副讨巧卖乖模样的灵聪兽,卫九幽脸上虽然古井无波,但是心底却已经泛起了波澜。
当年噬魂宗内曾有一部极为生僻的《上古异兽经》残本,卫九幽有幸识得内中的文字,是以曾经解读,其中《玄异篇》里就曾提到一种异兽。
——“朏朏”,逐天地大气运者而生,多坠木谷之中,其状如狸,而短尾有鬣,养之可以解忧,亦可御凶,成年者常以神鬼为食。
第一百一十一节 再临极渊海眼
苍生岛,祖庭山。
轩辕菁华起身送走了几位前来交易灵石器物的别宗长老,而后回到厅堂翻看了一遍近几个月的交易账目,脸上不由露出欣慰之色。
苍生岛各宗与闲云观那边各取所需,一切都有规矩可寻,相信这份答卷能够令聂师兄与袁师兄满意,想必那位智近乎妖的聂师姐即便看出了自己为祖庭山保有的一点儿私心,也不会太过在意。
一想到聂凤鸣,轩辕菁华的心底不由泛起一抹苦涩,若是论起资质与容貌,轩辕菁华自认不在涂山轻歌之下,但是她在情之一途却是输了个彻底。
以前也不是没有想过用些手段去横刀夺爱,如今却是不敢、也不想了。
轩辕菁华当年曾经随着聂婉娘一同前往了伏牛山,且在辰翠峰上一住就是三年,算是真正见识到了闲云观一脉的不凡、以及门下弟子们所修功法的霸道。
“《九转小黄庭》啊!只需修至七转就能碾压三身境修真者,功至八转时便可踏足当世大能之列,听程石说,那位闲云子前辈如今已经摸到了九转的边缘,一旦功成,岂非就要成为当世第一人?”
再一想到程石,轩辕菁华的唇角不禁微微翘起,暗道:“也不知道那根木头最近又炼制出了几件了不得的玄阶灵宝,身为堂堂的当世炼器宗师,与自己独处时却连说话都会结巴,真是傻的可以。”
如此想着,轩辕菁华的胸意不觉顺畅了许多,将账册收入储物袋中,出了厅堂,直往斜幽谷而去。
......
斜幽谷中灵云萦绕,几座草庐坐落其中。
紫竹围成的篱笆院里,正有两个青衣道人煮酒闲聊,旁边还有一名形容绝美的女子正不时掩嘴轻笑。
其中那名身形清瘦的笑面道人此时已经有了几分醉意,似是觉得躲在篱笆外面正在偷闻酒香的几只通灵小兽甚是可爱,于是便把数枚灵果弹了过去,引得通灵小兽一通争抢。
“小四,你这次折返山门之后一定要替为兄多寻一些上好的佳酿,苍生岛上的这些道友们行那苦修之法多年,如今好不容易解了禁令,咱们既然同根同源,怎也不能让他们没有灵酒可饮。”
“师兄说的是,小弟这次回去之后一定要把大苍山中的酿酒作坊扩大数倍,再命小六在北荒多搜刮些仙衣、饰物。
哈哈!也免得再出现似今次这样的尴尬情形,各宗道友手执五行之精而来,却因为换不到灵酒、饰品落得个空手而归,这叫咱们情何以堪?”
“是极、是极,师弟之言甚和我心!哈哈......”
看着相视大笑的聂凤鸣和袁华,涂山轻歌不由暗啐了一口,白了聂凤鸣一眼之后,言道:
“也不知道各宗修士这是怎么了,用那些五行之精多换些灵石灵宝不好么?怎么专爱交换这些无用之物?还有各家老祖,怎么也不出面阻止?”
聂凤鸣与袁华闻言又自一笑,还是袁华出言解释道:
“嫂子不知,师父尝言,这修行之道讲究的乃是心意萌始、动静相合,若是一味苦修,那便失了修行的本意,苍生岛上因何最近千年再没出现大能境修士,这恐怕就是原因之一。
以诸位老祖的眼光,自然不难发现其中的原由,不过是苦于苍生岛上修行资源将要枯竭的现状,无奈为之罢了。
如今好了,南北交易之门大开,老祖们自然愿意各宗修士先放松一阵,将来自然会收了这个口子的。”
涂山轻歌被袁华的一句“嫂子”叫的俏脸绯红,说了句“小四!你怎么还是这般口无遮拦?我与你师兄尚未成婚!”之后便急匆匆地闪进了草庐。
聂凤鸣也在一旁笑骂了袁华几句,他与涂山轻歌虽然两情相悦,不过师父与师娘如今都在蓬莱仙山,便如同父母不在身边。
虽然师父的道器分身与本体一般无二,但是执拗的聂二爷却非要等到陈景云与纪烟岚一同折返之后,才肯与涂山轻歌结为道侣。
收起轩辕菁华之前送来的账册之后,师兄弟二人又是一番豪饮,两人此时都有了七转中期的修为,说话间虽然还是玩笑居多,但也都将自己的修行感悟掺在其中,以期相互受益。
......
怒海涤涛,汪洋兴波,一片遁云似慢实快,倏忽间就是数百里。
遁云之上,陈景云负手而立,正在为纪烟岚和季灵讲解虚空挪移的妙意。
灵聪兽则在遁云之侧展翼相随,只看它那副摇头晃脑的得意模样,就知道仍然留有余力,不像前次那般差点累到脱相。
而卫九幽则在一旁愣愣出神,一行人今次先会途经苍生岛,之后就会借着上古法阵折返天南了。
说来令人唏嘘,就连寻常远行归家的游子都会在心中生出种种感怀,更何况已经万余载不曾踏足故园的卫九幽?
至于素来活泼好动的小鲲鹏,小东西此时正趴在云头俯视着下方的玄青色海水,口中“啾啾”有声,似乎是在与祖辈们道别。
咱们前文书中曾经提过,陈景云与纪烟岚在寻访蓬莱仙山的途中,曾经途经了一个方圆不下千丈、且还深不见底的巨大漩涡。
当日玄姿在时,陈景云曾经问询过此事,玄姿对于那处海域忌讳莫深,但又不敢不答,言说巨型漩涡名为“极渊海眼”,至于何时形成她也不知。
只知道那“极渊海眼”古已有之,乃是无尽海中的一处真正的死绝之地,妖修之中也有修为精深者前去探查,但却无一不是有去无回,日子久了,也就再没有妖修愿意途经那里了。
当日因为纪烟岚的阻拦,陈观主只得熄了入海猎奇之心,如今诸事已定,咱们观主大人又在蓬莱圣境中磨砺了神魂与肉身,可谓修为再进,因此不由再起寻幽之心。
纪烟岚今次倒是不曾反对,但是却要与他一同前往,卫九幽虽然见多识广,但也只限于陆地之上,听闻了这么一个古怪的去处,自然也要入海一观,季灵更是两眼放光,央求师父把她也带上。
想着凭着自己与卫九幽的修为,纪烟岚又身负最善御水的画影龙雀,再加上真龙逆鳞的护持,无尽海虽大,自己一行还真是无一处不可去得。
于是脚下的遁云倏然加速,陈观主这是打定了主意要去探一探那处水属妖族口中的死绝之地!
第一百一十二节 造化灵宝
明晃晃电舞龙蛇、冷森森激流聚坠。
九天之上依旧雷霆炸响,道道电芒纵横裂空,好似一张巨网,笼罩着下方的庞大漩涡,湍流轰鸣涌动时带起的骇人声势,绝非久居陆地之人可以想象。
一片轻云悬停虚空,五方印玺撑起了一座小小的法阵,灵光闪动时,整片轻云稳如山岳,丝毫不被穹顶天威与下方的怒涛所扰。
陈景云上次途经极渊海眼时,道念并不能探至漩涡的最底端,如今经过了六年的磨砺,神魂已经趋于至臻之境,这才勉强挣脱了海眼中的撕扯之力,从而窥得了一个大概。
卫九幽神情凝重,她的神魂修为丝毫也不弱于陈景云,是以同样看清了海底的情形。
不见天日的水渊之下,一具极为精巧的白玉棺椁正静静地躺在那里,棺椁之上捆缚着四条手臂粗细的炽红色锁链,锁链的另一端穿透海底坚石直连地脉。
只看其上泛起的阵阵赤芒,就知道四道锁链正在自行吸纳着地脉中的炎火之力,以此支撑法禁。
如果只是如此,那还引不起卫九幽的惊异,当年噬魂宗内就有着这样的刑罚,会将那些罪大恶极却又神魂难灭之人锁在夺魂棺内,一点儿一点儿地将其灵识磨灭。
真正让卫九幽感到吃惊的却是悬停在白玉棺椁之上的那具粗糙磨盘。
磨盘只有三尺见方,其上并无出奇的纹理、亦无禁光闪动,样子比之世俗百姓家中用来碾米的石磨犹有不及。
岂料就是这样一具看起来极不起眼的粗糙磨盘,其在缓缓转动之时,却使得整片海域生出异象,水流骤聚成漩、向下施压,穹顶罡云也被牵引着摩擦出了无数道雷霆!
心思电转之下,卫九幽极力回忆那些流传于上古之时的惊世重宝,但却想不起磨盘的出处。
看了一眼陈景云,见他脸上非但没有露出丝毫惧色,眼中竟还透着莫名的神光,于是出言警告道:
“那具玉棺与我噬魂宗的夺魂棺功用相似,加之重宝镇压、灵锁捆缚,内中所囚的是个什么存在想必不用我来明说,如此,你还打算近前一探吗?”
陈景云闻言微微颔首,回道:“老祖宗也已经知晓了天南此时的处境,若要论及实力,我虽然自问不惧三族中的任何大能境修士,但就整体而言,闲云观终究还是差了数筹。
而今次要是能够取得下方的这件重宝,想必可以用来镇压天南一隅的气数,至不济,也可以解了我分身不敢轻离山门的窘境。”
卫九幽见陈景云说的郑重,也不再劝,而是转身对听的一头雾水的纪烟岚道:
“丫头,此番入海取宝你与小灵儿就不要跟着了,我会随你夫君一同前往,如此即便遇到什么凶险,相信以我二人的实力也能从容应对。”
对于卫九幽的吩咐,纪烟岚不愿违背,又见陈景云已经打定了主意,只得点头应诺,想了一下,便自腰间取下那件龙鳞玉坠,交到了卫九幽手中。
卫九幽也不推辞,有了这片真龙逆鳞护身,此行的危险想必又会降低一些,心中感慨了一句“这小子果然不愧是大气运者,竟连真龙逆鳞也能充做坠饰”之后,便随着陈景云一同遁入了水中。
季灵气鼓鼓地盯着两人消失的地方,对纪烟岚道:“明明已经说好了的,师父怎能轻易变卦?又是白玉棺椁、又是重宝镇压的,师娘,灵儿快要好奇死了!”
纪烟岚此时哪有心思理会弟子的埋怨?嘱咐身负虚空挪移神通的灵聪兽将季灵和小鲲鹏负在身上,她自己则是御出了画影龙雀,以防有什么突发的惊变。
......
