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节 礼尚往来
涂山谦看着缓步行来的青衣道人,一颗心立时不可抑制地狂跳起来,隐在麻衣中的两只手也跟着微微颤抖。
他此时会有这般反应,并非因为心生惧意,而是因为陈景云的修为实在是比他预料的要高出太多。
凭着涂山谦数百年的眼界与见识,如何会不清楚天元遗迹出了这样一位人物所代表的意义?
昨日饮宴之时他也从柴二蛋的口中知晓了陈景云的真实年纪以及修行时间的长短。
原本以为这位山主即便再是惊才绝艳,修为恐怕最多与自己相当。
哪成想随着陈景云的脚步越来越近,涂山谦的灵台之中居然感受到了有如山岳一般的压迫感。
而这种压力,他生平只在苍生岛上那位隐世不出的老祖身上感受过。
心头大呼不可思议的同时,涂山谦连忙拉着孙子大步迎上,而后当先施礼道:“海外苍生岛罗浮山修士涂山谦携孙儿涂山宝宝拜见山主。”
陈景云对眼前的爷孙二人同样也是十分的好奇,在少年时偶然得之的修仙功法中,他就已经知晓了世间还有修真者的存在,如今终于得见。
含笑点了点头,示意二人不必多礼,而后陈景云便邀涂山氏爷孙一同沿着溪水漫步,其间一番叙话自是免不了的。
一问一答,涂山谦神情肃然、知无不言,陈景云从他的口中粗略地了解了一些海外修真界的现状,也对修真者们如今的境遇报以叹息。
天机气数、宿命轮回,万年前冠绝三族的人族修真者,如今只能苦守一座海外仙岛艰难地发展,想要恢复昔日的荣光怕是不能了。
涂山谦与涂山宝宝今次之所以能够穿越南方无尽海,还是仗着一座上古遗留的隐秘法阵,否则想要越过无尽海中水族设下的屏障怕是千难万难。
有感于涂山谦肯为故地人族奔走解厄,陈景云不由对修真者生出了莫大的好感,虽然不知道苍生岛上的其他人是否也是如此,但是涂山谦却绝对称得上是一位真正的大德之士。
陈景云在为人处世一途,向来讲究投桃报李,知晓涂山谦想让孙儿参悟传道石碑之后,便唤过柴斐,让他带着涂山宝宝去参悟传道碑。
涂山宝宝大喜过望,这些日子的担忧尽数散去,躬身施了一礼之后,就随着柴斐一溜烟的跑了。
涂山谦没有想到陈景云会答应的如此痛快,心下感慨道:
“当真是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须知山巅的那座石碑既然被冠以以“传道”之名,那便一定涉及到了宗门的核心奥妙,今日的这份人情,涂山氏一脉却需铭记。”
如此想着,涂山谦便极为郑重地自储物袋中取出一个袋子,而后双手捧给陈景云,接着感激地道:
“修行界中向来讲究法不可轻传,劣孙今日蒙山主赐下机缘,此为他的造化,不过规矩不可破,这一袋出自海底深处的五色沉沙还请山主千万收下。”
陈景云见他说的恳切,也不推辞,接过袋子之后打开来看,却见内中装着一些米粒般大小的五彩沙粒。
拈起一颗细看时,只见小小的一颗沙粒竟是由五行灵气结晶而成,非但光华夺目煞是好看,便是内中所蕴灵力也要比高阶灵石精纯、磅礴许多。
不过若只是如此,想必还不值得涂山谦如此郑重地送出,于是陈景云再以神念探查其中。
果然,神念方一探入沙粒,陈景云就发现了其中的妙处,佛家所说的“一沙一世界”,在这颗五色沉沙之中居然得到了最好的体现。
沙粒之中的五行之力既相互牵引又相互排斥,许是在海水的压迫以及岁月的洗礼之下,沙中的相生相克之力已经平衡到了极致,便是以陈景云的天心道念都找不出一丝的瑕疵!
了解了五色沉沙的特性之后,陈景云将手中的沙粒放入袋中,而后问道:
“此物我在修仙界的典籍中并未见过,想必乃是无尽海中特有的宝物,观其妙处,当在于五行平衡,却不知贵岛修士如何利用此物?”
“山主果然明察秋毫,此物还有一个‘五行之精’的别名,以之入丹可以提升丹药的品级,以之入器便能增加法宝的威能。
可惜我苍生岛的炼器宝录有所缺失,已经没有人能在将五色沉沙融合为一时还能保证其中的五行平衡,否则将这些沙粒炼化为一,便可成就一方五行俱全的偌大空间!”
陈景云闻言神色一动,心中已经有了打算,苍生岛修士无法完成的炼化,到他这里却未必是件难事。
想到自己将来或许会拥有一方可以随身携带的五行空间,陈景云不由心下欢喜,再看涂山谦时也越发觉得顺眼,于是念头微动,便将那部《癸水真解》自储物袋中摄了出来作为回礼。
修真者所修的功法虽然早就自成体系,但是它山之石可以攻玉的道理涂山谦又怎会不懂?况且眼前这位山主所赐又岂会寻常?
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涂山谦小心地打开密卷,企料方才扫了几眼,便不由自主地大喝一声:“好高明的御水妙法!山主当真予我?”
见涂山谦叫出了“御水妙法”这四个字,陈景云含笑点头,只在这四个字中他便看出了修仙者与修真者的不同。
同样的一卷《癸水真解》,文琛与百里尘舒从中看到的是精炼水灵力的淬炼法门,而涂山谦却在其中看到了控御之法,两者眼光不同,倒也说不上孰优孰劣。
“得此御水妙法,我涂山氏将再不虞水族侵袭,涂山谦斗胆,请山主允我将之传与族人!”
看着眼前这位满脸恳求之色的麻衣老者,陈景云眼中含笑,不过嘴上却道:
“涂山道友,你也说法不可轻传,是以若没有另外一袋五色沉沙,本尊定是不允的。”
涂山谦闻言大喜过望,忙不迭地又在储物袋中取出一个稍小的袋子献给陈景云,并且保证日后一定会送来更多。
溪流婉转,于半山处汇聚成了一汪清池,陈景云与涂山谦止步于此,闲坐池边畅饮美酒。
因为发现陈景云的修为境界已经到了自己只能仰视的地步,涂山谦震惊过后,此时难免有些失落,是以言语间便透露出了想与聂婉娘切磋一场的意思。
陈景云方才以天心道意在涂山谦身上扫过时,见他竟与自己一样,也不曾修出元婴,在其识海之中,只盘踞着一团浑圆无垢的玄奇气团。
再看其肉身修为,更是别有玄机,居然在皮肉筋骨之下隐着暗金、赤红两道轮廓。
联想到修仙界的诸多典籍之中,都有对修真者四大假合之身的记载,陈景云怎还不知眼前之人已是修出了两个假身的修真高手?
此时见涂山谦表露出想要与弟子切磋的意思,陈景云自然是同意的,他也想看看修真者的战力到底如何。
不过聂婉娘此时破境在即,实在不易与人争斗,便说过些时日再为两人安排切磋。
第一百二十节 欲为天南寻助臂
溪池边上,陈景云与涂山谦继续交谈,其中多说一些修行上的不同见解。
涂山谦大感受益匪浅之余,也对闲云观的修行理念称叹不已,认为两家的功法颇有异曲同工之处。
又聊了一会儿,陈景云见涂山谦不时拿眼扫向山巅,心知他是在担心孙儿,于是笑着摆手让其自去。
涂山谦离去不久,聂凤鸣就闪身来在了陈景云身旁,抽抽鼻子,似乎对师父手中的果子酒大为意动,于是便笑嘻嘻地在一旁搓手。
看着眼前这个生的俊美异常、个头也与自己相差仿佛的二弟子,陈景云心下感慨的同时,口中笑骂道:
“听婉娘说你近来威严日盛,观中小辈全都怕你,怎地在我面前就变成了这副狈懒模样?”
嘿嘿笑着接住师父丢过了来的酒葫芦,大灌一口之后,聂凤鸣才语带埋怨地道:
“您与大姐常年不在观中,弟子若不板起脸来,如何能够管好这么一大家子?此时在您面前哪里还敢再装?”
“臭小子!心中怨念不小啊!为师这里正好精研出了一套兵刃搏杀的攻伐之术,不若今日就拿你练手如何?”
聂凤鸣闻言右眼皮一阵狂跳,暗道:“师父的手段岂是好挨的?以大姐的实力,在提及她在乙阙门挨揍的经历时都一脸的惧色,自己若是挨上一顿怕是会极为凄惨!”
于是急忙低头认错,口中连说不敢,而后立在陈景云身旁言说自己心有不解,请师父解惑。
其用意自然是要转移话题,让陈景云忘了对他的这顿揍。
对于弟子的小伎俩,陈景云只做不知,示意聂凤鸣坐在自己边上,让他有什么疑问尽可道来。
“师父,弟子方才听见了您与涂山前辈的对话,见您非但允了涂山宝宝参悟咱家的传道碑,还将一卷秘法送了出去,如此是否......”
虽然聂凤鸣没有把话说完,但是陈景云怎么会不知道弟子的想法,于是轻叹一声道:
“为师之所以对那涂山谦爷孙青眼有加,一是为了酬其肯为故地人族万里奔波的劳苦,再则便是要为咱们天南寻得一个盟友。”
见聂凤鸣目露疑惑,陈景云复又解说道:“在北荒的这几年中,为师非但见识了修仙界的强盛,更是深知五大宗门的底蕴深厚。
至于妖、魔二族,既然能在万年之中一直与人族分庭抗礼,三家的实力恐怕已经达到了微妙的平衡。
然天地有灵、自生感应,我闲云观一脉恰在此时秉着天南的万载气运横空出世,又岂会无因?
为师当日踏入八转之时曾经拼着神魂不渡,才窥得的了一丝天机,之后在莲隐宗内炼心之时再次沟通天意,这才得出了一个大致时间,恐怕不出百年,天南之地就会再遭一次万年前的劫数。
而放眼八荒四海,咱家到时能够将之引为助臂的势力怕也只有海外苍生岛了,至于苍山福地么,能否养熟还在两说。”
听了师父的解说,聂凤鸣眼中的暴戾之意已然不可抑制,隐在袍袖中的另一只手也攥的骨节直响。
他也曾经入到上京城地下的那处灵山秘境中寻幽探奇,对于上古天南的繁盛有着直观的认识。
如今听闻刚刚恢复了些许元气的家园百年之内又会遭劫,不由怒意勃发,在喉咙里挤出了一句:“师父放心!为了咱家,也为了天南,弟子到时定然不惜生死!”
聂凤鸣一句话说的是斩钉截铁,显见决心已下,说完之后就要起身离去,想来是要返回后山继续修行,岂料还未等他起身,脖颈处就挨了重重的一巴掌!
