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武侠修真道人赋TXT下载道人赋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道人赋全文阅读

作者:莫藏拙     道人赋txt下载     道人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三节 携家带口奔北荒

    一副村姑打扮的侍女昆蓉在后山的凉亭中布下了几样她母亲精心烹制的小菜。

    温易安浅尝辄止,眼睛却在不断地瞄着头顶的灵峰。

    他今次亲自前来,原本是要跟聂婉娘商议一件棘手的事情,来了之后才知道陈景云已经出关,且此时正在演武空间中为弟子们**。

    武尊**呀!当世能够有幸聆听者屈指可数,实可谓莫大的机缘,温易安自问身份也够,当然也急着想去凑一凑热闹。

    纪烟岚笑着瞥了坐立不安的师侄一眼,知他此时便是珍馐入口也是食之无味,只得甩手丢给他一面翠色的令牌,命温易安自去演武空间中听法。

    温易安小心地接过令牌,说了句“师姑,小侄晚些时候再来陪您说话”,之后就喜滋滋地纵身上了灵峰,演武空间的门径他早知晓,因此也不用旁人引路。

    自从在赌斗中战平了天机老人,闲云武尊的名头可谓是响彻寰宇,非但修仙界中流传着陈景云的赫赫威名,就连妖、魔二族的高层之中也都起了不小的震动。

    温易安此来正是为了这件事情,妖、魔二族的使者此时已经到了中州,据说还得到了天机老人的接见,从文琛传来的消息来看,这两方人马不日就会前往剑煌山。

    三族虽然势同水火,暗地里的较量万年不曾停歇,但是三族高层在明面上还都要些脸面,互派使者的事情倒也不算稀奇。

    八百年前西荒魔臣子身陨,三百年前东荒妖神秀寿终正寝,中州五大宗门就分别派出了元神境大能前去凭吊,妖、魔二族也对人族使者礼敬有加,不曾慢待分毫。

    名为拜会、实则意在打探虚实!

    北荒大能对此心知肚明,不过在看到素来孤高的魔克礼和一向目中无人的妖神启,今次非但放低了身段,且还一副小心谨慎的模样,阎覆水等人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却已经乐开了花。

    闲云武尊虽然霸道地将苍山福地以南的地域尽皆划入自己的势力范围,但他出身人族这件事却做不得假。

    人族再出这样一位战力卓绝之人,自能压下妖、魔两族的嚣张气焰。

    ......

    温易安凭着手中的令牌急匆匆地入了演武空间,其中并无丝毫阻碍。

    知道是陈景云允他入内的,不由心下更是欢喜,御起一道剑光便上了空间中央的那处险峰。

    聂婉娘等人无暇与到来的温易安寒暄,只是稍稍挪动了位置,让他靠近些坐。

    温宗主可不敢矫情,一见此时除了聂婉娘之外,其余闲云门徒尽皆大汗淋漓,就知道今日自己是来着了,于是施了一礼之后就坐在了柴斐身旁。

    陈景云今日所讲的乃是“真灵不昧、激神泯泯,玄泉幽阙、盘关列釜”的高妙道理,内中更是涉及到了神魂的锤炼之法。

    聂婉娘得了其中三味,聂凤鸣与袁华勉强能得五分,程石和季灵、柴斐三人则只剩下了死记硬背。

    此时有了温易安的加入,陈景云心思微动,就又在道理中加入了一些“气合宿分、灌华充庐”的器修法门,相信能让众人全都受益。

    陈景云之所以会在今天动了传法之念,一是因为他对黄庭功法有了更深的感悟,再则却是愧疚所致。

    这些年里,他除了自身修行之外,就是不断地往来南北,真正静下心来教导弟子的时间本就不多,之后又是十年的坐忘疗伤,出关之后,竟连几个徒孙也已长大成人。

    今次又见了聂婉娘对师弟师妹们的严格要求,陈观主却是难得地红了老脸,于是决定今后要多把时间花在徒子徒孙们身上。

    这场**一直持续了七天,其间耐不住好奇的纪烟岚也入到了演武空间之内。

    她有得自神魂中那位老祖宗的修行经验,因此更能明白陈景云所说的道理,两相印证之下,亦是所得颇多。

    “冥汇五味、炼念黄裳,金台重九、虚盈无伤。

    胎精方执、元名混昌,思登不空、妙法玄乡。

    璇玑玉衡、赖命君王,天人对望、八景当康。

    琼室绛宇、龙形虎章,殊途归宗、坚无灾殃。

    这一篇《龙虎炼神诀》,是我自冥思中所得,长修此法可以固念炼形、神魂充盈,对于修行破境最是有益,尔等需得谨记。

    易安,此法只能传于你的亲传弟子,外人不得觊觎。”

    随着陈景云的一声嘱咐,听法的众弟子不由长舒了一口气,其中柴斐最是不堪,居然四仰八叉地瘫在了地上。

    温易安艰难地起身,而后躬身施礼,并且保证不会将这篇炼神法诀传于外人,这一场听法可谓是为他架起了指路的明灯,若能融会贯通,必然受益终身。

    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陈景云带着一众弟子出了演武空间,放眼四顾之下,旦觉天地都小了一些。

    你道这是为何?

    却是他如今修为再进,今次**时又有了几分新的感悟,一时竟然有些手痒难耐,只是因为没有好的对手,是以观主大人才生出了憋屈之感。

    纪烟岚见他这副神情,立时猜到了几分缘由,当下略显无奈地摇了摇头。

    聂婉娘和袁华也在一旁偷笑,对于师父此刻的烦恼,他们可是高兴的很呢。

    一旁的温易安忽地想起自己此来的目的,如今已经过了七日,说不得那妖、魔二族的使者已经到了苍山福地,于是连忙禀告道:“闲云师叔,师侄今次前来却是有一件棘手的事情......”

    听完了温易安的讲述,陈景云先是一愣,复而哈哈大笑,抚掌言道:“还真是刚刚瞌睡就有人送来了枕头,我对妖、魔二族的大能也是好奇的紧,师姐,不若你我一同走上一遭?”

    纪烟岚见他这般意气飞扬,自然点头答应。

    而一旁的季灵却是老大的不愿意,腹诽着自家师父太愿意到外面瞎跑了,这才出关几天呐?

    心里虽然这般想着,却也知道轻重,妖、魔二族大能来访这件事情可谓关系重大,也只有师父亲自出面才能应对。

    既然事情紧急,当下也不耽搁,想着二弟子从来没有跟随自己去过修仙界,于是观主大人便点了聂凤鸣的将。

    小丫头姬倾城也想跟着师父、师祖去长长见识,无妨,一同带着。

    灵聪兽腻腻歪歪地不肯松口,想必是要去探望它的暴猿小弟,跟着便是。

    大袖一挥云彩生霓,在聂婉娘等人无奈的目光中,陈观主携家带口的就往北荒去了。

第三十四节 使者降临

    云霓瑞霭悠悠然飘过了万里河山,众人脚下的这朵轻云竟似遁行在了虚实之间。

    聂凤鸣把姬倾城摄在身边,不叫弟子在云团上四处打滚,灵聪兽则是赖在陈景云脚下,估计又想讨要些好处。

    闲云观一脉师徒弟子之间的关系,不同于北荒中的任何宗门,倒更像是世俗间的一个寻常家族,父兄、姐弟尽皆和睦,小儿女长绕长辈膝前。

    入乡随俗的这十年,已经让纪烟岚这位名震修仙界的绝代剑仙彻底的融入了其中,平日也最喜这样的场面。

    见到师娘佯做不悦地看着自己,聂凤鸣只得放下了犹在不停挣扎的弟子,姬倾城得了自由,连忙一溜烟地躲到纪烟岚身后,竟然还敢探出脑袋对着师父做鬼脸。

    聂凤鸣无奈地瞪了弟子一眼,此时他的心中也有畅快之意,经年累月的守在观中,这次终于能够随着师父放纵一回!

    太了解自家师父了,只看师父此时一边惬意地哼唱着不知名的道歌,一边下意识地捋着灵聪兽的柔毛,聂凤鸣就已经知道妖、魔两族的使者今次怕是有难了。

    兴致高昂之下,聂二先生便也起了玩闹之心,居然凑到温大宗主身边开始索要“猴儿酒”。

    对于自家这位便宜师兄,聂凤鸣等人搜刮起来可是从不手软的,这也是温易安无事不会轻踏闲云观的最大原因。

    ......

    闲云观的遁身之术名为《苍梧诀》,此术在经过了陈景云的数次改良完善之后,早已脱出了寻常遁法的范畴。

    此时再由观主大人亲自施展,真可谓是凭虚纵云、缩影跨空,只半个时辰不到,众人就已经来到了剑煌山地界。

    乙阙门经过了十几年的发展壮大,终于有了一些峥嵘之势。

    三座直插入云的剑锋上,如今正悬着大大小小不下三十座浮空仙岛,诸多仙岛之间遁光剑光往来不休,悬剑峰上的那座大殿也已经扩大了十倍不止。

    小丫头姬倾城这些年早就沾染了自师祖那里传下来的小家子气,见到乙阙门恢弘大气的道场,暗自啧舌之余,心中难免起了不平之意。

    直到素知弟子秉性的聂凤鸣传音告诉她,说这三十几座浮空仙岛就算加在一起,也赶不上自家那座辰翠灵峰的一角,小丫头这才重又欢喜起来。

    早在百里之外,温易安就已经把两位太上长老携弟子一同归来的消息传了回去,怎奈陈景云的遁云实在太快,还没等凌度等人反应过来,悬剑峰就已经近在眼前了。

    用“鸡飞狗跳”一词来形容此时的乙阙门虽然有些不雅,但是事实就是如此。

    最先得到传讯的大长老凌度当先带着段星河、元辰子等九位元婴境修士迎了出去,门中的神钟仙鼓直到这时候也才响了起来。

    太上长老伤愈归来,乙阙门修士闻之尽皆欣喜若狂,呜泱泱的一片得了消息的结丹境修士架着遁光紧随在诸位长老身后。

    剩下的筑基期修士也都各自架着灵宝飞身而起,只有那些还在炼气期的门人弟子留在原地望空兴叹。

    一声兽吼自弈剑峰方向传来,而后就见脚下御着黑色云气的暴猿冲天而起,却是大块头感受到了正牌儿主子的气息,赶着出来迎接。

    看着眼前这尊肌肉虬结宛如小山一般的庞大身影,陈景云与纪烟岚相对无言,聂凤鸣和弟子则是吃惊不小,心中皆道:“这乙阙门的伙食未免太好了些,竟把一只大猴子养成了这样!”

    看着蹲坐在半空,口中不断发出类似委屈之声的跟班,灵聪兽的眼中居然露出了十分人性化的笑意。

    肋下双翅一展,便已飞到了半空,“喵呜”了几声兽语之后,暴猿就屁颠屁颠地随它回了弈剑峰老巢,竟置陈观主这位主子于不顾。

    接受了乙阙门群修的参拜之后,陈景云和纪烟岚原本正要带着聂凤鸣师徒回归弈剑峰。

    岂料事情巧就巧在这里,在陈景云的道念之中,千里之外妖氛、魔威突现,竟是妖、魔二族的使者恰在此时联袂前来!

    “有点儿意思!易安,既然妖、魔两族依礼提前送了拜帖,那便吩咐门人弟子摆开场面,别让外人说咱们小气。”

    温易安等人听得吩咐,哪还不知道两族使者片刻即至?当即让人打开守山大阵,又命一众结丹境以上修士打起精神,不许丢了宗门的脸面。

    扫了一眼不断变换颜色的远方天际,陈景云负手而立,笑问纪烟岚道:

    “师姐,妖、魔二族此番遣使前来,无非是为了打探我的虚实,你说我是表现的虚怀若谷、与世无争些好呢?还是威凌霸道一些,摆出一副生人勿扰的模样?”

    纪烟岚闻言“噗嗤”一笑,白了他一眼道:“既然已经手痒的厉害,又何必拿这些话来问我?

    天南国位置特殊,妖、魔两族的使者此时应该已经知道你将道场建在了三族之间,为了震慑宵小计,自然要行霸道!”

    “哈哈哈......知我者,师姐是也!咱们乙阙门的灵酒岂是那么好饮的?若是实力不能令我满意,狗屁的使者也就别进门了!”

    这句粗鄙之言一出,温易安等人尽皆大笑出声,自家武尊可是战平了天机子的绝颠人物,区区妖、魔二族的使者自然不会被他老人家看在眼里!

    纪烟岚暗“啐”了一声之后便不再言语,她也对陈景云如今的修为境界十分好奇,早想见识一番。

    聂凤鸣胸中战意磅礴,被聂婉娘连着虐打了十来年,就是泥人也会有火儿,不敢去跟大姐照量,外族修士却不正好拿来泄愤?

    至于小丫头姬倾城,她那弯成月牙一样的眸子里,此时早已冒出了无数的小星星!

    ......

    天边的两个黑点由远及近,眨眼之间就到了众人眼前,即便是早就见识过了莲隐宗的遮天莲台,但是妖、魔二族的使者座驾却依旧令温易安等人大开了眼界。

    当先到来的妖族座驾着实不凡,漫天惨绿色云气之中,一十八条腹底生着双足的狰狞蛟兽奋力向前,蛟兽身上各有两根粗重的锁链,锁链另一端牵着的那座驾辇怕是比遮天莲台也小不了多少!

    随后而至的魔族座驾可谓另类之极,在重重暗紫色灵气的包裹之下,一副雕琢着魔王灭世浮雕的巨大棺椁就这么呼啸着飞到了众人的眼前!

