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仙门开于北地
灵峰悬于高天、仙门开于北地,这两则消息通过风信门的渠道,旬月之间传遍了整个天南国,并在百姓之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有不少家资丰厚的好事者,已经快马加鞭地在往北疆赶路了,都想看看那是一副何等神奇的景观,当然,若是能被仙人看中而后收归门下,那就再好不过了!
有了灵峰的现世,那些被世人供奉的道祖真武、佛陀菩萨们立时就都有了佐证,仙门开派时的画影图相已经在市井百姓手中广为流传,画中的万千气象虽只浮于纸上,但是依旧让人不敢直视。
世人谁不想要飞天遁地、不老长生?民间流传的狐精妖魅又是何等的引人遐思?
百姓们之所以固执地将建在灵峰之上的闲云观称之为“仙门”,很大程度上也是在满足自己对神仙的向往。
对于天下人的悠悠众口,闲云观即便再是势大,却也无力改变,只能听之任之,不过江湖中人则更倾向于“宗门”之说,武道可以通神,这已经是武人之中普遍的认知。
闲云观作为天南武道的源流之地、宗师大宗师的汇聚之所,今次终于将布局已久的诸多势力整合在了一处,而凭着聂婉娘的智计与实力,统御属下自是毫无难度。
法旨连番颁下、宗门铁律刻在灵峰的陡壁之上、一应修行资源敞开了量的派发下去,一时间,伏牛山上再次掀起了一阵修行狂潮。
“不到大宗师境,就入不得头顶这座飞来神峰啊!”
外门辖下的人手在开宗之日都被聂婉娘以**力摄到了灵峰之上,牛家村人更是一个不落,当呜泱泱的一大堆人聚在一处不知道先迈自己的哪只脚时,场面着实好笑。
而当众人终于放开胸怀,仰视灵峰之上的宏伟殿堂,再环视一圈周遭灵气与星光交汇而成的瑞霭祥云后,一颗想往的种子便已种在了每个人的心底。
别的且先不论,当日在场的人只要忆起自己踏足灵峰之时,那两股自脚底涌泉穴处涌入到体内的精纯灵气,就都会忍不住再次感慨一番,皆道:“若是能在灵峰上修行,一日就会顶上平时数日!”
门规森严、法度自生,众人向往归向往,却也只能铆足了劲儿的修行,连大长老座下正儿八经的外门弟子和牛家村人都需依着规矩,旁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当日分派权责的时候,聂凤鸣因为这些年在外人面前威严日盛,且行事越发的方正,于是便被聂婉娘赋予了主管刑罚赏赐之责,自此单成一堂。
聂凤鸣把叶南筱抽调到自己的座下听令,赏罚堂的人手也多从监察院中遴选,所选皆是一些铁面无私、刚正不阿之人。
程石掌管灵器铸造,于是可着劲儿的给自己的炼器堂挑捡了一些粗壮之人,之后便带着属下兴冲冲的回了地火池处。
袁华则需要掌管整个宗门的一应资源供给,何弃我的彻地营被他要了过去,季灵因为心中惦记着被她圈养在黔州十万大山中的妖兽凶顽,便被充作了袁华的副手,师兄妹二人此刻正在为自己堂口的名字争论不下。
而丹药炼制这一块自然的就划拨给了石鹤,灵植培育又有早已轻车熟路的白家七姐妹,于是药庐与灵园从此自成一体,皆归袁华统筹。
柴斐因为性喜东游西逛,于是聂婉娘便将探查妖、魔二族动静的差事交给了他,又把王要离分拨到了他的手下,柴斐得了这个差遣,嘴上虽然叫苦连天,实则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彭仇彭大长老权威日盛,非但直接统领了外门辖下的宗师堂,暮雪山庄与弥陀寺的势力也都归到了他的手上,连姬桓手中的供奉院,再加上已经遍布天下的皇家武院也需由他节制。
暮如雪对于夫君今次能够掌握如此多的职权,自是喜不自胜,不过彭仇却在无人之时经常长吁短叹,若有可能,他宁愿每日里夹着书本,去给村中孩童们授课。
只可惜,如今正值多事之秋,他便是想要偷闲也是不能,好在无果、田帧等人已经成长起来,有了一众弟子的辅助,彭仇才不至于连修行的时间都没有。
如此一番分派下来,聂婉娘忽然发现自己好像已经无事可做了,看着这几日忙碌不休的师弟师妹,再看看脚打后脑勺的彭仇,聂婉娘忽地心生莞尔,暗道:“不想当了宗主竟然还有这般好处。”
不过聂婉娘到底不像陈景云那般惯会当一个甩手掌柜,见到灵峰之上除了自己师兄妹几人,便只剩下大猫小猫三两只,不由得想起了剑煌山的兴盛。
有感于此,聂婉娘便将目光盯在了牛家村的村民们身上,心道:“若是真如师父预料的那般,天南将在百年之内再遭劫难,那么到时能与我闲云观休戚与共的必然少不了这帮乡亲。”
此时众乡民中,除了柴二蛋与前几日破入了四转的教书先生李三小外,余者还都在四转以下徘徊不前,而凭着观中这些年为众人创造的优越条件,按理却是不该。
聂婉娘思虑良久,觉得出现这种情况的根源还是在自家师父那里,师父对牛家村人的爱护太甚,乡亲们也对师父太过依靠,这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成了众人武道修行上的障碍。
既然师父近来只在后山教导几个徒孙修行,再不过问观中之事,聂婉娘便觉得自己有义务扭转这个局面,办法也简单,只需激起众乡亲的争胜之心即可。
......
伏牛山上已经下起了今冬的第一场雪,雪花在灵气的鼓荡下,飘飘摇摇的很难落下。
对于大弟子要在牛家村中选出三十个好手,而后单独成立一个名为“闲云武卫”的直属堂口这件事,陈景云只能报以苦笑。
聂婉娘的心思他这当师父如何会猜不透?乡民们落在她的手中,今后怕是不会再有以往的轻闲日子可过了。
也是,依着聂婉娘的性子,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亲近之人泯然于众的。
摆了摆手,让三个徒孙自去玩耍,他则接过了纪烟岚递过来的一盏香茗,抿了一口,只觉回味无穷,于是出言夸赞道:“师姐,你如今烹茶的手艺已经越发的好了。”
纪烟岚闻言抿嘴一笑,也不接他的话茬,一边捋着灵聪兽柔顺的长毛,一边自顾自地品起茶来,于是草亭之中立时充满了安宁与祥和的意境。
如此过了片刻,陈景云忽地嘴角微翘,放下手中的灵茶,对纪烟岚道:
“该来的还是来了,前两次南来探查的福地修士被我用分身扮成的妖魔给吓跑了,不想今次来的这波却是剑煌山弟子,且还是凌度带队,师姐,你说我用不用也吓他们一吓?”
第四节 不如北去
大苍山的皑皑林莽之中,十数道剑光正自迅疾的往来遁行。
为首的乙阙门长老凌度此时正把一身元婴境威压极力的显露出来。
而随在他身后的肖升等人则在遁行之时摆出了锋锐的攻击阵型,只等那只传言中的四首魔物在自家长老的挑衅下现身。
元婴境的气机威压四野,所过之处声势端地惊人,直把原本就已经惶惶不可终日的零散凶兽吓得更加不敢露头。
此时相距闲云观灵峰悬空之日不久,天南的众多宗师境武人全都归了宗门勤奋修行,是以倒是不见了猎兽队伍的踪影,否则说不得还要徒生变故。
说起苍山福地,那里如今已是大一统的局面,宗主温易安对于乙阙门辖下势力素来恩威并施,是以成效显著。
宗门之间的容融与磨合,自然少不了一些小的插曲,但是剑煌山一脉的霹雳手段可不是谁都能够轻易承受得起的。
乾元灵府的一朝覆灭,算是给乙阙门的辖下势力敲响了警钟,三十二名结丹境剑修半日之间扫平了整座枯荣山!那一战,至今依旧令人思之胆寒。
虽然乙阙门此时的整体实力还无法与千佛宗这样的老牌大宗门相提并论,但是因为家里供着闲云武尊这样一位元神境大能,是以乙阙门已然被归入了北荒南陆的顶级大宗门之列。
随着乙阙门在北荒修仙界中的强势崛起,福地之中一扫往日里的阴霾。
半月之前,剑煌山的宗门感应法阵忽然传出了波动,波动虽然来自大苍山,且还十分微弱,但是凌度依旧指派了两队辖下修士前往探查。
岂料原本只以为是一件类似地龙翻身、妖兽渡劫的小事情,却在两队修士屁滚尿流的跑回来之后,在剑煌山中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居然有一头元婴境的四首魔物盘踞于大苍山中!这还了得?
随着宗门实力的增长,乙阙门早把苍山福地周遭的地域视为了自家的势力范围,虽然大苍山脉资源贫瘠且还靠近天南毒地,但也不是一头四首魔物可以肆意盘踞的!
对于斩妖除魔之事,剑煌山修士向来不肯落于人后,温易安得到回报之后便大笑着想要亲自出马,怎奈凌度却把宗门律条搬了出来,温易安身为一宗之主却是不可轻易离山。
不得已,温易安只能黯然放弃,当目送了一脸兴奋的凌度带着肖升等人破空而去南下除魔之后,温宗主便郁闷地把自己关在了大殿之中,而后对着空气大骂凌度不地道!
“凌师伯,咱们已经在大苍山中辗转东西,蹚了两个来回了,莫不是需要再往南边寻上一寻?”
问话之人正是肖升,他与身后的几个师弟师妹因为身属弈剑峰,是以在剑煌山中地位颇高,也因此才抢到了随着凌度南下除魔的机会。
凌度听了肖升的问话,抬手示意众人停下剑光,思虑片刻之后,决定继续向南搜寻千里,若是这样还依旧找不到那头魔物,几人便也只能打道回府了。
因为各自在修行上都有盼头,是以剑煌山修士要比别人更加的珍爱羽翼,几人之中,包括凌度在内,谁都不想被“毒地”的灵气浸染灵根分毫。
此时一个团脸的女修扫量着脚下的连绵群山,见山石树木虽然被白雪覆盖,但是细看之下却还是能够发现一条笔直的通道直往南面插去,不由小声地嘀咕道:
“福地的修士等闲不敢至此,即便来了,也不会做这般无用之事,难道是天南之人想要打通北去的道路?只是,这可能吗?”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凌度几人此前一直将心神放在了找寻魔物上,此时听了女修的嘀咕,也都发现了下方的道路,凌度更是释出神念细细扫量。
一番扫量之下,凌度不由轻咦出声,言道:“此事倒是蹊跷了,似这等折山为桥、断水分江手段,也元婴境修士才能施展,却不知此人有何目的。”
有了这个发现,凌度不由放缓遁光、全神戒备,肖升几人的队形也从锋锐变为了守势,魔物不足惧,未知的元婴境修士才需当心。
......
鸣潭边上,纪烟岚看着悬在半空的“圆光水幕”,眼中全是笑意,水幕中的场景,正是陈景云的道器分身传回来的影像。
待见到凌度几人继续小心翼翼地向南探查后,纪烟岚复又点了点头,对于乙阙门的这几个后辈修士,她还是满意的,修剑之人若是不能迎难而上,又如何能有大的成就?
聂婉娘与一众亲传弟子在接到陈景云的神念传音之后,已经纷纷遁身前来,众人心知师父又将身赴莲隐宗,是以眼中不由皆有不舍之意,不过脸上却都尽量挤出笑容。
季灵因为难掩心底的戚惶,于是迁怒他人,指着水幕中的凌度等人,恨声道:“别人全都不来探查,怎么偏就他们几个多事?他们若是不来,想必师父还能多留几日!”
袁华闻言强笑道:“灵峰现世必然会有动静,乙阙门前来探查也是常理,咱家既然立了宗门,那么迟早都会显露于人前,是以师妹无需气恼。”
而一旁的程石则觉得师妹迁怒的很有道理,于是便在开始小声地撺掇聂凤鸣和柴斐,想让他俩跟自己一同去胖揍凌度几人一顿。
聂婉娘白了几人一眼,对陈景云言道:“师父,此时相距中州五大宗门的大比之日还有月余的时间,您与纪师伯也不必急着前往吧?至于凌度几人,让您的分身喝退便是。”
陈景云微微摇头,挥手收了半空中的水幕,转身对聂婉娘道:“自从为你师祖移了灵柩之后,为师的杀念便时常沸腾,是以每在山中多留一日,心底的戾气便会多出几分,因此不如北去。”
聂婉娘闻言黯然一叹,心知师父去意已决,是以不再出言挽留。
“怎么一个个笑的比哭还难看?莫要担心,以为师如今的修为,再加上道器辅助,北荒大能之中也只有天机子可堪一战,况且那老儿谨慎的很,相信不敢与我拼命。
你等留在山中好好修行,凡事多向大师姐请益,待到为师归来之日,便是天南洗刷“毒地”恶名的之时,好了,莫要再做小儿女状,为师去也!”
陈景云嘱咐了弟子们几句,而后足下莲影一闪,便已携着纪烟岚一同在原地消失不见。
第五节 剑煌山轶事
看着倏忽间便已立在自己身前的两道身影,凌度等人先是惊讶,之后就是狂喜,不想今日居然能在此处偶遇自家的两位太上长老!
回过了神后,十余人连忙当空大礼参拜,口中齐齐高呼:“弟子等拜见两位太上长老!”
“凌度,你们不在剑煌山中好好修行,跑到大苍山中所谓何事?”纪烟岚明知故问道。
凌度见问再施一礼,恭声回道:“禀师伯,近日宗门感应法阵忽有异动,弟子派人前来探查时,发现居然有一头元婴境的四首魔物盘踞林莽之中,弟子此来原是为了斩妖除魔。”
说到此处时,又指了指众人脚下的那条被积雪覆盖的笔直通路,继续道:
“弟子等人搜寻良久,魔物的踪迹却半点也没寻到,不过却在大苍山中发现了这样一桩异事,相信该是元婴境修士所为。”
陈景云闻言,面上露出古怪之意,在一旁阴恻恻地道:
“什么元婴境修士所为?这条道路分明是元神境大能有感山中荒蛮、陆路不通,这才施展法力移山断岳而成的,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窥测元神境修士的行踪!”
“这——?”