这一巴掌直接就把聂凤鸣扇到了身前的池子里,还没等他从池子里面爬出来,耳中已经传来了一阵咒骂:
“小兔崽子!闲云观里的人命精贵的很!为师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不是让你轻言生死的!要死也轮不到你!”
聂凤鸣闻言暗道大事不好!心说:“完蛋了!师父将自己几人的性命看的比什么都重,自己方才一时义愤,却是把这个忌讳给忘了!”
当下不敢顶嘴,一门心思的想要逃跑,只可惜,凭着他的修为又如何能够躲过陈观主的魔掌?
这一顿胖揍挨的可真是惨烈无比,聂凤鸣引以为傲的肉身修为在自家师父面前实在是不够看,强忍着才没有惨嚎出声,之后狼狈地遁回后山,想必三两日是无法出来见人了。
伏牛上都是高手,溪池处的情形自然逃不过众人的耳目,聂婉娘以手遮眼不忍直视,程石一溜烟地跑回了地火池,柴斐咬了咬牙,决定自己还是先闭关个十天半月再说。
彭仇夫妇小心地关上房门,勒令彭逍、彭遥和孟不同不许出去,三个小的未至四转,尚未修出心念,因此对前山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否则说不定就会拍手叫好。
纪烟岚见陈景云教训完弟子之后犹自坐在池边饮酒,便闪身来到了他的身边,听到观主大人饮酒的同时还在“孽徒”、“孽徒”地骂个不停,不由“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几个逆徒,从来不让人省心,倒是让你看笑话了,怎么样,昨日的酒宴可还尽兴?”挥手在溪池边上重新布置案几,陈景云一边让纪烟岚落座,一边出言询问。
纪烟岚含笑点头,之后拿出几样灵果,让他压压火气,而就在两人看着溪流山景闲话之时,忽地一道婀娜的身影闪到了案几旁边。
陈景云见是白芷来了,便让她一同落座,又指着案几上的灵果佳酿让她品尝。
原来,白氏姐妹天生的五感强横,虽然修不出聂婉娘等人的心念亦或陈景云的神念,但有一条,那就是感知之内的一草一木尽皆可以充作眼睛。
是以前山发生的惨事早被姐妹四人看在眼里,白姝、百盈尚未见过陈景云,只从二姐白池那里听说过观主大人是如何的可怕。
想必是陈景云当年那冷冷的一瞥,在白池的心底留下了阴影。
安慰了鹌鹑一般瑟瑟发抖的三个妹妹几句,白芷再次哀叹,想到地脉之下还有三个未出世的,于是急匆匆的来找陈景云。
岂料白芷方一落座,痴肥的石鹤长老便也施展身法来到近前,不用问,定是来讨要丹药的。
第一百二十一节 袒露心扉
白芷在陈景云的面前向来随意,见到好东西上手去抢时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这不么,才在观主大人手中抢走了一葫芦果子酒,又盯上了他打算交给石鹤的几瓶子灵丹。
石鹤素来知道白芷的霸道,连忙将几个丹瓶收入储物袋中,而后告了声罪,便兴冲冲地回了药庐,想必这几日是不会再出门了。
对于白芷扯着自己的衣袖撒娇耍赖的行为,陈观主只觉一阵头痛,季灵的这个本事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被她给学了去。
想告诉她只要是正当的请求尽可以好好的说,不必非要如此,不过听说白芷近来极爱面皮,因此陈景云觉得还是不说为妙。
被摇晃着听完了白芷的诉求,陈景云不由哈哈大笑,白芷姐妹一门心思地帮着观中培植灵株,掌管灵药园子也是尽心尽力,是以这点要求实在不算过分。
于是当即痛快地答应白芷,说自己会寻个时间亲自出手,让她的另外三个妹妹提前出世,这才将其打发走了。
纪烟岚在一旁将这些看在眼里,心中不由生出古怪之意,若非已经从聂婉娘口中知晓了白芷姐妹是在地脉之下孕育而生,她定会以为陈景云与白芷乃是一对父女。
待听陈景云解释说,白芷乃是秉着自己赐下的乙木生气才得以提前出世时,纪烟岚这才恍然大悟,暗道:
“怪不得方才那丫头与师弟如此亲近,恐怕是下意识里已经把他当成了父亲。”
......
对于天南武人的修行近况,陈景云还是满意的,闲云观所辖势力自不必说,姬桓那里也在极力培养军中好手。
而原本散在江湖各处的宗师境高手也已归服外门,既然一切都在按部就班,那便继续发展下去便是。
相信随着能够飞天遁地的大宗师境高手的不断涌现,天南必会出现新一波的修行狂潮。
闲云观对此早有准备,大把的灵石、神兵、修行功法就明晃晃地摆在众人眼前,试问谁不想在一片坦途之上行走?
况且闲云观的好处是那么好拿的嘛?收心只是迟早的事情。
其实若非时间紧迫,陈景云并不打算费力培养那些早已成名的武林中人,各家各派的精英子弟以及百姓中天资出众的少年人,才是天南武道昌盛的关键。
彭仇夫妇看似是在闲游天下,其实却是在寒门百姓当中传播粗浅功法、发掘武道种子。
此时山下竹林中的那三十六个少年,除了十二个是在各大门派中选拔的精英弟子之外,其余二十四人全是出自寒门。
闲云观的名头也因此传入了寻常百姓耳中,在这件事情上,彭仇夫妇功不可没,观主大人心中有数。
……
今次回归,少说也要在天南待上一年半载,是以陈景云没有将袁华和季灵召回,而是打算亲自到两个弟子那里去看一看。
对于隐在上京城地底的那座灵山,陈景云也难免生出探究之意,更何况自家小五今次在圈养妖兽凶顽一事上出了大力,实在应该好好的表扬一番。
于是第二天一早,陈景云在交代了彭仇和聂婉娘几句之后,便与纪烟岚架着轻云飘然南下。
聂婉娘本来也要跟随,怎奈后山之巅还有两位客人,她却是需要在家坐镇。
灵聪兽对纪烟岚十分的亲近,往日在乙阙门时,就属纪烟岚私下里给它的好处最多,这一点可是连正牌主子陈景云都比不上的。
是以今次能够随着二人一同出行,胖东西表现的兴奋异常,摇头晃脑地往来撒欢,在层云之上追鹰逐鹤,憨憨的样子直逗的纪烟岚不时浅笑出声。
天南之地虽然并不富饶,但是人口之众怕是要冠绝当世,纪烟岚看着下方密密麻麻的城镇村落,再看看熙熙攘攘的人群,口中直呼不可思议,想不明白为何如此贫瘠的土地却能够养育这么多的百姓。
对于纪烟岚的疑惑,陈景云解释之时神情难免黯然,言说天南百姓便好似杂草,只需一点泥土雨露就能挣扎求活,这是自上古之时就已经刻在骨子里的东西,绝非生在北荒的人族可比。
纪烟岚听了他的这番解说之后,也跟着轻叹了一声,心中则不免泛起担忧之意,暗道:
“也不知道师弟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似他这般扛着山岳般的重担,却还要洒然于行,极力将一切愁苦全都压在心底,如此长久下去怕是不妥。”
因为各有心事,是以二人尽皆沉默,好在灵聪兽叼着几根五色尾羽从斜刺里扑出来献宝,这才让两人回过神来,也不知是那只倒霉的禽鸟遭了它的毒手。
纪烟岚笑着接过长羽,扬手将一颗灵丹丢出老远,任由灵聪兽追击玩耍,而后迟疑片刻,才鼓足勇气对陈景云道:
“师弟,我也曾经心有苦楚却又无人言说,个中滋味实难描述,你若是不将我当成外人,今后我便听你倾诉如何……”
纪烟岚说着说着,声音却忽然小了许多,一抹飞红已然挂上脸颊。
陈景云闻言心底不觉泛起一股暖意,盯了纪烟岚略显局促的清瘦脸庞一阵,而后轻声道:
“好,既然师姐愿意,那我今后便将心事全都说与你听,只是你到时可莫要嫌烦。”
“与你相识至今,我何时嫌你烦过?”纪烟岚听了陈景云的回答,立时心花怒放,嗔怪一句,脸上再没了方才的局促与不安。
相知之人不必多说,点明了各自的心意之后,便觉天地都明媚了许多,脚下的那座山峰怎么看怎么顺眼,灵聪兽憨憨的样子实在讨喜……
大半天的光景,陈景云携着纪烟岚好好的游览了一番沿途的山河景观,一边为纪烟岚讲述天南的风土人情,一边将自己的打算尽数告知。
纪烟岚虽然心中早有猜测,却依然被这个庞大的计划惊的不轻,不过待看到陈景云犹如星河一般深邃的眼眸后,心底种种的担忧忽地消失不见,心道:
“既然他要带着天南之地成为一方傲立于三族之外的乐土,那么自己拼尽全力帮衬便是,哪儿还管得了别的?”
……
轻云渺、千山度,待到坐忘峰遥遥在望时,已是华灯初放。
灵聪兽许久没来上京城,一见皇宫之中灯火通明,于是一溜烟儿的跑的不见踪影,想来是去打姬桓的秋风去了。
陈景云笑骂几句,也就不去管它,以神念扫过山上山下,却没有发现袁华的影子,心知四弟子此时恐怕又到地底灵山之中寻宝去了,于是便叫纪烟岚随他一同去见识一番地底的奇景。
第一百二十二节 入宝山岂能空手而回?
纪烟岚在百多年的修行当中,她也曾经探寻过几处古修遗迹,对于猎幽访奇之事向来极感兴趣,况且她对陈景云的提议又何曾拒绝过?自是欣然允诺。
方才在的陈景云口中,她已经知晓了地底的那处灵山便是天南修行界现今的资源命脉,若是放在以前,纪烟岚或许还会心存顾忌,此地乃是闲云观日后发展的核心所在,而她毕竟出身北荒。
不过自从二人坦露心扉之后,纪烟岚便再无这般顾虑,心道:“既然他有大宏愿,那么闷声壮大天南也好、未来举世皆敌也罢,自己只需陪着走下去就是,即便身死道消又有何惧?”
陈景云不知纪烟岚心中所想,心情愉悦地运起天心妙法,释出一道五色光罩将自己和纪烟岚笼在其中,而后便无声无息地遁入了地底。
以他此时的修为,运起天心诀后自然又有不同,坚石趋让、暗河分波、炎火炽浪退避三舍,不片刻,便已来在了地脉之下的那处灵山空间之外。
二人驻足内望,见其中空间广大、灵气萦绕,一座翠色灵山兀自悬于正中,道道宝光绽出,非但抗住了外界岩土的挤压,也使其中的植株生机不绝。
纪烟岚见此情形不由惊呼出声,虽然有过几次探寻遗迹的经历,但是那些遗迹与这处空间相比,实在是不值一提!
“师姐不必太过讶异,万年前的天南乃是世间最好的修行宝地,我曾在半块墨玉令牌所携的讯息中知晓了一些秘闻,这座全由辰翠石铸成的灵山,不过是当年侥幸存下的诸多神峰之一罢了。”
听了陈景云的解说,纪烟岚心生向往的同时,又自欢喜不已,神峰万年不朽,内中资源合该为天南后人所用,闲云观得此灵山,实是再好不过!