第三十五节 先战妖神启

    剑煌山山门这里的动静自然落入了妖、魔两族的高手眼中。

    还真是应了“人心难测”这句古语,看到乙阙门修士出迎的架势,两族居然有不少高手在心里将陈景云看轻了几分。

    需知他们前往天机阁亦或莲隐宗拜会时,可没有这样的迎接场面。

    虽然早就知道东荒之中凶名赫赫的妖神启是一名女修,但是当看到自辇驾上飘然而下的白衣女子时,包括陈景云在内的剑煌山一方修士却皆不由在心底泛起了古怪之意。

    青丝垂鬓、婀娜身轻,丹唇绛脂、步曳摇裙,解去面纱眼含笑、冰肌玉骨乱道心!

    若非眼前女子的双颊之上带着妖族王脉特有的凤翼纹路,又有一队熊罴之士小心地随侍左右,谁能知晓她竟是一位妖族大能?

    此时魔族使团驾驭的巨大棺椁也已悬停,两排魔修也自簇拥着一名面色苍白的老者向着这边行来。

    那老者身着一袭宽大的黑袍,紫色的瞳仁中透着深邃的玄光,眉心一道竖纹,内中似乎隐藏着磅礴的力量。

    两族修士泾渭分明,若再加上陈景云这边的人马,竟然有了些世俗话本中所演绎的三方会盟的架势。

    同为当世大能,妖神启与魔克礼自然能够看出眼前这名青衣道人的不俗,不必通名,也知此人必是闲云武尊无疑,于是两人心中不由升起了几分诧异。

    传闻中,这位闲云武尊非但性子冷傲,且还不喜俗礼,自从战平了天机老人之后,风头更是一时无两,按理这一位却是不该亲身相迎,等闲给个闭门羹、下马威才叫正常。

    看着未语先笑的白衣妖妇和黑袍老魔,陈观主不由又是一阵心头发痒,这两人既然能被派来打探自己的虚实,想必在妖、魔二族的大能之中也该实力靠前才对。

    “妖族末学启,见过人族武尊,道友与天机子前辈的惊世一战实在令人神往,小女子今次特意带来了些许薄礼,以为道友贺!”

    妖神启笑语嫣然,随即命侍者捧出了三个精巧的礼盒。

    见她如此,魔克礼自然不落人后,也命随从抬出了一口沉重的宝箱,之后拱手笑道:

    “魔族与北荒人族向来亲厚,今次听闻北荒之中出了道友这样一位惊才绝艳的人物,自然也有拜礼奉上,只是魔族贫瘠,所献未必能有启道友的礼物贵重。”

    伸手不打笑脸人,陈景云即便欲行霸道,但是看在两人献礼的份儿上,眼中也不禁有了一丝笑意,示意聂凤鸣接过礼物,之后言道:

    “说来也是巧了,本尊与天机子一战时神魂受了些损伤,不得已觅地潜修十年,不想今日方归山门,两位道友便就联袂而至,看来与我缘分不浅。”

    妖神启闻言这才心下释然,暗道:“原来今日闲云子亲身相迎竟只是凑巧,自己本还以为他是另有所图。”

    一旁的魔克礼也做此想,这闲云子若是真有传闻中的那般修为,心思再如天机老人那样深沉难测,那么魔族日后哪里还有好日子可过?

    两人心思电转,脸上的笑意也更浓,妖神启见背负长剑的纪烟岚竟与陈景云并肩而立,立时便猜到了她的身份,于是复又言道:

    “武尊身旁这位想必就是纪道友了,纪道友风姿气度冠绝同阶,不愧是人族元神境以下第一人!我这里也有薄礼相赠。”

    腻在纪烟岚身后的姬倾城看着妖族侍者献上的那件羽衣,不由吞咽了一口口水,羽衣全由七彩翎羽编织而成,灵光涌动之时,泛起了层层的氤氲,一看就是难得的好东西!

    纪烟岚也不推辞,含笑接过羽衣,轻抚了几下,觉得手感不错,只是她对这些华美之物向来不喜,身上唯一的配饰也只有陈景云为她炼制的弯月颈坠,于是便将托盘回身递给了姬倾城。

    小丫头乍得羽衣,立时喜不自胜,暗道:“凭着师祖奶奶对自己的喜爱,这七彩羽衣定是赐给自己的了!看来自己今次这趟北荒还真是来对了!”

    见妖神启占着同为女修的便利赠了纪烟岚霓凰羽衣,魔克礼心中冷哼,口中却赞叹道:

    “还是启道友心思周详,老夫来的匆忙,居然忘了为纪道友准备礼物,它日一定补上。”

    午后无云、烈日酷毒,之后妖神启与魔克礼又对陈景云一阵恭维奉承,其间尽说一些有的没的,观主大人轻飘飘地回了两句便不再言语,而是回身与徒孙逗趣。

    眼见着场面越来越冷,妖神启脸上的笑意已经消失不见,魔克礼也是面现尴尬之色,二人身后的两族修士虽然不敢言语,但是眼神中却都多了几分不忿。

    这般情形,直把纪烟岚和聂凤鸣等人看的一阵好笑,似这样随意地消遣妖、魔二族的大能修士,也只有陈观主能干得出来。

    妖神启和魔克礼此时心中早已愠怒,即便三族互为仇敌,但你闲云子既然已经收下了拜礼,就应该将使者请入宗门才是,似这般把自己两人晾在山前,又岂是元神境大能之间该有的待客之道?

    如此沉默了半晌,直到妖神启面色铁青、魔克礼也终于收起了笑容,陈观主这才满意地点头,而后语带调侃地道:

    “两位使者的本意无外乎是想称量本尊的深浅,又何必在乎这些场面文章?三族相争,争的便是‘实力’二字,不若我陪两位分别战上一场如何?”

    妖神启闻言立时娇笑出声,心中竟然没来由地欣赏起眼前这位人族武尊来,她本就是眼高于顶的人物,今次之所以忍气吞声,为的自然是妖族大计。

    如今陈景云当先邀战,可谓正合了她的心意,否则身处人家的老巢,想要称量对方的实力,难免还要动些心思。

    于是便见这位妖族大能当先言道:“此言大善!修为到了武尊这般境界,自然可以视世间这些俗礼于无物,方才确实是我落了俗套。”

    魔克礼紫眸之中诧异之色一闪即逝,没想到陈景云居然率性至此,不过这样直奔主题最好,他也不必再压低身段去说那些之前已经准备好的说词,于是脸上重又堆起了笑意。

    “哈哈哈......好!既如此,不知两位使者谁先与我一战?”陈景云哈哈一笑,眼放灼灼之光。

    妖神启和魔克礼被陈景云看的心中一突,皆道:“这闲云子果真如同传闻中那般,是个闻战则喜的狂人!”

    见到魔克礼这老魔好似足下生根一般站在那里不动,妖神启的眼中不由露出不屑之意,语带嘲讽道:

    “魔克礼,你素来擅长保命存身之道,今日这第一场切磋,本尊就当仁不让了!”

    魔克礼丝毫也不在意妖神启话中的嘲讽之意,反倒是连连点头,摆出了一副乐见其成的样子。

    看着老魔的这副模样,妖神启不由气笑,哼了一声之后,复又笑颜如花地对陈景云道:

    “看来想要入到剑煌山中饮一杯酒水,还需实力能入武尊法眼才行,小女子不才,当先领教一番如何?”

    “不错!你的这个说法倒是甚和本尊心意,弈剑峰中窖藏灵酒无数,正缺品鉴之人。”

    对于妖神启能在几句话里猜透自己的心思,陈景云丝毫不已为异,即为使者,又怎么会是只知修行的蠢货?

    ......

    高天之上喧哗一片。

    元神境大能之间的演法切磋等闲谁能得见?

    依着温宗主早前的吩咐,剑煌山中但凡能够御空飞天的修士此时全都聚在一处观望,人群中竟还混进了一些被师长们连拖带拽的练气期弟子。

    都是自己的晚辈门人,陈观主自然是无所谓的,不过妖神启却变了颜色,此时的她居然有了一种看猴戏的感觉,最可气的,她自己竟然就是那只猴子被人观赏的猴子!

    此事如果发生在妖族,在场的修士没有一个能够活命!

    怎奈形势比人强,因为负手立在远处的陈景云此刻在妖神启的眼中已经变成了洪荒猛兽一般的存在,让她只能勉力压下心中的不满,不敢分心它想。

    早就想要领教一下妖、魔两族修士的手段了,今日又恰逢手痒,是以陈观主此时战意勃发,一身道念威压不再收敛,且还只针对妖神启一人。

    一时间虚室生电、机锋毕显,半空之中竟然有了滚动的雷霆之声。

    看着妖神启头顶荡起的层层雾气,立在远处的魔克礼不禁暗自咋舌。

    旁人不解其中奥妙,素以神魂修为见长的魔克礼又岂会不知?此一轮的道念交锋,显见是妖神启落了下风。

    道念不及陈景云,此事也在妖神启的意料之中,能与天机老人一战的人物,又岂会是等闲之辈?

    不过她也并不气馁,妖族本就更重法体修行,一身战力多半还在近身搏杀之上,妖神启身负涅槃法身,又有九天凤翔连击之术,此时道念既显颓势,当即娇喝一声,身形已经遁入虚无!

    虚空波纹隐现时,一双筋骨虬结的利爪猛然探出,直奔陈景云面门!

    陈观主自负身份,是以一直等着妖神启当先出手,此时见她不用灵宝,居然想凭肉身与自己斗法,不由大喜过望,当即双臂一绷挥拳迎上,口中还不忘喝上一句“来的好!”,那样子居然像极了寻常江湖武人!

第三十六节 秘法现世、双凤相争

    梧鸣彩凤、水隐苍龙,你来我往、闷雷声声!

    拳爪交击之时,陈景云周身的血气早已沸腾,口中不断地呼喝着什么“再吃道爷一拳!”之类的粗鄙言语,神情也显得越发畅快。

    当日与天机老人的一战,他二人斗的乃是修为、智计、阵道三样,讲究的是异军突起、落子筹谋,其间非但没有痛快可言,说是痛苦亦不为过。

    而今次与这位妖族大能相争,却叫观主大人恍若找到了幼时练武的感觉,见到在自己的两轮急攻之下,妖神启居然丝毫不落下风,不由大感满意。

    妖神启此时也已经看出陈景云这是打定了主意要与她凭着体术相搏,否则那道令她忌惮万分的玄月弧光早该降下才是,又岂会被用来抵御两人拳脚相击时荡散的余威?

    空间震颤、裂隙横生,既然再不能遁身虚无,妖神启便也现出身形,口中亦是娇喝连连,揉身攻了上去。

    好家伙!

    闲云观出产的武道之体,今日碰上了妖皇秘传的涅槃法身,这一下可是有了看头!

    一个是:参星纳月铸筋骨,内修黄庭道理足。重楼九转不二法,闲云秘技世间无!

    一个是:天生皇脉妖血浓,骁风秀色两相融。千锤万锻修法体,翔凤击舞战心隆!

    他二人这一战,直看得修为高深者冷汗淋漓,又把那些个修为低微的修士看得是瞠目结舌。

    好在陈观主今次没有彻底的忘形,还知道把惊云刃御在高处,用以抵挡争斗的余波。

    “师父,您不是说若将师祖传下的妙法修到高深处,等闲出手时便是天地变色、地动山摇嘛?可是师祖这样——?”

    聂凤鸣此时一心观战,根本就无暇回答弟子的问话,倒是纪烟岚能够分心二用,一边称叹妖族的肉身强悍,一边向徒孙神念传音道:

    “倾城,你的修为不够,自然看不出内中的精彩,你师祖与妖族使者之间的争斗虽然看着平平无奇,但是内中却隐藏着反驳归真、大道至简的玄妙道理。

    且修为越高的人,就越能从他们看似寻常的拳爪交击中,感受到力之极处,你若不信,可以看看那位魔族使者的脸色。”

    姬倾城听了纪烟岚的解说,便拿眼去瞧立在远处观战的魔克礼,见那老魔果然一副汗津津的惊忧表情,这才喜滋滋的信了。

    “不可能!人族之中何时有了这般高妙的炼体法门?妖神启那婆娘可是出了名的彪悍,据说已经将妖凤一族的涅槃法身修到了极处,这闲云子怎么可能单凭肉身修为就与她战平?”

    魔克礼现在是真的笑不出来了,左右思量一番,心知陈景云与天机老人战成平手这件事恐有八成是真。

    在他看来,陈景云以彼之短、攻敌之长,且还丝毫不落下风,若再动用了人族修士最擅长的灵宝法器,妖神启必败无疑。

    此时再看场中,激斗了盏茶的功夫之后,妖神启的脸上已经泛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其颊上直绕颈间的凤翼印纹也变的殷红如血,再配上她那白皙姣好的面容,居然显出了一种妖艳之美。

    至于陈景云,因为太极气旋与周身气血尽皆沸腾之故,他此时倒是满面红光,道衣飘飘、足下生莲,那副神采奕奕的模样却与往日大不相同。

    凤鸣九天、绕树九匝,九九八十一式凤翔连击之术尽数用完,妖神启竭力压下心中的震惊与诧异,免力荡开陈景云的一式崩杀拳法,之后骤然后退,居然就此收手。

    见她如此,陈景云也不追击,只是眼中的不屑之意却是任谁都能看得出来,他方才正战的性起,孰料这个名头不小的妖族使者竟然是个棒槌。

    嘴里嘀咕了一句“扫兴”之后,陈景云就把目光投向魔克礼,魔族修士天生神魂强大,陈观主此时已经活动开了肉身筋骨,若是再以道念术法与这老魔斗上一场,想来应该不错。

    站在远处的妖神启何时受过这样的眼神?又见陈景云居然视自己如无物,竟连说些场面话的兴趣都没有,立时就被气的凤眼圆争,即便心中再是装着妖族大计,此刻也被抛诸脑后!