凌度等人面面相觑,不过他们对于陈景云的话自然不敢有丝毫的怀疑,想到此事居然涉及到了一位元神境大能,于是皆不由为自己的探查之举捏了一把冷汗。
看到众人这副极为后怕的样子,纪烟岚不由心下莞尔,笑道:“好了,这条通路是咱们家武尊当年随手为之的,至于那头四首魔物,则是我二人前往魔族荒漠特意擒来豢养于此的,至于原因,你等无需知晓,只需把嘴管住即可。”
言罢又对陈景云道:“你也是的,无事吓唬这些小辈作甚?”
凌度等人闻言,这才恍然大悟,自家的这位武尊行事向来随心所欲,闲来无事劈个山了、断个江了,实在无需大惊小怪,至于豢养魔物一事,养在弈剑峰上的那只暴猿不就是个先例?
暴猿原本只是一头寻常的妖兽,如今可是了不得了,等闲结丹后期高手可都不是它的对手,况且大块头最是认亲,是以众剑修一力推举,愣是把一个护山灵兽的名头安在了它的头上。
“妖兽能养得,魔兽有何养不得的?说不得自家日后还会多出一头元婴境的护山灵兽呢,想想都让人兴奋呐!”这是凌度等人此时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见纪烟岚一脸嗔怪地看着自己,陈景云干笑两声,大袖一挥便已卷起众人,而后身化遁光,直奔剑煌山去了。
......
两位太上长老外出游历数年,今日终于归宗,剑煌山中立时欢腾了起来!
弈剑峰上,暴猿擂胸嘶吼,内中透着无尽的兴奋之意,正牌主子陈景云见大块头是真的想念自己了,心下也自感慨。
人心难测,终究不如兽类单纯,灵聪兽如此,四首龙蜥如此,暴猿亦如是。
对于师姑住到了弈剑峰这件事,温易安初时还有不解,不过待他前往弈剑峰洞府参拜请益之后,心中就已经有了明悟。
只要一想到自己师姑在与闲云师叔说话时的神情动作,温易安就难掩心底的喜意,他自幼便长在纪烟岚膝下,对于师姑的性子如何会不知晓?
是以在出了弈剑峰洞府之后,温易安便一溜烟地跑到了自己师父的陵前,将这件天大的喜事说与师父听,其间更是几度难以自抑,哽咽泪流。
岂料就在温易安犹自凄凄艾艾之时,身后却忽地传来一声叹息,温易安大惊回首时,却见两道颀长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立在了他的身后。
“师姑,您们这是……?”
看着泪眼婆娑的纪烟岚和一脸肃容的陈景云,温易安忽地觉得自己这话问的有些多余,于是连忙让出位置,随着二人再次祭拜了冢中的先师。
……
虽然已经拒绝了温易安等人想要大庆三日的想法,但是陈景云和纪烟岚终究抵不过温宗主的“据理力争”,是以半日之后,一道道传讯灵光已然向着四方破空而去。
原来,有了身为武尊大人真正子侄的这重身份之后,温易安在陈景云面前终于不再似以往那般小心谨慎,有些事情也敢如聂婉娘那样挣上一挣了。
对于师侄的这个变化,纪烟岚大感欣慰,陈景云也觉得甚为舒心。
原本十分安静的苍山福随着武尊回归的这则消息,瞬间变得热闹了起来,一时间,遁光剑光不绝于空,所指皆为剑煌山。
苍山福地原本各个宗门的首脑,此时大半在乙阙门中充当长老之职,如今太上长老归来,自然需要重新认识。
对于凝聚宗门人心一事,陈景云和纪烟岚自然无法推脱,面对前来参拜的众人时,也不吝给些好处,再说些激励的言语。
眼见着凡是从弈剑峰上下来的长老,都是一副肯为宗门赴死的激昂模样,温易安不由在心底感叹:“闲云师叔便是只说一个字,怕也要胜过自己的万语千言!”
为了多混好处,温易安和凌度等人又在一番商议之后,把各个分堂的精英弟子也都招了回来,而后安排众人成批地到弈剑峰上参拜祖师。
看着这些激动的舌头打结、眼中全是崇敬之色的后辈弟子,陈景云和纪烟岚实在没法子做到随意打发,虽然决定改日好好“考量”一下温易安的修为进境,但是此时却只能做出一副愿意提携后辈的样子。
好不容易打发了众多前来参拜的精英弟子,不想几个到了结丹境巅峰的剑修又如胶糖一般粘了上来。
几人都是当年受过陈景云的亲身“指点”的,是以平素都以陈景云的半个弟子自居,如今老师归来,若不请益一番岂不成了傻子?
想什么来什么呀!他们几个的到来,无异于是送上门儿的出气筒!
岂料就在陈景云想要出手整治几人时,被搅扰的十分烦躁的纪烟岚居然以亲自指点门下弟子剑道修为为名,竟是抢在了陈景云的前头。
怎一个“惨”字了得!
纪烟岚的这番“指点”下来,直把那几个剑修修理的哭爹喊娘,就连养肥了胆子的暴猿都被众人的哀嚎声吓的噤若寒蝉,缩着脖子努力装出一副乖巧状。
如此,弈剑峰上终于重又安静了下来......
第六节 天劫难加身
天近黄昏,灵云向晚。
陈景云斜倚在老树之下,有一口没一口地品着灵酒,一旁正自烹茶的纪烟岚见他又在神游天外,不由抿嘴浅笑。
倏忽半个月的时间里,观主大人一直保持着这种懒洋洋的状态,其间除了为纪烟岚分说一些破境之时的共通道理,余下的时间皆在调理武道之体、感悟天心道意。
纪烟岚最喜这样安静的场面,是以看什么都觉得舒心,就连爆猿的狈懒样子也是那般顺眼。
温易安与凌度收起足下的剑光,对视一眼之后这才踱步上前,心中皆在忐忑自己今日是否又会被“考教”剑道修为,想到可怕处,二人同时打了个寒颤。
看着二人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纪烟岚也觉一阵好笑,她前次只是想简单地拿他二人练一练手,岂料“画影龙雀”一出,身为元婴境剑修的温易安与凌度,竟是剑心躁动,一身剑道修为居然硬生生地被压制了三成还多。
“易安、凌度,且过来饮一杯灵茶。”
听到纪烟岚的这句邀请,温、凌二人齐齐松了口气,连忙脚步轻快的奔了过来,又见陈景云无暇理会自己,不禁暗自庆幸自己今日不会挨揍。
灵茶入口,唇齿留香,温易安品完了一盏灵茶之后,这才满足地放下杯子,而后一边回味茶中雅韵,一边问道:“师姑,您今日招我和凌长老前来,可是有什么事情吩咐?”
“也没有什么大事,你二人一会儿去将祭天台处的低阶弟子尽数遣走,今夜子时,我会去那里破入元婴境后期,到时不知是否会有天劫降下。”
听了纪烟岚这话,温易安先是习惯性地点头应诺,待到理清了自家师姑话中的意思之后,不由一下子蹿了起来,口中惊呼道:“元婴后期天劫!”
见纪烟岚含笑点头,温易安只觉一阵头皮发麻,此时也顾不得埋怨师姑为何事到临头才把消息告诉自己,高声喝道:
“凌度,速速命人巩固守山大阵!结丹境以上修士全都要到悬剑峰上听令,违令者逐出宗门!
还有!宝库里的高阶灵石全数投入阵眼,今日就是拼着破宗,也要保我师姑周全!”
一旁的凌度比温易安也好不到哪里去,当年纪烟岚渡那元婴中期天劫时的场面,可是令他至今思之后怕,其时,若非眼前这位刚刚加入乙阙门不久的武尊力挽狂澜,剑煌山一脉兴许早已烟消云散了。
此刻得了宗主的吩咐,凌度哪敢怠慢,背上的玄阶灵剑“锵!”声出鞘,就要发出宗门最高级别的警讯!
老树底下犹在老神在在的陈景云此时被二人扰了心境,于是略带不满地出言训斥道:“大惊小怪什么?有我在这里,还轮不到你们破宗抗劫。”
声音不大,却如同一盆冰凉的井水,淋在了温易安和凌度的心头,二人此时才回过味儿来,发觉自己方才的担忧似乎有些多余。
剑煌山一脉的明眼人,如今都已猜到了自家两位太上长老之间的关系,众剑修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中的热火却在慢慢升腾,都觉得自己的后背处没来由的一阵踏实。
似这般拥有“靠山”的感觉,实在不赖!
“呃——,闲云师叔,弟子方才确实有些急躁了,不过我师姑前次渡劫时,那七道天雷实是远超寻常,而这元婴后期的天劫却不知又会厉害到何种地步,难道真的不需要提早准备?”温易安心忧师姑安危,是以连忙出言询问。
没有搭理温易安的问话,陈景云看了一眼被温易安的举动感动到了的纪烟岚,无奈地道:
“师姐,不是已经对你说过了么,你今后只需勇猛精进即可,至于天劫,却是不会再落到你的头上。”
纪烟岚见陈景云语带不满,便笑着将一盏灵茶递到他的手上,言道:“恼什么呀?你那气运之说实在太过缥缈,我总是觉得心里没底,让易安他们准备一二不也算是未雨绸缪么?”
见纪烟岚说的俏皮,陈景云立时没了脾气,哈哈笑道:“你我即为道侣,气运自然相连,师姐今日哪里也不必去,就在这颗老树下破境便是。
此地被我的天心道意侵染,对你感悟天地最是有益,我倒要看看有哪片不长眼的云彩里敢降下雷霆!”
许久没有看到陈景云如此的意气飞扬了,纪烟岚的眼睛不觉笑成了月牙,心道一句:“既然是他说的,自己照做便是,即便天劫加身又如何?”而后便盘膝坐在了陈景云让出的位置上。
听完了陈景云与纪烟岚的对话,温易安只觉自己的头脑有些发晕,心道:
“自己的师姑只因为与眼前这位闲云师叔结成了道侣,自此之后就受了天道气运的庇佑?如此也就罢了,竟至于连天劫都不能加身?”
同样震惊的自然不止温易安一人,一旁的凌度与远处的肖升几人,皆觉今日所闻已经颠覆了自己以往对修行渡劫的认知,是以尽皆呆立当场,不知作何言语。
......
朗月高悬之时,弈剑峰上除了暴猿正自顾自地呼呼大睡,凌度等人尽皆连大气都不敢喘,十几双眼睛全都一眨不眨地盯着头顶的夜空,生恐会有劫云汇聚。
正在举棋不定的温易安原本想要将暴猿踢到山下去,免得它的呼噜声打扰到师姑破境,岂料陈景云却摆手阻止了他的动作,认为这样与往常无异的氛围能让纪烟岚更加安心。
虚室生幽寂,剑经法玄黄,气运隆昌泰,星夜看扶桑。
纪烟岚的心底一片安宁祥和,早年间杀伐果断养出的“血手”戾气,在道侣讥笑师侄棋路太窄、运子太臭的调侃声、以及暴猿的声声呼噜声中,逐渐随风散尽。
老树之下道韵萌生,其中有着纪烟岚对剑道的感悟,也有陈景云烙印于此的天心道念,两者交织一处,显得分外和谐。
一声轻响,好似琉璃落在了青石板上,此声外人不可闻,乃是响在了纪烟岚的识海之中,而随着这一声轻响,纪烟岚的识海元婴忽地光芒大盛!
龙在深渊得玉髓、心猿百炼终脱锁!
随着画影龙雀和烟波秋水这两柄灵剑发出的声声剑鸣,整个剑煌山立时被一股凌迫天地的剑意威压所笼罩,紧接着便是数不清的灵剑发出颤音,却是纪烟岚一朝破境,使得万剑归服!
第七节 大比之期将至
闲在园中无人知,今方怒盛惹蜂群。
纪烟岚闲坐崖边老树之下,感天心、悟道意,一朝机缘随至,便破入了元婴境后期,其间竟无天劫降下。
此事一经传开,非但在苍山福地掀起了一片哗然沸意,就连整个北荒南陆的各个宗门在得了消息之后,也都震动不小。
自古剑修最难渡劫,此为修仙界之定论,原因无它,盖因修剑之人多以杀伐筑基,素来讲究凭借手中三尺青锋荡妖伏魔、披荆斩棘。
是以剑修战力虽强,但却难免戾气深重,若用因果道理来论,即为业力缠身、难以洗刷,如此天道有感之下,所罚必重。
而纪烟岚今次却能悄无声息安然破境,这其中到底是何缘由?是功法之故?亦或灵宝之故?再或者是那闲云子凭着**力为她蒙蔽了天机?
天威莫测,若能明白其中道理,那么自家是否也可借鉴一二?
谣言起于未知、人心浮于贪念,虽然没有人敢在明里谋算乙阙门,但是暗地里却起了风潮,尘嚣既起,旋即有了蔓延向整个北荒的势头。
不过当消息扩散到了中州之后,就如同风沙遇到了高山,再无法漫天扬尘,中州五大宗门的元神境大能岂是等闲?稍加思量之后便知晓了其中原委。
是以除了陈景云的几位友人之外,各家大能并没有将纪烟岚进阶元婴后期之事放在心上,却都对陈景云的一身深厚气运兴叹不已。
文琛在得到了纪烟岚破入元婴后期的消息之后,立时满心欢喜,心知陈景云与纪烟岚终是结成了道侣,于是半点也不耽搁,架起遮天莲台便往剑煌山去了,途中还顺带着将谣言压服了下去。
有了文琛的出面澄清,群修才知道原来气运之说竟是真的,闲云武尊当年在验明血脉之时,便能引得气运金光降临,一身大气运可谓冠绝人族,而纪烟岚则是因为与他结为了道侣,便也受了气运钟爱,竟至天劫不落!
万花齐喑,恨意空生,一些姿容绝美、心气亦是高绝的女修们,在得知了其中的缘由之后,心中难免生出了不平意。
说到此事,其中还有一个小小的插曲,陈景云当年与林朝夕对弈时曾经留下了一些留影玉符,这些玉符原本只在莲隐宗内传播,之后不知何故,竟被有心人拓印复刻,将之流传到了北荒之中。
貌若满月莲华、形如龙凤章资,清朗君子、如琢如磨,深修空归寂寥时,竟惹得仙女漪靡。
对于闲云武尊的风姿气度,一时芳心动者不知凡几。
......