当下语带惊喜道:“听师弟话中的意思,莫非类似这样的宝山,并不只此一处?”
陈景云见问,含笑点头,回道:“理应如此,外门有一执事精通地底寻宝之道,观中安排他组建的彻地营此时也该初具规模,相信日后定会再有发现。”
听到陈景云有此安排,纪烟岚不由心中不解,复又出言问道:“以师弟的修为境界,想要寻遍整个天南地下也不过是多费些功夫罢了,何不让门下人手把心思都用在修行之上?”
“哈哈!师姐此言差矣,闲云观中从来不养闲人,连小灵儿都需枯守十万大山为家中出力,旁人又何能例外?
天南修士今后再想得到好处,却需拿实打实的功劳来换才行,也只有如此,才能让人分外珍惜所得。”
观主大人把理由说的冠冕堂皇,任谁听了都要大呼有理,他当然不会承认自己因为当惯了甩手掌柜,早已不耐烦这些琐事。
虽然在心里同意陈景云的说法,但是纪烟岚总觉得他在方才说话时眼中透着古怪,狐疑了一阵,便又被空间中的景致勾去了心神。
陈观主想要进入空间,自然无需似袁华那般,需要把四首龙蜥的血液涂遍全身。
心意动时,天心道意不住流转,不片刻,周身已然散出了与翠色光幕同样的气息,再将纪烟岚以气息裹住,二人就这么从容地入到了空间之中。
......
袁华此时正盘膝于地,盯着眼前那道透着沧桑、古拙之气的大门愁眉不展,口中则在嘀咕着什么“麻烦了,看样子就算是把家中好手全都叫来,怕也无济于事”之类的话,想来是遇到了难题。
今次入到灵山空间之后,袁华在抓挠了不少好东西的同时,又忍不住心下惋惜。
好东西遍地都是,随便抓一块石头都是上佳的炼器材料,灵石、法宝更不必说,只可惜那些丹药、典籍在万载光阴的冲刷下,已经废去了大半。
而这却叫随了自家师父的性子,同样极为小家子气的袁小四难免一阵一阵的嗟叹。
待到凭着混元宝珠之力破去了另外一道防御法阵之后,袁华终于踏足了灵山的山腹深处。
企料只是地匆匆扫了一眼,满地的灵石、灵宝就再不能勾起袁华的兴致,因为早有一道非金非玉的古朴大门将他的全部心神都吸引了过去。
以五行灵法试探过了,那道大门上并无防御法阵,也用蛮力推拒了几回,可惜即便是将闲云观弟子一向引以为傲的武道之体催动到了极致,那道大门也不曾挪动分毫。
看着镶嵌在门上的那些暗合周天之数的闪烁星石,袁华大感头疼。
他方才选中了其中一颗,而后费劲吃奶的力气也才将其移动了半寸,待他力竭之时,那颗星石又在周天星力的牵引下径自回到原处。
袁华当年在乙阙门之时,也曾饱览修仙界典籍,对于星斗推演之术也有涉猎。
仔细观瞧之下,见大门上的星石除了太阴、太阳两处居中不动之外,其余三垣、五曜、二十八宿一应星斗尽皆杂乱分布,想要同时将之挪动,无异于痴人说梦。
琢磨良久,袁华终究无计可施,心中不由对前辈修士的手段称叹不已。
门上看似不设法阵,但是其上镶嵌的每一颗星石全都能够透过顶上的千丈岩土接引天星之力,众星合力之下,恐怕寻常大能见之也只能束手无策。
“若是师父在此,凭他老人家的高深修为,定然能够推动星石打开大门。”
袁华口中喃喃自语,心中并不如何沮丧,师父在他心里向来无所不能,区区大门而已,打开也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如此想着,袁华兀自收拾心情,拂去衣摆处的尘埃,就要返身去收拢满地的灵石宝器,今次能有这样的收获已经非常不错,也就不想其它。
“臭小子,遇到难处才想起为师,平日里怎地不见你多加孝敬?”
就在袁华刚要打开自己的储物袋时,耳中却忽地传来了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袁华闻声一愣,抠了抠耳朵以为自己生出了错觉,再揉了揉眼睛,见自己的来处果然行来两道人影,定睛看时,立时大喜过望,暗道:“今日当真是心想事成,自家师父来的正是时候!”
许久未见自己的四弟子,陈景云如何能不惦念?见他这些年在为观中往来出力的同时,一身修为也不曾落下分毫,立时大感欣慰。
又见弟子此时还如小时候那般笑嘻嘻地看着自己,眼中全是亲近之意,当师父的不由更是喜欢,摸了摸袁华的脑袋,让他与纪烟岚见礼。
看着满地的高阶灵石与上古灵宝,纪烟岚即便再是剑心通明,也不禁一阵目眩神驰,直到袁华上前见礼,这才免力压下了浮躁的心跳,不过说话时又觉喉咙一阵干涩。
“师姐,你且与小四在此收拢一应资源,待我去参研一下那道大门的古怪,即入宝山,又岂能空手而回?”
陈景云此时的心神也被那道大门吸引,嘱咐了一句之后,人已经径直走了过去。
袁华闻言眼中全是雀跃之意,恨不得马上就能见识一下门中的宝贝,而纪烟岚看着散乱了一地的好东西,心中不由腹诽。
暗道:“得了这么多高阶灵石、上佳的宝物,怎也不能算是空手而归了吧?看来自己的眼界还需再开阔些才行!”
第一百二十三节 气运隆昌
盯着面前的这道丈许高的门户看了许久,其上暗合周天之数的星石在陈景云精纯道意的扫量之下,恍若化成了一颗颗璀璨的星辰,正各自循着玄奥的轨迹运转不休。
虽然对于天星数术并不如何精通,但是陈景云的修为境界毕竟已入当世绝颠,也曾以神魂畅游星河,是以在琢磨了一阵之后,便对星光感应之法粗通了个大概。
不过闲云观一脉讲究的乃是以武入道,弟子们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对于自身的武道之体十分的自信,是以袁华在初见这道门户时,首先想的便是能否依靠一身远超同阶的力量将其推开。
而在这一点上,便是观主大人也不能免俗,又自思量了一会儿,只见陈景云一掌抵在了门户之上,劲力吞吐时,便听“轰隆隆”的一阵闷响,这道镶满了星石的大门已然开始震颤起来!
纪烟岚与袁华已经顾不得再去收拢地上的资源灵宝了,匆忙御身而起,而后皆是一脸惊诧地看向陈景云,纪烟岚更是忍不住腹诽了几句。
此时再看两人方才立足之处,原本坚逾精金的地面居然在陈景云的发力之下开始抖动了起来,就连石壁以及穹顶也有碎石落下,灵石宝器更是早已滚的到处都是。
“师父!莫要毁了宝山呐!”
听到了袁华的这声惊呼,陈景云方自收回了手上的力道,心道:“这两扇大门固然坚固异常,不过自己若是用出全力也未必不能将之击破。
只是如此一来,怕就无法做到收发自如,一旦伤及内中的宝物、亦或使得灵山坍台可就得不偿失了。”
患得患失之下,陈景云只得放弃了以力破门的打算,决定依着袁华方才的思路,多在那些星石上花些心思。
袁华见师父终于收手,这才长舒了一口气,与纪烟岚对视一眼,两人又开始忙碌起来,不过手上的动作却比刚刚快上了许多,想来是怕再生变故。
陈景云此时的全副心神皆已投入到了门户之上,不知不觉间便又进入了忘我的境界,上丹田泥丸宫深处的那点灵光不停跳动,道道神念宛若丝绦一般化形而出。
探查片刻,陈景云心下了然,周天星斗自有其位,而镶在大门上的颗颗星石又都对应天星,因此倒是不虞没有脉络可寻,不过正因为参破了门上的玄机,也才知道其中的难处。
原来,若是有人欲开此门,就需以绝强的神念同时感应周天之数的星辰脉络,再以**力推动星石归位,二者缺一不可。
略微试了一下,陈景云不由目露凝重之色,暗道:“好一道周天星锁、堂正之门!当今世上能够打开这道门户的人物,即便放眼整个人、妖、魔三族,怕也找不出几个!”
如此想着,陈景云的心中又自泛起一抹兴奋之意,他此时已然身具八转修为,且还修出了天心道意,若是这样仍然不能破门而入,那可真是没了天理!
山腹之中此时早已没了纪烟岚与袁华的身影,不是二人不想逗留,实在是陈景云周身气机鼓荡之时,已然无暇再去收敛散出的威压,纪烟岚见事不妙,一把拎起袁华的衣领,而后身化剑光,狼狈地退了出去。
山腹之中光暗交叠、灵气呼啸往复没有头绪。
陈景云青衫猎猎,眼中精芒爆闪,道意牵引星光脉络、体内三个丹田极力运转,而后遥遥一掌推出,气机锁住整个门户,口中则爆喝一声:“天星轮转、日月无常!诸星还不归位!”
律令之声方落,便见散在大门上的颗颗星石宛若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暗中推动一般,各自循着特有的轨迹移动起来,如此足足过了盏茶的功夫,才复又静止不动。
星光耀目灼人眼球,刹那璀璨之后复又归于暗淡,而在星光泯灭之前,却有一道全由光影组成的阵图沿着陈景云的神念,瞬息没入了他的识海。
而后两扇大门无声无息地打开,内中昏黄一片,竟无一丝宝光映出。
陈景云此时无暇登堂入室,而是喘着粗气盘膝于地,往日里不屑一顾的极品丹药就如不要钱似的整瓶服下,哪里还管什么丹毒不丹毒的,先把一口气回过来再说。
纪烟岚和袁华躲出了三四千丈,此时发现山腹中没了动静,连忙闪身而入。
哪知方一入内,便看到了面色苍白的陈景云正在盘坐调息,身前的地面上居然扔了四个空丹瓶。
没有闲心再去理会大门内会有什么样的宝贝,二人慌忙来到陈景云身前,想要探查他是否已经受伤。
怎奈无论是袁华的心念还是纪烟岚的神念,皆入不了陈景云自成混元的肉身之中。
好在陈景云炼化了数十颗灵丹之后,呼吸已经平和下来,苍白的脸颊上也恢复了一些血色,纪烟岚和袁华这才稍稍安心,于是各执灵宝守在一旁护持。
如此过了足有一炷香的时间,陈景云才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混着丹毒的浊气,睁开眼时,原本就如星河一般深邃的眸子里,居然有一些星辰显得分外明亮!
周天三百六、星辉耀八方!
若是有人能在此时冲破陈景云的识海,当可发现隐在他泥丸宫深处的那点灵光已然被暗合周天之数的明暗光点围在了正中。
看着纪烟岚略微泛红的眼睛,陈景云笑着示意自己已无大碍,又见袁华正拿贼眼在自己和纪烟岚身上不停地扫量,于是抬手就是一巴掌,直把袁华拍的有些发蒙。
“真是好大的手笔!只从这道门户,便能窥见上古宗门的兴盛!