    “武尊好手段!居然能在炼体一道上有此境界,看来不使出些真本事,小女子怕是当不成武尊的座上宾了!”

    闻听此言,陈景云面色一缓,旋即露出了笑意,又见妖神启周身的气机正在节节攀升,当即随意地摆出了一个请势,意思却是再明显不过了。

    妖神启见状气笑,心道:“听闻这闲云子当日凭着一式分身合击之术,破去了天机老人的周天星斗大阵,若是传言是真,自己怕还真的不是对手。

    不过他今日如此托大,居然使用那件可以化作分身的灵宝去护佑门人弟子,却不合该自己落一落这位人族武尊的面皮?”

    如此想着,妖神启也不言语,血脉秘法催动之时,就见她的衣衫下猛地绽起了一道道纹印玄光。

    这般血脉召唤之下,一声凤鸣响彻天地,穹顶的罡云之上忽地降下了一道庞大如山的黑色凤凰虚影,妖神启将身一纵,就已经与那道虚影合而为一。

    凤影由虚转实只在眨眼之间,一时玄光大盛、妖气漫卷,旦见凤啄似剑、勾爪如刀,那黑凤复一盘旋,旋即便往小如蝼蚁的陈景云袭来!

    “好一个降灵之术!”

    早就听闻妖族修士天生就有血脉秘术,且血脉越是纯粹者,施展秘术的威力就越大,今日终于有幸得见。

    陈景云口中赞叹有声,手上却不闲着,方才黑凤虚影乍一显化,他就已经开始曲指连弹,一道道五行灵力激射而出当空混作一团,形似巨卵。

    此时一见那黑凤来啄自己,观主大人不由嘿笑出声,心念动时,泥丸宫深处立时分出一点灵光,投入到了那团五行灵力当中。

    凤凰于飞,和鸣锵锵!

    随着“锵——!”的一声啼鸣,一只五彩凤凰刹那间自五行灵团中破壳而出,且在电光火石之间就已长成与那黑凤一般大小!

    ......

    上古神兽分身降临,且还不止一只,两只凤凰激斗之时所携的灭世之威,直把妖、魔两族的观战修士骇的连连向后急遁。

    而一众剑煌山修士惊则惊矣,却没人后退一步,外人或许还会怀疑陈景云与天机老人那一战的真假,他们这些人却是笃信无疑,自然深信太上长老能够护得大伙儿周全。

    果然,凤凰相争之时虽然带起了如狱的威压,但是在惊云刃的嗡鸣急转之下,那些四散的妖气、灵威终究还是被圈在了方圆千丈之内。

    看着犹在半空中激斗不休的两只庞大凤凰,小丫头姬倾城高兴直在原地跳脚,那妖族使者又是降灵、又是合体的,怎及自家师祖凭空孵出一只来的实在?

    纪烟岚眼含笑意,知道这就该是陈景云此次坐忘十载所得的收获,凭着她如今的眼力,自然知道这样的秘法一旦现世定会震惊三族。

    至于聂二爷,则是早已乐的合不拢嘴,一众师姐弟中,今次只有他一人随在左右,自然能够最先习得师父新创的秘法。

第三十七节 再战魔克礼

    不是道念化形!

    妖神启对这一点十分肯定,那只五色彩凤非但灵动无比,更能与自己身化的妖凤在互啄撕扯时不落下风,看样子分明是已经兼备了神形。

    “难道这闲云子居然习得了妖族的降灵之法?不可能的,上古神兽真灵不泯,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青睐一名人族修士,况且他也没有天生的血脉印纹。”

    身化黑羽妖凤的妖神启攻势更加凌厉,心里却是百思不得其解。

    到底是经年的老妖,对于猛兽妖禽的长项弱处了如指掌,那只黑凤在妖神启一身磅礴妖力的支持下,又经过了数次的欲擒故纵、兜转扑击之后,终于逐渐占了上风。

    岂料就在黑羽妖凤想要喷吐本源炎火,将五色凤凰焚成灰烬时,那只被它擒在爪下的同类居然自行崩碎,庞大的身躯转眼化于无形!

    妖神启不认为自己能够这般轻易地获胜,见陈景云依旧负手立在那里,神情似乎十分得意,心头愤懑之下,妖凤腹中酝酿已久的一口灭世黑炎便就喷了过去!

    陈观主被妖凤喷来的黑炎吓了一跳,他方才凭着泥丸深处那点灵光的感应,正在分神操纵五行灵凤,这法子是他在道器分身那里得来的灵感,一试之下果然不错。

    道器分身之所以能够自行修行补漏,乃是惊云刃中有着陈景云的三成道念和一缕神魂,而灵台玄光却不同于修士的神魂。

    陈景云方才分入五行灵团中的那点灵光,倒更像是被皇帝遣出的将军,虽然能够单独统御五行灵力,但是终究少了些自主,还是要听令行事。

    且此法也只有闲云观一脉的修士,在铸成了灵台玄光之后才可以施展。

    寻常大能修士也能显化元神,但是消耗的却是神魂之力,哪有陈景云这般拿着五行灵力出来“顶缸”划算?

    此时看着铺天盖地来烧自己的黑炎,陈景云大袖一招,那些原本已经四散的五行灵力瞬间重又汇聚,其中心处,仍是那点灵台玄光。

    “昂——!”

    随着一声好似传自亘古九渊的龙吟,重新汇聚的五行灵团当中猛地窜出了一条麟甲峥嵘的五色苍龙!

    龙吟而景云至,虎啸则谷风臻,苍龙既出,漫天水云随至!

    因为当年曾经收摄过天劫中的太一雷龙,是以陈景云对龙性最是熟知。

    五色苍龙攀云而上盘身吐息,一口暗灰色的癸灵真水喷将出去,之后便见水火相击、氤氲四起,一时居然不分伯仲。

    其实按照一众观战之人所想,那道漆黑火柱与灰色水柱相遇之时,应该会发出一声轰鸣大响,至不济,也要沸腾“滋啦!”几下才是。

    孰料事情奇就奇在这里,两道属性不同的灵力光柱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对在了一起。

    水火灵光你退我进之下,那场面,竟与世俗小儿之间相互“顶牛”戏耍时有些相似。

    远处的魔克礼见此情形,紫色的瞳仁不禁缩了几缩。

    半空中看似有些滑稽的场面,在这位老魔的眼中已经成了实打实的灵力修为之争。

    “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妖神启这婆娘道念相争不敌闲云子,在肉身对决中也落了下风。

    此时虽然动用了血脉天赋,也只勉强维持了一个平手,况且那闲云子貌似根本就没有用出全力......唉!”

    叹息一声,魔克礼此时已经十成十的相信陈景云是真的战平了天机老人。

    不过即便明知自己不是敌手,魔克礼却仍旧打算在妖神启落败之后上场一战。

    “若是今次不能大致摸清眼前这位人族武尊的底细,日后哪里还有机会?”

    战况与老魔预料的不差分毫,见到龙、凤,水、火相争不下之后,陈观主不由没了耐心,此时新创秘法已经试过,妖修的几种手段也已见识,今次又非生死相争,恐怕也就这个样子了。

    感受着发自神魂中的疲惫之意,妖神启心下怅然,北荒人族之中出了这样一位人物,就如同又有一座天机老人那样的大山,横亘在了妖族扩张的路上。

    如此想着,妖神启不由心生退意,降灵之术虽然厉害,但是消耗也大,搏命的本事她自然不缺,但却绝对不是今日。

    “武尊的一身高深修为实在是神鬼莫测,小女子今次输的心服口服,只是无缘品尝武尊所藏的美酒,有些令人惋惜!”

    耳听得黑羽妖凤口吐人言,陈景云哈哈一笑,大袖再挥时,犹在喷吐灵息的五色苍龙瞬间化于无形,而那点隐晦的灵光则是瞬间没入了他的泥丸宫中。

    即然不是生死相搏,自然能够收发由心,眼见着陈景云洒然挥退苍龙,妖神启便也紧跟着娇喝了一声:“恭送祖灵!”

    云收炎灭、龙隐凤翔,眨眼之间天地复归清明,就好像方才的大战从未发生过似的,而这种古怪的感觉却叫观战的群修皆觉一阵恍惚。

    “道友修为精深,想必还有一些压箱底儿的手段没有施展,不过单凭方才的血脉降灵之术,就能成为我乙阙门的座上宾。

    易安,命人备上上好的宴席,待我与魔族使者一战之后,再与神启道友畅饮一番!”

    陈景云方才在妖神启施展降灵之术时,察觉到了些许《玄光运灵之术》的不足之处,既然在这一战中有了收获,陈观主自然不吝几坛灵酒。

    得了陈景云的邀请,妖神启免力平复心情,脸上重又泛起笑意,也不退回妖修阵营,反倒是婷婷袅袅地走到了纪烟岚身边,摆出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

    远处的魔克礼一脸苦相地踏入战圈,揖手言道:“方才见识了武尊与神启道友的畅快一战,小老儿自认不是二位的敌手,怎奈使命在身,是以不得不出来献丑一番,还请武尊手下留情。”

    陈景云闻言哈哈一笑,摆手言道:“说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本尊听闻魔族修士天生神魂强大,最善御法万方,且攻伐术法多行阴诡之道。

    这样吧,本尊也不在肉身、灵宝上面去占这些许的便宜,你既然神魂强横,那咱们就以自身道念对轰三记如何?”

    魔克礼闻言心中一喜,他平生最得意的一样秘术名为《夺神诀》,内中正有三式杀招,最能勾魂夺命。

    此时见到陈景云一副满不在乎的大意模样,魔克礼心底不由动起了别的心思,不过心里虽然在不停地权衡,嘴里却是苦笑出声。

    就见这老魔再次揖手道:“武尊既然这样说,小老儿自然不敢有什么异议,还请武尊怜我寿数不久,莫要把我轰成白痴才好。”

第三十八节 道念交锋

    元神境大能之间等闲不会生死相斗,若是真的惹得对手拼命,那么即便是修为高出半截的一方,最后怕也落不下好处。

    陈景云如果不是要让天南修行界现世的同时,还需再争得百年的发展时间,也不会在与天机老人的那一战中受伤。

    要说当日那一战,还真是打出了闲云武尊的凶名,其时有幸观战之人,事后皆是忌讳莫深,不敢乱嚼舌头,生怕一些不好的言语传到陈景云耳中。

    没有人愿意得罪一个元神境的战疯子,中州五大宗门也不例外。

    阎覆水、风栖白等四家宗主之所以捏着鼻子认下了他和天机老人的赌约,实则是被陈景云遇战则狂、甚至不惜耗损本源的打法给震慑住了。

    ……

    再说场中,旦见魔克礼故作迟疑地站到了陈景云对面,一股股极为隐晦的力量波动径往眉心挪移,眉间那道竖纹好似一只眼睛,此时已经睁开了一半。

    天心感应、警兆立生!

    陈观主毕竟修行日短,神魂道念算是自身的一个弱项,待到心底警兆起时,怎还不知道那老魔明里故意示弱,肚子里却正在酝酿坏水。

    “哼哼!既如此,却需怪不得我了!”

    陈景云眼中笑意萌生,实则动了杀机,心念一动,悬在高天上的玄月弧光便已没入了眉心,之后大袖一挥星石四散。

    看着陈景云收摄了灵宝,之后还挥手布下了星辰大阵的陈景云,魔克礼差一点儿没被气个跟头,胸中烦闷之下,几欲出口骂娘。

    “这闲云子方才与妖神启比斗之时,可没有动用这般阵仗,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就变样儿了呢?难道是老夫哪里露了马脚?”

    心里虽然郁闷,但是老魔嘴里却依旧恭维道:“从前只知天机子前辈精通阵道,不想武尊竟也深谙此法,有了这座星辰大阵的护持,观战群修可保无虞。”

    陈景云闻言笑意更盛,言道:“道友放心,既然说是道念对轰,我自不会凭着阵法困你,请吧!”

    大阵之外的纪烟岚和聂凤鸣最是熟知陈观主的性子,见他此刻说的和蔼、笑的可亲,心知魔克礼处境堪忧,好戏当前,不由得凝神观望。

    事已至此,魔克礼也终于不再做这些示敌以弱的勾当,而是展露了一身的魔威,哈哈大笑着道:“好!既如此,就请武尊先接老夫一记‘灭心’之术!”

    话音刚落,便见这老魔眉心处的竖纹一张,内中一道淡紫色的锥形道念便就激射了出去!

    原本以为魔克礼准备了这么久,怎也要攒出一个恢弘大气的绝招,比如以道念显化个阴鬼魔王什么的,没想到他居然这么直接。

    那道锥形道念虽然声势不显,但却迅疾无比、凌厉异常,可谓是化繁为简、出其不意,用以阴人实在是再合适不过。

    陈景云此刻来不及多想,好在他也早有准备,且道器分身回归本体之后,他的神魂之中已经多出了三分锋锐,是以念头动时,一道弧光虚影猛地自天灵处电射而出,径往紫色锥影对去!

    修士的神念本就介乎与虚实之间,元神境大能的道念亦是如此。

    他二人这一下的交锋,因为双方道念并没有凝实,所以没有声响可言,外人也只能从星辰大阵的抖动中推测出其中的威力。

    眼见着自己施展的“灭心锥”被那道弧光斩碎,魔克礼口中闷哼一声,法诀却不停顿,大喝了一声“夺神斩”后,立时就有一片紫刃自他的竖眼中孕生而出。

    看着魔克礼竖眼圆睁,操着九九八十一道夺神刃来攻自己,陈观主不由哈哈一笑,他有分身相佐,在引神御念一道最是得心应手,于是便也分出了八十一枚惊神刺,继续行那针锋相对之法。

    魔克礼见陈景云如此行事,脸上冷汗直冒的同时,心中却是一阵兴奋,暗道:“你闲云子自以为应对妥当,却不知我这《夺神诀》另有妙处,看来你今日合该伤在老夫手中!”