文琛的到来,自然令陈景云十分开怀,二人推杯换盏、把酒言欢,尽说些外人听不懂的丹道妙理,闲来无事再手谈几局,借此打发时间。
如此只过了数日,纪烟岚便已结束了闭关,却是因为有了画影龙雀的辅助,竟叫她数日之间已然稳固了剑心。
“哈哈哈......弟妹既然已经出关,那便快来看看老哥给你带来的礼物,免得有人说我小气。”
文琛一见纪烟岚自洞府之中款步而出,立时大笑出声,瞥了陈景云一眼,略带得意地一拍腰间的储物袋,而后便见一个小小的玉瓶从中跳了出来。
纪烟岚被文琛的这一声“弟妹”叫得心花怒放,脸上虽然泛起了一抹嫣红,却依旧大方地欠身一礼,这才浅笑着接过玉瓶。
能让文琛觉得得意的礼物自然非同一般,陈景云在一旁看得真切,于是示意纪烟岚将丹瓶打开来瞧瞧。
而文琛见状却连忙摆手阻止,言道:“弟妹且慢!瓶中丹药名为‘癸水孕神丹’,乃是借着我这老弟的‘癸水真解’之力,历时数月方才炼制而成。
此丹善能提升修士的神识修为,对元婴境修士助益最大,不过你此时刚刚稳固了境界,却是不易服用,等闲也莫要打开丹瓶,免得失了药力。”
“我说文老哥,你这事儿办得也忒不地道了,敢情竟然是在用我的东西来充作人情,快快再拿一些好处出来,这瓶不算!”一旁的陈景云出言调侃道。
文琛一听这话,立时面露怒意,骂道:“你这小子太过贪得无厌!你可知道为了炼制此丹,我妙莲峰搭进去了多少珍惜材料?说是把家底掏空都不为过!
可是即便这样,也才得了将将二十颗,我今次一下子拿出十颗赠予弟妹,你竟然嫌我小气?”
纪烟岚此时才知手中丹药的珍贵,连忙将之小心收起,而后白了陈景云一眼,才对文琛笑道:“他的性子您又不是不知,莫要理他,小妹在此谢过文老哥厚赐!”
文琛闻言哈哈大笑,指着陈景云道:“看看!还是弟妹明白事理,不像你小子,总是想着占老夫的便宜。”
……
清风雅韵闲情士,晚云夕照恣意仙。
一番饮宴畅谈之后,文琛忽地放下酒盏,而后有些为难地对陈景云道:
“闲云老弟,此时中州五大宗门大比在即,不知当日所说的让烟岚妹子代我妙莲峰出战一事可还作数?
毕竟烟岚妹子此时的身份已经大不相同,便是与元神境大能也可平辈论交。”
陈景云闻言不由一愣,心道:“师姐从来只会替我着想,欲要参加五宗大比,也不过是想要借着比斗的由头为我出手报仇罢了。
而自己得了‘惊云刃’后战力大涨,今次更要立威北荒,是以参不参加大比倒在其次,只需寻到那步摇贱人,而后一把捏死便是!至于这大比么......”
见陈景云目露迟疑之色,文琛不由慨然一叹,他妙莲峰虽然名头不小,峰中修士也向来受人尊敬,但是到底武力不显,是以每逢大比都会吊在末尾,在资源分派上也要承别人的人情,长久以来,这几乎已经成了文琛的心病。
而纪烟岚今次若是能够代替妙莲峰出战,凭着她这一身足以碾压同阶的剑道修为,定然能为妙莲峰挣到一个不错的排名。
况且纪烟岚的身后又站着陈景云这位大能,因此便是在大比中拔得头筹,相信外人也只能在心中腹诽,嘴上却是要恭贺的。
只可惜呀,纪烟岚此时的身份又有了变化,已经与以往不可同日而语,是以若是得不到陈景云的首肯,文琛也只能徒呼奈何。
纪烟岚素知陈景云的心思,见他此时凝神不语,便知事情怕是有变,于是连忙接口道:“文老哥且请宽心,小妹生平最爱与强者争斗,借此磨炼剑心,是以万万不会错过与五宗修士一决高下机会。”
言罢又对陈景云道:“师弟,此事可是早就说好了的,你可莫要改了主意。”
见纪烟岚主意已定,陈景云心下喟叹一声,反对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也相信凭着自己的实力能够护得纪烟岚周全。
于是无奈地着抄起腰间的酒葫芦,大灌了几口之后,对文琛笑道:“老哥也看到了,此事小弟说的可不算呐!”
文琛闻言立时大喜过往,又许给纪烟岚不少好处,之后便催促二人随他前往莲隐宗,毕竟大比之期已然不远。
第八节 参悟中州法阵
遮天莲台一旦威能全开,声势可不是寻常座驾可以媲美的,连穹顶的罡云都能破出一个大窟窿,何况些许的轻云薄雾?
剑煌山中数千修士齐齐望天,眼中皆有称叹之色,而这其中要属出身玉符宗的几个筑基期修士最是神色难明。
喟然一叹之后,朱刚招呼着自己的几个兄弟一同去闯炼心大阵,虽然僧多粥少,但是他们几人每月一次的炼心机会却是雷打不动,此事乃是宗主特许。
外人不知内中原因,不明白朱刚几人因何能被宗主如此看重,但是朱刚几人却心知肚明,当年的一次偶然相交,成就了他们以及整个玉符宗如今的顺风顺水。
温易安目送着莲台瞬间远去,对凌度微一点头,便径自转身入了大殿,自从昨夜听了陈景云与纪烟岚的解说之后,温易安的剑心就一刻也没有停止过躁动,其中忐忑有之,更多的则是一阵阵的兴奋。
玄阶灵剑在手,如今又多了一面辰星玉牌,此时若是能与同阶的敌手一战,该是何等的畅快!
剑煌山一脉本就与北荒修仙界格格不入,温易安身为乙阙门的宗主,对于自家当年的境遇可谓记忆犹新,如今师姑既已许身天南,他作为子侄,焉有忘恩负义置身事外的道理?
凌度昨日有幸旁听密谈,他与温易安的心思相同,是以待听到陈景云欲让乙阙门从中抽身的提议后,立时不顾礼数地跳起来反对。
对于别人,凌度是不管的,他也相信剑煌山一脉绝不会有第二个声音,至于新进归服的宗门么,到时若有必要,未尝不能抹杀!
此时见到宗主向自己点头,凌度眼中寒芒一盛,便催动神念对段星河、元辰子、阮青竹以及木长风传讯,让他们入殿叙话,这四人都是宗门的实权长老,因此无论如何也是绕不过去的。
随着殿门的轰然关闭,一抹淡淡的流光旋即环绕在了众人周遭,流光游弋处,天地为之隔绝,神念亦不得出入。
温易安手中把玩着一枚蕴着深邃星光的玉牌凝神不语,凌度坐在下手处品着灵茶,不过念头却时刻沟通着背上的玄阶灵剑,至于殿中的另外四人,则是神情各不相同。
对于温易安方才的讲述,段星河震惊之余,眼中却有释然之意,扫视了几人一眼,感慨道:
“以前就觉得咱家武尊行事异于常人,不想疑惑居然成真!宗主放心,老夫既然投身乙阙门,就断无中途退缩之理,况且还有心魔大誓的束缚,是以我这把老骨头是无论如何也要与宗门共进退的。”
段星河近几年一直坐镇北荒南陆,慑服叠翠山周遭的一切宵小,可谓劳苦功高,这位隐尊者一生坎坷,即便成就了元婴也只是孤家寡人,如今终于体会到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光明正大立于人前的好处,是以有了这番表态。
何况段星河也不认为陈景云出身天南有什么不妥,大家既然同为人族修士,大义上便就无亏,而且若是细究起来,当今的北荒修仙界可是对不起天南人族再先。
听了他的表态,温易安面色一松,对着段星河点了点头,之后又把目光投向木长风。
木长风这几年身居高位,倒也养出了不俗的气度,见温易安看向自己,不由哈哈一笑,言道:
“蒙太上长老不弃,简拔长风于微末之中,这些年又得宗主体恤,向来对玉符宗照拂有加,如今宗门有此变故,却不正是木长风报恩之时?是以一切唯宗主马首是瞻!”
见木长风说的铿锵有力、绝无一丝作伪,温易安与凌度皆露出了笑意,木长风于符箓阵法之道造诣颇深,将来必有大用。
一旁的阮青竹此时犹觉头皮发麻,她这些年修为能有精进,也是受了陈景云的指点之故,心中自是感激,只是一想到陈景云的身份大白于天下之后,北荒之中将要激起的惊天巨浪,便不觉一阵胆寒。
是以踌躇良久之后才道:“宗主,武尊行事原本不是我等可以揣度的,只是事关整个苍山福地,老婆子心有疑惑却是不得不问。”
温易安见问,微一颔首,沉声道:“阮长老,今日既然请你前来,其中的意味相信不用明言,是以无论有何疑问皆可道来,温某自会直言相告。”
“听宗主方才的讲述,两位太上长老此次北行必会在整个修仙界中引来轩然大波,却不知武尊可有法旨颁下,安排我等一些具体事宜?若是到时中州五大宗门有所动作,咱们应当如何应对?”
知道阮青竹是想探一探自家底细,温易安倒也认为是在情理之中,于是放下手中的茶盏,稍加思量之后,言道:
“闲云师叔与我师姑离去时,并没有特别交代什么,只叫乙阙门一切照旧,不过我倒是无意间听到了一件事情,相信能为各位长老解除疑虑。”
此言一出,殿中几人尽皆精神一震,特别是与温易安有着八拜之交的元辰子,他方才一直皱眉苦思,想着是否要将四象宗整个迁到剑煌山来,叠翠山毕竟孤悬在外,若遭变故,可说是首当其冲,是以连忙出言追问。
温易安示意元辰子稍安勿躁,想到昨夜所闻,不觉目露崇敬之色,感慨道:“闲云师叔此去中州,却是存了立威之念,至于立威之人么——便是天机阁的那位人族第一!”
“嘶——!”
此言一出,闻者立时倒吸凉气,元辰子一个把持不住,竟将手边的茶盏都碰到了地上。
......
中州盛景冠绝北荒,随着五宗大比临近,北荒修仙界中但凡有头有脸的人物,尽皆赶往莲隐宗,一时间,高天之上祥云纷涌宝辇飞驰,流光溢彩漫卷长空,引得无数凡夫俗子伏地膜拜。
中州大比每百年一次,说是五宗之间的比试,但是别宗若有出色的人物,也可参与其中,一旦排上名次,非但奖励丰厚至极,更能借机扬名,因此引得各宗精英人才趋之若鹜。
周天星斗大阵之外,数十架天舟、宝辇纷纷让行,众多男女修士立于自家的座驾之上望空施礼,恭请遮天莲台先行。
陈景云立在莲台边上,对于文琛的调侃充耳不闻,他此时的全副心神都已经沉浸在了眼前的大阵之中。
盖周天之数,三百又六十,同样都是周天星斗大阵,但是中州的这座大阵,却要比陈景云所得的上古阵图多出五颗遥映的星辰,竟然沟通了足足三百六十五道星力!
发现了大阵的异处之后,陈景云立时来了兴致,命遮天莲台悬停于此,他自己则凝神参悟起来,竟是肆无忌惮。
文琛见陈景云不理自己,而是兀自神游天外,不由疑惑道:“烟岚妹子,我这老弟莫不是又有了什么感悟,不若咱们速回妙莲峰,此处可不是个坐忘参法的好地方。”
纪烟岚自然知道陈景云因何如此,语带无奈地道:“文老哥不知,他这两年不知何故,忽地对阵法之道来了兴致。
还说自己道也修得、丹也炼得,灵兵宝器也能造出几样好的,却唯独对于阵法之道只是粗通,并且引为憾事,是以总想着要补齐这块短板呢!”
“啊呀!闲云老弟此时莫非正在参悟这座周天星斗大阵?”文琛闻言大惊,连忙追问。
纪烟岚见文琛如此紧张,脸色不由凝重起来,连忙回道:“他的性子您也知道,一旦痴迷一物,眼中便再无其它,如今大阵就在眼前,自是要参研一番的,莫非这其中还有什么忌讳不成?”
“这可如何使得!此阵传自上古,又得天机子前辈万年来的不断改进,说是当世第一亦不为过,岂是他一个门外汉可以等闲参悟的?若是因此伤了神魂可就大事不妙了!”
纪烟岚因为知道陈景云早已掌握了周天星斗大阵的精髓,是以并不担心他的安危,此刻见文琛对陈景云的担忧乃是出自真心,不由有些感动,心道:
“倘若师弟不是出自天南,凭着他二人之间的深厚情谊,千百年后必会传为修仙界的美谈,只可惜如今风云将起,却不知......”
一见纪烟岚也开始出神,文琛立时有些傻眼,暗道一句:“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不过他此时也顾不了许多,心意动时,一朵道念莲花便自天灵处旋转而出,竟是要循着陈景云的思虑念头破入阵中,伺机唤回他的心神。
“好一座周天星斗大阵,居然如此玄奇!恐怕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参透的。
咦——?文老哥,你怎么把道念莲花都搬出来了?莫不是也学我这般,去探一探大阵的奥妙?”
听了陈景云的这一句调侃之言,文琛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收起道念莲花之后,便开始扫量起陈景云来,那样子居然好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你小子难道真的参悟出了这座大阵的几分奥妙?莫要瞒我……”
陈景云被文琛看的有些发毛,闻言干笑几声,而后故作遗憾地道:“说来惭愧呀,小弟资质浅薄,虽然参悟半晌,却也只悟透了其中的三成的妙理。”
“什么?三成!……”
第九节 杀之犹未解气
听着遮天莲台上传出的清朗笑声,被堵在后面各宗修士没有一个敢在脸上表现出不快的,反倒个个躬身静立做足了场面,就连魔宗高手似也成了谦谦君子。
这番场面一直持续到了偌大的莲台化作流光消失不见。
文琛直到此时依旧满脸的不可置信,盏茶功夫悟通周天星斗大阵的三成奥妙,这话若非出自陈景云之口,他怕是都要暴起杀人了!
敢在元神境大能面前吹这等狂妄的牛皮,直与找死无异。
......