沿着漩涡的外壁遁身而下,虽然海水中的撕扯之力十分惊人,但是陈景云与卫九幽却丝毫不受影响,两人周身之外各有一层青色流光包裹,潜行的速度虽慢,但却异常平稳。
如此一直遁身到了相距玉棺不到百丈的距离,两人才觉压力大增,不得不运转灵力抵御起了自磨盘处传来的吸扯之力。
踏足了坚逾精铁的海底,两人眼前的漩涡已经十分细小,但是其中发出的力道却也越发的磅礴,每一缕水流都好似神兵利刃一般,直把陈景云和卫九幽身外撑起的青色流光都剥刮有些变形。
陈景云与卫九幽一个是当世大能境修士中的翘楚,一个是历经万载岁月却保得神魂不灭的上古精英,前路虽然难行,但还没被两人看在眼里。
各展神通,一步一个足印,如此过了小半个时辰,陈景云与卫九幽终于行至了相距玉棺不足十丈处。
看着悬在玉棺之上的粗糙磨盘,陈景云不由得两眼放光,他自己本身就是独创了天心锻器秘术的炼器大宗师,这些年经他之手现世的玄阶灵宝少说也有百十件。
况且“惊云刃”自从容纳了他的神魂道念之后,如今已经成了一件超越气运至宝的所在。
可是即便见识并拥有了诸般宝物,陈景云在以道念探入粗糙磨盘的一刹那,却依旧觉得嗓子干涩的厉害,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口水。
这是一具磨盘!是一具真正的把盘!是一具无论是谁见了都只会将它当成磨盘的磨盘!
灵宝一旦晋至玄阶,温养久了就可以如纪烟岚的“烟波秋水剑”那般诞出灵识的雏形,而似文琛手中的那件气运至宝“乾山鼎”,则能借着天地气数最终孕养出器灵,而后才能拥有勾连天地、镇压一方的功用。
至于陈景云的“惊云刃”嘛,却是其中的一个异数,此宝原本的品阶也只是比“乾山鼎”稍高一筹,却未必及得上阎覆水亲自执掌的莲隐宗镇宗之宝“业火莲台”。
但是陈观主当日初得惊云刃时竟然生出了异变,愣是借着灵宝孕养万载的玄奇,将自己的三成道意与一缕神魂打入其中!
呃——,此事若是细说起来,说是被“惊云刃”强留了陈观主的道意神魂也不为过,反正是错中生变,使得神兵为体、道意化魂,这才成就了未必旷古但却一定绝今的分身道器!
而此时悬在两人不远处的那具粗糙磨盘,却是远远超出了陈景云对器物的理解范畴,心道:“原来不光是肉身可以至纯、神魂可以至臻,竟连灵宝也可以达至此种境界!”
磨盘就是磨盘,虽为灵宝,但其本质就是一具再简单不过的磨盘!
破坚、碾磨、去糟取精,纯粹的再无它用,若非陈景云初识了造化之道,恐怕肯本看不出这具小磨中蕴含的朴素道理!
第一百一十三节 交易?
“真是令人大开眼界!以前只认为想要锻造出高品阶的灵宝,需得夺天地之造化,不但要改变材质的脉络,还要调整阴阳份属,进而改变物性,最后再将法阵烙印其中,如此内外圆融,方为器道至理!
却不想凭借此法炼制的灵宝终究脱不开‘精’、‘巧’二字,虽然也算不俗,但是却与返璞归真、大巧乃拙的顺应参透、适从造化之法相去甚远。”
陈景云一边继续向前挪动脚步,一边大发感慨,卫九幽虽然并不精于器道,但是对陈景云说出的这番道理却是大加赞赏,暗道:
“这是真正的触类旁通!单就这份见微知著的天姿,就合该这小子一人占尽天元一隅万载积存下来的庞大气运!他这一脉将来若是不能傲立八荒四海,那还真是没了天理。”
陈景云此时可没有闲工夫去揣度卫九幽的心思,眼前的宝贝磨盘自然是好到不能再好,但是如何将之取到手中却是一个麻烦事儿,他又素来谨慎,如何肯将自己轻易置于险地?
卫九幽同样如此,今次若非纪烟岚之故,她才不会随着陈景云入海寻宝,经历万载的神魂孤寂,这位上古噬魂宗大能如今可是惜命的紧。
因此两人虽然一个嘴里不停地感慨惊叹,一个也是心思百转,但却不约而同地把大半道念放在了白玉棺椁上,生恐一个不察糟了算计。
若要论起神魂之强、道念之精,陈景云即便不能排进当世前三,怕也能在三族大能之中稳入前五之列。
卫九幽就更不必说了,除了紫茔山老龙之外,陈景云还真想不出当今世上有谁能在神魂一道上比她还强。
岂料即便如此,他二人的精深道念却依旧被阻隔在了白玉棺椁的半尺之外,之后就再无寸进,而两人从棺椁内散出三丈幽光中也察觉不到任何念识的波动。
这番情形令陈景云心下稍安,心道:“莫不是棺椁中的这位已经神魂陨灭,只有肉身还在做着无意识的抵御。”
待到两人行至玉馆三丈处时,便已经接触到了幽光笼罩的范围,原本还以为眼前这层幽光极难攻破,毕竟任谁都能看出这团灵光的不凡。
哪成想陈景云只是试探性地运指一点,竟然轻易将之捅破,就好似玉馆内散出的盈盈幽光只是为了抵御磨盘施加下来的如山重压,对旁的却是不管。
踏步进入幽光之内,周身之外立时压力大减,陈、卫二人对视一眼,心中皆有揣测。
眼前这三样宝物之中——
磨盘搅动罡云雷霆,牵引万钧海水自上施压。
锁链沟通地脉,以炎煞之力捆缚拖拽着棺椁。
玉棺之上则是灵纹繁复,非但能够隔绝外界本就稀薄的海中灵气,更能消磨修士的神魂。
可是即便如此,玉棺中的这位却依然能在未加操控时,将自身的灵力延展出来,用以抵御外界的压迫,如此千年、万年,依旧保得了棺椁之外三丈大小的空间不失!
“倘若易地而处,如果被困其中的换成自己,自己是否也能凭着自身的修为与意志抗衡如斯外力,且还需要抗衡无尽的岁月?”
细思之下,陈景云与卫九幽皆是暗自摇头,也都在心中泛起难来,且不说这具磨盘是否好取,若是一个不好释放出了这位上古巨擘,那么其中的因果可就大了。
虽然棺椁中的这位即便不曾身陨,修为也定然是十不存一,凭着两人的修为未必不能将其再次镇压,可是当中一旦出了纰漏,原本已经纷繁复杂的修行界里,怕就要再添一个偌大的变数了。
踌躇良久,陈景云依旧不愿意入宝山却空手二回,围着玉馆转了几圈,又把周遭的地势探查清楚,最后咬了咬牙,决定先与卫九幽一同折返海面。
他要觅地炼制七十二根玄阶品级的“地煞镇魂钉”,管它是人、是魔、亦或海中妖物,总之在“地煞伏魔大阵”的镇压下,就不要想着再出来了!
听了陈景云在牙缝中挤出的言语,卫九幽不禁面现莞尔之色,心道:
“只看云小子这副肉疼的模样,就知道他要炼制的‘镇魂钉’绝非凡品,今次算得上是大出血了,七十二根呐,啧啧!”
“唉——,你这小辈好没道理,既然觊觎那具“浮生大盘”,径自拿走便是,因何又要炼制歹毒的法器来镇压我?”
就在陈、卫二人将要原路退回时,忽有一道哀婉的女声响起在了两人的识海中。
陈景云闻声眼中精芒爆闪,但却并无吃惊之意,屈指一弹,三枚混元宝珠便已倏然飞出,不过目标却非白玉棺椁,而是呈了个三才的阵势,将他自己与卫九幽围在了当中。
卫九幽眼中则是一片了然,眉心处滴溜溜跃出一只凝了形的魂梭,遥遥指向了棺椁的一角,却是就在刚刚的一瞬间,她已经寻到了对方那屡念头的出处。
“哼!早就知道前辈灵觉未泯,一试之下果不其然!”
“天元噬魂宗卫九幽见过前辈,不知前辈可否赐下名讳。”
虽然两人之前并未道念传音,但是卫九幽只从陈景云的几个细微的动作,以及微微上翘的唇角,便猜到了咱们陈观主想要退走是假,欲行诈术才是真的。
如此过了几个呼吸,原本只有三丈方圆的幽光已经扩散至不下十丈,不过悬在棺椁上方的那具磨盘竟也跟着涨大了不少,轰然急转之下,幽光终于再难扩散。
“唉——!”又是一声叹息传来,幽光晃动间,白玉棺椁的一角处忽地走出一道虚虚的人影,人影向前行了几步,轮廓由虚变实,竟是一名眉目轻柔、身姿婀娜的素衣女子。
素衣女子上下打量了陈景云与卫九幽一阵,见两人也在满眼好奇地扫量着自己,不禁略带气恼地道:
“真是个刁滑的小辈,数年前途经此地的便是你吧?你二人身上因何会有苍龙舜易的逆鳞?莫非那头老龙也已经身陨了吗?”
陈景云一听此言,立时面露喜色,回道:“不想今次竟在此处遇到了舜前辈的熟人,实不相瞒,我与舜前辈乃是忘年之交,小子今次之所以会在无尽海中辗转多时,为的便是寻得龙栖神木,好叫老友真灵化生、重见天日!”
听了陈景云的解说,素衣女子不由再次喟叹,言道:“原来也是一个苟延残喘的,想必以舜易的性子,这些年一定过的生不如死吧?
小辈,龙栖木生在蓬乡,那里的守山人不是你这样的修为可以抗衡的,你我做个交易如何?”
第一百一十四节 本来面目
素衣女子此言一出,陈景云与卫九幽相视一眼,心下古怪之余,也都暗自感慨万载龙栖木的玄奇,卫九幽这个借助灵木孕神化生的正主就在眼前,对方竟然并未看穿。
“咦?听前辈的意思竟然是对那座飘忽不定的蓬莱仙山十分熟悉?晚辈一行人在这无尽海中辗转数载,如今犹自一筹莫展,交易之说就不要提了,前辈旦有吩咐,晚辈一定尽力就是!”
素衣女子听了陈景云的保证,眼底的喜色一闪即逝,口中却沉吟道:“你说的没错,蓬莱仙山缥缈不定,外人不识路径,便是寻上个几百年怕也只是大海捞针、难以相遇。
你的实力不错,若是依着我的办法,该能收走这具‘浮生大盘’,我也能够借机破棺而出,且此宝于我并无用处,自然任你带走。
而我脱困之后,只需寻得一处灵气充盈之地静修数年,便可恢复修为,到时自然会带着你打上蓬莱仙山,如此既能报得被守山人镇压海底的大仇,又能助你夺取龙栖灵木。”
闻听此言,陈景云脸上虽然露出了喜色,心中却满是不屑之意,只从素衣女子的寥寥数语中,他便已经听出了不少猫腻。
其一,蓬莱仙山难以寻觅不假,但却绝非行踪不定,古时高贤大能总是爱犯“藏着掖着、不肯明说”的毛病,这才有了金鳌背负、仙山飘忽的说法流传于世。
其实后辈修士只需实力足够,就可以自冥海之上打开出入仙山的门户,此女方才拿出的这套说辞,要么是她自己也不知晓出入蓬莱的方法,要么就是在诓骗陈景云与卫九幽。
其二,此女又说想要取下头顶的这具磨盘,还得依着她的方法,可是谁敢保证她不会在收取之时动些手脚,等闲用出个什么李代桃僵、移花接木之类的伎俩?