    陈景云虽然道念磅礴,但也经不住这样的消耗,额头见汗的同时,也在惊异阵中的变化。

    你道这是为何?

    原来陈景云释出的惊神刺在破碎之后,要么重归识海、要么就会归于虚无,而这魔克礼的道念碎片却极为神异,被轰碎之后居然不曾散去,而是丝丝缕缕地聚成了一片紫色烟雾。

    见到紫烟已经弥漫在了大阵的每一个角落,魔克礼眼中精芒闪动,又知道当着徒子徒孙的面,陈景云必定不会遁逃,心喜之下,当即念念有词地吟出了一偈:

    “魔眼顾盼乾坤乱、幽冥法引道通天,灭心夺神摧人胆,万载空叹一魂烟!”

    吟罢魔克礼须发一张,沉声再喝一句:“闲云武尊,再接老夫这一记勾魂烟!”

    好一个道念化烟的阴损法门!

    眼见着紫色烟雾向着自己漫卷过来,陈景云当即轰出几枚惊神刺略作试探。

    却发现那勾魂烟雾虚不受力不说,居然还能够附在自己轰出的道念上面,只片刻功夫,那几枚惊神刺就已经被侵蚀的千疮百孔。

    不得已,陈景云只得将道念化作屏障,先把紫烟隔绝在外。

    既然说了此番乃是神魂道念之争,那便自然不能行近身搏杀之法,亦或催动惊云刃攻敌,这点儿脸面陈观主还是要的。

    只是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那紫烟所具的腐蚀之力十分强大,若是一直凭着道念抵御,怕是最终会伤了神魂。

    大阵之外,纪烟岚与聂凤鸣等乙阙门修士已经把心悬了起来,妖神启更是目露不可置信之色。

    连她这位素知魔族底细的妖族大能也没有想到,魔克礼的这一式道念攻杀法门竟会如此高妙,需知抽刀断水水更流,阵中紫烟确实不好对付。

    相对于场外之人,陈景云倒是并不心急,事有不殆,反求诸己,他有《黄庭经》傍身,就不信煌煌道家秘典之中,找不出一个破去阴邪的法门。

    果然,就在魔克礼暗自欣喜,并且不断催动道念侵蚀陈景云身外的屏障时,苦思对策的陈景云终于在恍恍惚惚间有了一丝感悟。

    “......灵台光华现曜星,雷电八振扬玉旌,灭妖炼邪激神泯,龙旗横天摄虎兵!”

    陈观主心中默念道经,待念到这几句时,立觉神思清明、豁然开朗。

    他有纯阳武道之体、又有灵台玄光护佑,是以这些年非但吸纳了许多的天劫雷力,更兼炼化了不少大日纯阳之气。

    这两种力量藏于识海之内,平日并不得用,此时却不正该拿出来灭魔荡邪?

第三十九节 令牌到手

    耀日辰降,雷霆上煌。

    空鸣馔玉,锵鸣万方。

    今有曜日雷龙吟于长空,音之大象,其名——浩昌!

    堂皇浩昌之音现世,天地为之携颤,一条只有丈许长的耀目龙影刚刚显化,内中所蕴的大日雷霆之力便就威凌八方!

    魔克礼见多识广,稍加感知立觉不妙,元神境修士虽然神魂由阴转阳,也能够收摄一些纯阳之力为己用,但其过程却可说是谨小慎微,生恐一个不好糟了反噬。

    更何况那道龙影之中竟还充斥着磅礴无铸的太一雷力,修行之人一生所渡劫难多不胜数,但却唯有浩瀚雷霆最是令人胆寒,即便修成了元神,但是天生的恐惧依然还在。

    因此在理清了龙影所携的属性之后,老魔立时就好像被踩到了尾巴,惨嚎一句“武尊饶我!小老儿认输!”之后就开始拼命地收拢紫色魂烟。

    纯阳雷霆纠缠一处即精且纯,却不正是他这勾魂烟的克星?

    只是一切为时已晚,曜日雷龙初时不大,待到张口吸纳了一些紫烟之后,身形居然随之涨大了几分,一时龙睛大亮、头尾急旋,居然不待陈景云操控,便就开始追逐吞噬了起来!

    那紫烟每被吞噬一分,魔克礼的神魂道念就跟着损耗一分,而这样的损耗却是他绝不愿意承受的。

    当下再顾不得之前说好的道念相争,就见魔克礼猛地一拍额头,半块黑漆漆的墨玉令牌便自天灵处跃了出来!

    此令一出,立时就如长鲸吸水一般,将那些原本犹在慢吞吞退散的紫色魂烟吸了回去,曜日雷龙竟只来得及吞噬其中的两成不到。

    龙吟声再起时,陈景云居然从中听出了不甘之意,见到对方那半块墨玉令牌十分神异,且样子竟和自己当年得自凌宝阁的半块令牌十分相似,不由起了别样的心思。

    于是心念一动,犹在当空盘旋着的曜日雷龙立时威势再涨,居然瞬间跨过了空间的阻隔,一头就撞在了墨玉令牌之上!

    纯阳侵袭、雷霆狂绽!

    墨玉令牌释出的黑色华光虽然韧性十足,怎奈灵宝有缺,到底还是无法将陈景云的雷霆一击全数挡下。

    “噗——!”

    随着一口暗紫色魔血喷出,魔克礼的魔躯竟被轰击的倒飞了出去,直到撞上了星辰大阵的壁垒之后,这才停了下来。

    此时再看老魔,只见他本就略显苍白的脸色,却是由白转黑,再由黑转黄,明摆着是神魂受了重创。

    “咎由自取!说好了的道念交锋,你这老魔居然敢动用灵宝,今次若是轻轻放过,外人岂非要说本尊是个软弱可欺的?”

    陈景云冷冷地说了一句,之后抬手一抓,便把那半块抛飞在空中的墨玉令牌擒在了手中,魔克礼心急之下免力想要将令牌召回,却怎敌得过陈观主手上的蛮力?

    眼见着墨玉令牌脱出了自己的道念掌控,魔克礼极力压服了动荡的神魂,遁身回到场中之后,先是神情萎靡地揖了一礼,而后语气恳切地道:

    “小老儿的道念修为不及武尊万一,方才也是一时惶急这才忘了约定,那灵宝早被魔气所染是以与人族无用,还望武尊赐还。”

    冷哼一声,陈景云面露嘲讽之意,大袖一挥,星辰大阵散于无形,之后才道:

    “于我无用又如何?似你这般肉疼却是再好不过,灵宝你就不用想了,本尊正好借此以儆效尤!易安,宴席可曾备好?待我与神启道友把酒畅饮。”

    一句话听的魔克礼血往上涌,几乎不能克制。

    那半块令牌是他偶然所获,虽然有所残缺,不能炼化成为本命魔宝,但却最能防御神魂、控使道念,多年来已经成了倚重,如今乍然失去,叫他如何不心疼欲死?

    方待再说几句时,魔克礼忽地发现情形不对,此刻非但陈景云目露寒芒,就连远处的妖神启也是面现难明之色,稍一思量,这老魔不由心下大惊,暗道:

    “观这闲云子修为强则强矣,却非心胸宽广之辈,那妖妇又在一旁虎视眈眈,自己之前倒也不惧,怎奈此时受创颇深,实力也要弱了三分,若是他们两个......”

    凡事就怕多想,想的越多,魔克礼就越是心慌,竟然有了一种自己此时正身处险境的感觉,当下叹息一声,居然不再去说半块墨玉令牌之事,而是提出要在乙阙门中疗伤一阵。

    看着老魔受挫,远处观战的妖神启心下畅快之余,又没来由的有了一种芝焚蕙叹之感。

    眼前的青衣道人非但肉身强横不弱于自己,竟连道念神魂也能碾压老魔,看来他与天机子的一战是做不得假了。

    “魔克礼,本尊知你心中所想,也罢,即为魔族使者,该有的礼遇还是要给的,易安,你就单独安排一处清幽的疗伤之所吧。”

    吩咐了几句之后,陈景云掌中忽地灵光涌动,夹杂着精纯道念的混沌灵力瞬间冲入了墨玉令牌,三五个呼吸过后,令牌之上魔光暗淡,重归了质朴。

    魔克礼见状再次面色一变,原本蜡黄的脸上不由泛起一阵铁青,令牌入了陈景云的储物袋,他若再想要回,不知需得付出多少代价。

    妖神启与魔克礼的想法类似,也以为陈景云是要借此收取足够的好处,只有深知陈景云脾性的纪烟岚和聂凤鸣,从观主大人眼中一闪即逝的喜色中看出了端倪。

    ......

    随着妖、魔二族使者带着随身侍从入了剑煌山,悬剑峰大殿中的饮宴也跟着开始。

    其间妖神启与陈景云相谈甚欢,多说一些人、妖两域不同的风物,魔克礼则是浅尝辄止,坐了一会儿之后,就带着随从疗伤去了。

    扫了一眼魔克礼离去时的背影,陈景云又自举杯一盏之后,才对妖神启道:

    “神启道友,按说方才一战,老魔已经被我伤及神魂,这对我辈而言可是损及根本的重创,怎么他魔克礼却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似乎想要痊愈并非太难。”

    妖神启似乎不胜酒力,略带酡红的俏脸显得越发娇媚,闻言咯咯笑道:

    “武尊不知,这魔克礼的本命魔宝乃是一具养魂灵棺,此宝的功用不在攻杀,却在养魂纳念,远不是您方才收摄的那件残宝可比。”

    陈景云闻言心下释然,毕竟是大能境的人物,若没有几样看家本事也实在说不过去,于是语带调侃地道:“怪不得这老魔不肯为了那半块令牌与我搏命,原来竟是还有更好的宝贝。”

    妖神启听他如此说,直笑的花枝乱颤,连连请酒的同时,心中却是警兆频生,暗道:

    “这闲云子好重的心机,我说他为何一定要扣下那件无用的魔宝,原来竟是打算借此激怒魔克礼,然后他好骤下杀手!”

第四十节 熙熙攘攘

    乙阙门群修今夜注定无法安心修行。

    有资格在悬剑峰大殿中作陪的只有温易安和几位元婴境长老,因此剑煌山一脉的结丹境修士便都呼朋唤友地在其余浮空仙岛上饮宴,以此为自家宗门贺。

    众多筑基期和炼气期的弟子们也都三五成群地小聚林间,弹剑高歌、抚琴悦众者不在少数。

    白日里有幸见识了太上长老与两族使者的争斗,众人虽然修为低微,看不出内中的高妙,但是有一点却可以肯定,那就是妖、魔两族的大能修士全都成了太上长老的手下败将。

    看到十八只龙兽拖拽的妖族座驾和魔族修士乘坐的巨大棺椁各自退后了数十里,众人心底的傲气不由再添几分。

    管你是什么“妖身吞日月”、还是“魔威乱乾坤”,全都不敌自家武尊显法!

    朱刚和公羊野斜靠在玉亭廊柱之间,正自一脸神往地仰望着悬剑峰,两人手中各自提着一个酒葫芦,痛饮一阵之后,不觉追思如潮、心意起伏。

    就因为当年的一段缘法,朱刚和公羊野在乙阙门十数年的倾力培养之下,居然先后破入了结丹境,其余几个师兄弟也都不差,都已经纷纷踏足筑基境界。

    “师兄,你说太上长老可还记得咱们几人?他老人家当年游戏红尘时,咱们几人竟还在他面前装大,现在思之,小弟犹觉心惊肉跳外加不可思议哩!”

    朱刚闻言哈哈大笑,借着些许的醉意,语带得意地道:“这还用说?单从这些年你我兄弟得到的好处,就知道武尊他老人家没有忘记当年之事!”

    公羊野听的连连点头,想到自己如今的修为,便觉好似身在梦中,结丹境的修为在剑煌山中算不得什么,但若放在原来的玉符宗里,怕是早就成了正儿八经的的宗门高层。

    因为已经归到了剑煌山一脉,是以朱刚他们当年的经历也就没什么不可以说的了。

    已经身居乙阙门实权长老之位的木长风,在得知了事情的始末之后,狠狠地夸赞了朱刚几人一通,也终于知道了陈景云为何会对弱小的玉符宗青眼有加。

    几个低阶弟子一场缘法,竟使得整个宗门受益无穷,此事一经传开,立时成了苍山福地中的美谈。

    这里还要单说一人,那就是曾经想要将陈观主擒上床榻的美妇人阴宓。

    自从受了陈观主极具恶趣味的神魂禁制之后,阴宓寡欲修行之下,修为居然节节攀升,早在数年前就已经进阶了结丹境。

    而在得知了自己当年撩拨之人居然就是名动三族的闲云武尊时,阴宓饮泣良久,之后就在望月山上寻了个隐秘的所在,随即坐起了死关,此时修为如何,外人不得而知。

    ......

    剑煌山中这几天热闹非常。

    之前因为不想遭到陈景云的猜忌,北荒五大宗门并没有派人随同妖、魔二族使者一同前来乙阙门。

    在一众人族大能眼中,妖神启和魔克礼虽然实力不俗,但是想在陈景云这里讨到好处怕是比登天还难,若再惹出了这位武尊的狂性,却叫五宗在场之人如何收拾?