遮天莲台放缓遁光,好似一片七彩祥云自南向北划过高天。
陈景云与文琛浅尝珍馐、痛饮美酒,不时说几句道家箴言、打趣之语,引得一旁的纪烟岚不住浅笑,那情景,也不知羡煞了多少后辈修士。
其时,有好事的妙莲峰修士见此情形,遂作诗画记之,诗曰:“莲台遮天时,谪仙从中语,箴言随法相,道藏清风里。”
酒过三巡之时,文琛醉眼迷离,酒兴却越发的高涨,不知自己已然口齿不清、舌头变大,只一门心思地想把陈景云灌醉,纪烟岚上前相劝时,却换来了文琛的一通埋怨。
陈景云冲着纪烟岚含笑眨眼,脸上虽然做出了无奈状,手中的酒盏可是片刻未停,看来是打算将文琛彻底放倒。
操着遮天莲台的虚琴,眼见着师父再将一盏灵酒灌下后,身形已经开始打晃,却只能把目光挪向别处装作视而不见,心中则在腹诽自家师父太过实诚,与闲云师叔拼酒时竟不懂得耍赖。
此时遮天莲台的下方正有一驾天舟遁行,那舟驾前置锋锐撞角,舟尾横插双楫,舟身广大,其上符文纵横,正自泛着血色玄光,只观其形,便觉狰狞霸道、不好招惹。
文琛见陈景云忽地放下手中的酒盏,而是拿眼看向那座天舟,于是心生不满,催促他快快举杯,区区血河魔宗的座驾还入不了他的法眼。
哪知方才还是一脸笑意的陈景云,此刻眼中却已寒芒大盛,一指点下时,便见一道弧形光刃瞬间袭向了那座天舟!
而后只听“刺啦!”一声响,那座足可抵御半步元神境修士全力一击的狰狞天舟,竟如纸片一般被从中划为两段!
文琛被陈景云的突然之举吓了一跳,灵力稍一运转,一身酒气早已散于无形。
待看到陈景云释出的那道弧光向着三个满身狼狈的元婴境修士斩去时,连忙大呼一声:“老弟且慢动手,这几人都是紫极魔宗的属下!”
弧光闪动,三名元婴境大修士连惨呼之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已经身首异处,竟连遁出的元婴都被搅得粉碎!
而那道弧光在斩杀了三人之后居然没有丝毫停顿,“唰!”地一下划破虚空,径自折返而回,看样子是不打算放过其余四散逃遁的结丹境修士了。
“闲云老弟因何动怒?”
眼看着阻止不及,文琛连忙询问缘由,而纪烟岚深知陈景云不是嗜杀之人,是以也在一旁等着答案。
至于虚琴等一众妙莲峰修士,则是早已瞠目结舌,不明白下方的血河宗修士如何惹到了这位。
陈景云此时目露悲悯之色,叹息一声,抬手往下一抓,半截犹在急速下坠的天舟的仓壁便已破开了一个缺口,而后一个类似丹房的舱室便被摄到了遮天莲台之上。
“血河宗!该死!”
文琛神念扫出,瞬间透过舱室上的防御法阵看清了内中的情形,一看之下立时大骂出声。
却是舱室中的一**磨还在缓缓转动,一股殷红的血水被接引下来流向一座丹炉,而在大磨周围铁笼子里,正关着十几个犹在大哭的童子!
同样看清了内中情形的纪烟岚早已是满眼的煞气,挥手劈开舱室,将十几个童子自笼中摄了出来,而后运转灵力,使童子们沉沉睡去,这才把人交给了同样义愤填膺的虚琴。
文琛来到丹炉边上,抬手将其中已经成型的四颗血色丹丸取了出来,只放在鼻子底下一闻,就知道了丹丸的药性,这一下,却是将这位名震北荒的丹道宗师气得是发髭皆张!
“为了一点纯阳精血入药,居然枉顾修仙界的铁律!不想邙山老祖坐化之后,他的门人之中竟然出了此等宵小之辈!”
在场的妙莲峰修士都是丹道高手,一听文琛之言,尽皆面露怒意,有的更是怒骂出声,这四颗丹丸之中,也不知纳入了多少童子的冤魂。
痛骂了一阵,文琛犹觉胸口发闷,看着十几个已经伏地大睡的童子,不由慨然一叹,吩咐道:
“虚琴,你带几个师弟沿途查访,将这些童子送返父母亲眷身边,若有寻访不到家人的,可将其送往外门收养。”
待到虚琴几人带着一众昏睡的童子破空而去之后,文琛这才发现陈景云与纪烟岚只是阴沉着脸各自饮酒,已经半晌没有做声。
对于陈景云的性子,文琛也算知晓一二,此时见他面无表情,于是出言劝慰道:
“老弟莫再气恼,血河宗修士种这般恶果,合该遭此报应,况且今次出手的乃是你我二人,量它紫极魔宗也不敢强自出头。”
见文琛把“你我二人”说的颇重,竟是将他自己也牵扯了进来,陈景云与纪烟岚不由面色稍霁,心皆暗道一句:“这位文老哥的人品当真不错,与之结友实乃一大幸事。”
不过陈景云此行本就打算立威北荒,又怎会在紫极魔宗面前畏首畏尾?于是对文琛言道:
“文老哥不必如此,紫极魔宗的玄成子在我眼中不过一跳梁小丑而已,至于他的宗门,也还入不得小弟的眼。”
说到此处,陈景云先请文琛落座,而后递了一盏灵酒,复道:“方才听老哥说起修仙界的铁律,相信指的就是修仙之人不得随意杀戮世俗百姓这一条。
却不知血河宗修士为了炼制丹药,居然丧心病狂到将孩童放入大磨之中碾磨,此事既出,其宗门又会受到何种制裁?”
文琛被陈景云问的一愣,思虑了一阵之后才道:“凡是杀戮世俗百姓者,自然需要将之诛杀,以此作为警示,不过今日的一众血河宗修士已然被老弟斩尽杀绝,其中更有三名元婴境修士,是以此事怕也只能就此了结了。”
“哦?也就是说,若是依着修仙界的律条,血河宗倒是能够置身事外了?也罢,小弟出身化外,不懂修仙界的规矩,这便亲自去那邙山走上一遭,希望莫要让我再发现屠戮孩童的惨事!”
陈景云说到最后已然长身而起,一身戾气直把驾驭莲台的妙莲峰修士吓的噤若寒蝉!
第十节 善恶有报
武尊动怒,天地自有交感!
原本还是一片清明的高天忽地阴云涌动,凛冽的杀机如潮水般扩散开来,伴着犹在降下的血雨,直把方圆数十里的空间搅动的如同修罗地狱。
森寒的道意将一众妙莲峰修士压迫的动弹不得,就连文琛也觉脊背一阵发寒,于是连忙出言安抚道:
“老弟切莫动怒,此事既然被咱们撞见,那便定然不会与血河宗干休,待到折返宗门,我会请动五宗裁决,若是查出邙山之上还有杀童炼丹的惨事,该有的惩治一样也不会少!”
“哈哈哈……!五宗裁决太慢,若那血河宗得了消息,又如何还会留下证据?众多被掳去的童子怕是没有一人得活!此事,文老哥不必再劝!”陈景云语气森然,显是杀意已决。
岂料就在此时,同样面沉似水的纪烟岚忽地将手中酒盏轻轻放下,展颜笑道:
“师弟,我近来实力虽然提高了不少,但是因为没有与敌交锋,剑心与修为到底不曾磨合,是以这个机会不如让给我吧!”
纪烟岚当年就以杀伐果决称著苍山福地,“血手”的名头令人闻之丧胆。
见她此时脸上虽然全是笑意,眼中却一片冰寒,陈景云怎还不知纪烟岚也与自己一样动了灭宗之念?
无奈苦笑一声,陈景云复又坐了下来,纪烟岚既然想要借机磨炼修为与心境,他这作道侣的能有什么办法?怕也只有支持的份了。
心意一动,弯月弧光便已悬在了纪烟岚的头顶,嘱咐了一句“除恶务尽”之后,便眼巴巴地看着纪烟岚身化剑光而去。
一旁的文琛见此情形,心中不由生出古怪之感,暗道:“闲云老弟与烟岚妹子还真是天生的一对!这一去说不得就要屠宗灭派、血染长空,而他二人居然还能有心争抢。”
直到纪烟岚的身形消失在了神念之中,文琛才忽地回过神来,待发现陈景云复又老神在在地端起了酒盏,半空中的异象也跟着消失不见后,文琛又觉一阵不可思议。
“老弟!那邙山一脉虽然并无元神境大能,但是宗主鬼十九却已踏入半步元神境多年,你怎能任由烟岚妹子孤身前往?”
文琛此时已经无暇理会血河宗修士的死活,只是不解地追问缘由。
陈景云阻止了文琛欲要架着莲台追赶纪烟岚的动作,示意他稍安勿躁,纪烟岚有惊云刃随身护佑,自然百无禁忌。
“不妨事,师姐剑道大成,等闲半步元神,杀之不难!咱们且去莲隐宗等候消息便是。”
正主都不着急,文琛也只能作罢。
看着陈景云信心满满的样子,文琛却依旧无法相信纪烟岚能够将半步元神境修士斩于剑下,心下暗道:
“血河宗的一驾座舟上都设了一间如此恶毒的丹房,宗门之中又何能例外?烟岚妹子此番含怒而去,血河宗的下场想来不会太好。
鬼十九逃得性命之后,若是自此销声匿迹还则罢了,否则一旦被这位煞星寻到踪迹,怕是紫极魔宗也保不下他的性命!”
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情之后,遮天莲台不再缓缓遁行,七彩流光起时,眨眼间失了踪影。
那些平日里在自家山头称宗道祖、现在却只敢远远观望的各宗尊长,直到莲台消失之后才从惊骇中回过神来。
“元神境之下皆为蝼蚁呀!”
有此想法者不在少数,不过大能修士向来不会轻易出手,也不知血河宗修士因何遭此横祸,想来该是事出有因吧。
拂风吹散了半空中的血腥气,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但是方才的绞杀场面却依旧令各宗高手思之胆寒,玄月弧光威力无鋳,元婴期大修士在其面前竟然好似菜瓜!
......
半个时辰之后,遮天莲台已然回归莲隐宗,阎覆水携着龚晁几人御空相迎,其间自然免不了一番相互客套。
“闲云道友,自从知晓了烟岚妹妹今次破境之时没有天劫降临,我等就猜到你二人已经结为道侣,却不知你把烟岚妹妹藏在了哪里,怎地不现身与我等相见?”
都知道陈景云此番前来是为了陪着纪烟岚参加五宗大比,此时众人没有发现纪烟岚的身影,是以不免有些疑惑,于是百里尘舒便一边打趣,一边询问缘由。
陈景云见问哈哈一笑,却不回答,只是继续与众人寒暄。
一旁的文琛见他顾左右而言它,只得苦笑摇头,叹息一声,将归途之中如何偶遇血河宗驾舟,并在其中发现了戕害童子入丹的惨事,再到陈景云含怒出手、纪烟岚仗剑赶往邙山的经过一一道来。
阎覆水等人越听越是心惊,陪伺在侧的许究则是目露担忧之色,想要施礼离去时,却又被看破他心思的陈景云给唤了回来,竟是不许他前去驰援。
对于陈景云出手灭杀修仙界败类一事,在阎覆水等人看来并不算什么大事,若是换成他们遇上,出手惩戒亦或诛杀首恶也都不会留情,紫极魔宗那里相信也没话说。
只是纪烟岚此番携着怒火赶往血河宗,冲突起时,先不说紫极魔宗不会置之不理,倘若纪烟岚在争斗中受到些许损伤,陈景云暴怒之下必定要行灭宗屠门之事!
“这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虽然脸上一副吃惊不小的表情,但是阎覆水几人的心中却在暗自窃喜。
今日之后,这闲云子与紫极魔宗交恶已成必然,即便紫极魔宗捏着鼻子认下此事,怕也再难获得眼前这位的好感。
场中诸位大能之中,也只有花醉月目露欣赏之色,陈景云与纪烟岚今日所为,大合她的心意。
事已至此,凭着纪烟岚元婴后期剑修的遁行速度,此时早该杀到血河宗了,有心探查之下,若是真的发现戕害童子的惨事,怕是已经动手了。
阎覆水对此大包大揽,先是吩咐许究带人前去接应,后又亲自传讯紫极魔宗,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讲明,还说此事莲隐宗也有参与,是非曲直不惧悠悠众口。
陈景云对于阎覆水的安排倒是没有拒绝,他对紫极魔宗固然没有好感,莲隐宗内除了文琛、许究之外,他又看得上谁?
......
半日的光阴就在众人的饮宴喧哗中匆匆而逝,当纪烟岚和许究的身影出现在殿中诸人的神念中时,阎覆水等人尽皆变了颜色。
原因无它,只因被她二人裹挟在遁光中的孩童之数居然不下三百,而且这些孩童大半带伤,更有一些人已经肢体不全。
“可恨!龚师弟,即刻发下‘炽莲诛杀令’!莲隐宗刑堂自今日起全力缉杀血河宗余孽,不得放走一个!”
也不知阎覆水的这一声喝令是出自真心,还是想在陈景云面前做足样子,不过莲隐宗从不轻出的诛杀令到底还是颁了下去。
第十一节 步摇现身
“血河宗以童子精血提炼纯阳之气入丹,此事好巧不巧的居然被闲云武尊撞见,大能出手,果然非比寻常,灭杀元婴境修士竟如碾死几只蚂蚁一样简单……
而后其道侣更是执剑直取邙山,待到自地牢之中发现了数百童子之后,那位烟岚剑尊一怒出剑,居然凭着元婴后期的剑道修为,于半日之间荡平邙山......”
相距莲隐宗不远的一处清幽山谷里,一名身着华服的大头童子正自滔不绝地讲述着近几日修仙界中发生的大事,而倾听他讲述的对象,则是一位身着素白莲衣的抱剑少女。
大头童子似乎对于纪烟岚的实力十分佩服,待说到纪烟岚单人独剑荡平了血河宗,而且血河宗当代宗主鬼十九在她手上竟是全无还手之力,盏茶的功夫就被斩于剑下时,童子的脸上不禁露出称叹之色。
抱剑少女静静地听着童子的讲述,眼中也是异彩连连,口中喃喃自语道:“剑道难明今已明、更向劫中度此身!