其三,若是此女真有这般修为,又何至于被人以**力镇压了无尽的岁月?况且是不是蓬莱的守山人将其镇压还在两说,至于恢复修为之后便可打上仙山,其中多半有假。
只凭以上三条,陈景云就对此女大失所望,脸上虽然依旧装出欢喜的模样,脚下却往后退了半步,言道:
“前辈的提议正合晚辈心意,不过兹事体大,且请前辈赐下信物,待我前往紫茔山征询了舜易前辈的意见之后,再来与前辈商议取宝之事。”
素衣女子见陈景云如此谨慎,眼底不禁闪过一缕寒芒,又见三枚混元宝珠之中已经隐隐释出了纯阳雷力,她虽不惧,但也不愿节外生枝,于是停下向前的脚步,语气哀婉地道:
“唉——!我也知道你的心中定然会有担忧,放心,我乃上古柔桑一族圣女,名唤芮青丝,并非残忍好杀之人,之所以被困此地,也是因为一些陈年旧怨。
如今时过境迁,于今人自无瓜葛,况且你等又与舜易有旧,事成之后,我非但会帮你夺取龙栖灵木,还会将一处存着海量天材地宝的柔桑族秘藏赠送给你,以偿今日之情。”
陈景云闻言貌似进入了天人交战当中,心中却道:“真是好大的诱惑!不过却是显得太过急躁了些。”
一旁的卫九幽则是绞尽脑汁极力回忆,上古之时确有柔桑一族,但却是个只存在于噬魂宗典籍中的神秘族群,至于是否真有一位名唤芮青丝的圣女,她也不得而知。
如此踌躇良久,陈景云终究还是摇了摇头,略带歉意地道:“非是晚辈谨小慎微,实在是此事太过重大,还是容我向舜易前辈求证之后,再将几位宗门长辈一同请来,如此方保万无一失。
前辈放心,我今次定会快去快回,相信耽搁不了多少时间。”
心知陈景云又在出言试探,卫九幽也在一旁帮腔道:“师弟说的不错,似这般一个不好就要牵扯出莫大因果的决断,还是交由长辈们定夺为好,你我切不可私自做主。”
陈景云闻言连忙揖手道:“卫师姐说的极是。”
芮青丝听了两人的对话之后,不由得神情一怔,数息之后才道:
“我观两位小友修为不俗,便是在上古之时也能入得高手之列,不想上面竟然还有长辈照拂,真是令人羡慕,噬魂宗大名如雷贯耳,却不知掌教仙尊今是何人?”
陈景云见问连连摆手,望空揖手一礼之后,才道:“前辈误会了,我与卫师姐并非同门,家师灵猿子学究天人,放眼三族绝无敌手,于五千年前同苦月师叔一起创下了伏牛山闲云观一脉。
说来惭愧,我在同辈师兄弟中只属末流,于师门并无多大用处,这才会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用来寻访仙山,卫师姐与我乃是远亲,此番只为从旁照应。”
对于“灵猿子”和“苦月”这两个名字,芮青丝搜肠刮肚了半天,但却丝毫没有印象,就更别说什么“伏牛山”、“闲云观”了。
沉默片刻之后,芮青丝忽地展颜一笑,而后再次感叹道:“本尊被困海底不知年月,不想世间竟然出了这么多惊才绝艳之人!”
叹罢眼中凶光大盛,口风一转,言道:“既如此,本尊也就不兜圈子了!小子!你与你师姐要么依着我的法子各自祭献出一半的神魂,以此扰乱‘浮生大盘’与我本体之间的牵绊。
我若顺利脱困时,还可将你二人收作仙奴,自此逍遥世间,再不受天意束缚。如若不然,哼哼!就与这些年到此地取宝的妖族小辈一样,成为我的血食吧!
况且你二人修为不俗,当能助我恢复几成元气,也好静待天地巨变!嗯——?两个小辈因何发笑?”
对于芮青丝的反应,陈景云与卫九幽心中早有预料,眼前这屡幽魂被他二人耍弄了一番,此刻终于露出了真面目,那副自说自话的样子着实有些好笑。
此时道器分身那边终于有了动静,得了大半截龙首拂尘之助,已经真灵化生的老龙舜易,这些时日正在伏牛山上胡吃海喝。今日乍闻“芮青丝”之名,立时大惊失色,忙一边将此女的跟脚和盘托出,一边与道器分身向此地急急赶来。
“哈哈哈!青丝结宿怨,万古恨难平!芮青丝,你当年为修邪法不惜生啖血肉,死在你手中的三族修士何至万千?
若非癞头道人甘愿舍弃一身的血肉修为,又以神魂为引,硬生生地铺就了一段‘通天路’,这才在浮生尊者手上为你求得了一线生机,否则你已湮灭多时了吧!”
陈景云此言乍一出口,芮青丝的那屡分魂立时呆立当场,待听得“癞头道人”这个名讳后,原本泛着凶芒的眼中居然露出了一抹柔情,竟连陈景云与卫九幽已经退到了十丈幽光的边缘处竟也未曾发觉。
进来容易出去难,此时两人身后的这层幽光可不是初来时那般举手可破,陈景云趁着芮青丝愣神的功夫,运转周身力道,一拳就轰了下去!
第一百一十五节 本尊“天机子”是也!
“嗡——!”
却说已经将武道之体修到了极致的陈景云,趁着芮青丝愣神的一刹那,不去动用天心道法与灵台玄光,而是急急运起周身力道,一拳轰在了那层幽光之上!
他这一拳若是放在外面,定然会引出庞然大响与滔天威势,但是此地深处汪洋之下,幽光之外又有如山的重水向内压迫,因此只发出了一声令人神魂发颤的闷响。
再看那层幽光,虽然被轰击的闪烁变形,但却并未破碎,只是略显暗淡罢了。
“好韧性!不想这妖妇的神魂之力竟然强横如斯!”
陈景云心里如此想着,手上却不停顿,隐在泥丸深处的灵台玄光微微一绽,立时勾连了三颗混元宝珠中的纯阳雷力,而后便见三条只有手臂粗细的太一雷龙破珠而出,清吟一声,再往幽光袭去!
卫九幽是何等人物?就在陈景云方一动作之时,一直悬在她头顶的魂梭便也跟着袭向了芮青丝,看样子是打定了主意,要先将眼前这屡分魂抹杀。
“嗖!”地一声,魂梭透体而过,犹在追忆过往的芮青丝神情瞬间凝住不动,而后整个魂体就如细沙一般散落于地,复又消失不见。
就在芮青丝这屡分魂消失的一瞬间,那具玉棺之中忽地传出了一阵凄厉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喊声,嘶喊声中充斥着无尽的怨毒之意,就连陈景云听了都觉得心底生寒。
“咯咯咯......!可恨呐!两个无耻小辈竟敢来此消遣本尊!如此也好,既然已经知晓了本尊的根底,倒也让我省了诸般顾忌,放心,本尊定会让你二人受尽极苦、再行吞噬!”
此时场中情景大变,数十条轮廓不清的幽魂随着芮青丝的阴森笑声,自玉棺的一角呼啸而出,瞬间没入了被三条太一雷龙撕扯的越发暗淡的幽光之内。
眼见着破禁无望,陈景云不由冷笑出声,他的本意是想暂时脱离此地,待得道器分身与舜易到来之后,再与芮青丝较量一二,但却并非真的怕了这位上古凶人。
卫九幽同样如此,她今次借着万载龙栖木和蓬莱圣境的混沌灵气化生现世,一身修为虽然没有恢复到巅峰状态,但是神魂之稳远胜当年,令她可以无视以往的功法禁忌,放心施展噬魂宗的数种神魂秘术。
此时因为困阻陈景云与卫九幽的幽光再次稳固,反倒熄了两人退走的心思,就不信凭着二人合力,还斗不过这个肉身被困的劳什子圣女。
打定了主意之后,陈景云曲指连弹,三枚混元宝珠忽地灵光大盛,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就已经在两人身外撑起了一道丈许大的三才阵光,将那些自玉棺中扑击而出的幽魂尽数格在阵外。
身旁的卫九幽更是有些见猎心喜,她乃上古噬魂宗高手,原本就是分神化念的老祖宗。
此刻一见陈景云专心防守,她便心意一动,令那枚魂梭一分为二、再分为四、复而为八,开始在十丈空间之内阻击、格杀起了不断游弋的道道幽魂。
如此过了盏茶的功夫,许是觉察出了陈景云与卫九幽的配合越发的默契了,玉棺之中忽地再无幽魂涌出。
一阵“桀桀”怪笑之后,原本十丈方圆的幽光猛然一缩,居然凭空生出了无数交错的利齿,且还顺着“浮生大盘”转动的方向运行了起来,霎时间就将陈景云展开的三才法阵剥剐的灵光四溅!
这还不算,随着幽光中生出的惊人变化,玉棺的一角还跟着涌出了一股惨绿色魂烟,此烟一出,即便隔着三才法阵,陈景云犹觉一阵烦闷欲呕。
卫九幽见状连忙收回了自己的魂梭,生恐沾染上一星半点,之后柳眉一挑,出言警示道:
“不想棺中妖妇竟然如此残忍,此为‘秽魂之毒’,乃是生灵被折磨致死时的怨念所化,最善污染神魂、破人法器,你需小心应对。
唉——!这妖妇从前也不知道虐杀了多少无辜生灵!当真死有余辜!”
其实不用卫九幽出言提醒,陈景云的灵台玄光正在剧烈跳动,此乃天心警兆,由不得他不小心应对。
怎奈身为炼器大家的陈景云此刻却陷入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窘境。
若是此刻“惊云刃”在手,他自然不惧任何污法邪秽,五方灵印也能撑起五行阴阳大阵,但却被他交给纪烟岚与季灵防身,只这三枚混元宝珠是他阵道修为再进之后随意炼制出来的。
“哪怕有几杆天罡令旗在手也是好的,今次自己实在有些大意了!”
心中暗自嘀咕了一句,陈景云依旧毫无惧色,一边操控三才法阵抵御幽光的碾压,一边运起《玄光运灵之术》,将指一点,一只黑凤随即化形而出,“锵”鸣一声,便往秽毒魂烟扑去!
眼见着只有三尺大小的黑凤,带起一团业火,以飞蛾扑火之势驱散了一尺魂烟,陈景云立时放下心来。
当年他与妖神启切磋之时,就觉得对方以降灵之术招来的黑凤不同凡响,今日以灵台玄光引动了一点造化之力,果然将这业火黑凤招了出来,刚好来了个以毒攻毒。
一击奏效,陈景云哪里肯见好就收?曲指连弹之下,顷刻间就有十几只黑凤化形而出,前赴后继地与惨绿魂烟对冲了起来。
四散的业火溅在周遭的幽光之上,竟然附着那些犬牙交错的利齿继续燃烧!