    此时尘埃落定,妖神启肉身修为不敌陈景云、施展降灵之法依旧没有占到便宜,魔克礼神魂受创,不得不在剑煌山中就地疗伤。

    而陈景云在与天机老人的那一战中伤及本源,竟至疗伤十年的消息也跟着传了出去。

    北荒大能闻之,多半都在暗地里送了口气,似乎这样才是正理。

    其实依着阎覆水和玄成子等人的心思,倒恨不得妖、魔两族有大能殒命才好,如此自然能够祸水东引,便是陈景云的道场设在了三族摒弃的“天南毒地”,深仇大恨之下,怕也再别想安生。

    还真是熙熙攘攘唯有一个“利”字当头。

    借着陈景云伤愈归来的由头,五宗尽皆遣人来贺,其中除了文琛和昙鸾是真的心中欢喜之外,余者都是为了打探“天南毒地”的虚实,

    因为有着赌约在前,百年之内,北荒元神境大能没有人敢冒着同时得罪天机老人和陈景云的风险轻易踏足天南。

    这些年派出的探底卒子不少,可惜全都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今次正好借机探听一下口风。

    陈观主是何许人?耍起横来那叫一个顺畅,但凡有人旁敲侧击,观主大人就会把脸一沉,被扰的不耐烦时,更是扬言谁敢再问天南之事便需与他一战!

    效果不错,说是群雄缩首也不为过。

    妖神启之所以要比其他人更为上心,却是因为天堑山比邻天南国之故,当她自齐道痴等人的口风里探知“天南毒地”此时已经被陈景云充作道场之后,这位妖族大能竟是一阵心喜。

    原因无它,早在陈景云对玄成子等人极为敷衍的态度中,妖神启就已经察觉到了一丝端倪。

    如今再有这件事情作为佐证,立时推断出陈景云在北荒修仙界中是个极为另类的存在,甚至可以说是不招中州各宗的待见。

    说来也是,身为能与天机老人一战而平的超卓人物,门下势力居然只有极为贫瘠的苍山福地和声名狼藉的天南一隅,这样的事情在东荒妖族之中根本无法想象。

    以己度人,此事若是落在妖神启自己头上,她怕是早都闹个天翻地覆了。

    又自敷衍饮宴了几场之后,陈景云便兴致了了地不再露面,只把文琛和昙鸾邀上了弈剑峰。

    几人关上洞府大门畅饮了数日,其间陈景云更是替古板的弟子和狡黠的徒孙讨要了不少好处。

    各宗大能也知亲疏远近,面上文章已经做过,就都各自带人折返了中州。

    妖神启因为要把今次的所见所闻传回妖族,看看能否商议出一个从中渔利的法子,便也乘着座辇回归了东荒。

    只有魔族一方的修士因为魔克礼疗伤之故,一直不曾离开。

    ......

    聂凤鸣这些天难得地轻松,没有宗门赏罚堂的琐事需要处理,磨人的小丫头又整日随在师祖身边混好处,终于叫咱们聂二爷有了与各路修士切磋的功夫。

    今日猿啸翠崖、鸟啼高树,又有清风徐来、碧梧随摆,却不正是个寻人动手的好时候?

    是以聂凤鸣与师父、师娘言语了一声之后,就携着灵聪兽和暴猿下了弈剑峰,目标早已经选好了,就是守在魔克礼疗伤之处的一众魔族高手。

第四十一节 北荒探子

    花开两朵,咱们各表一枝。

    自从闲云仙门开于北地之后,天南道家一脉随之兴盛到了极点,而自从聂凤鸣下重手处置了弥陀寺的玄慧等人之后,佛门势力便跟着由盛转衰。

    倒是玉华山忘忧谷的儒家一脉,在彭仇的扶持下,如今大半修士都已经入了皇家武院供职,再加上朝中原本的儒林势力,因此梁赞心心念念的儒门中兴已成定局。

    身为儒门魁首的梁赞也是一个妙人,因为陈景云当年曾经在忘忧谷中传法半日,他便借此由头,把一个“圣师”的高帽子硬生生地戴在了观主大人头上。

    再加上众多大家宿儒这些年还不断地在儒家典籍中引入道门理论,这倒间接地迎合了皇帝的心意,帝心喜悦之下,儒家一脉自然能在天南国发展的顺风顺水。

    已过而立之年的姬桓大帝近些年威严日盛,朝臣们每日里如履薄冰,实在是圣心难测,让他们不得不小心翼翼,也只有在师门中人面前,姬桓才会展露真心。

    从当年命在旦夕时的登山求医,到经受考验、拜入师门,再到之后的有求必应一路扶持,单用“师门恩重”这四个字已经不足以形容闲云观与姬桓之间的关系。

    更何况长公主姬倾城如今已经跻身闲云观“四小魔头”之列,更是深得两位祖师和师父聂二爷的喜爱,便是北去修仙界也都被带在了身边。

    姬桓每每想到此处都会忍不住一阵得意,他与璎皇后这些年虽然只得一女,但是女儿却是个气运深重的麒麟儿,如此足矣!

    因此在姬桓的心里,任你佛、儒两家如何发展,若是敢于发出对道门不利的声音,那便只有死路一条,不用闲云观出手,凭着皇家此时的力量,当可轻易碾压。

    虽然也有几位重臣私下里上了奏本,游说姬桓行那制衡之法,引得佛、道、儒三家相互牵制,免得最后尾大不掉。

    朝臣们不知道天南修行界的内情,引用的也是历代王朝的故智,但是这样的提议放在姬桓这里,就变成了几个无知老朽的找茬儿了。

    他是闲云观的外门大弟子,此事天南国何人不知?若非看在这些上本的朝臣们平日里处理民生事务时还算的用,姬桓都想将他们远蹿三千里了。

    开什么玩笑?若非为了天下万民和将来的诡谲风云,姬桓此时都想交卸皇权回山修行了,伏牛山下的那片竹林虽小,却是他的心之所属。

    况且与长生久视相比,皇权又算得了什么,不说一众修为高深的亲传弟子,就是何弃我与无果、田帧等人,谁又会把这些世俗中的权利看在眼中?

    ......

    不过就在佛门势力逐渐被挤压收缩的时候,在西雍府治下的闽山县境内却有着一处别样的所在。

    一座名声不显的普慈庵,一位无名女尼,居然影响了方圆百里的乡府村寨,使得一方百姓尽皆笃信佛法,不信其他的神灵。

    普慈庵的庵主已经很老了,她是十年前游方至此的,因见闽山各寨虽然民风淳朴,却多是祭拜一些巫神野仙,这才动了弘扬佛门正法之心。

    初时,老尼姑持钵化缘无人布施、欲要修建庵堂也没人舍财,于是她便亲自动手,和些胶泥晒成土坯,垒成了一个小小的居所。

    之后的一年里,老尼姑每天为山下的乡民们祈福、消灾,又一针一线地为那些孤寡之人缝制衣物,同时也不惧怕官府小吏,敢为百姓伸冤请命,更是不止一次地不顾刀斧加身,救下了那些将被献祭给邪神的生灵。

    日子久了,左近的百姓都知道了老尼姑的善行,也都愿意给她帮手,于是闽山脚下才有了一座小小的庵堂。

    老尼姑还懂得一些岐黄之术,在侥幸救活了一个难产的妇人之后,终于让她得到了那一家的五个信徒。

    名声传扬开了之后,求医问药者自然也就多了起来,只是老尼姑对那些常见草药的药性好像不太熟悉,总是在自己尝试了之后才肯给人开方。

    即便如此,老尼姑治死的病人怕也不在少数,但却没有人会因此责怪她,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在极力地挽留着每一个生灵。

    之后的日子里,老尼姑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入山数日,之后带着草药归来,她的医术似乎也有长进,治死人的事情变得越来越少。

    而各个村寨中每当有人将要亡故,都会把人抬到庵中,即便不能救活,逝者也能在她那悲天悯人的诵经声中得到安眠。

    随着信众的不断增多,普慈庵中的香火逐渐旺盛了起来,四野的巫祠邪神再没有人供奉,老尼姑的脸上也终于挂起了笑意。

    不过闽山脚下十年来的安宁祥和,却在一个胖道人出现之后被打破了。

    这一日,老尼姑刚刚送走了几个求药的村民,方一转身,却发现庵堂之中不知何时已经站着一个一脸阴沉的胖道人。

    更奇的是,老尼姑见了那道人之后,似乎并不惊讶,眼中竟有一丝释然之意,口诵一声佛号之后,叹息道:

    “唉!痴鸦盘旋、断崖荒草,南山晴雨、北渡云深,来的可是闲云观柴斐柴六爷?贫尼渡难这厢有礼了。”

    那胖道人见老尼姑如此说,冷哼一声道:“千防万防,不想还是被你钻了空子,你既知我名讳,想必这些年已经打探到了不少消息,我也不问你是出自哪宗,出手吧,莫要说我不给你机会。”

    看了看自己犹在拿着药杵的手,渡难老尼不由苦笑出声,言道:“当日在大苍山中,贫尼就已经被贵宗修士震碎金丹又打下了悬崖,虽然侥幸不死,但是一身修为只余一成不到,又岂会是柴六爷的敌手?”

    “既然已经逃得了性命,为何还要南来?看来我闲云观还真的成了修仙者眼中的香饽饽,你既不肯动手,却需怪不得我了!”

    说完这一句,柴斐忽地曲指成爪,灵力一吐,就把渡难遥遥地提了起来,想必再发力时,老尼姑的脖子立时就会被捏断。

    岂料就在此时,那几个刚刚被渡难送走的乡民却去而复返,且手中还举着扁担、锄头之类的物什,呼喝叫嚷着就往柴斐头上招呼!

    几个乡民的举动如何瞒得过柴斐的心念?脸上故意露出怒容,挥拳就往身后打去。

    原本已经闭目等死的渡难见状大惊,脖颈处灵光一阵闪动,竟被她挣脱了束缚,掌心佛光一显,便往柴斐打来。

    “砰!”地一声拳、掌相击,生受了柴斐一拳的渡难瞬间倒飞了出去,直到撞破了庵墙、又撞断了几棵巨树,这才口吐鲜血勉强站定。

    不过即便受此重创,渡难依旧惦记着几个乡民,踉跄着折返回来,一脸焦急地道:“乡民愚钝,不知道柴六爷的身份,还请手下留情!”

    天心感应之下,柴斐知道渡难的这一句乃是出自真心,当下不由皱起了眉头,语气古怪地道:

    “不想你一个北荒探子居然是真心爱惜我天南百姓,这倒叫我有些难做,也罢,就先把你擒到我苦月师叔祖那里吧。”

    言罢大袖一挥,就把渡难摄了起来,脚下遁光动时,场中早失了两人的影子。

    几个乡民方才被灵力波动震得七荤八素,此时一见庵主被胖道人擒走,便也顾不得一身的酸痛,挣扎着起身之后,便呼喊着冲向村中叫人,其中更有一人骑上了光背的骡子,奔往乡府报官去了。

第四十二节 探子嘛,自家也有!

    普慈庵周边的乡民们在得到了庵主被“妖人”抓走的消息之后是如何的群情激愤,官府衙门又是如何的束手无策,咱们这里按下不表。

    单说柴斐擒着渡难女尼遁行了小半个时辰之后,二人便已来在了大清凉山。

    待见到清凉山中佛光普照、灵气祥和之后,老尼不由在心底念了一声佛号。

    身为探子,她自然搜集过柴斐口中那位苦月师叔祖的一些消息,知道那是一位难得的大德高僧。

    “天南佛家一脉应该也是传自上古,其间并未断绝,凭着苦月大师与闲云观的关系,引领佛道大昌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怎奈自己如今已是阶下之囚,也不知道一会儿该如何面对这位天南佛门领袖……”

    就在渡难老尼胡思乱想的时候,柴斐却已大笑着降下了身形。

    到了弥陀寺,柴斐就跟回到家里没什么两样,口中呼喝着几个管事僧人为他准备素酒素宴,脚下则是一刻不停,直接奔了后山。

    弥陀寺的众僧侣虽然不解柴斐为何要凌空摄着一名老尼,但都不敢细问,柴六爷如今凶名在外,等闲没有人敢上前招惹。

    当年聂凤鸣下令废去住持玄慧和几位弥陀寺实权长老修为的时候,就是这位柴六爷亲自动的手,虽然玄慧等人乃是咎由自取,但是几人散功时那副聚筋缩骨的惨状,却叫众僧记忆犹新。

    苦月依旧住在那座古朴清幽的禅院,这老僧平日里除了静坐修行之外,无事便会与涂山谦结伴闲游,天南地北可谓尽皆踏足。

    不过自从涂山氏爷孙折返了海外苍生岛之后,老僧今年倒是甚少出门。

    “师叔祖!小六来啦,且还带来了礼物,您老快些验看验看!”

    柴斐的声音远远地传入院中,正在菩提树下盘膝悟法的苦月大师听了,立时眼泛笑意,嘴里还嘟囔了一句“这个小猴崽子”。

    说起来,在闲云观三代亲传弟子中,聂婉娘玲珑,聂凤鸣古板,程石是个闷葫芦,袁华心眼儿多,季灵又太过跳脱,还只有大大咧咧的柴斐最得老僧喜欢。

    “小胖墩,又有什么好东西来孝敬师叔祖?若是还像上次那般拿些俗物骗我,可就要小心屁股开花了!咦——?”

    调侃之声方落,苦月抬眼看时,却见柴斐已经笑嘻嘻地跨步进了院中,且身侧还摄着一名面容凄苦的老尼,当下不由大怒!

    就见这老僧口中喝骂了一句“臭小子找打”!之后巴掌一扬就扇了过去。

    柴斐闪身躲过了老僧的一掌,连忙出言解释道:“师叔祖勿恼!这老尼姑虽然也是佛门中人,但却并非出自天南,而是北荒派来的探子!”

    “哦?”