不想三十年未归北荒,修仙界中居然出了如此惊才绝艳之人,若是烟岚剑尊真的会代表妙莲峰出战,那么今次的大比到是会有趣许多。”
童子闻听少女的自语,立时拍掌叫好,高兴道:“步摇师姐,你如今炼心有成,也早不把寻常半步元神境高手看在眼里,若是与那纪烟岚战上一场,再将之斩于剑下,岂不快哉?”
素衣少女听了童子的话,不由冷笑出声,心意一动,怀中的法剑便已锵声出鞘,而后只见剑光一闪,法剑竟是直奔童子的心口刺去!
大头童子见状大惊,暴退之余,手中法诀连掐,转瞬之间就在身前布下了层层光幕,怎奈那柄法剑锋锐异常,光幕只是稍做抵挡就被洞穿!
一见护体神光无用,大头童子的眼中不由厉芒闪动,用拳头猛擂自己的胸口,而后一口精血就喷了出来,血雾见风凝形,顷刻间化作了一柄赤色长剑!
“叮!”的一声轻响过后,法剑折返,那童子虽然脸色惨白,但是到底还是化解了素衣少女的这一击。
“咳......咳!步摇师姐勿恼,小弟方才说错话了,这就扇自己十个大耳刮子!”大头童子说话间就开始猛抽自己嘴巴,十几巴掌下去之后,脸已经肿的没法看了。
素衣少女哼了一声,法剑复又归于怀中,口中冷冷的道:“安童,收起你的鬼蜮心思,我虽然答应你姐姐要看护于你,却也不会一直容忍,若有下次,我必杀你!”
“步摇师姐教训的是,小弟一定谨记于心!嘿嘿!我方才不过是发了癔症,那纪烟岚毕竟是元神境大能的道侣,岂是旁人有胆斩杀的?......”
素衣少女不再理会喋喋不休的童子,将泡在溪水中的一双白皙玉足抽了出来,而后飘然起身,就这么**着双脚,一步步地向着莲隐宗方向行去。
......
中州大比就在这几日,如今五大宗门的高手已经齐至莲隐宗,五家又都有两名元神境修士带队,一时间,炽莲峰上大能云集,莲隐宗客舍则是人满为患。
事情与阎覆水预料的一样,当紫极魔宗收到了他的传讯之后,玄成子与另一个名唤玄坤子的元神境修士即刻匆匆赶往血河宗。
不想纪烟岚出手太过犀利,当他二人赶至邙山时,就只看见了满山的断壁残垣。
事已至此,玄成子倒也光棍,到了莲隐宗之后,竟然只字不提辖下宗门被屠一事,对于莲隐宗发下的诛杀令也当做不知,谈笑风生一如从前。
而随着他同来的玄坤子却似乎是个城府不深的,看向陈景云与纪烟岚时,眼中隐有寒意,不过到底还是没有当场发作。
对于紫极魔宗的态度,陈景云不置可否,对方愿意捏着鼻子认了最好,若是敢于跳出来行龌龊事时,他的惊云刃又岂是吃素的?
是以当日在嘱咐许究安置好那三百多个童子之后,陈景云便携着纪烟岚回了妙莲峰精舍。
一日之后,禅音寺与天机阁的修士相继到来,陈景云又借着文琛的地方招待了昙鸾、释海两位佛门大能,闲时还拉着林朝夕对弈了一番。
佛家修士心中自有慈悲意,在亲往傲莲峰看望了那些被血河宗掳去的童子之后,昙鸾与释海和尚立时就动了佛陀真火,当即颁下了禅音寺的“降魔法诏”,命人遍传北荒佛门,共诛血河宗余孽!
之后昙鸾又提议将那些肢体不全、亦或心神受了重创的童子送往禅音寺,希望能以佛法抚平童子们的伤痛,陈景云对于昙鸾的提议极为赞同,心中也对禅音寺修士更加的欣赏。
林朝夕因为受了陈景云莫大的恩惠,是以自然也要站在他这一边,见到纪烟岚执意要代表妙莲峰参加五宗大比,为了不使她在比斗之中遭人暗算,林朝夕还亲往玄成子处做了警告。
若是换成别人前来威胁,玄成子与玄坤子说不得当场就会发难,至不济也要讥讽几句,怎奈来人却是天机老人最宠爱的五弟子。
天机老人得了延寿宝丹之后,如今再添千年寿元,只要这位老人在世一天,天机阁五宗之首的地位就绝不会有丝毫的动摇,是以两位魔宗大能也只有苦笑着应承林朝夕,原本想要用在大比中手段怕是不敢用了。
心头窝火是一定的了,怎奈形势比人强,如今五大宗门之中,除了遁世仙府不曾表态之外,其余三宗可谓立场分明,紫极魔宗虽然不惧陈景云,但是到底不愿成为众矢之的。
自从那日含怒出手之后,纪烟岚心底的杀念就时时都有沸腾之意,只恨自己出手太晚,杀的不够彻底!
而这却使得原本想要给她喂招的许究退避三舍,凭着许究此时的修为境界,自然能够感知到纪烟岚心底起伏的杀机。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世俗之人都懂道理,人老成精的许究如何不懂?是以一连几天都跑的不见踪影。
没办法,为了抚平纪烟岚沸腾的杀意,身为道侣的陈景云只得亲自当起了剑靶子,每日里愁眉苦脸地杵在那里挨砍,日子过的实在戚惶。
文琛对此感慨万千,无事就会端着酒杯入到陈景云布下的禁制内观战,那样子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在幸灾乐祸。
莲隐宗内熙熙攘攘,妙莲峰上乒乒乓乓,日子过的飞快,眼看着百年一次的中州大比就在明日......
第十二节 天机子法驾降临
叩问天关,孜孜以参,人间红颜白首。
磨杵成针,积沙为塔,长往深荒行游。
蚁吞巨象,芥纳须臾,轻叹浮云苍狗。
悟时法一体真如,留住了冬夏春秋。
孰料得绝峰之巅,占星岩下,终是垂垂老朽。
横岭云深,方寸通幽,空弹遗恨长久......
这半阙道歌相传出自天机老人之口,不过事实是否如此,旁人无从考证,也没有人敢在明里议论那位北荒共尊的修仙界第一高人。
......
今日群修翘首,莲隐宗的数百座浮空仙岛之上昨夜就已布下了擂台,此时阵光闪动,只等修士入内交手。
炽莲峰上人头涌动,阎覆水率着诸位大能立于云台之上,众人口中相互恭维,都说别家子弟出类拔萃,自家的门人实在不堪,至于心里是怎么想的,谁知道呢?
大能之中并无陈景云的身影,下方的人群中也寻不到纪烟岚的芳踪,不过众人却对此不以为意。
陈景云不来参加仪式也好,免得紫极魔宗的玄成子等人挂不住脸,若再当众起了争执,实在不好收场。
而自从纪烟岚凭着单人独剑覆灭了整个血河宗之后,包括紫极魔宗在内的五宗高层,就一致认为她可以免去前面几日的比试。
半步元神都能斩杀,寻常元婴境修士又岂是她的敌手?
更遑论妙莲峰上已经传出消息,说是纪烟岚此时怒火难平、杀心不可抑制,就连闲云武尊都沦为了泄愤的剑靶子,若是此时让她与人比斗,对手还有活路吗?
虽然五宗大比素来就有“生死各安天命”的规矩,但是千年以降,真正死在擂台上的修士却没有几个。
毕竟比斗之时,时刻都有元神境大能的神念观瞧,若无彻骨的仇怨,谁也不敢轻启杀机。
不过此事放在纪烟岚这里又自不同,一是纪烟岚身份尊崇,身为闲云武尊的道侣自然无需去看任何人的脸色。
再则她是剑修出身、素行杀伐之事,此次参加大比更是为了磨炼自身的剑道,是以比斗之时是否会手下留情实在是不好说。
眼见着时辰将至,阎覆水越众而出,颇有高视晲步之意。
如今莲隐宗的兴盛远超前代,人才辈出自不必说,更兼与闲云武尊这样的大气运者交好,是以中兴之势已成!
“等到许究度过了天劫,莲隐宗内的元神境修士的数量可就与天机阁持平了,若是文琛师弟再能独力炼出延寿宝丹,那么千年之后......”
看到师兄在此时神游天外,显是有所憧憬,一旁同样意气风发的龚晁不由轻咳了一声,总算唤回了阎覆水的心神。
花醉月与文琛、百里尘舒相视而笑,同为莲隐宗大能,三人自然能够体会到阎覆水此刻的心情,宗门强盛,谁不与有荣焉?
就在阎覆水哈哈笑着想要说几句激励后辈修士的开场白时,不知为何却忽地神情一变,而后便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天机阁的两位大能。
此刻场中大能皆有感应,齐齐望向远天,林朝夕虽然眼中也有不解,但却难掩心头的惊喜,迟问道更是清喝一声:“天机阁修士听令!随我恭迎祖师法驾!”
随着迟问道的一声清喝,整个炽莲峰广场立时安静了下来,旋即就是一片沸腾!
阎覆水此时也自回神,连忙以神念通传整个莲隐宗,命所有修士一同迎接天机老人。
好场面!
随着仙钟长响、玉磬鸣传,各宗大能纷纷携着自家门人一同出迎,其间元婴垂拱、金丹叩首,一百零八座正奇莲峰之上爆出了冲天的瑞霭,数百座浮空仙岛排成长阶,只为了仙尊降步!
还有那仙姬仙娥飞空起舞、衣袂飘花倾撒,更有阵阵祝辞自群修口中吟诵而出,皆唱:“福生无量仙尊前,福寿万斛不老颜。福德无疆多瞻仰,福缘弥远共长天......”
如此,声涛一浪盖过一浪!
天机老人千年未出天机阁山门一步,不想今次的五宗大比他竟亲身前来,阎覆水等人心思不明,但是脸上却尽是一副喜出望外的表情。
而林朝夕和迟问道却是满心的疑问,他们早前带着门中修士前来莲隐宗时,分明是去方寸崖上请过安的,当时天机老人似乎并无出山的打算,却不知因何改变了主意?
......
仰头看了一眼高天上的隆盛场面,陈景云的心底没有半分浮动,自从知晓步摇仙子于昨日傍晚回归了逸莲峰后,他便开始安坐不动,恍若神思不属。
他既不动,纪烟岚自然要相随左右,见到陈景云手边的灵茶又转凉了,她便再烹一壶新的,对于外界的喧闹场面理也不理。
“师姐,这天机子的衍演之术果然远非旁人可比,我昨夜只是以惊云刃稍稍沟通了冥冥天意,他竟然就能生出感应,且还亲身前来,如此也好,倒省了我不少的麻烦。”
纪烟岚见陈景云已经从冥思中回过神来,于是含笑递来一盏热茶,至于陈景云所说的天心感应之法,凭她此时的修为境界还是无法揣度的。
“师弟,这天机老人既已驾临,你我是否也需要去做些场面文章?”
“不必,既然我与他不日就有一战,此时只需随心顺意即可。”
......
妙莲峰断崖边上的隐晦道念,如何能够瞒得过场中的高人?不少人都在暗自猜测,不明白陈景云因何托大至此,竟连天机老人到来,他都不现身相迎。
知晓内中缘由的林朝夕不免心下喟叹,而迟问道却是面色转冷,看向妙莲峰的目光已经隐有寒意。
而相比于林朝夕和迟问道的复杂心情,阎覆水等人却在心里乐开了花!
陈景云今次不来相迎,连面上功夫都不愿意去做,岂不是摆明了不喜天机阁?甚至可说是厌恶哩!
玄成子与师兄玄坤子则在暗中松了一口气,即便林朝夕再是与陈景云交好,可是今天这事儿一出,林朝夕怕是也不会再来强自出头了,否则又置天机老人的脸面于何地?
而此时的文琛却早把眉头皱了起来,他的神念入不了妙莲峰精舍外的禁止,是以只能在一旁干着急,心中则在腹诽陈景云这是又抽了哪门子的风。
在数万修士的恭迎声中,天机老人缓步降在了炽莲峰上,虽是麻衣草鞋,但是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股天地随转、不履尘俗的气度。
第十三节 赌约成
天机老人目光柔善随和,环视场中的众多修士时,就好似一位世俗老人,在看到家中后辈子侄里尽出一些优秀的人才之后,目光中透着三分赞赏、七分满意,而后又对陪在身边的众人点了点头,意为赞许。
阎覆水等人受宠若惊,连忙恭声邀请天机老人入云台主位,主持此次的大比。
岂料天机老人却摇头拒绝,看着妙莲峰的方向,苦笑道:“前次闲云小友到我天机阁时,老朽一时糊涂,竟惹得小友不快,今次厚颜前来,也不知能否讨一杯灵茶喝喝。”
此言一出,周遭大能尽皆惊的忘了呼吸,直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他闲云子何德何能?竟使得天机老人亲来致歉?
身为关门弟子的林朝夕没来由的一阵心神悸动,大师兄迟问道则是面沉似水,他二人此刻也想不明白,今日自家师尊因何会将姿态放得如此之低,即便是要招揽那闲云子,可也断不至此的!
而阎覆水与龚晁、花醉月等人则在心中暗道一声不妙,也都认为天机子此番是真的动了招揽陈景云之念,于是心底立时生出莫大的不快。
玄成子与师兄玄坤子相对无言,只得以神念吩咐门中的元婴境修士,嘱咐众人在与纪烟岚对上阵时,只许光明正大,半点诡诈阴招都不许使用。
在场的大能之中,遁世仙府的齐道痴与另外一位元神境女修一副作壁上观状,只有昙鸾、释海在经过了初时的讶异之后,重又变得一脸淡然,在两位佛门大能眼中,天机老人此举还算不得纡尊降贵。
众人纷乱的心思如何能够瞒得过天机子的眼睛,也不向弟子解释缘由,留了句“你等不必妄自揣度,只需管好大比事宜即可”,之后便跨步向妙莲峰方向行去。
场下的众多修士面面相觑,不明白天机老人因何不在这里主持盛会,反倒去了妙莲峰,看他含笑离去的样子,也不像是去兴师问罪呀!
阎覆水原本还打算说些什么,但是终究没敢开口,他此时也早没了慷慨陈词的心思,只沉声说了一句:“大比规矩不变,各人按照境界高低自去选择擂台,依序比试!”