陈景云的一身修为大半还在近身武法,怎奈今次对手被困棺中,他又不敢轰击棺椁,生恐一个不好适得其反,正自觉得束手束脚时,却发现相传出自九幽深处的业火竟然对棺中妖妇的神魂秘术拥有克制之力,自然大喜过望。
一旁的卫九幽见状也是大喜,暗道:“不想云小子竟还身负业火化形神通,这就好了,他身上又有大批的灵丹妙药、天材地宝,如此对耗下去,就不信棺中妖妇还能猖狂多久。”
“咦——?竟然是妖凤一族的业火凤凰!小辈!你到底是谁?可敢报上姓名?”
听了棺椁中传出的嘶哑问话,陈景云手中丝毫也不停顿,口中则道:“妖妇!别以为本尊识不破你的诡计,我若报上姓名时,你便可以使出什么阴损的咒术将我击伤!
哼哼!不过你这却是想的错了,我既知你跟脚,又岂会没有防范的手段?本尊便是当今北荒人族第一高手天机子!你有什么阴招尽管使来,看我怕是不怕!”
卫九幽闻言唇角微翘,她在噬魂宗秘典中确实寻到过关于上古咒法的只言片语,待到陈景云报上了天机子名号后,立觉自己的担忧实属多余。
又见此时棺椁之中并无答话,她便沉下心来思忖破敌良策,最后咬了咬牙,对陈景云道:“我这里有一秘法,相信可以攻破那层幽光,却需要一炷香的时间才能准备停当。”
“放心!莫说是一炷香的功夫,便是三天三夜又有何妨?”
第一百一十六节 修真者的算计?
北荒天机阁,方寸崖通幽草庐之中,林朝夕正陪着师父天机老人煮酒对弈。
自从当年与陈景云一战而平之后,天机老人似乎一夜之间年轻了不少。
除了约束北荒各宗的元神境修士不许踏足大苍山以南的地界之外,还会时常骑着一头老驴下山闲游一番,搜刮一些灵酒佳酿收藏起来。
迟问道与林朝夕等人对于师尊的变化自然十分欣喜,无事就会到方寸崖上打打秋风,师徒之间就如寻常人家的父子一般,十分亲近随意。
此时天机老人闲落一子,林朝夕眼见着自己的大龙被斩断了首尾,只得弃子认输,又见师尊笑眯眯地向自己招手,只得一脸不情愿地将一个火红色葫芦递了过去。
天机老人赢了彩头,脸上笑意更浓,将葫芦挂在腰间之后,才温声问道:“朝夕,天南那边最近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林朝夕自然知道师父要问什么,稍加思索之后,回道:
“闲云道友自从上次打服了妖神启,又夺了魔克礼的灵宝之后,除了后来与其道侣到化外之地游历了几日以外,这几年本体一直再未现身北荒,想必是在经营他的天南道场。
倒是他的那具灵宝分身曾在积岩山白石谷中惊鸿一现,据说当日曾有两名隐居化外的乘凰族高手想要暗算他的两名弟子,被其一怒之下当场斩杀了。”
听到弟子提及乘凰一族,天机老人眼中露出一抹不屑之意,抿了一口杯中灵酒之后,才道:
“两条漏网之鱼若把自己深埋泥沙之下尚能苟活几日,既然胆敢强自冒头去挑衅蛟龙的威严,自是死不足惜。”
林朝夕也对天机老人的话十分认同,陪了一杯之后,言道:“师尊说的是,早就听闻闲云道友极是护短,就连花醉月都不敢在暗中算计他的弟子,那两名乘凰族余孽实是自寻死路。”
只要提及陈景云,天机老人的眼中总会露出别样的神采,放下酒杯之后,赞叹道:
“闲云小友气运深重当世无双,他又精修肉身武道,想必是功法玄奇之故,竟能免受‘毒地’灵气所扰。
是以由其执掌天南再好不过,倘若天南遗民因此得以修行,如此百十年后,那里的混沌流毒定会淡去不少。”
“师尊所料不差,自闲云道友在天南立下到场之后,如今虽然尚且不足二十载。
但是除了那几支往来北荒的天南商队之中拥有不少修士之外,闲云观那边为了驱逐北荒各宗派过去的探子,也在大苍山中撒出了不少好手,那些人修为不俗,战力远超寻常结丹。”
天机老人闻言捋了一把胡须,笑道:“本就是头角峥嵘之辈,所行之事自然非比寻常,他当年看似因为自觉难在北荒立足,是以负气之下远赴天南建立道场,实则野心不小。”
“我与几位师兄也是这样认为,只看闲云观这些年用来与北荒各宗交易的诸多资源,就知道闲云道友定是发掘了不少上古宗门遗迹。
那里当年曾以‘天元’为名,乃是世间第一福地,厚土之下也不知道掩盖了多少天材地宝。”
见弟子眼中隐有向往之意,天机老人也自心生感慨,言道:“为师本就生在那个年代,又岂会不知天元福地是何等的丰饶?
哈哈哈!民间俚语不也说‘皇帝不差饿兵’的么,闲云小友既然觊觎那里,咱们就给他百年时间又何妨?至于将来如何,还需仰仗落子之人的棋力。”
天机老人说完之后再次大笑,似乎因为能在未来与陈景云这样的对手博弈较量,令他大感开怀。
岂料就在林朝夕端起酒杯要与师尊对饮之际,天机老人脸上的笑意猛然一僵,大袖一挥,方寸崖上的那片点星岩上忽地绽起了璀璨的星光!
星光瞬间笼住通幽草庐,似是要将整个草庐剥离于尘世之外。
林朝夕见状面色一变,还以为是有强敌来袭,心思电转之下又觉不对,刚要出言询问时,却见天机老人闷哼一声,面色也跟着由红转白,一息之后才恢复如初。
这一下可把林朝夕吓得是魂飞天外,赶紧起身挡在师尊身前,一身元神境的磅礴威压瞬间笼罩了整个山门。
“嗖嗖嗖!”
迟问道等人各施遁法顷刻而至,一见天机老人运指急算、林朝夕目露凶光好似一头将要噬人的恶虎,连忙问道:“小师弟!师尊这是?”
林朝夕同样不明就里,只说师尊刚刚好像糟了暗算,至于具体情形他也不知。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如此过了足有一炷香的功夫,天机老人才停下了手中的推衍,挥手散去了漫天星光,而后语带疑惑地道:
“今日倒是奇了,似这等阴损的咒术早在更为久远的上古之时就已经失了传承,因何有人会以此术来对付为师?且还因为相距太过遥远,咒术的威力之余不足三成?”
迟问道等人闻言尽皆勃然大怒,连忙问询施咒之人的具体方位,想要寻到那名贼子将其碎尸万段!
天机老人摆了摆手,示意几个弟子稍安勿躁,这才言道:“施术之人相距此地不下数百万里,况且中间还隔着无尽汪洋,你们即便去了又有何用?”
言罢思虑片刻,又道:“哼!定是修真者中哪一个行将就木的老鬼,才会拼着豁出自己的性命,也要以这样阴损的手段来对付为师!
此术以伤换伤,且对神魂修为高出自身者并无多少效用,为师既然无碍,想必那人已经遭了反噬。”
一听此事涉及到了流放于汪洋之外的修真者,迟问道等人虽然恨的牙根直痒,但也无可奈何,只能在心底暗自咒骂修真者的卑鄙无耻。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因为舜易在赶往极渊海眼的途中想起了芮青丝当年曾经练就了一样邪门的咒法,并且告知了道器分身,这才使得陈景云的本体有了防备,顺势亮明了自己“天机子”的身份。
岂料他这一说不打紧,棺椁中的芮青丝沉默片刻之后竟然再次发出“桀桀”怪笑,紧接着的就是一段晦涩饶舌的法咒。
再之后嘛,便听得玉棺之中传出一声闷哼,就连一直剐剥着三才法阵的幽光都跟着顿了一顿,隐有溃散之势。
“啊——!无耻小辈!你根本就不是天机子!本尊今日定要将你抽筋吸髓、挫骨炼魂!”
听着这句蕴含了无尽怨毒之意的咆哮,陈景云冷笑连连,一边幻化黑凤对冲秽毒魂烟,一边继续挑衅道:
“老妖婆!你还真是命硬,竟连邪咒反噬都没将你弄死,道爷我就在这里,还有什么恶毒的手段你尽管使来便是!”
第一百一十七节 帮手将至
惊云刃划破罡云倏忽百里,其后紧紧相随的一道紫色遁光正是老龙舜易所化。
当日道器分身折返天南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携着大半截龙首拂尘赶往化外紫茔山,将之交予到舜易手中。
舜易因为龙身陨落,一点真灵无法离体太远,是以在幽暗的地底一睡就是一万八千载,所等的,不过是龙身腐朽、真灵耗尽的那一刻。
但是陈景云与纪烟岚的出现却让他看到了希望,是以自从两人离去之后,舜易的真灵这几年一直不曾回归尸身继续沉睡,反倒是极力吸纳地底的九幽阴煞,想让自己的真灵能够存世久些。
原本以为陈景云即便气运隆昌,但是想要寻到蓬莱仙山并且取来龙栖灵木,怎也要耗上个百年千年,哪成想刚刚过去五六年的光景,灵木竟已到手。
手里捧着大半截龙首拂尘,舜易的真灵仰天大恸,泪珠滚落于地居然扎根岩层,不片刻,便已生出了数株龙形藤蔓。
玄衣陈景云见状大喜,此物他曾经在上古典籍中见到过,是一种名为龙王藤的珍奇灵株,所结灵果可令凡兽化蛟,更有提升灵宠血脉的能力。
即便对陈景云的感激之情已是无以复加,但是见到他那副恨不得自己多哭几场的表情后,舜易依旧忍不住笑骂了几句,地底的气氛也随之变得轻松起来。
而待到蕴灵化生之后,舜易便死皮赖脸地要加入闲云观,看样子是吃定了陈观主这个天南第一大户了。
陈景云知他心意,自然不会推拒,喜滋滋地许了舜易一个客卿长老的身份,请他一同回了伏牛山,如此一晃就是大半年。
说来也是有趣,这位存世不知多久上古龙族大能虽然只在伏牛山中待了短短的时光,但却被他找到了一丝早已遗忘的“家”的感觉。
聂婉娘等人虽然知道舜易的身份,但也只把他当成寻常长辈看待,在其面前从无拘谨之意。
彭逍等人则是仗着自己辈分小,总想着到舜易这里搜刮些龙族宝贝,这其中又数姬倾城最能讨他欢喜,无事就会拿些灵果佳酿去献殷勤,把这位“舜易爷爷”哄得是老怀大慰。
到最后,这老龙硬是让陈景云将自己的一根龙须炼成灵宝,赐给了姬倾城防身,此事在闲云观高层中可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牛家村中的老人们不知道舜易乃是上古真龙,见他与自己年龄相仿,于是也时常拉着他到村中饮酒下棋,其待遇与苦月大师并无不同,总之少不了赌气怒骂、掀桌子摔棋盘。
按说以舜易这样的上古龙族大能,该是无论如何也瞧不上这些村中老汉的。
但是沉眠地底一万八千载的孤寂终究令舜易对“超脱”一词有了别样的感悟,也更加认同陈景云的那套歪理,认为超尘未必就要脱俗,芸芸之中自有真意。
而今次陈景云火急火燎地在后山鸣潭边上寻到舜易,张口就问芮青丝是何许人时,却着实把舜易吓了一跳。
芮青丝是何许人?那可是上古之时出了名的狠辣魔头!仗着一身邪法纵横天下不说,造下的杀孽更是数不胜数,舜易虽然不曾与之交手,但也心知不是对手。
问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舜易心知定是浮生尊者当年布下的禁制有了松动,否则也不会有“极渊海眼”这样的海中异象出现,于是不敢耽搁,忙与道器分身一同赶赴海外。
两道遁光实在迅疾,半日功夫就已遁至了七星岛,天星牵引、阵光闪动,道器分身与舜易借着上古法阵顷刻间又来在苍生岛上,而后片刻也不停留,径往极渊海眼而去。
他二人惊出的偌大动静如何能够瞒过轩辕重光等人?岂料祖庭山四位老祖齐齐而至时,却没有一人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正在四人各自惊异时,却见一脸冷峻的聂凤鸣与袁华联袂而至,他二人对师父这具道器分身的气息自然再熟悉不过,方才又得了传音,这才急急赶来。
“四位前辈稍安勿躁,那两道遁光乃是家师的分身和另一位师门长辈。”
听了聂凤鸣的解说,轩辕重光等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方才那两道遁光之中蕴含着极强的道韵威压,特别是那道紫色遁光中散出的磅礴气机,更是将他们四人惊的头皮发麻。
轩辕重光连忙问道:“两位师侄,却不知闲云道友的分身与另外一位道友因何这般形色匆忙,竟然片刻也不停留?”