今次也算是机缘巧合,居然让我领悟了上古周天星斗大阵的奥妙玄机,是以怎样都已算是不虚此行了!”陈景云兀自感叹道。
听了陈景云的感慨之言,袁华自是振奋不已,“周天星斗大阵”的名头修仙界中谁人不知?那可是中州天机阁的震宗之秘!
而纪烟岚则是咋舌不已,心道:“以往只是听闻气运之说,今日方知是真,不想师弟的一身气运居然隆昌至此!”
见师父已无大碍,袁华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勉力压下心中的八卦火焰,急匆匆的闪身到了那道门户边上,而后小心地向里张望。
陈景云此时也与纪烟岚一同走到近前,见到弟子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陈景云不由心下莞尔,笑道:“既然门户设的堂堂正正,内中自然再无别的法阵,且随为师一同入内寻宝!”
袁华听了陈景云的断语,立时欢喜无限,当下一个纵跃便已入到门中,陈景云笑骂了弟子一句,便也与纪烟岚举步入内。
三人此时心中皆有好奇,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宝库,才值得一个上古宗门如此的大费周章!
第一百二十四节 剑名画影龙雀
门户之中昏黄幽深,并无特异之处,经过了一段并不冗长的甬道之后,一座朴实无华的石台终于映入了三人的眼帘。
石台并不起眼,却兀自占据了偌大的空间,其上摆着一轮、一剑、一令旗,除此再无它物。
左右扫量了几眼,袁华的脸上立时露出失望的神情,对于上古灵宝,闲云观的一众亲传弟子并不如何渴求,都认为只有适合自己的宝贝才是好宝贝。
辟如几人最为倚仗的混元宝珠,此宝在袁华几人手中便能够发挥出十二分的威能,其原因就在于混元宝珠与闲云秘法实乃天作之合。
看着石台上那件没有半点宝光流转的满月状轮盘,陈景云不由皱起了眉头,他方才前脚刚一跨入门户,后脚便有一道古怪的呼唤之意自石台上传来。
此时走到近前,那道出自轮盘中的呼唤之意竟似变得更为急迫,再看身旁一直默不作声的纪烟岚时,发觉她的目光早已被那柄天青色古剑吸引了过去。
机缘就在眼前,陈景云的心中却是百味杂陈,自从知晓了闲云观乃是秉着天南之地的万载气运而生,而他自己的一身成就也逃不过诸般巧合之后,陈景云就对所谓的天意安排有了别样的情绪。
非是心生抵触,而是本心使然。
苦笑一声,陈景云又自释然,心道:“若非得了梦中的那卷《黄庭经》,自己此时要么是在天南江湖随波逐流、要么便是隐居山中离尘出世,想要给师父报仇?痴人说梦罢了。”
一旁的袁华见到师父默不作声,似乎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而纪师伯则是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柄灵剑且呼吸已然渐渐急促时,于是立马后退了几步。
虽然对那三件宝器十分好奇,但是师父不动,袁华才不会上前呢,谁知道能被一个上古宗门存于核心宝库之中的宝贝会有什么古怪?
宝器就在眼前,自然没有不要的道理,陈景云运转道意轻咳一声,使得纪烟岚激灵一下回过了神,而后示意两人退到一旁,他自己则催发神念,欲要取宝。
没有异变,也没有任何阻隔,好似农人拿起杵在篱笆边上的锄头一般,陈景云刚有收取之意,石台上那件大如案几的月轮便猛地光华大盛,嗡鸣一声之后,就闪到了陈景云的身旁,并且围着他的周身开始旋转了起来。
自怜自艾、欢喜雀跃!
一旁的纪烟岚与袁华目瞪口呆地盯着这件犹在上下翻飞的宝器,而陈景云也是吃惊不小,三人竟然都在冷月轮盘之上感受到了“情绪”二字!
修行界中对宝器的划分历来大同小异,法器之上是为灵宝,灵宝之上又有玄宝,玄宝若能再进一步,便是类似文琛手中的乾山鼎一般的存在,可以称之为气运至宝。
而居陈景云所知,气运至宝便已经是当世三族中最顶阶的存在,从来没有听说过会有哪件宝器能够通灵至此的!
看着温顺地悬在自己面前的冷月轮盘,陈景云说不喜欢那是假的,不过此时并非将之炼为己用、烙下道意的好时机,是以只将一缕神念缠绕其上,体味着月轮上散出的亲近之意。
再看纪烟岚时,见她在震惊之后又把目光投向了那柄天青色古剑,陈景云怎还不知她也与自己一般生出了感应,于是言道:“师姐,你既然与那柄灵剑有缘,不妨上前收取。”
纪烟岚闻言不再迟疑,手中指诀掐动,却是运起了剑修收摄灵剑的特殊法门,而后将指一点,一道精纯的剑意便自她的指尖射出,霎时缠向了石台上的古剑。
“锵!”的一声异变突起,那柄天青色古剑并没有如冷月轮盘那般立时归服,而是腾空而起悬在了石台之上,剑身释出道道青色华光,竟与纪烟岚的剑意纠缠在了一起。
对于突然出现的变故,纪烟岚似乎早有预料,示意陈景云不要插手,她自己则盘膝于地,自眉心处再射出一道磅礴的剑意,瞬间没入了青色华光之中。
“有趣、实在有趣,不想这柄古剑居然玄奇如斯,归服之前还要考量主人一番。”
陈景云口中啧啧称奇,见袁华也在一旁称叹不已,便道:“知著,你对石台上的那面旗子可曾生出感应?”
袁华闻言摇了摇头,不过眼中却有跃跃欲试之意,冷月轮盘与天青古剑的神异已经被他看在眼里,而那面旗子与这两样一同摆在石台之上,相信不会差到哪儿去。
“臭小子,师父在此你还有什么可顾及的?既然看上了旗子,上前取来便是,没有感应又有何妨?”
听了师父的话后,袁华不由讪笑了几声,这两年时常独自探寻宝山,他早已经把小心谨慎刻在了骨子里,此时转过弯儿来,忙以心念去沟通那面旗子。
企料袁华已经不弱的心念,在触碰到旗子的一刹那,居然如同泥牛入海,没有惊起半点波澜,又试探了几下之后,袁华已然恼怒,心道:“这宝器竟也是个看人下菜碟的,莫不是瞧不上自己的修为?”
如此想着,袁华便不再迟疑,闪身来到石台近前,伸手就向那面令旗抓去,要先将旗子收入囊中,待日后修为高了,再将其慢慢炮制。
算盘打的虽好,可惜事与愿违,袁华将旗柄抓在手中之后就凭着武道之体开始发力,怎奈即便是将胸腹间的太极气旋运转到了极致,却依旧不能将旗子提起分毫。
眼见着袁华一脸讪讪地回到自己身边,陈景云哈哈一笑,在储物袋中摄出一葫芦灵酒丢了过去以示安慰,宝物摆在这里又不会跑了,倒是可以用来激励弟子们的上进之心,众人想要取宝时,各凭福缘本事便是。
不理一脸郁闷的袁华,陈景云又把目光投向纪烟岚,见她此时虽然额头见汗,但却依旧一脸的坚毅之色,因此也就熄了以自身道意压迫那柄古剑的心思。
如此过了足有大半个时辰,那柄古剑释出的青色华光才渐渐收敛,待发出了一声好似龙吟般的剑鸣后,终于化作一道青色光辉,悬在了纪烟岚的头顶。
“呼——!山河一剑空画影,万载幽寂龙雀谣,好一柄画影龙雀!师弟,今日得此绝品玄剑,元婴境中我将再不惧任何敌手!”
第一百二十五节 月刃分身
既然纪烟岚能够张口叫出古剑的名字,陈景云怎还不知她方才已经在剑中刻下了自己的神识烙印。
待见到纪烟岚抚弄古剑时的飒爽英姿时,观主大人的脸上不由浮起了一抹笑意。
以蕴着一缕道意的神念扫量了整座灵山,又在一些隐秘处发现了几个藏宝室。
将具体位置告知弟子,这才令入满腹郁闷之气的袁华露出喜色,嘿嘿笑着便一溜烟的跑了。
笑骂了几句弟子猴急,陈景云复又看向犹自神情激动的纪烟岚,出言问询道:
“师姐既然对这柄画影龙雀爱不释手,想必此剑除了品阶绝高之外定然还有别的妙处,莫要藏私,快快说与我听!”
纪烟岚闻言嫣然一笑,眼中露出了一抹顽皮之色,法诀微掐时,手中那柄长不下五尺的绽然灵剑居然瞬间化作一道青芒,“嗖!”的一下便没入了她的掌心。
瞧着周身泛起了淡淡的清辉,且还仰着雪白的脖颈不肯回答自己问题的纪烟岚,陈景云只得干笑两声不再追问,眼前人此时的小女儿神态,叫他大感亲近。
对于依旧围着自己上下翻飞的冷月轮盘,陈景云心中大为意动,纪烟岚既然能将古剑收入体内,自己的月轮合该也有这样的妙处才是。
再往深处想时,当今的修行中人都是惯用了储物袋的,纪烟岚得了此剑之后,它日再与人交手时,灵剑直接自掌中探出,出其不意该是一定的了!
“师姐,你且与小四一同去收敛别处的宝物,我会在此地炼化这件月轮,之后再试试能否修补这座灵山的御空阵法。
唉!家里几个小的都想着有一天要将这座灵山挂在伏牛山上,咱们做长辈的只好尽力。”
许是一句“咱们做长辈的”勾动了纪烟岚的芳心,居然引得这位素来冷傲孤高的绝代剑仙再次嫣然一笑,轻“嗯”了一声之后便红着脸走了。
目送着纪烟岚离去之后,陈景云便在宝室之中寻了个角落,而后盘膝于地,再以指尖轻抚月轮,将精纯的五行灵力灌入其中,待到光华涌动时,月轮上原本隐着的“寂灭”二字终于浮现了出来。
寂灭者,涅槃是也,无为自在,不生不死,冷月轮盘以“寂灭”为名,意在斩去一切有无、因果,只从其得了灵力孕养之后散出的一丝凛然气息,陈景云便知自己今日得了一件了不得的宝贝!
至于这般厉害的攻伐至宝为什么在万年前的那场大战中未被动用,而是封禁于此,后人不得而知,陈景云亦不愿妄加猜测。
宝器年深日久自生灵性,经过了万载的陈封之后,一朝再遇主人,自然不停地向外散发着类似喜悦的情绪,居然脱去了原本的深沉幽冷,变得灵动活泼起来。
对于月轮能够自行挣脱原本的烙印桎梏,继而重新焕发活力,陈景云自然大感欣喜,如此实在是省去了他这位新主人的许多麻烦。
原本以为想要炼化这件宝器并不会用去太多时间,纪烟岚都能在一个时辰之内就在古剑之中烙下神念,而陈景云的道意修为不知要强出纪烟岚几何,本应更快才对。
岂料就在陈景云的磅礴道意探入寂灭轮盘的一刹那,原本浑圆无暇的轮盘似是感应到了一直镇压在新主人心底的杀意与不甘,居然开始自行变了模样。
只片刻功夫,就由原本的满月化成了一道弧形玄月!