而后就邀请众人重回云台,诸位大能各自落座,又独把正座首位空了出来以示敬意。
只是因为心神都在关注着妙莲峰上的动静,因此偌大的云台之上,一时竟变得安静异常。
......
妙莲峰上同样安静,精舍之外,一袭青色道衣的陈景云此时正立在崖边,笑吟吟地看着缓步近前的天机子。
天机子轻捋长须,行走之间,开始还有道意随身运转,待行至崖边时,竟把一身气机收敛的丝毫不露,直与寻常老人无异,就连陈景云也无法发觉分毫。
“哈哈哈......天机前辈果然修为通天,同阶修士之中,也只有前辈能令小子看不出丝毫的深浅与破绽!”
陈景云打着哈哈,邀请天机子入座饮茶,既然对方不去主持大比,而是到妙莲峰上来寻自己,那么该有的款待还是要有的。
天机子自然不会拒绝邀请,认真地打量了陈景云一阵,之后坦然落座,似乎发现案几上的灵茶不错,执起面前的茶盏一饮而尽,意态十分轻松。
立在一旁的纪烟岚还没办法做到陈景云这般洒然随意,剑心傲骨她自不缺,但是在面对天机子时,心里却总有一种想要大礼参拜的冲动。
陈景云见纪烟岚的剑心已然不稳,不由暗叹一声,嘱咐她先去观摩一下已经开始了的大比。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天机老人在北荒积威太甚,后辈修者对他的敬仰已经刻进了骨子里,便是元神境大能怕也不能免俗。
待到崖边只剩下两个人时,天机老人忽地慨然一叹,言道:“闲云小友端地是好手段,居然能够以术法挑拨天意,借着冥冥之力向我施压,使我不得不来探个究竟,老夫自认从未小视于你,却不想还是低估了你的实力。”
陈景云闻言笑而不语,抬手再为天机子斟了一盏灵茶,请他品评。
看到陈景云对自己试探的言语不置可否,天机子立知挑动北荒天意气数者果真就是眼前之人,于是眼中不由泛起一抹讶异之色,接过茶盏抿了一口,而后叹息出声。
月有盈缺、潮有涨落,万载的沉浮早已经让天机子看淡了名利胜负。
而此时的陈景云在天机子眼中,却与他自己当年别无二致,同样的天资绝代,同样的实力超卓,炽莲峰上包括林朝夕在内的十几个元神境修士,实在不足与论。
感念至此,天机子放下手中的茶盏,喟叹道:“当日占星岩下,老夫心意偏颇,的确动了囚龙之念,小友因此怨愤也是常理,却不知如何才能让小友平息心头怒火?”
“天机前辈言重了,前辈那时虽然动了囚困晚辈的念头,但是后来到底还是放任我与师姐离开,此事当可揭过。
说来还要感激前辈,我自修行以来,一切太过顺风顺水,也只有当日在天机阁时才感受到了压迫与危机,却也因此才能修为再进。”
天机子闻言不由皱起眉头,心知眼前这个俊逸的道人若是真的放下了心中芥蒂,今次就不会以**力强邀自己前来,现在自己来了,他却又遮遮掩掩不肯明说,实在可恼!
因为不愿意对后辈修士再用出似当年那般的霹雳手段,是以天机子一时间居然有了一种无从下手之感,这种感觉他可是许久不曾有过了,此时倒觉得有些新鲜。
沉默良久,直到杯中的灵茶凉透,天机子眼中忽地泛起笑意,对陈景云道:
“你这后辈着实可恨,居然让我一个老人家如此为难,不如这样,你我改日赌斗一场,若是你赢了老夫,那么老夫自然任你处置,可要是老夫赢了——”
说到此处,天机子却又把话顿住,见陈景云果然被自己的话勾起了兴致,这才笑着继续道:
“可若是老夫赢了,你就需得拜入我的门下,老夫可以承诺,千年之后,天机阁会交到你的手中!”
“喝!当真好大的手笔!”
陈景云听完了天机子所说的赌约,心中也不免称叹一声,暗道:
“不愧是能够称雄北荒万年之久的风云人物,若以胸襟气度来论,自己实在是望尘莫及,要是自己真的是一名出身北荒的修士,此时怕是已经折服了!”
见坐在对面的青衣小道听完自己的话后,神情开始变的阴晴不定,天机子心中又觉一阵好笑,现在他已经把皮球踢了回去,且无论对方如何接话,都会落于下风。
果然,此时主客易位,又换成了陈景云沉默不语。
如此过了半晌,陈景云蹙起的眉头才平复下去,而后语带感慨的道:“天机前辈抬爱了,小子今次本来就有挑战前辈之意,如今有了赌约,自是再好不过,只是这赌约之中怕是还要再添一条。”
天机子一见鱼儿入瓮,不由捋起了长须,言道:“不知还要加上哪一条?小友但说无妨。”
陈景云正色道:“若是我与前辈的一战最终成了平手,又当如何?”
天机子闻言一愣,心道一句:“还真是初生牛犊不畏虎,闲云小子好大的信心!看来日后需得好生雕琢一番。”
虽然心中略带不屑,但是为显赌约公平,天机子还是笑着答道:“老朽修行日久,与你赌斗本就占着便宜,若是此战你我打了个平手,那就当是老夫输了!”
“好!天机前辈的心胸气度着实令人叹服,不若你我这一战就放在五宗大比之后可好?”
“哈哈哈......如此甚好!”
……
随着妙莲峰上的道意禁止如同烟云般散去,阎覆水等一众大能终于可以看清断崖上的情形。
一老一少出世离尘,执子对弈之时还会交谈几句,其间道不尽的安静祥和,那场景,却与外界的喧嚣斗法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
五宗大比进行的如火如荼,毕竟大比的名次非但关乎个人能否因战扬名,更与宗门之间的资源分派连在一起。
是以参加比斗的修士无不竭尽全力,其间收手不住伤了对手的情况也是有的,但是三日以来,还没有修士因为比斗而陨落。
纪烟岚这三日一直在个个擂台之间游走,旦有出彩的比斗她都会驻足观瞧,而她的驻足又总会引来守擂修士的一阵紧张,生怕这位武尊道侣、辣手仙子,一个按捺不住登上擂台。
其实擂台之上也确实有几个能让纪烟岚觉得手痒的修士,其中一个散修出身的大头童子就引起了她的注意,那童子一手化血为剑的法门着实令人大开眼界。
还有遁世仙府的的一名狐媚女修,那女修身段长相虽然妖娆惑人,手上的功夫却是很辣异常,三日时间,手中细剑也不知挑断了多少修士的筋骨。
又有……
北荒之大,出类拔萃者不胜枚举,纪烟岚心痒之下自然也想出剑领教,怎奈许究好死不死地整日跟在她的身边,尽做一些阻拦之事。
纪烟岚初时看在友人的情面还能忍耐,到后来实在不耐烦了,就让许究跟自己斗上一场,若是自己输了,自然没脸再上擂台。
就算借给许究八个胆子,他也不敢跟纪烟岚此时动手啊,若是输了还好,要是侥幸赢了,却因此断了文琛的念想,那他恐怕比死还惨!
好在百里尘舒及时出现,这才解了许究之厄。
第十四节 波澜将起
倏忽又是三日,经过了连番的比斗之后,各个浮空仙岛之上逐渐少了前几天的喧嚣。
但凡占住了擂台的修士,都好似历夏经秋,有了些寒蝉鸣柳、大火西流的肃杀之气。
今天是初比的最后一日,纪烟岚身边终于少了阻她登台之人。
到了此时,纪烟岚反倒不再急着与人比斗,也没有依着百里尘舒的暗示,去抢那座被紫极魔宗精英修士占下的擂台。
而是饶有兴致地御着剑光在三百零六座浮空仙岛周围转了一圈,最后踏足最高处的一座,再寻了个清幽的所在,自顾自地独酌起来。
五宗修士若要继续参加后面的比试,必须占据一座擂台,当然,纪烟岚算是一个特例,这是一众大能们对她身份与实力的认可。
直到此时,纪烟岚依旧没有在擂台上发现步摇仙子的踪影,心知此人要么就是自视太高,不屑与寻常修士比斗,要么则是得了什么吩咐,只在压轴的时候才肯现身。
不过大比的规矩应该不会为她再破一次,是以那贱婢今日定会登台。
想到此处,纪烟岚又把目光投向妙莲峰的断崖处,她这几日游荡在外,不知道陈景云与天机子到底说了些什么。
没有人敢用神念窥视那里,是以心存忧虑的应该不止纪烟岚一人。
炽莲峰上,阎覆水等人已经在云台上枯坐了六日,诸位大能之中,除了百里尘舒中途离去之外,余者尽皆安坐不动,这也显示了众人对此次大比的重视之意。
此时粗略一算,除了被其它宗门亦或散修占去了不到一成的擂台之外,莲隐宗因为得了地利之便,居然与天机阁并驾齐驱,两宗各占了两成之数还多。
紫极魔宗与遁世仙府的修士所占擂台略少了一些,而禅音寺则与历届大比一样,排在了末尾。
佛门高人不喜争斗者居多,虽有金刚禅印、伏魔**,但是在参加大比的人数终究还是少了一些。
阎覆水对于初比的结果十分满意,眼见着时候不早,就低声吩咐龚晁道:“龚师弟,命宗内那几个不成器的弟子出场抢擂吧,一个个狈懒惯了,怎么就不知道多为宗门分忧?”
龚晁笑着应诺,一道神念传出,片刻之后,就有十几道遁光自个个莲峰冲天而起,直奔浮空仙岛而去,想必是早已选定了对手。
其余四宗大能对于莲隐宗此举居然并不讶异,齐道痴更是出言打趣道:“阎宗主忒能藏拙,竟然留了这么多的后手,也罢,我遁世仙府也有几个不成材的门人,这就拿出来献丑一番。”
众人闻言各自莞尔,也都开始召唤门中精锐出战。
五宗大比每百年一届,早就流传下了不成文的规矩,各宗将精英高手留在最后,一为拔擂夺旗打压别宗,再则就是为了不使门人早早露了根底,以至于被人寻到反制之法。
在诸位大能心中,整个大比直到此时也才刚刚开始,前期占擂的多少虽然也关乎各家的脸面,但却没有前五十个修士的名次来的重要,要知道,每一个名次可就代表着一大片丰饶地域的百年归属。
......
一子落定,天机子捻须而笑,这一局赢的着实艰难。
他与陈景云对弈之时,两人看似随意,实则斗的却是衍演之术,如此一连六日,终于在此时分出了胜负。
陈景云输的洒然,挥手扫去棋子,称叹道:“天机前辈棋力高深,衍演之术当世怕是无人能及,小子佩服!”
天机子神色坦然地接受了陈景云的恭维之言,他自天衍之术大成之后,万年以来,除了陈景云的横空出世让他理不清脉络之外,余者可说是算无遗策。
西荒魔臣子、东荒妖神秀直到寿终陨命,都不敢对北荒人族轻启战火,所惧者唯天机老人一人尔,却是万年前的那场三族大战,给妖、魔二族留下的教训实在太过深刻。
见天机子目露缅怀之色,似乎是在回忆久远的过往,陈景云也不去打扰,站起身来伸舒了一下筋骨。
神念一扫,便已发现了纪烟岚的身影,留了句“前辈在此安坐,小子去陪师姐看戏了”,之后便遁身而走,失了踪迹。
天机子被陈景云的动静扰了思绪,见他居然敢把自己一个人晾在这里,不由暗骂了一句:“小子当真无理至极!”
不过天机子却并未真的恼怒,心中反而大觉有趣,毕竟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敢在他的面前似陈景云这般随意行事了。
就连林朝夕在有了道侣之后,也已经变得循规蹈矩,因此天机子在方寸崖上的日子可说是十分无趣。
“不想老夫也有不招人待见的一天,唉!老朽、老朽,既老且朽......”
天机子嘴里发着感慨,也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那样子倒真的如同一位行将就木的老人,而后也不见他如何动作,人却已经坐到了阎覆水等人特意为他留出的主座正位之上。
......
逸莲峰湖心楼阁中,步摇仙子倚着廊柱坐在玉阶之上,将白皙的双足浸入灵湖,随意踢腾两下水花,神情十分惬意。
不远处的暖亭内,峰主冷寒晴面现无奈之色,眼神中却透着一丝宠溺,这样的情绪,她也只有在面对小弟子时才会显露。
“步摇,别人都已经去各自寻找对手了,你怎么还赖在这里不肯动弹?”
步摇仙子浅笑着回头看了师父一眼,不答反问道:“师尊,您说那位武尊前辈真有传说中的那般厉害吗?就连师祖她老人家都受了他的点拨?”
冷寒晴见弟子突然问起陈景云之事,连忙一掐指诀,运起灵湖中的一道水幕禁制,欲要隔绝一方空间。
“师尊何必如此紧张?弟子对武尊前辈只有敬仰之情,又不会说些嚼舌头的怪话,便是被前辈听见想也无妨。”
“步摇慎言!”
冷寒晴白了步摇仙子一眼,直到禁制合拢,这才舒了一口气,没好气的道:“就凭你这点微末修为,也敢妄议大能修士?便是想问什么,难道不会催动神念来问吗?
那闲云子法力通玄,你没见天机子前辈都要纡尊降贵亲身拜访?我等虽然不知内中缘由,但是就凭这一点,明眼人都能看出端倪!”
步摇仙子闻言不以为然,暗道:“元神境又非高不可攀,要是自己能够再早出生个百十年,此时也该能与他平辈论交才是。”
想到此处,步摇仙子不由摸了摸悬在腰间的储物袋,储物袋里装着的那块留影玉符已是她最为心爱之物。
玉符中记录的那场弈棋衍法,让她见识了何为丰神俊秀、何为盖代英姿,这几乎让素来追求完美,且厌恶一切丑陋之物的步摇仙子剑心不守。
“师尊,我观那纪烟岚容貌只是一般,且还出身荒僻之地,也不知道有什么惊天的本事,居然能够成为武尊前辈的道侣!也罢,她今次既然占了妙莲峰的大比名额,那么若是被弟子遇上,哼哼!倒要好好称量一番才是。”
冷寒晴见步摇仙子将目标放在了纪烟岚身上,不由苦笑摇头,也不去点破弟子的小心思,无奈道:“步摇,旁的事情自可让你任性胡为,师父自认还护得住你,不过纪烟岚却是不同。
她与那闲云子师出同门,感情深厚自不必说,你若伤她,大祸随至!况且你师祖的意思是叫咱们逸莲峰修士与纪烟岚交好,难道你敢忤逆师祖之命不成?”