聂凤鸣与袁华此时皆是面露忧色,还是聂凤鸣出言回道:
“实不相瞒,家师的本体如今正在一处名为‘极渊海眼’的水域之下与一个上古魔头交手,家师的分身与那位门中长辈此去,正是为了联手困杀魔头。”
一听“极渊海眼”之名,轩辕重光立时大惊失色,见重明老祖等人皆是目露不解之色,连忙言道:
“当年祖父曾经到过那处海眼,虽然明知其下藏有惊世重宝,但却不敢收取,反而是被惊退了回来!如此便可想见魔头的厉害!”
说到这里,轩辕重光面色一正,对轩辕重明吩咐道:“重明,闲云道友此番涉险,我轩辕氏一族决不能坐视不理,祖庭山中由你坐镇,我与重承、重恩即刻动身驰援!”
言罢不待轩辕重明说话,他便当先身化遁光破空而走,轩辕重承与轩辕重恩不敢耽搁,他二人可不知道极渊海眼的具体方位,是以连忙各自架起遁光急追而去。
......
再说极渊海眼这边,自陈景云与卫九幽入海之后,到现在已经足足过了一个昼夜。
漩涡上空,纪烟岚一边操控五行灵印抵御着头顶越发猛烈的罡风雷霆,一边执着寒芒大盛的画影龙雀紧盯着海面。
灵聪兽驮着季灵与小鲲鹏游弋在数十里外,大有见势不妙立刻远遁万里的架势,非是一人两宠胆小怕事,而是纪烟岚之前已经下了严令,谁敢近前必定严惩!
季灵远远地看着一身煞气直冲云霄的师娘,不由得暗自吞咽了一口口水,心道:
“师娘平日里最是护短又随和,不想竟然也有如此霸道的一面,难怪自己总觉得师父在师娘面前有些气短。”
......
此时漩涡下的情形早已生变,再不是陈景云与卫九幽被困幽光之中不得脱身,而是两人围着白玉棺椁尽情攻伐,虽然所用的都是一些神魂攻杀之法。
而之所以会发生这样的情形,一是因为棺椁中的芮青丝遭到了咒术反噬,实力再弱一筹,再则便是卫九幽所施展的噬魂宗禁术,彻底地破开了幽光的囚困。
虽然芮青丝的阴毒手段依旧源源不断,但是陈、卫二人既然已经脱出了幽光的范围,自然不肯再次轻易靠近。
悬在两人头顶的“浮生大盘”似也有所感应,隆隆转动之下,竟将那层幽光挤压的不足两丈。
“两个无耻小辈!本尊仙法通玄、神魂不朽!待我日后脱困而出,定要将你二人生吞活剥、敲骨吸髓!”
听着玉棺中传出的怨毒言语,陈景云与卫九幽相视一笑,皆能够感受到敌手此时的色厉内荏。
“妖妇,本尊的帮手快要到了,你若是再拿不出什么像样的手段,那就要么永镇海底、要么形神俱灭吧!”
第一百一十八节 都是自家人
芮青丝心中的恨意之浓,便是倾尽整片汪洋恐怕也难以洗刷!
原本还以为自己今次破棺有望,却不想对方竟是有备而来,之前又一个不慎中了小贼的奸计,使得本就虚弱不堪的神魂再次受创。
此刻再听陈景云的挑衅之言,芮青丝恨则恨矣,却也在心底升起了一股寒意,暗道:
“两个小杂碎的神魂修为不弱,再这样消耗下去,情势对自己怕是更为不利,若是二人真的来了帮手,自己肉身被困之下,定然要吃大亏。”
如此想着,居然心念一动收了一应攻伐神通,再把那层护体幽光缩到一丈方圆,竟是偃旗息鼓了,就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肯再说。
其实她的心中倒是隐隐希望陈景云会如之前所说,布下个什么“地煞伏魔大阵”,就不信区区一个后辈小贼炼制的“地煞镇魂钉”能够比得上浮生尊者的成名法器。
见到芮青丝说退就退,丝毫也不拖泥带水,陈景云与卫九幽相视一眼,也都收了神魂秘术向后退去。
他二人虽然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但是既要抵御漩涡的吸扯之力,又要运使神魂秘术往来攻防,这一日夜也都损耗不小。
如今芮青丝藏魂罢战,两人正好借此机会退回海面,毕竟玉棺就在这里,可不会生出双脚跑掉。
来时艰难,退时也不轻松,耗费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陈景云与卫九幽才摆脱了漩涡的吸扯之力,得以施展遁法重返海面。
纪烟岚一见他二人自水中遁身而出,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远处的灵聪兽也携着季灵和小鲲鹏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踏足遁云之后,陈景云向纪烟岚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又从纳戒之中取出两瓶滋养神魂的丹药,一瓶交予卫九幽,他自己也跟着仰头服下了几枚,而后盘坐云头调息起来。
卫九幽的情形要比陈景云好上许多,方才在海底时,她只专心攻杀,倒不似陈景云那般还要御使混元宝珠抵御大半的攻击与压力。
此时服下丹药之后,卫九幽并不坐忘调息,而是一边笑吟吟地品尝灵酒,一边将她与陈景云在海底的遭遇娓娓道来,也省得纪烟岚和季灵担忧。
如此又过了半日光景,电蛇狂舞的罡云之上忽地投来两道遁光,其中一道玄色遁光瞬间没入陈景云的天灵,那道紫色遁光则是轻飘飘地落在了遁云之上。
纪烟岚一见来人,脸上立时露出欢喜之色,行至近前盈盈一礼,言道:“恭贺舜前辈蕴灵化生、再临凡尘!”
舜易闻言先是哈哈一笑,之后连连摆手道:“什么前辈不前辈的?弟妹休要忒多礼数,我与闲伉俪乃是忘年之交,今次又受了天大的恩情,是以从今往后只许称我为老哥哥,旁的称呼太显生分!”
一旁的陈景云得了道器分身之助,神魂中的疲惫之感早已一扫而空,拂袖起身之后也跟着笑道:
“舜易老哥与我意趣相投,如今又是闲云观的客卿长老,乃是实打实的自家人,以后这些俗礼就免了吧!”
见陈景云如此说,纪烟岚自然从善如流,喊了一声“舜易老哥”之后,又命季灵上前拜见师伯,只是看向自己的老祖宗卫九幽时却犯了难,舜易的年纪太长,远不是卫九幽可比,这二人却又该如何称呼?
一旁的卫九幽早已经从几人的言语中猜到了来人是谁,是以连忙揖手一礼,语气恭敬地道:
“上古噬魂宗卫九幽,见过龙族前辈,晚辈以‘化魂’之术苟延残喘了万余载,今次还是借着前辈的机缘才能提前化生。”
舜易闻言喟然一叹,言道:“你的事情,云老弟已经与我详说,噬魂宗在神魂修行一途历来另辟蹊径,你能保得神魂万年不泯,又能有我弟妹这样出众的晚辈,孕神化生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我当年与九死道人交情甚笃,岂料他也是个短命的......唉!算了,当年之事不提也罢,你我今后就如云老弟所说,不必在乎这些俗礼,只需平辈论交即可。”
听到了“九死道人”这个名讳,卫九幽鼻子一酸,几乎落下泪来,九死道人乃是噬魂宗的中兴祖师,而卫九幽正是他这一脉的后辈嫡传弟子。
两人又自叙话一阵,心中皆是感慨丛生,好在季灵从旁插科打诨、讨要好处,这才解了遁云上的略显压抑的氛围。
从追忆中脱返了心神,舜易便开始细细打量起了把大脑袋藏在陈景云身后的灵聪兽,看了一阵之后又把目光投向了抖的如同鹌鹑的小鲲鹏,之后再次哈哈大笑。
边笑边还对着陈景云挑起了大拇指,佩服道:“老龙我在上古之时也算得上是个风云人物,结交的好友哪一个不是天之骄子?
但若单以气运隆昌而论,怕是没有一个能比得上老弟,老龙今次重生一回,正好跟着沾光!”
“哈哈......老哥哥这是说的什么话,是我闲云观一脉跟着你沾光才对!”
……
如此说笑了一阵,纪烟岚又在遁云之上摆开宴席,众人各自坐定之后,这才谈到了正题。
对于陈景云与卫九幽在海底与上古魔头芮青丝对战了一个昼夜之事,在来时的路上道器分身已经尽数告知舜易。
舜易又知陈景云今次是打定了主意要取那具“浮生大盘”,于是思虑一阵之后才道:
“那芮青丝在上古之时虽然凶威赫赫,但是被镇压了这么多年,一身修为早已失了七七八八,便是咱们取宝之时她的肉身得以脱困,亦不足惧。
只是这妖妇习有一门邪法,能够化魂万千,倘若交手之时一个不慎被她走了主魂,恐怕百十年后定成大患,因此我也同意云老弟的意思,还是以别的灵宝法阵代替‘浮生大盘’为好。”
见舜易也没有什么好办法,陈景云心中不由一阵肉疼,不过为了免于后患,还是决定布置一个困魔法阵,于是恨恨地道:
“既然老哥哥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那我便辛苦一些,这就觅一处荒岛,炼制些合用的玄阶灵宝,到时再来对付那妖妇不迟!”
见到陈景云这副肉疼的模样,纪烟岚不由掩嘴轻笑,舜易则在一旁笑骂道:
“区区几件玄阶灵宝也值得你这般咬牙切齿?你可知道‘浮生大盘’是何物?那可是浮生尊者的常用法器!