    老僧闻言面色一缓,见柴斐脸上虽然依旧挂着笑,但是眼中却有郑重之意,心中立时便就信了,柴斐人虽随性,但是绝对不会拿此事扯谎骗他。

    待到柴斐三言两语讲述完了擒拿渡难时的经过,以及他在闽山周遭村寨问听到的消息后,苦月大师的脸上不禁露出古怪难明之色,命柴斐把人放下来后,又思量了一阵,这才开口道:

    “阿弥陀佛!既然同为佛门中人,且不论你此来天南的目的为何,单凭法师在闽山脚下十年的济世度人、弘扬佛法这一条,就值得老僧尊你一声‘师兄’。”

    一席话听的渡难苦笑出声,她此时已经能够确定,眼前的苦月大师是一位大慈悲者,且这弥陀寺果真是沿袭了上古佛礼,否则对方也不会称呼自己为“师兄”。

    于是口喧了一声佛号之后,言道:“贫尼渡难,此来天南本是行那下作之事,因此受不起您的敬称,十年之中,贫尼多闻老法师的慈悲胸怀,心中也早盼着能够与您一叙。”

    “既如此,那便落座吧,小六,将这位师兄的禁制解了,再布上一些珍奇灵果,莫要慢待了客人。”

    柴斐不知佛家礼节,见他二人又是“法师”、又是“师兄”,说的极为绕口,不由在心中腹诽了几句。

    不过既然师叔祖发话了,他也只能遵从,况且渡难女尼受伤颇重,倒也不怕她耍什么花样,于是将指一点,一道灵光围着渡难周身绕了几绕,禁制自解。

    待到三人落座之后,一僧一尼倒像是忘了之前的事情,席间多说一些佛法要义,还时不时地对天南佛门的现状探讨几句。

    且那渡难老尼也认为天南之地有着闲云观这样一只领头羊,将来必会崛起于世间。

    眼见着苦月大师与渡难女尼竟似老友一般在那里闲话家常,柴斐心中怎不别扭?又见那老尼姑话里话外竟还对闲云观颇为推崇,当即冷哼一声道:

    “人心难测,总有些两面三刀、表里不一之说,不想今日居然被我给瞧见了!

    细说起来,我闲云观与你北荒佛门关系匪浅,家师当年在禅音寺中**传道,可说是惠及整个北荒佛宗,还愣是被按上了一个‘佛门居士’的名头,却不想第一个成功潜入我天南腹地的探子竟是佛门中人。”

    一句话听的渡难面红耳赤,讷讷不能言,苦月大师方才聊得兴起,一时忘了双方互为敌对的关系,此时醒悟过来,便也不再言语。

    如此沉寂半晌,才见渡难言道:“柴六爷说的是,令师‘逍遥居士’在北荒佛门之中地位尊崇,更是禅音寺的座上宾,怎奈北荒佛门并不是铁板一块,我的出处就是另外的一股势力。”

    “哦?却不知法师出身何宗何派?”

    “柴六爷莫要问了,试问修仙界中谁不惧怕令师一怒?贫尼当年被迫南来之时,神魂之中就已经被种下了禁制,如今虽然金丹破碎、灵根受染,但那禁制还在,是以关于出身何宗却是说不出来的。”

    苦月大师此时面现怒色,他又如何听不出渡难言语中的身不由己之意?暗道:

    “似这样一位佛法精深、又肯度化众生的得道比丘,居然也要受人胁迫,看来她所说的那方佛门势力也脱不开邪魔之流。”

    与苦月大师的一脸怒色相比,柴斐却更加在意渡难所处势力的实力强弱,以及能否为自家所用,当下他也不再追问,心道:

    “不就是探子嘛,自家也有!听师姐说,师父他老人家当年安插在北荒中的那个大头童子,如今已经在暗地里扩充了不小的势力,如今也该到了检验一番的时候。

    况且那小子平日里光知道狮子大张嘴的讨要好处,今次若是不能交出点儿让人满意的成果,看六爷我不剥了他的皮!”

    渡难见两人全都默不作声,也就不再言语,她如今就是砧板上的鱼,生死早已不在自己的掌控。

    至于心里,则开始惦念起了那几个尚未病愈的乡民,同时也在担心,她的离开会让众乡民重去信仰那些个巫神邪灵。

    “渡难师兄,老僧敬你的一身慈悲意,这样吧,你便先在我这清凉山上先修行一阵,待我师侄回归之后,再让他化解掉你神魂中的禁制,到时候依旧允你折返闽山传法。”

    “阿弥陀佛,多谢苦月师兄成全!”

    渡难这一句却是发自肺腑,十年的勤苦传法,似乎为她打开了另外一扇大门,相比于以往的一身修为,她倒更愿意去追寻那种精神上的解脱。

第四十三节 欲为剑煌布法阵

    苦月大师的决定正合了柴斐的心意,笑吟吟地坐了一阵之后,便就起身告辞,不过在离去之前,他却不顾老僧的反对,执意又在渡难身上种下了禁制。

    老僧怒则怒矣,但也知道徒孙是出自好意,况且他的修为不如柴斐,就算想为渡难解去禁制也是不能。

    柴斐离了弥陀寺之后,便架着遁光一路回了伏牛山,寻思着今次在渡难口中得知的消息若是运作好了,闲云观未尝不能从中得些好处。

    ……

    “小师弟到底还是长大了,如今也终于知道为家中用心筹谋了。”

    灵峰大殿之中,聂婉娘一脸欣慰地看着柴斐,对他今次这样处置渡难女尼很是满意,也对他想要动用观里隐在北荒的势力表示赞同,并命他一力负责此事。

    见到柴斐乐颠颠离去之后,袁华苦恼地放下手中的茶盏,对聂婉娘道:“大师姐,您既然命小师弟一力承担此事,方才为何又瞟了我一眼?我若暗中出手帮衬,最后难免要落下埋怨。”

    “小师弟是被师父和你我宠到大的,生性太过随心烂漫,哪里见过什么人心鬼蜮?想要筹谋此事却兼太难。

    但他今次又难得的肯用心思,却叫我这长姐如何拒绝?你既身为兄长,哪儿来这么多的废话?”

    袁华对此无言以对,只得点头应下,言说待到自己破入七转境后,将会亲自跟进此事。

    之后两人又聊了一些事关宗门发展的具体事宜,便就齐齐向北凝望,默然不语,心中皆在思忖:“也不知道师父他们在北荒正在经历什么?不过想来应该十分精彩。”

    ......

    今日又挑翻了两名魔族修士之后,聂凤鸣忽地觉得一阵无趣。

    仗着武道之体的强悍与天心灵法的高妙,此次前来剑煌山的一众魔族修士中,魔婴境高手已经被他挑了个遍。

    对方虽然善用神念攻杀之术,怎奈他有陈景云亲自赐下的护神玉符,是以从未吃亏。

    其实聂凤鸣最想挑战的,还是那两名一直守在魔克礼疗伤之处的半步魔神境高手,认为唯有如此才能验证自己的真正实力。

    不过他的这个想法却被陈景云给扼杀在了摇篮里,在观主大人看来,聂凤鸣在经过了连番的切磋论武之后,心境修为已经足够,待到折返伏牛山后定能破入七转境界,是以此时实在不易节外生枝。

    聂二爷虽然也曾据理力争,怎奈师父的老拳实在难挨,最后只得讪讪作罢。

    姬倾城仗着人小嘴甜,这些日子已经不知道在文琛那里混来了多少灵丹妙药,昙鸾则认为小丫头深具佛性,居然还传了她一门禅音寺秘法。

    长者赐不可辞,姬倾城自然是来者不拒且还多多益善,更可况还有不良师祖在后面怂恿,到了最后,便连聂凤鸣在面对文琛和昙鸾时都觉得脸红。

    直到文琛与昙鸾这两位大能相继离开,弈剑峰上终于重得了安静。

    聂凤鸣在得知师父新创的《玄光运灵术》居然只有功至七转之后才能施展,不由得更为上心,此时只盼着能够早点儿返回伏牛山。

    自从在魔克礼手中夺下了那半块墨玉令牌之后,陈观主便已经心痒难耐,怎奈令牌的原主人还在剑煌山中疗伤,此时若是急切炼化,一个不好就会多出许多麻烦。

    纪烟岚在得知了令牌的神异之后,不由再次对陈景云身负的隆昌气运感到不可思议,直叹此事简直就是机缘自己长了腿脚,跑着撞上门来。

    对于陈景云的烦闷,纪烟岚只能宽言抚慰,言说这就是所谓的好事多磨,那魔克礼伤愈之后还能赖着不走不成?毕竟乙阙门能够为他提供一时的庇护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陈景云对于纪烟岚之言深以为然,不再惦记着将两块令牌合二为一之后,每日里除了带着徒孙在山里面晃荡之外,就是伙同灵聪兽一起操练暴猿,那场面,直与十年前没有什么两样。

    今日闲来无事,陈观主忽地想起了他当年在山中草草布下的那座炼心大阵,又思及自己似乎从来没有真正地为乙阙门修士谋什么好处,于是便动了重新布置大阵的心思。

    自从领悟了周天星斗大阵的妙理之后,再经过与天机老人的一战,陈景云自问于阵法一道已经不输于旁人,况且他的心里已经隐隐有了一个法阵雏形,此番正好拿来练手。

    既然有了这个打算,陈景云便命温易安准备一应所需之物,并且划出一片庞大的区域,他要在三日之后的子时三刻逆天衍法,于剑煌山中布一座五行纯阳大阵!

    消息一出举宗沸腾,乙阙门这些年仗着原本的五行炼心法阵,已经培养出了不少精英弟子,怎奈僧多粥少,众弟子欲要享此福利却是需要排队的。

    “凭着太上长老此时的修为,早已到了化腐朽为神奇的境界,若要布置寻常法阵还不是信手拈来?不料今次却需要提前三日准备!”

    再想到那片方圆不下十里的偌大场地,乙阙门修士激动之余,无不倒吸凉气。

    温易安领了陈景云的法旨,穷搜了宗门宝库之后,居然发起了狂性,因为他发现布阵所需的材料之中,竟还少了一样阴属土精!

    这还了得?他已经从陈景云郑重的交代中知晓了法阵的玄机,此阵若成,便是似他这样的元婴境修士也能从中受益,跨步半步元神境界也再不是遥不可及。

    事关宗门千年大计与自身福祉,也由不得温易安不狂性大发。

    是以在从灵宝阁中知晓了北荒南陆的麒麟谷风芜宗内有此灵物之后,温易安立时就点起了五位元婴外加三百结丹,乌压压地就杀了过去!

    麒麟谷中原本住着一众与世无争的女修,其中修为最高的宗主莫伤秋也不过是初入元婴境,乙阙门此番大举围山,却怎不叫风芜宗修士惊骇欲死?

    莫伤秋一面命人巩固宗门防御法阵,一面问询自家门人是否有人得罪了风头一时无两的乙阙门。

    而她得到的答案自然是没有,因为上一次出谷行走的弟子也早在两年前就已经回归了宗门。

    就在莫伤秋一头雾水、门下修士纷纷准备为宗门赴死的时候,温易安足踏剑光立在了谷前,张口就说要买下风芜宗秘藏的那块阴属土精。

    言语间虽然不太霸道,但是意思却是分明,此事若成,乙阙门修士立时退走,他温易安还会认下莫伤秋的一个大大的人情,若是不成,那便只有一战!

    风芜宗修士闻言无不暗中松了一口气,唯有宗主莫伤秋心下极为恼火,似乙阙门这样霸道的买主,修仙界里可不常见,心思一转,就问温易安这般强行索买所为何事?

    温易安也不瞒她,言说自家太上长老欲要在剑煌山中布下一道大阵,如今正缺一样阴属土精为辅。

第四十四节 纪烟岚乱点鸳鸯谱

    书接上文,听说了门中秘藏的那块阴属土精乃是闲云武尊布阵所需之后,莫伤秋二话不说,立即就命门中长老将之从宝库中取了出来,爽快的一塌糊涂。

    温易安见状大喜,对方如此知情识趣,他便也出手大方,拿出来的灵石竟比灵宝阁给出的估价还要高了三成。

    岂料莫伤秋却对大笔的灵石拒不接受,而是提出了一个想要带领门下精英前往剑煌山观阵的请求,毕竟麒麟谷也是以精研阵道而称著于北荒南陆的。

    这一下反倒轮到了温易安为难,别的事情温易安自然能够做主,只是这五行纯阳大阵非同小可,更兼他那位“师姑父”近来脾气不好,似乎总想寻找机会揍人,因此温宗主可不敢善专。

    见到温易安面露迟疑之色,莫伤秋也不着恼,眼中流光一转,反而笑言:“若是温宗主感到为难那便算了,这块阴属土精就当是风芜宗孝敬给武尊他老人家的。”

    温易安最怕这样的情形,他今次率众贸然前来,本就无礼在前,不过事情紧急倒也算不得什么,但是此时莫伤秋却反过来给自己台阶下,这就叫他更觉理亏了。

    不得已,温易安只得借用麒麟谷的传讯法阵把消息传回了剑煌山,又觉得莫伤秋虽是女修,但是言谈举止间颇有一些自家师姑的率直与豪爽,便就在消息中替莫伤秋美言了几句。

    盏茶的功夫之后,一道讯光传回,温易安摄在手中看时,内中只有一个大大的“可”字。

    这一下就皆大欢喜了,乙阙门白得了一块珍贵的布阵材料,风芜宗也得到了前往剑煌山观礼的资格,麒麟谷中原本还是剑拔弩张,此时却是一片祥和。

    来时呜泱泱的一片遁光,归时的队伍里又多了二十几名风芜宗修士,沿途各宗没有什么人敢于上前招惹,莫伤秋与门下修士见此情形,皆不由在心中感叹乙阙门的强盛。

    一路无话,待温易安等人回到剑煌山时,却见纪烟岚居然亲自立在剑门处相迎。

    众人受宠若惊,莫伤秋也连忙带着门人弟子随同乙阙门修士一同大礼拜见北荒剑尊。

    岂料纪烟岚只是自顾自地盯着一脸恭敬之色的莫伤秋看了一阵,又点了点头,便就飘然折返了。

    温易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师姑这是唱的哪一出,倒是心思活泛的凌度从中看出了一丝端倪,他又不敢明言,只在心中偷笑不已。

    弈剑峰洞府之外,陈景云一边抚弄着灵聪兽柔顺的长毛,一边有一口没一口地品着灵酒,小丫头姬倾城则是极为乖巧的为师祖揉捏着肩膀。

    此时见到纪烟岚款款行来,陈观主不由笑着调侃道:“你也真是的,用神念看一眼也就是了,还非要亲自跑上一趟作甚?如何?那位风芜宗宗主可否入了我家师姐的法眼?”