轮盘尖角相对,圆弧状的外刃薄如蝉翼,微一颤时,便有慑人的寒芒闪动,整个月刃之上更是镂空着一些令人炫目的复杂纹路,似乎另有玄奇的功用。
没想到这件宝器的外表会生出这般变化,居然还能随着自己本心之中累积的杀念而改变了形状,变的如此锋芒毕露、凶威凛冽,这实在是出乎了陈景云的预料。
不过此时的陈景云已经无暇再去理会月轮的外在变化,因为当他的道意随着神念探入宝器的核心处时,竟然发现月轮的核心处居然有着丈许大的一处空间,而空间之中正兀自悬着一轮不停翻转的弯月虚影。
陈景云这几年不停地往来于修仙界中,对于修仙者们所执的灵宝法器见过不知凡几,况且他自己也曾经炼制过几样玄阶灵器,自问再不是炼器一途上的门外汉。
只是此番情形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搜肠刮肚之下,发现以往看过的那些修仙界典籍中竟也未曾提及分毫。
这一下却是引得观主大人兴致大增,泥丸宫深处的灵光狂跳几下,立时将自己的道意神念在丈许大的宝器空间之中凝成了一具化身,而后立在弯月虚影旁开始反复地打量。
怎奈一番耐着性子的观瞧之后,陈观主到底还是没有研究出个所以然来。
感受着弯月虚影对自己这具化身的亲近之意,观主大人终于放下戒心,化身抬起一只手臂,向着弯月虚影贴了过去。
冰凉似水、如玉如脂,这就是化身之上传来的最直接的感受,正当陈景云暗自疑惑,以为这道弯月虚影并不如何奇异时,异变突生!
“嗡——!”就在化身的手臂继续往弯月虚影的内里探查时,陈景云本体的识海之中忽地传出一声嗡鸣!
这一声大响似是传自九天,又好似发自幽冥,居然直接响在了神魂之中,刹那之间,竟将武道之体大成且修出了天心道意的陈景云震的眼前一黑。
待他免力压服了识海的动荡,想要收回凝为化身的道意神念时,一种异样的感觉却把陈景云惊的目瞪口呆!
你道这是为何?原来,眼前的月刃虽然依旧悬在陈景云的面前,但是内中散出的气息却已经与他的天心道意一般无二。
而若是只有这般变化,倒还不至于让咱们的观主大人失了颜色,问题是那具拥有着他自身三成左右道意的神念化身此时已然招之不回,竟是与宝器空间中的那轮弯月虚影融为了一体!
陈景云见状连忙要以神念再次探查,岂料念头方起,月刃中的情形就已经映入了他的识海,就好似整件宝器成为了另外一个自己。
而宝器之中原本只有丈许方圆的那处空间,此时也已经扩大了十倍不止,那道弯月虚影之上,则正膝坐着一个青衣道人,道人的身形除了有些模糊之外,却与陈景云一般无二!
见此情形,陈景云复又呆立当场,许久之后,脸上才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意,看着面前一直悬停不动的月刃,喃喃自语道:
“万年的封禁也是万年的孕养,不意今日居然被我占了这个天大的便宜,此宝融合了我的三成道意,已然与我心念相通,却是与分身无异......”
第一百二十六节 惊云刃
整座灵山的最底端,倒竖着一座恢宏的殿宇,纪烟岚与袁华足踏虚空自殿门进入,一番探寻之后,果然在后殿靠向山壁的一侧的发现了一处犹在运转的法阵。
待二人合力打破了已经灵光暗淡的隐匿法阵之后,一个藏宝密室的入口便再次显露了出来。
袁华见此情形立时欢呼出声,对纪烟岚说了一句“小子先去探路”,而后便将混元宝珠御在头顶三尺处,“蹭!”的一下就已经蹿了进去。
纪烟岚见袁华如此火急火燎,不由学着陈景云的样子笑骂出声。
不过既然要当人家的亲近长辈,自然就需护佑晚辈周全,就见纪烟岚身外青芒一闪,人便也跟着跨入了密室之中。
灵光晃映人眼、珍宝熠熠生辉!
此处的藏宝密室果然也与前面发现的几个宝库一样,也是自成空间,是以并不会随着山体与宫殿一同倒悬,这才使得满室的珍品不至于散落于地。
双脚踏足实地,纪烟岚不免又是一阵感慨,上古宗门的大手笔绝非今人可以企及。
她乙阙门虽然传承的时间不短,但是门中隐在悬剑峰上的宝库也不过是多布了几层防御法阵罢了,跟人家这么多自成空间的宝库一比,实在是不值一晒。
感受了一阵直入心脾的磅礴灵气,放眼看时,旦见满室光华,成堆的高阶灵石码放的整整齐齐,原本安放宝器的灵木架子虽已蒙尘腐朽,但是到底还是有大半的上古灵宝并未失去灵性。
没有忙着去搜刮满室的灵石珍宝,二人先是对着散在角落处的几架枯骨施了一礼,而后便见纪烟岚曲指连弹,剑气纵横之下,几个深约丈许的石坑便已出现在了密室的角落。
见到全由辰翠石构成的宝室地面,在纪烟岚弹出的淡青色剑气面前竟然如同豆腐一般被轻易破开,袁华不由一阵啧舌,辰翠石坚逾精金,除非动用混元宝珠,否则他是无法将之破开的。
有事弟子服其劳,待到袁华将数具枯骨一一安葬在石坑之中,纪烟岚这才允他随自己一同收敛满室的宝贝。
虽然已经收宝收到手软,但是纪烟岚与袁华眼中的兴奋之色却丝毫不减,二人就像拾掇庄稼的农夫一般,不肯放过任何可用之物。
如此过了足有半个时辰,整座宝库之中已然变的空空荡荡,只有倚在墙边的腐朽木架犹在孤零零地挺立着。
“呼——!”纪烟岚与袁华同时长长地舒气,似乎不如此不足以释放心中的兴奋之意。
袁华因为无缘山腹中的那柄旗子,因此对几处宝库中的上古灵宝十分上心,方才更是如此。
许是沾上了陈景云的运道,又或者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居然真的被他在满架子的宝贝里寻到了一件合用的,他此时手中的那张深灰色长弓,正自散发着幽暗的冷光。
瞧着袁华那副爱不释手的样子,纪烟岚不用去问,也知道这件灵宝的品阶定然不低,于是就想听一听宝弓的玄妙之处。
哪成想袁华一见纪烟岚将问询的目光投向自己,立时嘿嘿笑了几声,口中吐出几个短促的音节,整张长弓竟然“嗖!”的一下没入了他的眉心,只在额头正中留下了一道弓形的印记。
早就知晓袁华的滑不留手,此时见他非但收起了长弓,且还笑嘻嘻地看着自己,眼神之中更是透着期冀与好奇,似乎就等着自己出言问话。
瞧着袁华的这副表情,纪烟岚居然没来由的一阵心虚,因此不肯多说,生恐被他套出自己与陈景云的关系。
待想到自己与陈景云的关系乃是光明正大,并无不可对人言时,再要恼羞成怒,眼前却已失了袁华的影子,神念扫出,发现那小子眨眼之间竟已跑到了空间的边缘。
“好一个滑溜的小子!居然不用言语,只用细微的神情动作,就能将别人的思绪引到它处,闲云观中出了他与婉娘,日后想不兴盛都难!”
纪烟岚一边感慨,一边无奈苦笑,若要论起心机智谋,她在聂婉娘与袁华面前实在是不够看,现在细想起来,就连季灵不也是长着一双能够看透人心的眼睛吗?
不过在想到陈景云的天纵资材与绝高悟性,再加上他那看似随意落子,却能搅动北荒风云的神鬼手段之后,纪烟岚复又觉得释然。
有什么样的师父,自然就有什么样的徒弟,袁华几人身上既然都有陈景云的一丝影子,那么心机资质远超常人又如何?不过是在情理之中罢了。
既然已经搜刮完了整座灵山的大小宝库,纪烟岚便也不愿在此多留,想到陈景云此时或许正在修补灵山的浮空法阵,于是并不前去山腹打扰,而是足踏剑芒,远离了灵山。
……
咱们再说陈景云这边,自从明悟了眼前月刃的功用之后,咱们的观主大人着实欣喜了好一阵子,极力压制着心头的激动,才不至长啸出声。
方才那声来自识海深处的大响,竟如开天辟地一般,把他的三成道意与本体彻底分开,更是将他的一缕神魂震入了其中。
此时那具道意化身正坐镇月刃当中,既与陈景云的本体意念相通,却又自成一统!
“神兵为体、道意化魂!这轮月刃经此变化再不能以寻常灵宝度之,当为道器!......不过却是不能再以‘寂灭’为名,这与自己的道心不符,却需取一个应景的好名字......”
陈景云一番喃喃自语之后,便开始搜肠刮肚地思量起月刃的名字来,不过他在取名一道上,实在没有什么天分,连为几个弟子取的道号都没有什么脉络可依,遑论其它?
“头疼啊!”
陈景云一边继续为月刃灌输精纯的灵力,一边愁肠百转,即便凭着一部梦中所得的《黄庭经》自创修行功法时,似也没有这么困难。
想到了自己当年的那场百年大梦,陈景云立时心有感触,梦中的老道道号“惊云”,自己能有今日的成就,全凭那人所赐!
“罢了!且不论你我之间到底有何缘法,我今日既然得了月刃分身,便以你的道号命名此宝,待到‘惊云刃’扬威四海、惊震八荒云动之时,相信你在冥冥之中也能安息......”
如此想着,陈景云忽觉一阵释然,似乎一直压在心底的那座大山瞬间轻了不少。
不用本体操控,月刃之中的道意化身立时就将他的想法付诸实际,一道银芒闪过之后,月刃之上的“寂灭”二字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道意盎然的“惊云”二字!
第一百二十七节 雨后春笋
纪烟岚与袁华在空间的边缘一等就是三天,却依然没有等到陈景云的出现,二人不耐之下便一同再入了山腹中的巨大宝库,想要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岂料宝库中的那道镶满星石的大门已然紧紧关闭,凭着两人的修为境界,还没有办法将那星石归位。
一见情形有异,这几日一直温柔恬静的纪烟岚终于显露了剑修的本色,眼中煞气升腾,便要催动剑诀强破星门,一身凛冽的气机直把同样焦躁的袁华给掀了个跟头!