你若能够参透其中妙理,修为再进自不必说,便是将来到了‘通天路’上,也能多出些保命的本钱。”
第一百一十九节 炼宝
却说众人闲坐云头,在这片海天奇景之中畅饮了一番,兴致极高的老龙舜易于席间尽说一些上古之时的奇闻轶事,直听得陈景云等人神往不已。
宴至最后,舜易一口饮尽杯中灵酒,对陈景云道:“我知老弟炼器的本事,也知你乃当世阵法大家,不过此番所行之事非同小可。
是以咱们不出手时还则罢了,出手定要不留余地,免得生出变故!我这里藏有一册上古天宗秘典,内中不乏阵道真解,这便赠给老弟。”
陈景云闻言大喜,他虽然自上古周天星斗大阵中悟得了阵道玄机,但若真的布起法阵来,却依旧脱不开今人的框架。
诸如什么三才、天罡、星宿、地煞之类,就连内蕴四杀之力的纯阳五行大阵也是他东拼西凑得来。
而能够被舜易珍藏的秘典,内中所载的定是上古不传之秘,说不得就能帮助陈景云理清心中的脉络,省得陈观主空有满腹道理,却受限于见识不够,无力书写惊世华章。
“好,既然是老哥所赠,小弟可就不推辞了,这就寻一处海岛参详一番,至于这里,还要烦劳老哥哥帮忙镇守,毕竟这两日此地异象频生,说不得就会有水属妖族从旁觊觎。”
见到陈景云喜滋滋地收下了那卷天宗秘典,舜易哈哈一笑,心中也自开怀,笑罢打包票道:
“放心,此处有我!老哥我虽说实力远远不及当年,但是震慑几只小鱼小虾还不在话下,你且自去便是。”
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岂料就在陈景云将要动身之际,远方水天相交处忽地闪出三道遁光,却是轩辕家的三位老祖驰援而来。
咱们陈观主对于旁人的好意素来十分珍视,于是便又驻足相迎。
轩辕重光等人见他无碍,也都暗自松了一口气,刨去两家这几年建立起来的深厚情谊不说,陈景云可是天南一隅的擎天之柱,苍生岛想要发展壮大还需要他的鼎力相助才成。
一番寒暄之后,陈景云又为轩辕氏的三位老祖引荐了舜易和卫九幽,只说这二人乃是闲云观中的两位隐世长老,别的却不肯说。
轩辕重光与两个族弟此时方知闲云观的底蕴,上前见礼时皆是难掩心底的骇然与喜悦!
所惊的是舜易与卫九幽的修为实在是高深莫测,令人一见之下便觉神魂震动,至于喜悦嘛,苍生岛得此强援,重返人族再非空梦。
又自叙话一阵,陈景云向轩辕重光三人简要讲明了自己在海底遭遇的情形之后,便留纪烟岚和季灵在遁云上招待众人,他自己则是大袖一挥,裹挟着浑身不自在的灵聪兽与小鲲鹏身化遁光而去了。
......
道器分身回归本体之后,陈观主实力大涨,遁光也变得更加迅疾,盏茶的功夫之后,一人两宠便已降在了一座林木稀疏的荒岛上。
左右探查了一番,发现此岛虽然荒僻,但是底端却恰好连着地脉,只需将其下的地火之力引出,就能省去不少的功夫,毕竟他的天心灵火消耗极大,此番又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供挥霍。
挥手自岛屿正中起了一座石台,又打发灵聪兽和小鲲鹏自去玩耍,陈景云便盘膝石台正中,开始翻阅起了舜易所赠的上古秘典。
天宗秘典博大精深,陈景云原本只想粗粗一览,而后寻到其中所载的阵道真解,岂料一看之下,居然不知不觉沉迷其中,这一参悟,就耗去了三个日夜,至于其间领悟到了什么,外人不得而知。
三日之后子时三刻,观主大人一直紧锁的眉头终于有了舒缓的迹象,待到金乌破晓之际,他的唇角终于微微上翘,而后由衷地发出了一声赞叹,将秘典小心地收入纳戒。
“不愧是上古大宗门的秘传典籍,内中所载的器物之道以及阵法之道无不直指本源,今人误入歧途久了,虽然也算另辟蹊径,但却失了根本,也只有像天机老人那样的万年老鬼才能不失正统根基。”
如此感慨一阵,陈景云再不耽搁,手诀连掐之下,地底的炎火之力立时就被勾连了出来,片刻之后,一汪被禁锢在一丈方圆的火池就已赫然成型。
按照陈景云原来的打算,今次是要炼制七十二根玄阶品级的“地煞镇魂钉”,以“地煞伏魔大阵”代替那具“浮生大盘”,将芮青丝继续困在棺中。
不过在参悟了上古天宗的秘典之后,陈观主却忽然改变了主意,他如今已然粗通了顺应物性、适从造化的道理,既然要镇压魔头,心底便不由得浮现出了一样山形灵宝。
又自思虑一阵,陈景云还是觉得自己的想法不错,若要论起镇压之力,这世间还有比山峰更加合适的吗?
于是念头一转,便自纳戒中摄出了一块天外精金、一块辰翠石心,还有一块万载沉心铁,至于其它灵材却是一样不用。
如此准备妥当之后,陈景云便开始一边御使内外灵火,一边运转天心造化之法,将三种材料揉捏成了大小相似、形状相同的山形灵胚,道心所蕴的则是“封”、“镇”、“慑”三字。
待到一幽蓝、一翠碧、一玄青,三件山形灵宝各依本性、淬火成型后,陈景云口中念念有词,而后眉心处忽有灵韵涌出,瞬间没入了三件灵宝之内。
荒岛寂寂,潮水往复,灵聪兽与小鲲鹏这两个憨货自然想不到陈景云今次炼器所代表的意义,只是觉得那三件犹在滴溜溜旋转的灵宝,所蕴威能有些庞大的过了头。
此刻若是换成入了炼器门径的程石与轩辕持戈在此,他二人恐怕会被惊掉了下巴,实在是陈景云今日锻宝时所用的手段已经超出了《天心锻器诀》与《正心淬灵诀》范畴,三件灵宝的品阶也已登临了玄品巅峰之上!
“轰隆隆!”
随着一阵雷声轰鸣,高天之上忽有劫云汇聚,那声势,却是远超了寻常玄阶灵宝现世时将要渡过的天劫。
因为雷声之故,陈景云不得不从沉心悟道之中醒过神来,不过看着眼前这三件新得的灵宝他却皱起了眉头,灵宝虽好,但却到底还是没有脱出品阶的桎梏,非他心中之物。
挥手一扫,趋势三件灵宝自去应劫,他的目光则是投向了荒岛四周那几座起伏的小山上,几座石山高不过百丈,其中又无灵物,也不知道有什么值得陈观主关注的。
此时再看半空,那三件山形灵宝当真神异非常,虽然没有主人的御使,但在浩瀚天威之下居然各有玄奇。
那件由天外精金炼制而成的幽蓝色小山的山脊处,此刻正隐约浮现一个“封”字,使它非但不惧劫雷劈击,竟还封禁了不少雷霆之力,使得自身灵威大涨。
另外两件山形灵宝亦是不俗,翠碧色的那件自座基底部显出一个“镇”字,同样可以镇压雷霆之力。
至于玄青色的那件,其峰尖处则有一个“慑”字流转,竟然使得道道劫雷不能临身。
半晌之后云散风歇,三件灵宝各自隐了宝光,围着陈景云转了几圈之后,便犹如倦鸟投林一般飞入了他指上的纳戒。
陈景云收了三件了不得的灵宝,心知自己虽然离天心造化之道再进了一步,但是终究还是没有捅破最后那层窗户纸。
不过如今手中已经有了三件超出玄阶巅峰半筹的灵宝可以充作阵眼,他只需要再炼制九根“幽狱定魂桩”,就能布下一座上古天宗秘典中所载的“镇狱锁魂大阵”,其功用要比“地煞伏魔阵”强悍数倍不止。
心知此刻不是精研器物之道的好时候,为免纪烟岚她们等的心焦,陈景云又从纳戒中摄出了一些至阴属性的灵材,之后辅以灵火、顺应物性,复又显生道韵,最终得了九根阴极生阳、可以自行纳灵的定魂桩。
待到炼宝之事已毕,陈景云再不停留,挥袖卷起灵聪兽与小鲲鹏,循着来路倏然遁去。
再说极渊海眼这里,就在陈景云离去的第二天,这片海域就开始有水属妖修在周遭游弋,舜易等人自重身份,因对方只在远处地小心观望并不曾近前找死,他们自是不屑出手。
倒是季灵自从进阶七转之后,早已手痒的厉害,见有不长眼的妖修敢来窥视,心思不由活泛了起来,又怕师娘不许,她便央求起卫九幽来,最后纪烟岚无奈之下,只得允她去与妖修交手。
这一下事情可就变得有趣了,季灵身后除了师娘之外,还有五位大能境高手撑腰,动起手来自是百无禁忌,对面的水属妖族之中也有两位老祖级的妖修,气机感应之下自然不敢擅动。
于是乎,此一方亘古孤寂的海域,一时间居然成了专为季灵摆下的擂台。
季灵季明心这两天意气风发的厉害,交战的敌手都是对方阵营中出类拔萃的半步妖神境修士,而她仗着肉身强横、玄宝凌厉,又有玄光运灵之法可以破敌,如此战了十数场,竟是未曾一败!
此时遁云之上,舜易正一边品尝着纪烟岚奉上的瑶华琼浆,一边与卫九幽和轩辕重光等人对着不远处的战团指点说笑,丝毫也不在意妖修的阵营中又多出了两股大能境修士的气机。
“哈哈哈......灵儿这丫头还真是了得,这刚多大年纪,就有了此等修为,不愧是我云老弟的高足!”
“舜前辈说的是,闲云道友的亲传弟子我也多半见过,实是个个惊才绝艳、远超同阶,特别是那位聂师侄,一身实力怕是已经不逊于寻常大能境修士了!”
舜易见轩辕重光提及了聂婉娘,脸上不禁露出赞赏之色,大饮了一口灵酒之后,这才莞尔道:
“不错,婉娘那丫头的资质悟性之高,恐怕只在他师父一人之下,将来的成就注定要在我等之上。
哼!只可惜臭丫头小气的紧,有什么好东西都要给她师父师娘留着,竟然不知道先来孝敬我这位师伯!”
“哈哈哈......!”
一席话引得众人一阵大笑,却把对面阵营中的四位妖族老祖看得是心里发毛,虽然听不到对方在阵光中说了些什么,但也知道那五位人族大能丝毫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第一百二十节 “浮生大盘”终入手
当陈景云返回极渊海眼处时,这里早已风平浪静,舜易等人依然在饮酒闲谈,周遭海域再没有一个水属妖族的踪影。
“咦?此地前几日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怎会没有妖修前来探查?”陈景云降下身形,略带疑惑地问道。
纪烟岚等人见问,皆把目光投向舜易,眼中不乏古怪之意,季灵更是一副恼火的神情,就好像舜易欠她银钱似得。
舜易见众人都在看着自己,不由老脸一红,复而略带尴尬地道:
“呃——,弟妹酿造的瑶华琼浆后劲儿太大,老哥我昨日又贪嘴吃了几枚小灵儿献上的虬龙灵果,之后不知怎地竟是醉了,再然后嘛——嘿嘿!”
一旁的季灵见他欲言又止,于是气鼓鼓地接口道:“原本说好了的,易师伯他们只在后面为弟子压阵,由弟子挑战妖修中的高手,借此磨炼武法。
岂料易师伯昨日大醉之后,居然出手打跑了人家四位妖族老祖,如此一来,还有哪个妖修敢在此地停留?”