    纪烟岚白了陈景云一眼,伸手夺过他手中的酒葫芦,浅酌了几口之后又把葫芦丢了回去,这才一脸喜色地言道:

    “那妮子模样不错,身段也十分周正,从面相上看嘛,该也是个旺夫的,你说……

    不过我观她看似恭谨知礼,实则是一个有心机的,易安那夯货竟还说她直率……

    不过这样也好,他二人若是能够走到一起,倒是能够补足易安的不足。”

    她这一番唠叨下来呀,直把陈景云听得是目瞪口呆!

    纪烟岚此时的样子,与牛家村里惯爱替人保媒拉纤的王二婶哪有什么区别?这还是堂堂北荒元神境下第一人、凶名在外的烟岚剑尊吗?

    “你这是什么表情?家兄故去的早,易安是我一手拉扯大的,他的事情我不上心谁上心?难道指望着你这位武尊大人吗?”

    “是是是!师姐说的有理......”

    见到纪烟岚竖起了眉头,陈景云不带半点儿迟疑,立刻就举手投降。

    但是心里却在腹诽纪烟岚的爱臆想,温易安不过是在传讯玉符里说了几句莫伤秋好话,怎么就变成了要与人家结成道侣了呢?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姬倾城见到师祖吃瘪,“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她最喜欢见到这样的场景,认为自己的祖师奶奶才是这世上最最厉害的人。

    “臭丫头讨打!”

    “嘻嘻!祖师奶奶救我!”

    ......

    三日之后,子时一刻。

    乙阙门后山之上,群修御空而立,脸上皆有激动兴奋之色,又因为结丹境以下的弟子都被勒令不许踏足此地,是以半空中全是宗门的精英高手。

    非是陈景云藏私,不许门人弟子们前来观礼,而是他今日要布下的阵法太过玄奇高妙,修为不够者一旦观之,轻则昏迷,重则便会神魂受创。

    至于守在魔克礼闭关之地的一众魔族高手,则是个个面如土色,想不明白闲云武尊为什么会将自己这样的小鱼小虾禁锢起来。

    也是,众魔修身外的那道禁光似能隔绝天地,便是两名半步魔神境高手也都变成了睁眼瞎,神念探不出禁光分毫,是以由不得他们不胆战心惊。

    莫伤秋神情恍惚地带着一众门人立在稍远的地方。

    见识了顶尖宗门的兴盛,也从那些魔族高手谨小慎微的神情中知晓了何为震慑三族的强横,麒麟谷闭关自守久了,门人弟子已经失了进取之心。

    三天的时间里,这位向有心计的风芜宗宗主一直如坐针毡,若非实在想要见识一下闲云武尊的惊天手段,她恐怕早就告辞离去了。

    非是乙阙门看不起风芜宗这样的小门小派,而对她们有所薄待,正相反,无论是莫伤秋等人居住的浮空仙岛,还是日常的饮宴,都有一位乙阙门实权长老相陪。

    莫伤秋知道这位阮长老,那可是能与烟岚剑尊争斗了数十年的厉害人物,不想今次居然甘当作陪之人,且还总是问一些让人理不清头绪的奇怪问题。

    如此也就算了,身为北荒元神境之下第一人的烟岚剑尊竟还亲自宴请了她一回!

    只要一想到宴席上那位武尊道侣的古怪笑意,莫伤秋立觉芒刺在背。

    “恭迎太上长老衍法布阵!!”

    一阵响彻云霄的恭迎声惊回了莫伤秋的思绪,定睛细看时,却见场中不知何时已经多出了一位青衣道人。

    那道人身形颀长挺拔、容颜俊美绝伦,若非双鬓处各有一道霜白垂下,谁又能想到这是一位修行了长久岁月的人族大能?

    温易安一见陈景云到来,立刻捧上了一个精巧的储物袋,陈景云接过之后道念一扫,见内中所需之物一样不少,于是微一点头,人便已经来在了那片空地的上方。

    “星神衍法、纯阳显化,五行孕生、混沌搜杀!

    吾今所布之阵名为“五行纯阳大阵”,乃是借着五行之力窃得天机之术。

    内中更有阴阳互转、星神混沌的至臻道理,尔等若能窥破一二,当可受益无穷。”

第四十五节 绝世法阵

    五行分列布仙阵,阴极生阳运天心。

    万道星光初显化,漫天月华透层云。

    混沌紫气三千丈,太一雷龙当空吟。

    弹锋试芒凌重九,万法归一大道临!

    “五行纯阳!阵起——”

    一声宛若传自九天之上的清朗长吟之后,众人这才从刚刚的心醉神迷中清醒了过来。

    其中更有两名修为已至结丹巅峰的乙阙门修士似是悟通了破境的瓶颈,告罪一声之后,便就盘膝坐在了当空!

    看着高天之上瞬间压下的劫云,温易安等人先是倒吸了一口凉气,继而就是仰天大笑。

    却是那座五行纯阳大阵布成之后,居然自行运转,且还直接引来了一道太阴华光。

    而两个门人的破境劫云在那道华光的搅动下,竟是一时无法聚拢,片片墨云左冲右突,居然给人一种热锅上的蚂蚁之感。

    陈景云也没有想到会有这般变化,他刚刚在布阵的时候,初时还有一些生涩,但是越到后来,就越是顺手。

    又因为没有系统地修习过阵法之道,是以凭着直觉随心施为,不想居然硬生生地被他布成了一座浑然天成的绝世法阵!

    既然有乙阙门弟子借机破境,陈观主心中自是欢喜,因此也不折返,遁身来在了一脸笑意的纪烟岚身旁,将指一点,便隐去了法阵上的华光,任由劫云汇聚。

    有事弟子服其劳,区区元婴初境的天劫自然无需陈观主亲自动手。

    聂凤鸣早就极为羡慕聂婉娘和袁华等人能够借着天劫之力锻炼武道之体了,天南武人破入大宗师境时虽然也有天雷降下,却又如何比得过今日这般?

    好不容易得了机会,那还不好好把握?

    于是在一众后来才加入到乙阙门的修士,和风芜宗的莫伤秋等人那副见了鬼的表情中,聂二爷足踏莲影跨步高天,将一道道骇人的电光尽数击破,继而收摄入体,其间更是长啸连连,样子十分的畅快!

    聂凤鸣本就生的玉树临风,又耳濡目染了陈观主的逍遥真意,此时道衣飘飘、追云逐电,神情中又有一丝脾靡天地的狂态,两种气质揉然一身,却怎不叫在场的小辈女修们心生倾慕?

    “凤鸣这孩子生的俊美、性子也好,更兼身份高贵、修为不俗,也不知道哪家女修能够配得上他?看来我这做师娘的还需上心一二。”

    看着纪烟岚那副大感头疼的样子,陈景云十分知趣地没有接话,任凭她沉浸在弟子们得成佳偶的臆想中。

    至于心里嘛,则是打定了主意,决定再不让纪烟岚去和牛家村的那些三姑六婆们胡混。

    一炷香的功夫之后,剑煌山中云散风歇,那两名进阶元婴初境的修士大礼拜谢了陈景云和聂凤鸣,又被姬倾城搜刮去了不少好处之后,这才咧嘴笑着各自稳固境界去了。

    因为刚刚都被天劫吸引,直到二人离去之后,众人惊叹兴奋之余,这才有功夫凝神细看脚下的法阵。

    大阵沉沉,方圆一十二里,此时华光隐没、归于寂寂,在不知道内情的修士看来,恐怕难入法眼。

    但是此时场中之人却都心如明镜,眼前这座大阵就好似一头蛰伏的巨龙,一旦翻身必会石破天惊!

    “易安,此物你需小心保管,绝对不可落入旁人手中。”

    温易安躬身接过陈景云递来的一面五色令符,心知这便是掌管大阵的枢纽,当下珍而重之地将之纳入了识海,之后出言问道:

    “师叔,大阵即成,却不知功用如何?还请您为师侄解惑。”

    见到所有人都在支着耳朵倾听,陈景云面上不由泛起一抹得色,言道:

    “此阵上接群星太阴,下连地脉炎火,平时可以自行运转无需灵石供应,内中又有太一、混沌、阴阳、天星这四杀,可以用作护山灭敌之用,非大事不可轻启。

    至于阵中的五行之力,自然是用来给弟子们铸体炼心的,且法阵自成空间,再没有什么人数上的限制,不过即然是宗门的核心重阵,何人可以入阵修行还需你等自行商议。”

    温易安听的是连连点头,闲云观的那一套赏罚制度在他看来实在是再好不过了,剑煌山这边完全可以照搬过来。

    “至于大阵中的纯阳空间,却有着锻炼神魂、助人显化元神的功用,你需在入口处设下禁制,非元婴境修士不得入内,否则修为不够的弟子一旦误入,怕是神仙难救。”

    此言一出,场中立时落针可闻,便是温易安和凌度等一众元婴境修士也都有了一种几欲窒息之感,实在无法想象一座法阵居然可以精妙至此!

    守山灭敌、锻体炼心还则罢了,那锻炼神魂、显化元神的功用众人可是闻所未闻,莫伤秋痴愣愣地看着脚下的大阵,心神早已不归己身。

    交代完了这些之后,陈景云便与纪烟岚带着小丫头折返了弈剑峰,聂凤鸣因为想要入阵一探,是以留了下来。

    之后的几天,剑煌山中难得地安静,乙阙门群修自温易安以下无论修为高低,都被允许入阵修行一次,至于之后再想入阵嘛,却需相应的宗门贡献才行。

    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陈观主似乎忘记了他在布阵之前曾经把一众魔族修士禁锢在了一处。

    如此又过了三五日,魔克礼闭关之处忽地魔威隐现,想见是那老魔已经伤愈出关。

    看着好似霜打了茄子般的一众侍从,魔克礼心中怒则怒矣,脸上却依旧挂着笑,人族百姓之中有着一句“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的歇语,他此时算是彻底的体会到了。

    运转魔威破去了陈景云布下的禁光之后,魔克礼望空一礼,对着弈剑峰方向道:

    “今次坏了比斗的规矩在先,小老儿本不该再厚颜相求,但是那半块魔牌于武尊而言实为鸡肋,不知可否容我用别的宝物赎回?”

    “魔克礼,本尊念你身为一族使者身份高贵,这才允你在我的道场之内疗伤,岂料你居然还敢得寸进尺,莫非当本武尊是泥捏的不成?”

    陈景云的声音回荡在了剑煌山中,言语中的威胁之意就连傻子都听得出来。

    魔克礼闻言脸色不变,心念一动,便有一根儿臂粗细的紫色莲藕自他腰间跳了出来,而后直直地飞上了弈剑峰。

    “这一截紫玉莲藕是我历尽艰辛才自西极魔泽之中寻得的,原本是想用它来分神化念,既然武尊也曾炼有一具分身,此物却不正合用?”

    半晌之后,弈剑峰那边才又有声音传下,不过语气却好了许多,只听陈景云言道:

    “你这老魔倒也爽利,这样吧,十年之后你可再来我剑煌山,将这半块魔牌取回。”

    魔克礼闻言暗自松了口气,陈景云既然在明里说出了这样的承诺,自然就不会食言而肥。

    至于为什么不肯立刻就把魔牌还回,老魔也能理解,毕竟此事事关大能修士的颜面,若是换成是他,恐怕也会如此。

第四十六节 撒下香饵

    目送着魔克礼带着一众魔族修士登上了那具巨大棺椁,陈景云心下不屑之余,也自一阵欢喜,终于不用再百爪挠心了。

    心念一动,就蛮横地把所有犹在纯阳五行大阵中试炼的修士都给摄了出来,他自己则大摇大摆地入到阵中,且还美其名曰是要察缺补漏。

    旁人不知内情,只会感恩戴德,纪烟岚与聂凤鸣却是相视而笑,知道陈景云是要借着大阵遮掩天机,好把那两块半截墨玉令牌合而为一。

    此事关系重大,纪、聂二人不敢擅离,便就在纯阳五行大阵之外坐守起来。

    这一次倒是没有出现什么惊天的变故,法阵之中寂寂无声,灵气波动丝毫不显,如此过了十数日,陈景云撕开禁光走了出来,不过乍一现身时的脸色却并不好看。

    纪烟岚和聂凤鸣心中自然好奇,随着陈景云回了弈剑峰洞府之后,就开始直言相询,问他到底有何收获。

    怎奈陈观主今次似乎是打定了主意,居然什么都不肯说,被纪烟岚和聂凤鸣追问的紧了,竟还发起了脾气,怒气冲冲地只顾着饮酒。

    观主一怒自然非同小可,弈剑峰上空立时阴阳颠倒、星月无序,到最后,除了徒孙姬倾城还能仗着人小得宠近前之外,旁人都被他逐出了弈剑峰洞府,就连腻腻歪歪的灵聪兽都被丢了出去。

    “凤鸣,你说你师父到底发现了什么惊天的秘隐,居然这样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按说以他的修为,便是放眼三族也该没有什么需要忌惮的了,却不知今次这是抽了什么疯?要不然——你再去问问。”

    聂凤鸣闻言面露讪讪之色,心道:“连您都被师父给轰出来了,我是皮子有多痒,才敢触这霉头?”