正当二人一执画影龙雀、一御混元宝珠将要动手之时,耳旁却同时传来了陈景云温和的声音。
“师姐,知著,我今日所得‘惊云宝刃’虽然玄奇无比,但是宝器之中也有了光阴侵蚀的痕迹,需得好生以灵力孕养一段时日,师姐的画影龙雀怕也有此情形,需得上心。
况且若要灵山挪移,势必引发地陷,总不能咱家得了好处,却坑害了上面的无辜百姓,我会在此闭关一段时日,需得琢磨出一个万全之法。
这次闭关的时间不会太短,你二人可回伏牛山等候,亦或代我去探望小灵儿,那丫头若是知我归来却未与她相见,怕会闹腾起来。”
听完了陈景云的交待,纪烟岚与袁华这才安心,修行之人闭关炼宝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纪烟岚虽然不愿与陈景云分开,却也无可奈何。
况且她方才听了陈景云那番对宝器的分说,不由担心自己的画影龙雀也被岁月冲刷出了细微的瑕疵,迟疑了一会儿之后,只得与袁华一起出了地底空间。
......
坤宁宫中,姬桓正举着一个粉嫩的婴孩嘿笑不止,还不时说几句“小倾城,快些叫声父皇”之类的话,丝毫不顾自己的帝王形象。
一旁的璎皇后对这样的情形早已见怪不怪,挥退了内侍宫女之后,这才抿嘴接过“咯咯”直笑的女儿,亲自哺起乳来。
姬桓对这样温馨的场景最是喜欢,认为这才是一家人该有的样子,他此时已入四转之境,自然不会再把宫中的琐碎礼仪看在眼里。
璎皇后见自己的皇帝夫君又在一旁偷瞧,不由羞恼地将身子转了过去。
当日皇家长女降世,姬桓心绪激动之下,早把一应繁杂国事抛诸脑后,居然借着机会悍然冲破了四转的瓶颈,而且还与闲云观后山的一众亲传弟子那般,并无天雷降下。
这一下,姬桓自是欢喜无限,认为女儿乃是自己的福星,于是大赦天下、增开科举,大把的修行资源也都分发到了军中和彻地营,一时之间,普天同庆!
姬桓得了一个女儿,且自己还入了四转的消息,自然在第一时间就传回了闲云观,聂婉娘等人对此倒是不甚在意,只是笃定了姬桓也是得了气运庇佑之人。
升格成了爷爷辈的彭仇携着暮如雪亲至皇宫,斥责了姬桓擅自突破境界,其间竟无门中高手护持的莽撞之举后,才满脸宠溺地将一枚散着柔和光华的玉锁挂在了徒孙的颈上。
姬桓素知自己师父的脾性,躬身受教之后,便乐呵呵地请彭仇为自己的长女赐名,言语间更是不乏溜须拍马,言说自己师父的学识浩如烟海,只是外人不知罢了。
彭仇听了大弟子的恭维,口中虽然不停笑骂,心中却大感受用,想到自己来时的所见,于是捋着长须言道:
“为师与你师娘方才入宫之前,见上京城中百姓尽出,舞龙踏狮、张灯结彩,想是同为皇家庆贺,而这小囡囡又得天独厚,生就一副冰肌玉骨,不如就叫她‘倾城’可好?”
......
荒林春水足,新笋迸龙雏!
大师兄姬桓素来对师弟师妹们照拂有加,也一直都是外门弟子崇拜的对象,是以在得知喜讯之后,外门众人为此足足庆贺了三天,到最后,所有人都喝的大醉。
而正是这场大醉,竟然又让闲云观中多出了两位四转高手,原来竟是本就将要破境的无果与田帧在大醉之后忧烦尽去,又借着师父临走时赐下的灵酒之力,居然同日破境功成!
只是他们二人却都少了姬桓的运道,破境之时天雷滚滚,声势十分骇人。
不过四转的天威在聂婉娘等人的眼中实在不值一提,挥手之间便就该收的收、该散的散了。
外门辖下宗师堂的众多宗师境高手们,今次终于得见了武人破入大宗师境时的赫赫天威。
胆战心惊之余,众人无不为自己能够加入闲云观外门麾下而感到庆幸,也都为那些无缘加入宗师堂的山野高人们捏了把汗。
自姬桓与无果、田帧相继破入大宗师境后,得了丹药赏赐的皇家供奉院头子青冥子终于厚积薄发,在彭仇与暮如雪的护持下一跃入了大宗师境。
再往后的几个月里,先是一直闭关不出的王要离终于看破情劫,于牛家村外的溪水之旁顿悟一日一夜,而后便迎来了隆隆的劫云。
大高手柴二蛋适逢其会,没工夫去琢磨身为外门执事的王要离为何不去山上破境,连忙使出自幼练就的通背崩拳迎向天雷,虽然被轰击的手臂发麻,但却得意的仰天大笑。
之后就是受了损友姬桓与一众同门刺激的何弃我,于坐忘峰上拼力一搏,终于踏足了大宗师境,而为他挡下雷劫的竟是平日里最爱欺负他的灵聪兽。
此时再算上宗师堂中在数月之间进阶的三位高手,天南的云天之上终于能够经常看到几道遁光划过了。
......
坐忘峰,天心岩前,纪烟岚正在考量季灵这几日的修行成果。
季灵强笑着御使一柄淡蓝色灵剑,不断地催动剑诀,心底则在期盼着师父快些出关,这样的日子实在没法儿过了!
自从在地下折返之后,纪烟岚并没有依着陈景云的意思折返伏牛山等候,而是霸占了袁华的修行场所,一边以养剑之法拂去画影龙雀中的细微损伤,一边等着陈景云破关而出。
岂料她这一等就是数月有余,直到季灵安排好了黔州之事,火急火燎地跑来找师父兴师问罪时,上京城的地下却依旧没有动静。
在陈景云的几个弟子之中,纪烟岚最喜欢的就是季灵,于是便把她强留了下来,传给季灵一些剑诀要意,借此打发时间。
彭仇和暮如雪自从来到上京城后,只在宫中呆了一日,便一同来到坐忘峰上伺候。
他们夫妻都是过来人,是以隐隐猜到了纪烟岚与自家观主的关系。
此时见到季灵气喘吁吁狼狈样子,夫妻二人不由相视而笑,纪烟岚越是对季灵严厉,两人就越是笃定心中的想法。
第一百二十八节 仙缘
雪挂松枝,月隐寒蟾,天心岩下又数月,早等的剑仙心烦。
这一日,上京城外的一座土地庙中,正有几个行商在此歇脚,众人围着火堆饮酒闲聊,借此打发时间,其间又多说一些神鬼怪谈,不时引来一阵啧啧称奇之声。
有一个面向庙门坐着的青年商贾,自认口才了得、见多识广,于是便开始讲起了他在数月之前见到的一桩神仙异事。
说是那日他跟着商队途经一座荒山,正在人困马乏准备宿营之时,原本晴朗的天空中忽地墨云翻涌、雷霆炸响,直把拉货的骡子马匹惊的屎尿横流。
正当众人惊骇欲死,齐齐跪在地上祈求仙佛保佑之时,忽见一个高大的身影自山腰处一跃而起,竟是挥舞着手中的奇形兵刃,悍然迎向一道足有水桶粗的天雷!
而后便听“咔嚓!”一声大响,那道雷霆居然真的被那人斩做了漫天的电芒,而他手中的兵刃也跟着碎成了数段!
说到此处时,年轻商人忽地闭口不言,而是卖起了关子,笑吟吟地摇了摇手中的酒壶,示意众人自己的酒壶已经空了。
其余人此时都被他勾起了兴致,有人连忙再将一葫芦好酒塞了过去,催促年青商人快往下说。
美美地灌了一大口酒,年轻商人这才继续讲道:“当时大伙儿都以为那人击破电光之后,该就天下太平了,可是谁知似那样的天雷居然不止一道!
一道方溃之后,居然又有一道更加粗大的电光从墨云中劈下,目标居然还是那人!”
听到此处,众人无不倒吸凉气,尽都为年轻商人口中的奇人捏了一把冷汗,有一个急躁的商贾更是担心的叫道:“这可如何是好!那位奇人兵刃已碎,却如何能够抵挡这一道天雷?”
年轻商贾闻言点头道:“李老哥说的是呀,当日小弟心中也有这般担忧,不过要说那位奇人也是着实了得,虽然没了兵刃,但却凭着一双拳头,硬是再将天雷抗下。
唉!只是他的身体也被轰的如同破布偶一般,从半空坠了下来,却正好跌在了我等的面前,大伙儿细看时,原来口喷鲜血的奇人居然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
“陆少兄,两道雷霆之后,相信不会再有天雷降下了吧?否则那位重伤的老者如何还能活命?”
听到这话,陆姓商人的脸上忽地露出了目驰神往之色,放下手中的酒葫芦,望空揖了一礼,这才道:
“小弟自幼随着家父走南闯北,家父又是个笃信仙佛的,是以小弟这些年进过的庙宇道观也不知有多少,想是拜的神仙多了,居然有缘一睹了神仙的真身!”
在众人的催促下,陆姓商人又自开始讲述,原来,那日的老者虽然扛下了两道天雷,却也身负重伤,居然只能委顿于地,望空大呼不甘。
待发现了身边的商队之后,连忙挣扎着坐起,呵斥众人速速离去,莫要糟了池鱼之灾!言罢居然拖着伤体向远处爬去。
行商之人哪一个不是心思活泛的?见那老者说话时声色俱厉,哪里还不晓得天雷仍未结束?于是尽皆狼狈起身,拼命奔逃,至于那些牲口货物,早已顾不上了。
岂料就在此时,墨云之中又传来了一阵雷电汇聚时的“兹拉!”声响,众人心知片刻之后就有天雷降下,更是吓的屁滚尿流,只恨爹娘少给生了两条腿!
而这陆姓商人因为心下实在好奇,一边跑时一边还忍不住回头张望,居然一个不慎,跌入了山脚的土坑。
这一下却是把他给跌了个七荤八素,想要爬出土坑时,但是小腿处却传来了钻心的疼痛,原来他这一跌,竟是摔断了左腿。
心知同伴们此时都在各自逃命,即便呼救也是无用,于是他便仰躺在了土坑之中,睁大眼睛盯着天上的墨云,有心要做个明白鬼。
如此过了数息的时间,他却并没有听到雷霆轰落的声响,费力探出半个脑袋看时,只见一团雷光正被托在老者的头顶,并且还在不停的缩小,片刻之后居然化作了一颗珠子,“嗖!”的一下便蹿入了半空!
而那位老者的身上则已被天上降下的一道白光裹住,身上的伤处竟然以肉眼可查的速度迅速痊愈,又过了片刻,天上墨云散尽,陆姓商人这才发现虚空之中居然立着数位神仙!
“陆少兄,你可莫要诓骗我等,神仙之说素来虚无缥缈,凡人能够得见一位,便已经是祖坟上冒了青烟,你居然一下子见到了数位?”此时有人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陆姓商人一见有人不信,立时大感不悦,言道:“诸位哥哥该知我陆家的门风,何时听过我陆家之人有妄语轻言的?当日小弟虽然看不清那几位神仙的真容,但是却听到了神仙们的对话!”