陈景云闻言大笑,纪烟岚与卫九幽也自莞尔,只有轩辕家的三位老祖赔笑之余,眼中露出了别样的神采,其中有振奋、也有敬服。
既然此地没了妖修的打扰,陈景云在云头稍歇片刻,便与舜易、卫九幽再加上轩辕重光,四人一同遁身入海,纪烟岚则与轩辕家的另外两位老祖留在上面警戒接应。
此番再次入海,陈景云与卫九幽可谓是轻车熟路,舜易虽然已经化身为人,可是一旦入海,却如同回到了家中一样,那副闲庭信步的样子直把不知内情的轩辕重光看的咋舌不已。
不过轩辕重光也是了得,一身水行秘法施展出来,竟也远远地吊在三人身后,并没有被落下太远的距离。
“浮生大盘”依旧运转不休,许是因为玉棺外的那层幽光此时只有丈许方圆,因此漩涡之中传出的扭曲压迫之感竟比前几日小了不少。
“此宝真是玄奇,居然能在没有主人御使的情况下,自行感知棺中妖妇的气机强弱,进而做出相应的变化,难怪能够历经两万年岁月,依旧威能惊人!”
陈景云指着“浮生大盘”赞叹有声,卫九幽与轩辕重光对他的话也都十分认同,只有舜易目露追忆之色,该是又想起了上古时的峥嵘岁月。
待到四人足踏海底裸岩之后,又顶着压力向前行进了盏茶时间,那具被幽蓝色光幕包裹着的玉棺就已经呈现在了眼前。
立在十丈之外观望了一阵,见玉棺之中寂寂无声,陈景云不由唇角微翘,而后以道念扬声道:
“老妖婆!本尊一会儿就要布下大阵将你永世镇封海底,你若心有不甘,便显化神魂与我等一战吧!”
此言一出,却叫轩辕重光吃了一惊,心道:“也不知道闲云道友是怎么想的,面对这等亘古难灭的魔头,正该攻其不备抢先布下法阵才是,这怎么还出言邀战了呢?”
舜易与卫九幽却瞬间猜透了陈景云的用意,心中皆道:“好一个刁滑的小子,不想对人心的把控竟然到了此等地步,经他这么一说,芮青丝如何还肯显化神魂?”
果然,陈景云话音刚落,原本寂寂无声的玉棺中便传出了一声嗤笑,而后就有一个沙哑的声音传出。
“小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是什么如意算盘,你此番带着帮手再来邀战,手中说不得就有专门针对神魂的恶毒法器,想要本尊显化神魂?哼!真是痴人说梦!”
陈景云闻言面色一冷,寒声道:“芮青丝!你也是上古之时出了名的绝代凶人,怎么如今面对几个后辈修士时却当起了缩头乌龟,就不怕此事传扬出去,你的万古凶名将会沦为今人的笑柄吗?”
“咯咯咯……!小子,不要在这里白费力气了,还说什么“后辈修士”,真当本尊感应不到舜易的气机吗?小小的激将法对我并不管用。
你若真有浮生尊者的本事,尽管将我继续封镇,若是没那个本事,哼哼!待我日后破禁而出,定要灭你满门、屠尽苍生!”
一席话听的陈景云是目露凶光,抬手就将九根“幽狱定魂桩”打了出去,而后一边掐动法诀,一边恨声道:
“好好好!不想竟被你这妖妇识破了本尊的计谋,那么今日就让你见识一下本尊的阵道手段!”
棺中的芮青丝闻言一喜,心知对方今次是铁了心的要以法阵来代替那具“浮生大盘”,暗道一句:
“这小子果然还是沉不住气,真以为自己能有可以比肩浮生尊者的修为与手段吗?”
心里如此想着,芮青丝居然将玉棺外的那道幽光再次向内收缩,竟是打定了主意要继续示弱,还要配合着陈景云完成法阵。
脸上虽然装出了一副怒不可遏的表情,陈观主的心里实则已经乐开了花。
九根定魂桩三三为聚、互有勾连,此刻已经构筑了阵基,芮青丝不解上古天宗法阵的玄奇,非但不曾阻止,竟还收紧了幽光,实在是自掘坟墓!
舜易与卫九幽相视无言,心里都起了莫名的情绪,轩辕重光此刻也明白了陈景云的用意,暗自叹服之余,又是一阵腹诽,腹诽玉棺中的魔头兴许是个傻子。
随着陈景云手诀的掐动,自海底裸岩之下忽地涌出了丝丝阴煞之气,九根定魂桩得了助力,霎时斥开如山的海水,形成了一座九丈方圆的法阵。
芮青丝眼见着陈景云布成了法阵,自以为得计之下,心中不屑之意更浓。
在她的魂念之中,那九根定魂桩虽然能将阴煞之气转为纯粹的阳火,对于神魂确有震慑、灭杀之力,但却如何能与“浮生大盘”相比?相信不出百年,她就能破了这个狗屁法阵!
“呼——!”
停了手中的法诀之后,陈景云这才松了口气,回头扫了三个看客一眼,见三人皆是神情古怪,不禁莞尔一笑,复又抬眼看向“浮生大盘”。
“浮生大盘”当真神异,得了陈景云所布的法阵相助后,转动的已是越发迟缓,就连带起的巨大漩涡也随之消失不见,陈景云以道念探查之下,发现此宝的气机依旧紧锁着下方的玉棺,使人难以撼动分毫。
心知“浮生大盘”该是被浮生尊者种下了使命,若是没有将芮青丝彻底封镇,定然不会被后来人收取。
思及此处,陈景云心底倒是泛起了一丝担忧,也不知道三座山形灵宝充入阵眼之后,能否将其取而代之。
不过此时多想无益,陈景云心念一动,各自蕴着一丝造化真意的“封”、“镇”、“慑”三宝立时自纳戒中跳了出来,而后片刻也不停留,竟于瞬息之间悬在了定魂桩上,显化出了三座灵峰虚影!
“轰——!”
随着三宝的归位,“镇狱锁魂大阵”终于布置完毕,威能大涨之下,竟将原本只有九丈方圆的法阵扩充到了不下百丈大小!
深蓝、翠碧、玄青,再加上定魂桩中散出的赤色灵光,四层禁光重叠之下,整座大阵居然呈现出了一种古朴苍凉的暗金之色!
“啊——!这是什么法阵?无耻小辈!你又暗算本尊,我要生撕了你——!”
不理玉棺中传出的这句声嘶力竭的呼嚎,陈景云身形一晃,人便来在了已经停止不动的“浮生大盘”旁边,而后缓缓将之托在了手上。
第一百二十一节 留条退路
极力压下自己起伏的情绪,陈景云一只手拖着“浮生大盘”,另一只手则在轻轻地抚摸着这件上古灵宝的粗糙表层,眼中敬佩之意也越发的浓烈。
说实话,这件上古三族第一人浮生老祖的成名法器并不适合镇压邪祟,其中充斥着的古板与中庸的道理也不被陈景云所喜好。
但是无论是谁,只要稍加探查都会从心底里认同,认同这是一件绝无仅有的好法器,是一件可以传承万代不虞有缺、可令后辈修士从中受益的好宝贝!
就比如此时的陈观主,他自修行至今,虽非睚眦必报,但也免不了行事透着自私、心胸并不如何广大,但是在体悟这件“浮生大盘”之中所蕴的道理时,却能够从中感受到不同的境界。
没错,是境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不可言说但是又能使人意会的感觉,一种传至上古、今人欠缺,但又有所渴求的缥缈意味。
陈景云手托上古灵宝沉吟良久,而后喟然一叹,勉力压下心底的感怀,指间纳戒灵光一闪,这件了被他觊觎多日的灵宝便已投入其中。
见到陈景云终于收摄了灵宝,一直守在旁边不敢做声的舜易三人终于暗自松了一口气,此时相距布下法阵已经足足过了七个昼夜,就连原本声嘶力竭的芮青丝都只剩下了认命般的咒骂,咱们观主大人这才终于收宝功成。
“臭小子!真是吓死个人!你若再不回神,老哥我说不得就要运使真灵轰击灵宝了!你可知晓你这七日气机渐弱,到最后几乎形同死人?”
耳中听着舜易的大嗓门,又见到卫九幽脸上的细密汗水与轩辕重光的惶恐神情,陈景云不由绽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心道一句:“陈某人何德何能?竟能拥有此等挚爱亲朋!”
心中虽然发此感慨,但是嘴里却不肯说,只说令三人担忧实是自己的罪过,待到折返之后定要请他们大醉一场,以安劳苦。
“行了!莫要在这里唠叨个没完,可怜烟岚和小灵儿还在上面苦等,有什么话上去再说不迟!”
听了卫九幽的催促,陈景云这才彻底的从感怀中回过神来,纪烟岚的性子他最熟悉,若非要在上面照顾季灵,此刻恐怕早已杀将下来!
一念至此,陈观主再不停留,说了句“内子脾气不好,未免遭罪,且容我先走一步!”之后运转天心水法,竟是当先遁离!
余下三人见他如此行事,不由各自笑骂出声,其中又数卫九幽的笑声最大,三人再看一眼面前的“镇狱锁魂大阵”,不再理会玉棺中传出的怨毒咒骂,亦是各展遁法倏然离去。
......
祖庭山中大能云集,望乡阁内觥筹交错。
苍生岛上原本就有七位跻身四转之境的真修老祖,此时再加上陈景云、舜易、卫九幽三人,两地高士可谓尽数到齐,席间自然是说不尽的仙家气派。
其实对于天元故地伏牛山一脉的传承,苍生岛上的大能境修士心中皆是各有揣度,也都不太相信陈景云能够凭着一己之力立下这般道统。
如今舜易与卫九幽终于不再隐于幕后,众人喜出望外之余,也算是验证了之前的猜测。
闲云观里人才辈出,除了如今这三位大能境修士以外,纪烟岚与聂婉娘也都有着堪比大能境修士的实力,聂凤鸣与袁华、程石、季灵四人亦是傲视同阶。
这样兴盛的一个宗门,放眼天下谁敢等闲视之?
因为得了一件上古异宝,是以席间的陈景云兴致颇高,频频与轩辕重光等人推杯换盏,还让纪烟岚拿出十几枚蓬乡灵果请众人品鉴。
直到此时,众人也才知晓,原来陈景云与纪烟岚真的登上了那座只在传说中才会被提及的蓬莱仙山,并且从中得了好处!
好奇之于,诸人连忙出言问询详情。
陈景云对此并不隐瞒,言说自己当日在玄感老祖手中夺得了一枚上古玉简,这才得以寻到冥海,并在那里打破了虚空门户,得以进入圣境。
待说到蓬莱圣境灵气特异,对当今三族修士乃是大毒之后,一众苍生岛修士无不扼腕叹息,轩辕重光则是恍然大悟,插言道:
“难怪当年家祖自蓬莱圣境折返之后就一直抑郁寡欢,并且严令后人不可再寻仙山,原来却是因为这个缘故,可怜家祖入得宝山却只能空手而归,实是造化弄人!”