    纪烟岚见聂凤鸣左顾右盼地不肯答应,哼了一声,就带着灵聪兽和暴猿回归了自己原来的洞府,看样子是打算任由陈观主自己去生闷气了。

    ......

    先贤有云:“大知闲闲、小知间间”

    可是事情到了陈景云这里却正好相反,知道的越多,他反而觉得自己所知太少,各种困扰纷至沓来,叫他不得心安。

    当日那两截玉牌很轻松的便得以合二为一,整块玉牌长二尺六寸、宽三寸,外表依旧朴实无华漆黑如墨,将之拿在手中竟还十分合手。

    陈观主思来想去,倒觉得此物与世俗王庭中大臣们觐见皇帝时所执的“笏板”极为相似,于是就以“墨玉笏板”称之。

    再以道念探察一番,发现这墨玉笏板除了护持神魂的功用再上层楼之外,其中那些原本还是支零破碎的画面居然已经融会贯通,而且就这样一篇篇、一幕幕地摊开在了陈景云的脑海中。

    三族往事、太古秘隐,惊世骇俗、亘古难解!

    身为旁观者的陈景云足足用了十天的时间,才把墨玉笏板向他展现的讯息完全消化,又因为不欲让纪烟岚和聂凤鸣的心里平添压力,是以只能一个人承担。

    足足在弈剑峰洞府中大醉了数日,陈景云才终于压下了亲身前往上古遗迹一探究竟的想法,晃晃悠悠地走出洞府,醉眼望向深邃的星河,口中喃喃自语道:

    “真是好奇呀!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大秘密,竟使得古修士们宁可身死道消也要极力勘破?

    ……只可惜弟子们还没有成长起来、天南一隅也没有在三族之中站稳脚跟,此时实在不易节外生枝。”

    夜风袭袭,吹散了陈景云周身的酒气,却吹不灭隐在他心底的那团火焰......

    自温易安以下的诸多乙阙门高手这几天一直过的提心吊胆,心知弈剑峰上方的驳杂异象正代表着自家太上长老的心情变化,是以众人就连说话都不敢大声。

    终于过去了!

    自陈景云踏出洞府的一刹那,天顶星光归位、山间风云骤歇,温易安等人心里绷着的那根弦也终于松了下来,于是该坐关的坐关、该入阵的入阵,剑煌山中也恢复了以往的样子。

    ……

    莫伤秋终于知道了纪烟岚的打算,因此这几天一直在躲着温易安,心中恼火自然是有的,不过更多的却是羞赧。

    似她们这些已经进阶为元婴境的大修士,等闲已经不再看重男女之情,即便是要结为道侣,也需两心相许才行,哪里见过这般生拉硬拽的?

    怎奈纪烟岚又给了莫伤秋一个特许,允她可以到纯阳五行大阵之中参法,所以这位莫宗主即便心中再是别扭,也只能硬生生地挺着。

    不过风芜宗的那几位随来的结丹境长老似对此事十分上心,暗地里不知说了温易安多少好话,莫伤秋即便再是无心,却也免不了开始偷偷注意起温宗主来。

    剑煌山中自然不缺明眼人,看明白纪烟岚意图的不在少数,众人心中虽觉古怪,嘴上可不敢明说,到后来,一众乙阙门高层之中,居然只有当事人温易安还被蒙在鼓里。

    温易安这几天异常的忙碌,除了要与聂凤鸣、凌度等人一同制订宗门的赏罚律条之外,还要为闲云观派来的商队联系北荒南陆的宗门,进而促成两方的交易,其中千头万绪,令他着实头疼。

    今日一见陈景云出了洞府,师姑纪烟岚也回归了弈剑峰,温易安便也跟了过去,想要请益一番。

    随着闲云观和乙阙门的快速壮大,天南国与苍山福地的贫瘠资源终于开始捉襟见肘,两家虽然不缺灵石,但是有些资源却不是灵石可以买到的。

    而陈景云虽然能够威慑整个修仙界,但是对一些暗地里的小手段也是无可奈何,即便是拿出大把的灵石,可是别人就是不愿意把东西卖给你,叫人徒呼奈何?

    温易安今次之所以会为了区区一块阴属土精就大动干戈,甚至不惜用强,就是因为这个缘故。

    而且非但乙阙门受到了这样的待遇,就连铁杆盟友四象宗的处境也是大致如此。

    作为乙阙门钉入北荒南陆的一根钉子,四象宗这些年为苍山福地和天南输送了不少的珍稀资源。

    但也正是因为风头太劲之故,所以引来了南陆各大宗门的忌惮,暗地里被排挤和被打压的事情屡见不鲜,如今只能免力维持现有的局面。

    不过好在有文琛、昙鸾的从中斡旋,一些与妙莲峰亲近的宗门和北荒佛门倒还买账,又有一些渴求延寿丹的元婴境大修士偷偷与温易安交好,这才使得天南与北荒的交易能够顺利进行。

    听完了温易安絮絮叨叨的诉苦之后,陈景云与纪烟岚相视一笑,他方才所说的这些,不过是一个宗门亦或一方势力崛起时的必然经历,若不经风参霜,如何能够秀于层林、傲立山巅?

    “你呀,还是太过死板不懂变通,宗门之间的往来,无非也是一个‘利’字,打压排挤又如何?只要对方有所求,一切就都不是阻碍。”

    陈景云喝了一口纪烟岚烹制的灵茶,而后出言指点道。

    见温易安似乎没有听懂,纪烟岚放下手里的茶壶,笑着问道:“咱们乙阙门中什么东西最有价值?又有什么东西是别的宗门求之不得的?”

    温易安闻言一愣,正色道:“要说宗内最有价值的,自然非闲云师叔的‘武尊’名头莫属,至于别人求之不得的,延寿宝丹是一样,今次这座纯阳五行大阵又是一样,只是小侄怎敢拿着这些去擅做文章?”

    纪烟岚无奈地看了师侄一眼,不再言语,温易安的性子就是如此,她也无可奈何。

    一旁的陈景云见状哈哈一笑,言道:“师姐莫恼,易安素来行事方正,这一点我很喜欢。”

    言罢又对温易安道:“这样吧,你可命人传出消息,就说我在过去的十年中偶有所得,炼制出了一种可以为修士续命一甲子的小延寿丹,同时再把纯阳五行大阵可以辅助修士破境这件事隐晦地传播出去。”

    “师叔,若是消息一旦传开,却不知后续又该如何?”

    “你只管把消息传将出去,别的一概不用去管,乙阙门自今日起不见外客,宗内弟子一心修行即可。”

    “师侄谨遵法旨!”

第四十七节 灵丹入宝阁

    打探乙阙门的消息已经成了北荒南陆诸多宗门的常态,因此剑煌山封禁山门谢绝一切访客的消息一出,立时引来了各方的瞩目。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闲云武尊在剑煌山中布下了一座惊世大阵,且正在借此提升门下弟子实力的消息,还是被极为“隐秘”地传递了出去。

    有人更是言之凿凿,说是乙阙门此番所布的法阵,非但对结丹境以下的低阶弟子有用,便是元婴境修士也能借着阵法之力提前显化元神,进而蹚平破入半步元神境的阻碍!

    这种论断一出,北荒各宗自然震动不小,没有人会怀疑此事有假,陈景云乃是当世阵道大家,阵道修为不在天机老人之下,这一点可是得了天机子亲口印证的。

    况且陈景云当年与分身合力破开了号称人族第一奇阵——“周天星斗大阵”时的情形,至今都令北荒大能记忆犹新。

    紫极魔宗与遁世仙府原本还想在暗中谋算一二,但是在那一战之后便都偃旗息鼓,连人族第一奇阵都不能将陈景云困住,这天下还有谁能将他留下?

    如今这位武尊立了道场却是再好不过,牵绊越多,也就代表着顾虑越多,五大宗门倒是因此安心了不少。

    世间之事就是如此,越是隐秘的消息就传播的越快,反倒是由乙阙门主动传出去的关于小延寿丹现世天南的消息,在晚了数日之后才被北荒各宗收到。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已经平静了十数年的修仙界在这第二波的潮涌之下,立时激起了无数的漩涡。

    那小延寿丹虽非惊世宝药,但是奇就奇在无论何种修为境界的修士,但凡得了一颗,便可延寿一甲子!

    一甲子说长不长,也不被一众元神境大能看在眼里,可是六十年的时间对于那些寿数将尽的中低阶修士来说,却无异于救命的稻草,便是元婴境修士也都趋之若鹜。

    “有这多出的一甲子时间,若是再辅以乙阙门的纯阳五行大阵,说不得自己就能破入半步元神的境界,再享千年的元寿!”

    这就是一众被困在元婴境巅峰多年的大修士们的心中野望。

    说来令人唏嘘,正因为修行之人享尽了世间的福寿,因此反而要比凡俗百姓更加的惜命。

    天人五衰骨蚀消魂,前人散去修为、身死道消时的凄惨模样,一直都是后辈修行者们的心头大石。

    在这样的心态作祟下,就连那些资质不俗、年岁颇轻的天之骄子们也都对小延寿丹大为意动,纷纷亲自动身,前往苍山福地去打探虚实。

    剑门之外人头涌涌,仙舟座辇各分阵营。

    怎奈乙阙门今次是打定了主意,便是妙莲峰的虚琴代师前来,也只被允许一人入内。

    众人只看他出来时那副防贼似的可恶嘴脸,就知小延寿丹之事绝对不假!

    ......

    陈景云亲自颁下的封山法旨,此番前来的修士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强行拜山。

    一旦有人惹恼了弈剑峰上的那两位,怕是五大宗门都难保其性命,因为所有人都知道,闲云武尊自从伤愈归来之后,心中火气便已更胜从前。

    也是,堂堂一位能够与天机老人比肩的大能人物,居然被中州五大宗门排挤,最后赌气将道场建在了“天南毒地”,这事儿换成是谁怕也难免心头窝火。

    这个传言可谓用心险恶,中州五大宗门闻之自然十分震怒,一番彻查之下,居然从中发现了妖神启的影子,于是昭告整个修仙界,言说此乃妖族的分化离间之计。

    对于五大宗门的集体辟谣,各宗修士明里拍着胸脯咒骂妖族卑鄙,但是暗地里却对传言的内容信了八成。

    闲云武尊修为虽高,但是受限于根底浅薄,有此境遇才是理所应当。

    自从小延寿丹现世天南之后,修仙界中已经很少有人再把大苍山脉以南称之为“毒地”了,至少明面上是这样的,而袁华派遣过来的闲云观商队也终于成了香饽饽。

    都知道天南之地十分贫瘠,除了闲云武尊自掏储物袋供给的大把灵石之外,似乎也只有据说是得自一处上古遗迹中的辰翠石才能拿得出手。

    不过现在嘛,自然不能同日而语了,听闻那些个从天南过来贸易的商队之中,居然有着数量不详的小延寿丹。

    此时又有人暗中披露了内幕,说是陈景云当年突发奇想,想要借着天南的毒株炼制延寿宝丹,只可惜事与愿违,所得丹药居然只能延寿几十年。

    些许的寿元自然不会被他看在眼里,于是就把炼制之法甩给了门下弟子,陈景云自己则是不再理会。

    直到此时,各宗修士终于理清了小延寿丹的来龙去脉,叹息之余,不由摩拳擦掌起来,对付天南来的那些土包子应该不是难事!

    ......

    今次带着二十几支商队前来苍山福地的正是柴斐,交易之事原本不归他管,不过因为领了探寻北荒之中那股隐藏势力的差事,这才被袁华给安上了一个商队头领的头衔。

    旁人入不得此时的剑煌山,柴斐等人却被温易安和凌度给亲自迎了进去,外人此时也才知晓,原来那位领头的痴肥修士竟然是闲云武尊的亲传弟子。

    柴斐之前随同袁华来过几次乙阙门,他又是个随性大方的主,因此很有人缘儿。

    在陈景云那里领了几瓶子小延寿丹之后,这小子就一溜烟儿地离了弈剑峰,开始到各个洞府喝酒会友去了。

    如此过了四五日,聂凤鸣眼见着小师弟每日里呼朋唤友的胡混,而师父师娘又不去管,不得已只能自己当起了恶人,在凌度的洞府将柴斐给揪了出来,之后将他一脚踢出了守山大阵,命其去办正事儿。

    柴斐捂着屁股出了剑门,嘴里嘟囔了几句之后,便重又挂起笑脸,对着呜泱泱围过来的各宗修士作了个罗圈揖,而后招呼了一下早已聚在剑门外的属下,就直接奔了灵宝阁。

    灵宝阁这些年与乙阙门合作的十分愉快,两方互利互惠、各取所需,都得了莫大的好,今日武尊亲传弟子携着灵丹而来,灵宝阁自然不敢慢待。

    没有人知道柴斐在聚宝楼中与此地的灵宝阁主事到底说了些什么。

    第二天一早,灵宝阁中忽地传出消息,说是三日之后将有十枚小延寿丹会向各宗出售,又因为此丹实在珍贵,是以价高者得。

    这个消息一出,各宗修士无不扼腕叹息,灵宝阁的奸商可不是天南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土著可比,想要在灵宝阁这里占便宜,怕是比登天还难!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0417/ 第一时间欣赏道人赋最新章节! 作者:莫藏拙所写的《道人赋》为转载作品,道人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道人赋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道人赋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道人赋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道人赋介绍:
闲看云卷云舒处,蓬乡别叙离歌。仙关辗转道曲折。本心终未改,抵首任蹉跎。而今愿作浮生曲,叹得尘世南柯。醉拈一指笑灯蛾。只为夙愿尔,飞火又如何?道人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道人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道人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