众人见他有些愠怒,于是皆出言力证陆家之人乃是诚实可信之人,当为商贾楷模,这才令陆姓商人转怒为喜,继续讲道:
“其时,小弟因为腿上疼痛难抑,不禁痛哼出声,却见半空之中忽地降下一缕淡绿色光华,那光照在小弟身上之后,断腿处立时一阵酥痒,你猜怎地?只过了片刻,小弟的断腿居然已经恢复如初了!”
“哎呀!不想陆少兄竟然有此奇遇!这可是仙缘呐!”
“陆少兄,快与我等说说,那几位神仙都说了些什么!”
众人七嘴八舌,一同出言催促,陆姓商人再饮一口美酒,继续讲述。
当日,这名陆姓商人周身被绿色光华笼罩,人也变得昏昏沉沉,却强打精神不肯睡去,而后便听一位女仙人说道:
“此人虽然非我观中之人,但在濒死之际却仍心存善念,不愿无辜之人因他而遭难,救上一救倒也无妨。”
一位男神仙接口道:“山野之中素来藏龙卧虎,此人既然能够依着咱家散出去的两卷秘法就另辟蹊径修到此等境界,想必也是天资高绝之辈,只是修行之路既艰且难,凭他一己之力又能走出去多远。”
“二师兄此言差矣,以前听我老爹说过,咱们师父就是独自一人在林泉之中参透了天地奥妙、明悟了武道玄机,这才创下了咱家的惊世妙法的。”此时一个有些公鸭嗓的仙人闻言反驳道。
“臭小子,我看你是又皮痒了!天南一隅万年以降,也只出了师父一人,他老人家岂是旁人可以比拟的?......”
说到此处陆姓商人慨然一叹,有些惭愧的道:“小弟当时只听到了这几句仙人们谈话,而后便暖熏熏的睡了过去,等到再醒来时,却被寻到我的商队同伴告知,自己已经睡了三日有余。”
身旁的商贾闻言也都各自感慨,却也只是感慨,神仙之事对于他们这些星斗小民来说,实与天方夜谭无异。
此时众人也都乏了,便都准备休憩片刻,神仙们可不会管自己肚子的饱饿。
而那名陆姓商人,却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觉,于是披上斗篷出了土地庙,立在雪地之中望着明月出神,臆想着有朝一日自己也能乘风御雷、踏步云天。
岂料就在他要折返庙中之时,他身前的地面上却忽地迸射出了一道弯月形的弧光,弧光在他面前转了几转,似是扫量,之后便“唰!”的一下消失不见了。
陆姓商人痴愣了片刻之后,脸上旋即露出了狂喜之色,大踏步的冲回庙中,扯起一名贩马的行商,硬是用自己的随身货物,换了人家的两匹健马。
众商贾看着一人双骑向着城北狂飙而去的陆漓泉,脸上全是不可思议之色,不明白这位身家颇丰的琉璃贩子到底是发了哪门子的疯。
第一百二十九节 分身解众惑
坐忘峰上情形诡异,纪烟岚与一众闲云观亲传弟子,在看到悬在半空的弯月形灵宝逐渐变化成了那道熟悉的身影之后,心中都是一阵说不出的别扭。
直到身影凝实之后降到了季灵的身边,并且宠溺地揉了揉季灵的脑袋,众人这才自惊愕中回过神来,袁华几人更是围着陈景云开始左右打量。
“别看了,师父还能有假的不成?只不过这具身体并非为师的本体,而是借着惊云刃的特性再加上自身的三成道意凝炼的分身罢了。”
听了陈景云的解说,众皆大呼不可思议,季灵更是伸出指头在师父的身上捅了几下,直把观主大人弄的哭笑不得。
纪烟岚此时早已按捺不住,踏步上前,开口言道:“修仙界中确实有前辈高人拥有幻化分身的秘法,此事倒是不足为奇,但却从未听过能将一件灵宝充作身体的,看来师弟今次得的机缘不小!”
陈景云闻言哈哈大笑,神情说不出的快意,他今次得了这件道器,相信便是对上天机子时,也并非没有一战之力!
聂婉娘等人这几年已经很少能够看到师父如此的开怀了,是以纷纷围上前去恭贺,继而好奇地问东问西,程石更是想把这件惊云刃借去研究几天,却被陈景云一脚踢的老远。
谁料程石竟不死心,还要再去央求时,哪知又被聂婉娘踹了一脚,聂凤鸣则在一旁出言骂道:“这件宝器乃是咱家师父的分身,便与师父本人无异,岂容你这憨子亵渎?”
程石被二师兄骂的一愣,仔细想想,立马后退了几步躲在了袁华身后,嘿嘿笑着挠了挠脑袋不再言语,觉得自己方才只被师父和师姐踢了两脚,实在是占了大便宜!
只是凭着他那高出常人一个头还多的粗壮身子,却要藏在干瘦的袁华身后,这番情形实在是惹人发笑。
见到他们师徒几人聚在一起时,竟是如此的随性与亲近,纪烟岚的没来由的一阵舒心,认为这才是一家人的样子。
暮如雪立在彭仇一旁,脸上全是笑意,待见到丈夫笑着笑着居然眼眶泛红时,便知夫君又在感慨故主早逝,心中不由也是一酸。
“师弟,你今日既然分身显化,想必是已经功行圆满,却又为何不以本体与我等相见?莫不是灵山中出了什么变故?”
此言一出,聂婉娘等人也都收了笑意,等着师父讲述其中的缘由。
陈景云闻言微笑摇头,示意众人不必担心,而后语带得意地道:“既然炼化了分身,岂能不试上一试?这宝刃破空飞行的速度实在是令人吃惊!
我来见你们之前,已经催动惊云刃往返了一趟伏牛山,把二蛋吓了个屁滚尿流!”
一旁的柴斐听到自家师父炼成分身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居然是去吓唬自己的老爹,不由“噗!”的一下笑出声来,心说:
“以前曾听奶奶提起,说老爹从小到大惯会占师父的便宜,师父也从来不会拒绝,不想今次糟了报应!”
众人听了陈景云的讲述,也都一阵哄笑,聂婉娘则在心中感慨:“二蛋叔恐怕是这世间唯一一个能让自家师父真心以待、绝不藏情的朋友。
而眼前的这位纪师伯,原本也是有可能成为师父的挚友的,只是看这情形,怕是......唉!”
想到此处,聂婉娘没来由的一阵烦躁,不过旋即又在心里狠狠地骂了自己几句,这才继续凝神倾听师父的讲述。
哄笑过后,就听陈景云继续说道:“至于我的本体为何不出,一是需得在地脉之下布一道足以撑起百里空间的阵法,否则如何将那灵山挪走?
再则因为这惊云刃分去了本体之中三成的道意,若不将之重新修回,终究会损些实力,而一年之后的北荒之行,却需以巅峰实力面对才好!”
言到此处,陈景云的眼中忽地闪过一抹狠厉之色。
坐忘峰上的所有人,包括纪烟岚在内,此刻皆觉遍体生寒,聂婉娘等人品味着师父的话语,眼中也都凶光闪烁!
一时之间,坐忘峰上风云变色,直把纪烟岚看的咋舌不已,心道:“‘大魔头’一旦动怒,‘小妖怪’便也跟着发火,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哩!”
待想到自己现在也是闲云观中的一员之后,纪烟岚的脸上不由飞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嫣红。
片刻之后,峰顶风云平复,场面又变得如方才那般,季灵也终于回过味来,欢呼一声,又去挎住师父的胳膊,而后一脸兴奋地问道:
“师父!您是说咱家终于要把那座灵山搬出来了吗?什么时候啊?弟子早都等不及了!”
见到季灵一脸期冀的表情,陈景云也不卖关子,言道:
“你这丫头,怎么还是这般毛躁?布置大阵的材料倒也不缺,除了三百六十颗星石之外,灵山本身也可入阵,只需削去一截便是,因此日子不会太久。
待为师修回那三成道意之后就可进行,相信去往北荒之前,定然能将那座灵山悬在咱们伏牛山上!”
“师父不可!”
陈景云话音方落,聂婉娘与袁华同时惊呼出声,纪烟岚也是一脸的愕然,不明白陈景云为什么此时就要将闲云观置于众目睽睽之下,不过她对陈景云的决定从来不会反对,是以并未出言阻止。
摆了摆手,陈景云习惯性地摸向了腰间的酒葫芦,一摸之下才反应过来,他的这具分身虽然思维想法与本体一般无二,却毕竟只是道器所化,因此只是空有其形罢了,又如何能够饮酒?
没有灵酒聊以抒怀,陈观主立时觉得少了许多乐趣,感叹了一声之后,对几个弟子道:
“为师原本的打算确实不是这样,若是依着从前的情形,在为你们师祖报了大仇之后,还需再过上个十几二十年,等你们的修为全都到了七转以上,才会将这座灵山启出。
到时为师的修为想必也能再进一步,当不惧北荒任何一人,有我亲自坐镇伏牛山,中州五大宗门又是面和心不和的,因此想要求个安稳应该不难。”
“那师父为何又会突然改变主意?难道事情因为这具分身而有了变化?”聂婉娘心思一动便就猜出了个大概,于是出言求证道。
“不错,此一时彼一时也!为师今次得了这件道器,有它辅助,实力增加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儿!
况且还可以将周天星斗大阵布于灵山之上,那大阵攻守兼备,厉害的很,到时想必没有什么人敢来轻易放肆!”
陈景云说话时的飞扬神采立时感染了所有在场之人,其中最高兴的非季灵莫属,她此时已经开始幻想着要在灵山之上建造什么样的居所了。
“师弟,方才听你话中的意思,想必再临北荒之时定然会出手立威,借此震慑整个修仙界,却不知谁人能当你的对手?”
“人选自是有的,师姐可还记得天机阁之事?”
第一百三十节 宗门雏形
冬去春来,倏忽又是数月。
其间陈景云的这具分身倒是不曾闲着,先是被季灵拉着前往黔州,去看了看十万大山中的凶兽圈养之处,又招来包括姬桓在内的所有外门的头面人物,交代了几件事情。
有感于今次所得惊云刃的玄奇,便又携着纪烟岚去了一趟绝域荒漠,寻到了时常被袁华放血的四首龙蜥。
好处给了大把,再将那头魔物的经脉捋顺了一遍,算是为将来聂婉娘探寻那半截漆黑令牌中所记载的秘境做些准备。
剩下的时间里,陈景云除了深入地脉之下,使得白芷的另外三个妹妹提前降世之外,便是坐镇伏牛山上,为聂婉娘讲解如何破入功法七转的关节所在,顺便为其余弟子传道解惑,旦有闲暇时,还要陪着打上门来的苦月大师对弈一局。
时间就这么不经意地如溪水般流淌,在这数月时间里,天南王庭颁下的一道政令却在民间掀起了一片议论的热潮,有识之士皆道:“此事若成,姬桓大帝必将成为千古一帝!”