见师父说到最后已是疾言厉色,步摇仙子只得讪讪点头,不过心头却好似堵着一股郁结之气,令她不吐不快。
目送着弟子身化剑光向着一座被天机阁修士占下的擂台恨恨而去,冷寒晴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寒意。
当下不敢迟疑,急忙掐诀运法,将隐在灵湖之下的一朵白玉莲台摄了出来,而后驾起遁光,纵身向着步摇仙子所去的那座浮空岛追去。
她的这番动作,倒是让一直安坐在云台高位上的花醉月吃了一惊,不明白弟子因何要动用逸莲峰的震峰法器,以神念问询时,却只得到冷寒晴的一个“防患于未然”的答案。
“这逆徒,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自从得了陈景云点醒之后,花醉月在之后的几年里时刻都在做着心性上的改变,如今已经不再像从前那般冷傲孤高,对门人后辈也多了一些慈霭之情,是以冷寒晴回答的虽然模棱两可,但是她却并不生气,只在心里暗骂了一句。
只是有一件事花醉月却是不知,她的亲传弟子冷寒晴自幼便天赋异禀,直觉远超常人。
自从将太上忘情之法修到极高深处之后,冷寒晴已经能够隐隐感受到冥冥之中的天意吉凶,需知这可是寻常元神境修士也无法拥有的惊天本事!
此事冷寒晴对花醉月都不曾提起,引为自身最大的倚仗,方才在最疼爱的弟子身上生出了不好的感应,却叫她如何敢掉以轻心?只希望弟子能够低调行事,莫要真的惹到纪烟岚的头上。
......
陈景云勉力压下了一把捏死那名赤足女子的冲动,此时天机老人与一众大能在侧,使他没有杀人之后还能携着纪烟岚全身而退的把握,况且陈景云也不愿意违了纪烟岚的心意。
纪烟岚按住陈景云已经暴起了青筋的那只手,以神念传音道:“师弟稍安勿躁,你若此时出手灭杀了步摇贱婢,在天机子等人眼中却是没有道理。
你我即为道侣,那便由我在擂台之上诛杀此女,如此也算我为师父他老人家尽了一份心意,待回到闲云观后底气也更足些。”
陈景云反手握住纪烟岚修长的玉手,知道她在自己的几个亲传弟子面前,虽然并无所谓的隔阂,但是些许的不自在还是有的。
此时见她把话说开,陈景云的眼神不由转为柔和,二人相视一笑,丝毫不把即将翻起的惊天波澜放在心上。
此时再看各处擂台,在五大宗门的精英高手齐出之后,擂台上的比斗果然要比前几日精彩了太多,元婴擂台如此,结丹境的擂台亦如此。
不过结丹境修士的抢擂比斗历来只是添头,乃是五大宗门用以彰显宗门底蕴的一种方式,此处略过不提。
蝉鬓迭情花间立,凤蝶乱舞错当真!
一阵清风过处,步摇仙子收摄身形降在了擂台之上,**的双足、光洁的小腿、绝美的面容、清冷的眼神,再配上一袭素碧莲衣,一时也不知道搅得多少修士道心不稳。
更有一个大头童子在擂台下面跳着脚的欢呼助威,于是这方擂台立时变得万众瞩目。
天机阁的那名守擂修士面色阴沉,身上的麻衣无风自动,显然是在极力戒备,眼前这位看着冷艳绝尘的女修虽然不被外人所熟知,但却如何瞒得过天机阁的耳目?
人的名、树的影,步摇仙子六十年修得元婴,而后的三十多年里,倒有大半时间在化外之地仗剑伏魔,虽只修行百年,却已经是莲隐宗内公认的年轻一辈第一人。
而且早在十年前,莲隐宗的一些老牌元婴修士中,就已经有好几位败在了她的太上法剑之下,是以一见是她前来争擂,麻衣修士想不紧张都难。
“这位师兄,你的修为不俗,原本该是一位好的对手,怎奈师妹今日心有郁郁,就不与你做那些场面文章了,且请接我一剑!”
步摇仙子说的也算客气,这是五宗修士之间该有的礼数,可是话到了麻衣修士耳中,却令他好似吃了苍蝇一般!
当下把心一横,也不言语,抬手就打出了三十六枚绽着金光的铜钱,想来是要抢个先手!
说是让对方接自己一剑,但是步摇仙子却依旧抱剑而立,直到三十六枚铜钱依着玄奇的轨迹封死了她的所有进退之路,她才轻吟一声:“风霜十载,剑意浮屠!”
剑光起时杀机随动!
一道并不如何大气,却好似自尸山血海中挣脱出来的森寒剑影乍然现于当空,三十六枚铜钱被那阴森剑光一照,居然纷纷黯然落地,再不受麻衣修士的控制。
再看天机阁的麻衣修士,那人此时已是面如土色,周身灵气疯狂运转,只为护住自己的颈项三寸,就好似若不如此,一颗大好头颅顷刻就会被取走一般!
“步、步摇师妹!我认输了!”
随着麻衣修士艰难地说出了这一句,半空中的森寒剑影倏然一震,而后散于无形,擂台之上也重又被阳光笼罩。
“嗡——!”
擂台下此时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天机阁李少游在北荒元婴境修士中也是小有名头,三十六枚天罡破煞金钱可算人吉凶、可攻敌困锁,不想今日却败的如此干脆,居然连让对手法剑出鞘的资格都没有!
人群中的大头童子神采飞扬,一脸的与有荣焉,就好像方才是他出手击败了对手一样,嘴里还在高声叫着:“步摇姐姐剑道通玄!单凭一道剑意,就使得对手俯首认输,元神境之下还有谁是敌手!”
步摇仙子循着声音看向大头童子,眼中寒芒闪动,不过终究没有发作,对着犹在擦拭额上冷汗的李少游说了句“今日得罪师兄了”,而后就盘膝坐在了擂台正中,对外界的嘈杂声音理也不理。
立在人群后方的冷寒晴心头百味杂陈,步摇仙子这十年的进步不可谓不大,但是那道剑意之中却隐藏了太多的刺骨阴寒,也不知道她这些年到底灭杀了多少生灵。
云台之上的各宗大能自然将方才的比斗看了个真切,花醉月叹息一声,似乎是在为自己当年做的决定心生懊悔,昙鸾与释海和尚也是摇头不已。
坐在正中的天机子闭目养神丝毫不为所动,文琛等人亦是神色难明,只有紫极魔宗的两位大能目露渴求之色,似步摇仙子这样的良才美玉,若是入得魔宗,将来的成就必然不可限量!
......
陈景云与纪烟岚一同细看了方才的比斗,虽然只是惊鸿一现,不过还是让陈景云看出了不少端倪,若是单以剑道修为而论,步摇仙子居然与纪烟岚相差不多。
挥手布下一道禁制之后,陈景云这才沉声道:“师姐,不想那贱婢的剑道修为竟也不俗,你与她相争之时还需谨慎一些。”
纪烟岚闻言微一颔首,而后笑着说道:“这样最好,倾尽全力之下收手不住才是常理,师弟放心,且看我如何以堂皇之剑破那贱婢的阴森鬼蜮!”
“嗯,师姐出手,那贱婢自然没有活路!不过师姐还是把惊云刃收入识海才好,不然我定会提心吊胆。”
见陈景云说的可怜,纪烟岚不由面色一垮,在遇到陈景云之前,与人生死相争对于身为剑修的纪烟岚而言不过是家常便饭,可是自从陈景云出现之后,这样的机会就变得少之又少,现在么,怕是想也不用想了。
恨恨地白了陈景云一眼,纪烟岚只得放空心神,任由那道玄月弧光自眉心处入住了识海,与画影龙雀一同悬于元婴之上。
陈景云此时也才放下心来,纪烟岚要战,那便任她战个痛快,旦有意外发生,已经有了本体八成实力的道器分身又岂是吃素的?到时候他可管不了纪烟岚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第十五节 擅揭人短的陈观主
悠悠月明悬空照,森森宝光映霜刀。
风云反复凭猛烈,汰弱留强显略韬。
大比进行到了这里,当真有些看头,因为有纪烟岚的体贴相伴,陈景云这才得以克制杀念,此时倒把大半心神放在了别处的擂台上。
五大宗门底蕴之深,外人实难预料,凡是能够守住仙擂的修士,就都当得起“出类拔萃”这四个字,若不中途陨落,日后必将各领风骚。
想到此处,陈观主忽地无声一笑,天南一隅虽然此时只有“大猫小猫三两只”,但是百十年后呢?日后搅动天下风云者,必会出自天南,这一点,他有绝对的信心。
闷声发展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天南想要真正崛起,不经过血火锤炼,终究难得长久,这是陈景云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得出的结论,此番即便能够震慑群雄,但是南北之间小规模的试探摩擦怕是免不了。
天南武人需要这样的磨炼与洗礼,闲云观弟子亦是如此,内里政通人和上下一心,外有强敌窥伺时刻觊觎,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天南修士哪个也别想闲着,怕也只剩下拼命修行守卫家园这一条路了。
一旁的纪烟岚见陈景云笑的古怪,不免有些担心,生恐他被杀念冲昏了头脑,连忙追问原因。
待到听完了陈景云的低声诉说之后,纪烟岚立时瞠目结舌,呆了半晌,才道:“我说师弟今次因何一力决断,要将地底灵峰悬于高天,原来竟是本着这样的打算,天南修士有你这样一位领头羊啊,真是......”
纪烟岚说到此处便不再言语,脸上竟也泛起了笑意,那样子竟与陈景云有了七分神似。
知道纪烟岚一定是在心中腹诽自己,陈景云不由哈哈一笑,厚着脸皮只当看不见。
......
有战意澎湃志得意满者,自然就有黯然退场空留遗恨之人,此时擂台上的初比已经告一段落,汰弱留强自有定论,比试的结果倒也不算出人意料。
一百名战到最后守住擂台的结丹境修士被唤至炽莲峰上,龚晁出面说了一些勉励之言,又命人颁下了丰厚的奖励,直把一众低阶修士激动的不能自抑,齐齐伏地叩拜!
待到这些结丹境修士各自散去之后,重头戏终于将要开场,只等阎覆水打开演武秘境,就能开始最终的对决。
陈景云此时终于上了云台,见天机老人似在假寐,也不打扰,与阎覆水等人打趣了几句之后,便与纪烟岚一同坐在了文琛和昙鸾身边。
玄成子原本还想说些场面话,但是举起杯来,却见陈景云竟然看都不看他这边一眼,只得叹息一声,将灵酒独自饮尽。
不料坐在他身旁的玄坤子却没有似他这般的深沉城府,哼了一声,重重地放下酒盏,冷冷的道:“闲云子,你好大的架子!”
云台之上哪有愚人?玄坤子此言一出,众人就知又有好戏,纪烟岚屠尽邙山满门,莲隐宗与禅音寺各自发下了诛杀令,此事紫极魔宗也有御下不严之责,是以无从反驳。
不过说到底,血河宗覆灭一事到底还是打了紫极魔宗的脸,陈景云身为正主,各宗也想看看他的反应,场中怕也只有文琛和昙鸾、释海是真心站在陈景云的这一边。
“你是玄坤子?听说你当年为了进阶元神境,竟将血亲兄弟的气运尽数掠夺,似你这等卑鄙小人,也配与我说话?”
观主大人的心胸可不如何的宽阔,打人脸、揭人短的事情干的又不是一回两回了,此时一见玄坤子敢针对自己,那还不出言讥讽?且说话时的语气是要多不屑就有多不屑。
“庶子无礼!当年之事另有隐情,绝非外界传言的那般!你身列大能之位,岂能胡说八道!”玄坤子闻言勃然大怒,愤然起身,指着陈景云就开始大声呵斥。
“我还听说你少年时好色成性,专喜偷窥女修沐浴,你师父还因此断了你的阳根,此事北荒修士皆知,难道也是胡说八道?”
“噗——!”
坐在陈景云身边的文琛一口灵酒就喷了出去,心说:“这都哪儿跟哪儿呀?这小子当众杜撰此等恶言,若是不小心传将出去,玄坤子怕是没脸见人了!”
阎覆水等人也都强忍着笑,就连一直假寐的天机子,此时也是嘴角微扬,长须都跟着抖动了几下。
“你!你放屁!本尊打死你这恶贼!”
一句话差点没把玄坤子给气个跟头,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大能的体面?一边破口大骂,一边摄出成名法器,扬手就向陈景云打去!
陈观主这几日一直极力压制着胸中沸腾的杀意,之所以两句话就把玄坤子激的暴怒,却是想要借机泄一泄心底积存的煞气。
此时一见对方御使一件环状灵宝来砸自己,陈景云的眼中不由闪过一抹戾色,胸腹间的太极气旋急转之时,就要凭着武道之体,出拳击碎那件灵宝!
元神境大能出手,又岂是寻常修士可比?
玄坤子御使的“两仪魔环”看似慢吞吞又轻飘飘,并无威能溢出,但是破空之时却在虚实之间不断变化,其中的阴阳二气早已遥遥锁住陈景云的气息,使他避无可避。
眼见着阎覆水等人阻拦不及,陈景云的拳头就要与对方的灵宝相击之时,天机老人却好似刚刚发现此事一般。
“咦?”了一声之后,抬指对着“两仪魔环”轻轻一点,那魔环就立时滞空不动,而后温顺地到了天机子的手中。
“嘶——!”
阎覆水等人见此情形无不悚然一惊,云台上除了迟问道与林朝夕之外,余者只知天机子修为通天,远超寻常元神境修士,但却绝没有想到他竟然能够如此轻易地夺去玄坤子的成名宝器!