见到轩辕重光目露凄然之色,陈景云心下不忍,言道:“蓬莱圣境虽然是我闲云观一脉身后的乐土,却也不能不叫盟友从中受益。
依我之意,各位道友可在嫡亲苗裔之中选出几名尚未修行的后辈,使其拜入我闲云观外门,习我山门秘法。
如此自不再惧混沌流毒,将来修行有成之后,我亦一视同仁,许其出入蓬乡圣境。”
此言一出,望乡阁中忽地变得落针可闻,如此过了数息,轩辕重光才回过神来,双目之中泛起炯炯神光,盯着陈景云一字一句地道:
“道友此言当真?我轩辕氏的嫡亲苗裔真能拜入闲云观门下,修习道友传下的惊世玄功?”
眼见着阁中七位修真界大能都把目光投向自己,内中透着的期许之意几乎凝成了实质,陈景云只得放下酒盏,正色道:
“未来情势风波云诡,蓬乡或为乐土、或为最后的避祸之所,你我两家即为盟友,自当守望相助,本尊今日言出法随,此事就此定下,绝不更改!”
听了陈景云斩钉截铁的话语,包括轩辕重光在内的七位苍生岛老祖立时欣喜若狂,居然纷纷起身向陈景云施礼作揖。
有性子急的更是施礼之后便身化遁光而去,想必是折返族中去挑选血亲后裔去了。
一旁犹在狂饮的舜易见了乱糟糟的场面不由哈哈大笑,纪烟岚与卫九幽也是讶然失笑。
陈景云今日此举,可说是尽显大家气度,由不得这七位修真高士不感恩戴德。
闲云观的九转功法何其珍贵?踏足七转便堪比三身境巅峰修士,八转之后已是当世绝颠,若能最后功成九转,那可就是一众修真之人梦寐以求的超凡境界了!
因此若是细论起来,闲云观的九转秘法要远远超出苍生岛各家的功法传承,此事轩辕重光等人心知肚明,因此才会这般激动。
况且只有修习了闲云观的九转功法,才能进入蓬莱圣境之中修行,即便己方将来在这场天地动荡之中落败,也终有血亲苗裔可在蓬莱圣境延续香火!
第一百二十二节 一通好打
望乡阁内高士云集,虽然有两位真修老祖匆匆离去,但是众人依旧酒兴高涨,陈景云来者不拒、酒到杯干,笑吟吟地畅聊着两地的未来。
特别是在提及了三族地域广大,其间就该有一处富饶之地供给修真者们休养生息时,更是引来了满堂的喝彩。
望乡阁呀!虽然已经时隔万年,但是诸多修真之士没有一刻不想着重新踏足故乡,天机子如今尚且苟活于世,这是真正的冤有头债有主!
......
因为季灵的到来,斜幽谷中自然也少不得一场欢宴,聂凤鸣与袁华许久不曾见到小师妹,如今见她也已功成七转之境,且还根基无比稳固,自是欢喜异常。
同席之中当然也少不了涂山轻歌,四人妙语连珠、欢声不断,特别是在看到蔫头耷脑的想要重新立起身后那座草庐的灵聪兽时,更是忍不住大笑出声。
陈景云当年挥手而立的草庐并无禁制护持,灵聪兽方才错估了自己的体重,居然还想如从前那样趴在屋顶,在它的重压之下,草庐不塌才怪。
小鲲鹏赖在季灵身边不肯稍离,两只大眼睛里既有醉意也有不解,不明白往日里无所不能的老大,今次为何会与那些断木碎草较劲。
还是袁华不忍见自家灵宠狼狈,道了句:“行了灵聪,过来吧,你如今虽然实力不弱,但是建屋造梁可不是光凭蛮力就行的。”
灵聪兽闻言如蒙大赦,赶紧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眼珠一转,就从项圈中摄出了一大坛子灵酒,看样子就知道是在贿赂众人。
众人见它如此又自大笑,聂凤鸣拍了一下灵聪兽的大脑袋,复而大袖一挥,便见那座已经倒塌的草庐在眨眼之间就已经恢复如初,之后笑着对涂山轻歌解释道:
“这憨货素来得宠,也就是当年撞坏了师父的居所,又不小心毁掉了师祖留下的一副墨宝,这才被狠狠地修理了一顿,那一次呀——嘿嘿!够这家伙记一辈子的了!”
思及年幼时的种种趣事,袁华与季灵的眼中皆不由露出了感怀之色,当年师徒几人守着一座小小的闲云观舒心度日,矮矮的伏牛山上每天都是欢声不断。
哪像现在,众人天各一方又聚少离多,将来修为再高些时,怕是免不了要如师父和大师姐那般,但凡闭关,等闲就要耗费数年光景。
“行了,莫要再做这些小儿女态,师父今次取得重宝,咱们闲云观一脉再添底蕴,实在可喜可贺!且随为兄满饮此杯,之后再让小五好好给咱们讲讲那座蓬莱仙山中的奇景!”
随着聂凤鸣的一声招呼,席间四人各自举杯,就连灵聪兽也刁起了一个硕大的酒坛子狂饮,直把酒水溅了小鲲鹏一身。
......
与师兄妹三人的笑语欢颜不同,聂婉娘在打发走了几名执事长老之后,只把程石与彭仇留在了灵峰大殿中。
三个人都知道器分身与舜易急匆匆地前往无尽海,乃是因为陈景云在极渊海眼之下取宝时遇到了凶险。
如今已经过了十数日,却依然没有消息传回,这就由不得三人不心生忧虑了。
彭逍本来还有事情禀报,探头往殿内瞄了几眼,见自己的师父高居首座若有所思,老爹正在长吁短叹垂首不言,至于三师叔嘛,则是闷头喝酒。
见势不妙,彭逍二话不说转身就跑,路上还把同样有事禀报的孟不同给拉了回去,殿中气氛太过压抑,他们这几个小的还是别去触霉头为好。
“婉娘,你也莫要太过忧心了,凭着主上与主母的实力,再有舜易前辈和主上的分身相助,三叔实在想不出这世间还有什么险地能将他们困住。”
听了彭仇的安慰之言,聂婉娘神色稍缓,点头道:“三叔说的是,师父的分身临去之时也叫我莫要担心,只是一想到舜易师伯当时的惶急神色,我便食不甘味。
只恨我此时未至八转境界,无法如师父那般练就灵宝分身,否则也不会落得只能守在家中苦等消息的境地了。”
说到此处,聂婉娘眼中忽地精光一现,对一旁默不作声的程石言道:“三师弟,自今日起观中事务由你统领,师姐我要坐忘破境!”
“不可!”
程石与彭仇闻言耸然一惊,连忙齐声阻止,程石当先劝道:
“大师姐难道忘了师父的教诲?咱们这一脉修行虽易,但是破入八转之时却有着莫大的凶险,就连师父当年都差一点儿神魂难渡、不得归路,你若轻易涉险,师父归来之后怕不是要被气死!”
“是呀婉娘,三叔知你心忧主上,但是你乃闲云观三代首徒,更是当家宗主,主上之前既然不许你冲击瓶颈,那便一定是你积累的不够,我看不如再等几日。”
聂婉娘闻言微微摇头,正色道:“我意已决!三叔和师弟不必再劝,八转虽难,但我也有七成把握,却不要比半步元神境修士冲击元神境时的十不存一好上许多?
待我闭关之后,三叔可遣人前往苍生岛打探师父师娘的消息,若有消息最好,如若仍无音讯,就命小四速速折返,与三师弟一同总领南北事务。”
一席话听的彭仇与程石汗透脊背,聂婉娘这些年积威愈重,但凡做了决定,除了陈景云以外,任何人都难以更改,况且她也说自己此次破境只有七成把握,这却如何不叫两人心惊胆颤!
知道再劝无用,原本只把心思用在炼器之道的程石只得极力思索拖延的办法,他虽耿直中正,平日里不愿旁顾,但是能够进阶七转境界,还登临了炼器大家之列,自然不是庸人。
心思电转之下,不由计上心来,言道:“既然大师姐已经有了计较,师弟也不好再说什么,不过还请容我几日,待我亲自前往苍生岛一遭,若是真的没有师父的消息时,大师姐再行破境之事不迟。”
只是他的小算盘却如何能够瞒得过聂婉娘的法眼?旦见坐在首座上的聂婉娘闻言先是气笑出声,而后指着程石调侃道:
“好一个精于算计的程三爷,是不是打定了主意要在苍生岛躲上个一年半载,还要把师兄师弟一同拉上贼船?哼哼!到时候家中只我一人主事,自然也不可能再去闭关破境了!”
程石被聂婉娘点破了心思,脸上虽然讪讪而笑,心中却是焦急万分,暗呼一声:
“完蛋了!大师姐今次执意闭关,师父到时定要治我一个不曾劝谏之罪!挨揍也就罢了,可是七成的把握实在太低,一旦出事——啊呸!该打!”
聂婉娘疑惑地看着自己这位憨直的三师弟,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扇了自己一巴掌,难道是要行苦肉计?正要出言询问时,识海中却忽地传来了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
“真是我的好徒弟!为师这些年的教诲都教到狗身上去了!看我今日不扒了你的皮!”
闻听此言,聂婉娘先是一喜,而后整张俏脸便垮了下去,身形一动,便往灵峰下的柴婶子家遁去。
怎奈她的遁光虽快,但却快不过罡云之上破虚而来的那道弧光,弧光只一卷,便裹挟着聂婉娘的遁光入了灵峰秘境。
不片刻,就见灵峰震颤、周天星斗大阵层层迭起,一直赖在秘境中的暴猿与四首龙蜥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两宠对望一眼,内中竟有幸灾乐祸意!
此时再看秘境之中,陈景云今次含怒出手,直接就把大弟子给打的是七荤八素!
聂婉娘虽然踏足七转巅峰境界,再有诸多玄宝加持己身,实力早已不弱于寻常大能,但是她的这点儿修为与拥有本体九成实力的道器分身相比,又如何够看?
况且道器分身本就是至宝化形,这些年又不知道吞食了多少珍奇材料,周身的防御之力可说是当世第一,就连大成境界的武道之体也要逊色良多。
聂婉娘今次是打又打不动,逃又逃不了,虽然施展了浑身解数,但是依旧被修理的凄惨无比,最后只能学着师弟师妹们当年的样子,赖在地上死活不肯起来。
心气儿稍顺的陈景云见到弟子这副狈赖模样,只得咒骂几句不再出手,身形一动,又裹挟着聂婉娘回了灵峰大殿。
一直留在殿中的程石与彭仇刚把诸多前来探查的山中高手打发回去,便见神情冷峻的观主大人负手入殿,跟在他身后则是一瘸一拐的闲云观当代宗主聂婉娘。
看着大师姐的这副凄惨模样,程石想笑却又不敢,彭仇则是一脸的疼惜之意,连忙伺候观主大人入座。
此时殿中都是至亲之人,聂婉娘也不在意自己的仪容,笑吟吟近前赔罪,还故意把自己手臂上的淤青露了出来。
“哼!臭丫头少在这里卖惨!幸亏为师今次回来的及时,否则你一旦坐忘破境,就连我也无法干预!”
说到此处,陈景云犹觉一阵恼火,把手摸向腰间的酒葫芦时,才想起自己乃是道器分身,只得无奈作罢,又见两个弟子皆在忍笑,不由也自莞尔。
见到观主大人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一旁的彭仇这才敢上前求情,陈景云摆了摆手,示意彭仇不必多说,自己的弟子都是什么样的心性,当师父的岂会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