玄坤子面如土色,痴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本命灵宝落在天机子手中。
而陈景云见是天机子出手,也只好放弃了出气的打算,冷冷地看了玄坤子一眼,不再言语。
把玩了“两仪魔环”一阵,天机子重又将之丢还给了玄坤子,然后捋着长须训诫道:“玄坤,你这易怒的毛病怎么还是没有改掉?日后需得多加注意。”
玄坤子闻言连忙躬声应诺,不过在看向陈景云时,眼中却依然透着不忿。
天机子见状不由摇头叹息:“唉!你们这些小辈之间的事情,我也懒得去管,不过大比之时却不许发生争端。
哦,对了,玄坤呐,我与闲云小友在大比之后也有一场赌斗,你若想与他交手,还需排在我的后面。”
此言一出,云台之上落针可闻,众人皆是不可置信地望向陈景云,那样子就像是在看一只洪荒怪兽。
第十六节 首站轮空
炽莲峰白玉广场之上,二百零六名守擂成功的元婴境修士昂首而立,只等演武秘境洞开,就要入内比拼。
步摇仙子站在两位师姐身旁,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云台上的纪烟岚,心中的不忿几乎要溢出胸腔。
“大家同为参加大比之人,因何只有你能高坐云台、俯视群修?就凭你的寻常姿容,又有何脸面陪在武尊左右?”
步摇仙子越想越气,不觉心魔渐生、杀机隐现,一身森寒的气机也在缓缓显露,怀中法剑竟也跟着轻颤起来。
逸莲峰五师姐青摇发现了小师妹的不对,连忙以神念喝斥,命步摇仙子千万不可在此时失了礼仪,而一旁的雾摇则是顺着小师妹的目光看了过去。
一看之下,雾摇不由暗自叫苦,因为云台上的纪烟岚此时也正笑吟吟地看着这边,想来是察觉到了什么,因此对步摇仙子生出了兴趣。
自从得知陈景云与天机子不日将有一战之后,云台上的一众大能此时尽皆神思不属,就连接下来的排名大比,也似乎变得不太重要了。
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没有人认为陈景云是一个利令智昏之辈,就连依旧暴怒的玄坤子也不这样认为。
况且以天机老人的身份和修为,若非认为陈景云可堪一战,又如何会应下这场赌斗?
花醉月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陈景云,她二人数年之前就曾有过一战,以花醉月的见识眼光,自能看出陈景云当时是留了手的,却绝想不到眼前这位只顾饮酒的闲云武尊竟然隐藏的如此之深!
与旁人的惊异不同,文琛却是满心的欢喜,想要问询详情,却被陈景云拿酒堵住了嘴,待到动用神念时,神念又被挡了回来。
见陈景云不肯与自己详说,文琛不由一阵气恼,不过在看到纪烟岚此刻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云台下的一众元婴境修士时,文琛又自一阵畅快,心道:
“有这一对伉俪在侧,今次我妙莲峰想不占尽风头都难!”
无论众大能心思何往,但是大比还是要继续进行下去的,阎覆水轻咳一声,对天机子恭声道:
“天机前辈,时辰已至,各宗参比修士也已聚齐,除了二十余位别宗修士之外,咱们五宗的晚辈倒是占了九成,如此,我等是否应该移步演武秘境了?”
见天机子微微颔首,阎覆水长身而起,对台下的众修言道:“此次大比,虽然名为五宗大比,实则却是我北荒修仙界的一场盛会。
修行路远、步履艰难,你等今日能够站在这里,修为实力自不必说,却也需要戒骄戒躁,时刻莫忘师门之恩,如此方能勇猛精进!”
言罢,在二百零六名元婴修士的应喏声中,阎覆水手诀一掐,一道偌大的虚空门户已然显现当空。
......
陈景云与纪烟岚方一入内,就各自深吸了一口灵气,却是此方天地五行皆全,丝丝缕缕的精纯灵气直往人的窍穴里面乱钻。
见此情形,陈观主不由心生羡慕之意,暗道:“若是天南修士能在此地修行,该会省去多少前期筑基所需的资源,就是几个亲传弟子在未到七转之前,也能从中受益!”
演武空间之中,五座方圆不下百丈的巨大仙擂坐落在群山之间,周遭山峰之上又有不少座位参差排列,显然是为了有资格进来观战的修士所准备的。
天机子等一众元神境大能依旧高坐云台,各人凌空俯视,下方的一切尽收眼中。
文琛见陈景云和纪烟岚并未登上云台,而是携手闲游,观赏起了演武空间中的景致,当下一个遁身来到二人身前,笑着对纪烟岚道:
“弟妹,一会儿比斗之时,众修士会自行挑选对手,而后捉对比试,战到最后,五方仙擂各会留下十个胜者,以你的实力,一会儿定能先拔个头筹!之后......”
对于文琛喋喋不休的本事,陈景云与纪烟岚早都习以为常,二人相视一眼,心中皆有一丝不忍。
他二人今次一为报仇杀人,一为立威北荒,就算纪烟岚能替文琛的妙莲峰夺得魁首之位,待到陈景云显露身份后,一切也终将是水月镜花,却不知文琛到时候会是何种心情。
“唉!总有些事不能尽如人意,不过文老哥放心,无论结果怎样,咱们的交情都在!”陈景云叹息一声,拍了拍文琛的肩膀,而后语带惆怅地说了这么一句。
文琛有些摸不着头脑,还以为陈景云是在担心纪烟岚无法取得好的名次,当即大笑道:
“没头没尾的说这些作甚?弟妹今次肯为妙莲峰出手,老哥我实在欢喜,就算最后名次不佳,却也总比让虚琴上去丢人现眼强吧!”
随在文琛身旁的虚琴见师父如此不留情面,只得苦笑一声,讪讪地去找许究诉苦去了,与人斗法,实在不是他的长项。
他们这里笑声不断,下方擂台上的比斗可是已经开始了,步摇仙子独自立在一座仙台之外,一身森寒的气机不断散出,一时间竟无一个修士敢把她选为对手。
负责主持此处仙擂的修士正是旖莲峰的峰主厉长卿,他前次虽然被陈景云压迫的周身骨骼寸断,但是到底还是得了一枚延寿宝丹。
破而后立之下,如今厉长卿也已经踏入了半步元神境,因此才有资格主持一座仙擂。
此时安排完了各组修士的登台顺序之后,见步摇仙子周围阴气森森的空无一人,厉长卿不由暗自称叹,相比于步摇仙子,他的弟子皇甫奇相差实在太多。
“步摇师侄,不知你是否已经有了选定的对手,若是没有,那么这一轮就许你个轮空如何?”
步摇仙子见厉长卿递过来一枚代表着轮空的令牌,周身气机不由一敛,笑道:
“多谢厉师叔抬爱,许是步摇修为低微,居然入不得各位师兄师姐的法眼,不过除我之外,似乎还有一位无人问津,却不知她是否也是首战轮空?”
厉长卿顺着步摇仙子的目光望去,正瞧见高天之上,纪烟岚在与陈景云和文琛指点说笑,当下不由打了一个激灵。
苦笑道:“那一位我可不敢去问,步摇若想与她一战,不妨亲自去说。”
步摇仙子见厉长卿说完话后便一溜烟儿的走了,眼中不由露出一抹不屑之意,把心一横就要出言邀战。
岂料就在此时,她的识海中却忽地传来了冷寒晴的声音。
“步摇,你若是在后面的比试中与纪烟岚遇上,那便战也无妨,不过你此时万不可主动邀战,否则你师祖定会不快。”
步摇仙子闻言面色一滞,思虑一阵,终究还是把邀战的话给咽了回去,不过心底的不忿却是越发的浓烈。
她却不知,立身高处的纪烟岚此时同样心情郁结。
纪烟岚早就等着步摇仙子主动出言邀战了,也只有如此才能不显刻意,岂料等了半天,却等来了步摇仙子收下了轮空的令牌。
第十七节 登台
灵器碰撞激起漫天明幌,妙法逞威终究兵来将挡。
五座仙擂禁光狂闪,内中相争的修士再不似初比时那般隐藏实力,皆是用出了浑身解数,既要斗法扬名,又要为宗门争利。
纪烟岚降下了身形,此时就立在一座擂台之外往里观瞧,看的倒是有滋有味,不远处的步摇仙子也已收敛了周身的气机,清冷冷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首战轮空者并非只有她们两个,天机阁的迟钰、紫极魔宗的杀千幻、遁世仙府的风解语,这三人同样无人邀战,此时也正饶有兴致地从旁观战。
迟钰生的清瘦斯文,虽只一袭麻衣着身,但却难掩其脱尘出世的气度,此人非但是天机阁元婴境修士中的最强者,更是大能迟问道的族侄,旁人不敢轻易与之交手也是正理。
而风解语同样身份不俗,她是遁世仙府当代宗主风栖白的嫡亲孙女,一身修为远超同阶不说,更兼是个会做人的,与各宗出类拔萃的精英人物都有不错的交情,是以首战也占了个便宜。
至于紫极魔宗的杀千幻,则纯粹是因为凶名在外,此人虽为正统的人族血脉,但却魔性极重,修的又是杀道,与敌交锋动辄就会狂性大发,今次初比抢擂时就有一名散修高手被他以战戟腰斩,最终只逃得了元婴。
此时见到步摇仙子身旁空无一人,风解语心意一动,就舍了身边的一众拥趸,遁身上前,笑着说道:
“早就知道步摇师妹的资质远胜常人,不想十年未见,师妹的修为居然精进如斯,实在令姐姐叹为观止!”
步摇仙子淡淡地看了风解语一眼,原本不想搭理,却又想到师尊的嘱咐,于是回了一句:
“风师姐谬赞了,些许进步当入不得高人的法眼,倒是姐姐神光内敛,想必是已经将《归元炼神宝录》修到了极高深处。”
风解语对步摇仙子的冷漠语气不以为意,浅笑了一声之后,拿眼扫了一眼纪烟岚的方向,忽地又以神念传音道:
“五宗大比每百年才有一次,若能夺得魁首,当能扬名北荒,不过今次有了这么一位强人,咱们怕是希望渺茫了。”
“哦?看来风师姐对纪前辈倒是颇为忌讳呀,不过擂台之上实力为尊,至于谁能拔得头筹么,我倒是十分看好风师姐呢!”
风解语见步摇仙子一句话说的滴水不漏,心中不由冷哼一声,复又传音道:
“咯咯!初比之时步摇师妹法剑未出,只凭一道剑意便使得天机阁的少游师兄俯首认输,单这一条,师姐我就自认不是你的对手。
倒是那位纪烟岚,她既然身负‘剑尊’之名,想必剑道修为定然不俗,师妹若是与其对上,也不知到底孰强孰弱。”
“纪前辈能够一人屠尽血河宗满门败类,修为自不必说,况且她今次乃是代表妙莲峰出战,便是拔了头筹那也是我莲隐宗的荣耀,风师姐就不必在这里挑拨了!”
步摇仙子这句话说得极不客气,言罢就把风解语晾在了当场。
风解语心头恨恨,却也无可奈何,她对纪烟岚确实十分忌惮,这才想着搬弄些手段,好能坐收渔翁之利,岂料却在步摇仙子这里碰了个钉子,心思一动,便又向杀千幻那边行去。
相似的对话发生在了杀千幻身上,结果相差不多。
“风狐狸!少把主意打在老子身上,擂台之上无论与谁相斗,老子都会倾尽全力,你也不例外!”
杀千幻的这一句咒骂,让风解语的小算盘彻底的落了空。
至于迟钰那里,风解语自动略过,若要比起心机深沉来,同辈修士之中当以迟钰为最。
对于这些小小的心机算计,纪烟岚即便是知道了,也只会一笑置之,她自从那日屠尽了邙山满门之后,不知为何,识海中竟然一夜之间便多出了许多的讯息,其中又多以争斗经验居多。
她把这件事情告诉了陈景云,陈景云听后不由一脸的感慨,估计这些讯息就是那位隐在纪烟岚神魂中的老祖宗给的馈赠,怕的是自己的后辈杀伐过甚中道折损。
纪烟岚对此自是欣然接受,人在无助之时都会祈求祖宗保佑,她的这位祖宗倒是既大方又爽利,竟然直接传法,这也该算是当世独一份了!
见猎心喜之下,陈景云自然要与纪烟岚切磋一番,当他把自己的修为压制到六转境界之后,居然被纪烟岚凭着圆融的剑招、纯熟的经验,给压制的只有招架之力!
其时闻着心惊、见者戚惶,这也是为什么妙莲峰上会传出纪烟岚杀心难抑、以至于拿武尊撒气的原因。
......
演武空间中并无日升月落,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第一场的比斗终于告一段落。
除了纪烟岚和步摇仙子、迟钰,再加上风解语、杀千幻这五人之外,余下的二百零二位元婴境修士终于决出了胜负。
不出所料,二十三名并非出自五大宗门的修士纷纷止步,接下来的斗法只会在剩下的五宗修士中展开。
之后的斗法可就由不得修士们自行选择对手,也再没有轮空一说,龚晁亲自下了云台,在众目睽睽之下抛出了一百零六枚玉牌,玉牌悬在半空,任由众人自行选择。
纪烟岚立在人群之中,当先捻下了一枚,玉牌入手之后光芒大放,内中显出了一个数字,众人定睛看时,却是一个大大的“肆”字跃入眼帘。
剩下的修士不敢怠慢,纷纷出手选定一枚玉牌,其中倒有不少人在心中祷告,希望自己千万不要也抓到那个倒了霉的第“肆”号。
有人运气好,自然就有人霉运当头,纪烟岚曾经关注过的那名出身遁世仙府的狐媚女修,此时正一脸惨然地捏着玉牌,咬了咬牙,终是遁身上了擂台。
纪烟岚一见对手是她,不由目露喜色,身形一动,便也跟了上去。
擂台之上灵光大作,却是操纵着禁制的厉长卿考虑到纪烟岚的修为战力,将法阵催动到了极致。
狐媚女修将一柄湛蓝色灵剑御在身前极力戒备,那灵剑纤细短小,倒好似一枚长针,正自散发着锋锐的宝光。
纪烟岚对她那手好似穿花织锦的使剑手段很感兴趣,是以也不御剑出鞘,只想等着对方出手时,她好细细观瞧。
狐媚女修见纪烟岚只是一直打量着自己,貌似没有当先出手的打算,不由苦笑一声,言道:
“纪前辈,修剑之人最忌怯战不前,是以明知没有胜算,苍琼也要拼力一搏,前辈请了!”
名为苍琼的狐媚女修话音刚落,身前的细剑便已化作一道光影,居然开始凌空编织起了一张剑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