云天之上时常出现的仙人遁光并不能搅乱百姓们的生活,雷霆降世轰击“妖魔邪祟”的异事也都是众人茶余饭后的八卦怪谈,但是天下各个州府郡县纷纷兴办的皇家武院可就不同了,那可是实打实的摆在了大伙儿的眼前。
百姓们虽然多数看不懂贴在各处城门口上的诏书,但在饱学之士的分说之下,也能明白个大概。
朝廷今次兴办的武院,旨在发掘民间所有拥有习武资质的少年,不论公侯世家亦或贩夫走卒,家中子侄一旦通过资质考核,就能进入各地的武院分部修文习武。
学习期间不但会有文士教习诗书礼仪,更有皇家供奉院的老供奉们亲自传授学子们皇室武学,若有出类拔萃者,更能选入皇家武院本部,修习武道仙法!
此诏一出,武辈哗然!
各门各派以及诸多武林世家向有出众的子侄,虽然大多数人都与闲云观外门无缘,但却自问习武资质要远超寻常市井少年,是以家家都沉浸在了巨大的喜悦之中。
各家首脑的见识自然不是寻常百姓可比,只从武院前面缀着的“皇家”二字,怎还不知此举的源头乃是出自闲云观?大帝姬桓的另一重身份武林之中谁人不晓?
而百姓们最看重的一点,则是这皇家武院非但不会如旁的书院那般收取高昂的学资,还会给一些贫家子提供银钱上的帮助,家中旦有一人得入武院,实可谓全家受益!
政令畅通是一定的,姬桓为帝数载,天南风调雨顺,原因无它,但凡遇到棘手的天灾祸患,他辖下的风信门所部总能第一时间传回消息。
姬桓只需差使万里乌云骓带上一纸求援书信返回宗门,当真可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而自从他与何弃我等人一同跨入四转境界之后,事情就变得更加简单。
就如数日之前的一次春洪爆发,眼瞅着长河已然决堤,沿河驻守的兵丁与民夫四散奔逃,堤防官郑仁已经准备跃入缺口以死谢罪时,溃堤之上却忽地多出两道身影!
那两人一着紫袍,一袭青色道衣,踏足波涛之上竟然如履平地,一人抬手挥退江水驱散雨云,一人手中掐诀聚石一处,眨眼之间,一道长达半里的高大堤坝便已拔地而起,波涛虽然依旧汹涌,但却再不能成灾。
郑仁曾在姬桓登基之时有幸前去观礼,待到认清了紫袍人的模样,哆嗦着身子想要上前见礼时,那两道身影已经倏忽不见,只有一句“你很不错,今日之事不得声张”的缥缈话语传入了郑仁耳中。
若要论起姬桓的仁心仁政,天南的百姓们哪一个都能随口说出几件,如此世家伏低、群臣称颂,武人归心、百姓爱戴,实乃盖百代而未有的执政之基!
......
天下武人既已归心,江湖之中等闲再无大事发生,是以风信门的高手便被轮番派遣到天南国的东疆和西域,命他们在那里广布分堂眼线,为将来先做准备。
监察院与暮雪山庄的人手则是依着陈景云的法旨,纷纷收缩人手,在外门宗师堂的左近各自起了一片建筑,把分散在各地的众多精英人物全都召回了伏牛山。
而苦月大师也正是因为此事才打上了门来,质问陈景云为什么不一视同仁,而是将他弥陀寺的势力排除在外。
陈观主对于自己的这位师叔实在没有什么办法,他原本想让弥陀寺的高手在行走天下之时,代为纠察武人中的不法事。
毕竟这些年里监察院与暮雪山庄行事多凭雷霆手段,这也是陈景云当年有感民生多艰、武人多狂悖后,定下的基调。
如此经年下来,武林之中已经少有宵小之辈,是以再不需要冷酷威压,而佛门中人讲究慈悲为怀,代行此事实是再好不过,同时也能借此扩大弥陀寺在武人中的影响。
岂料道理讲了一箩筐,苦月大师就是听不进去,认为弥陀寺这些年一直充作和事佬的角色,已经颇得人心,若是再行纠察之事,恐怕会养出几个佛门败类来。
苦月大师的话没说透,但是陈景云已经从中听出了味道,知是玄慧之流已经心生野望,而苦月大师又不忍心下重手惩戒,这才想让自己把弥陀寺的势力一并收了。
几个跳梁小丑而已,实在入不得陈景云的眼,不过为了不使老和尚为难,也只有遂了他的心意,命何弃我的彻地营在探查天下山川地理的同时,再加一项监察的职权。
牛家村从来没有向如今这样热闹过,往来都是闲云观外门辖下有头有脸的高手,村头打谷场上时不时的就会传来呼喝切磋之声。
对于彭大先生的众多属下,村民们还是乐意招待的,程婶子又叫儿子给自己制备了三口大锅,六口大锅一字排开时,内中精肉翻滚,场面煞是壮观。
每每听到众人对自己手艺的称赞,程婶子总是笑的开怀,想起苏凝碧在见到自己这六口大锅时的惊讶表情,不由更加开心。
......
“还是宗门好啊!”
不知不觉间,“宗门”这个称谓已经深入人心,毕竟单就能够吸纳到如此浓郁的天地元气,就叫所有人做梦都会笑醒。
况且外门之中已经传出消息,说是观主将会以**力移来一座浮空灵山,众人日后都有机会入山修行!
对于天下武人共尊的“圣武尊”,外人等闲不敢臆测其修为境界,不过闲云观辖下高手却都偶有所闻,此时则是更加笃信自家观主的移山填海、改天换地之能!
第一百三十一节 龙蛇起陆
秋分之前十五日,斗指癸,白露霜华早至伏牛山。
就在这一天,聂婉娘守心半年之后,终于开始冲击《九转小黄庭》功法的七转境界。
今日伏牛山上早已不见一个外人,一直留在传道碑旁的涂山氏爷孙也被聂凤鸣请到了山下,事关家姐的修行大事,由不得他不小心谨慎。
聂婉娘盘膝坐在陈景云当年渡心破妄的那块青石之上,身后不远处的传道碑正发出十倍于往日的五彩华光,直把整个山巅映照的如梦似幻。
陈景云的道器分身携着纪烟岚和自己徒子徒孙们驻足一片云台之上,聂凤鸣、袁华等人一脸的凝重,都在竭力感受着大师姐身上的气机变化,好为自己将来的破境积累经验。
彭逍、彭遥和孟不同也都收起了玩闹的心思,安静地围在两位祖师的身旁,就连说话时都尽量压低声音。
当年陈景云破入七转之时,乃是感受到了大日初升之际的那点一元肇始的意境,这才借着漫天紫气一举开辟了上丹田。
既然有了师父的前车之鉴,聂婉娘自然省去了不少麻烦,是以专心等待着金乌破晓时的那一点灵光。
而她的泥丸宫处早如陈景云当年那般时常的躁动,相信一切都将水到渠成。
果然,就在旭日初升、光芒初绽的一刹那,聂婉娘的心念之中立时捕捉到了一缕往日里不敢收纳的至阳紫气,心意一动,便将其纳入了泥丸宫中。
之后随着泥丸宫的一阵狂跳,聂婉娘的天灵处就如生成了漩涡一般,不断地撕扯起了周遭的天地灵气。
破入七转的动静可不是寻常破境时可比,黄庭七转所开辟的上丹田可是挑剔的很,绝不肯吸纳寻常灵气,哪怕身边堆满了高阶灵石也是无用。
于是以伏牛山为中心的方圆百里之地,便又如陈景云当年破境时那般,天地灵气蜂拥而至,片刻之后,就呈现出了一副神魔降世般的异象!
山下的牛家村人对此早已见怪不怪,外门的无果、田帧等人亦是如此,但是聚在山外谷地中的众多武人,却被惊的头皮发麻,都知道观主首徒聂忘忧将在今日破境登仙,却不想竟然会有这般动静!
至于涂山谦和涂山宝宝,则是早已震惊的无以复加,如此骇人的破境场面,修真者中亦是百年难见!
“武道修至极深处,登仙成圣小事尔!”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句嚣张到了极致的话语,已经在闲云观外门辖下的武人之中流传开来,此时见到这番直如末日降临一般的场面,众人终是信了。
如此过了大半个时辰,天地复见清明,聂婉娘长长地舒了一口浊气,眸子睁开时,内中亦如陈景云那般,似有星河流转。
伏身于地谢师恩,聂婉娘跪在青石之上,大礼叩拜陈景云,直把同在云台之上的袁华等人骇的四散奔逃,师姐的大礼岂是他们可以承受的?便连纪烟岚也让过了半个身位。
陈景云身形微动,人已来在了聂婉娘的身前,抬手将自己的大弟子扶了起来,见弟子的眼中已经噙满了泪水,陈景云的心中不觉同样泛起了万般感慨。
揉了揉弟子的脑袋,又拿手比量了一下自己的腰间位置,笑道:“记得为师初见你时,你与凤鸣还只有这般高,不想时光匆匆,当年那个总爱伏在师父膝上瞌睡的小女娃,今日也有了这般成就。”
聂婉娘被师父说的有些不好意思,想起自己小时候睡觉时经常会流口水,因此总是把师父的衣摆弄湿一片,眼泪便如珠子一般滚落了下来。
若是时光能够倒转,她情愿自己不曾长大。
“好了,莫哭,你如今也有了七转的修为,也算迈入了当世高人之列,这几日便先稳固境界,为师到时会将周天星斗大阵传授于你,待到灵峰悬于伏牛山上时,还需由你坐镇。”
聂婉娘见师父交代正事,连忙拭去眼泪,恭声应诺之后,才继续接受师弟师妹以及三个小辈的恭贺,一时间,欢声笑语重又响起在了伏牛山巅。
……
半月之后,上京城西南五十里外的一片沃野之中,姬桓与损友何弃我踏步虚空,静立等待,二人不时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出了激动之意。
供奉院头子青冥子则是带着自己的属下以及彻地营的好手辍在数里之外,自从知道了今日会有一座灵山将在此地破空而走后,这些初通修行之道的武人们便已两日未曾合眼。
原本只在神怪故事中才会有的事情,不想今天就会发生在自己眼前,想想都让人有一种如在梦中之感。
不过待看到立在虚空之中的那两道颀长的身影时,众人又不禁一阵鼓舞,飞天遁地的神仙手段,自己日后定能习得!
而这其中最为兴奋的,非新近加入彻地营的琉璃贩子陆漓泉莫属。
他当日依着玄月孤光中所传声音的指点,策马向北狂飙,果然被他在百里之外的一处山坳中寻到了一个青衣道人,只说了一句“是观主让我来寻你的”便被略显惊愕的何弃我引入了彻地营。
众人虽然不明白统领为什么要将一介商贾引入营中,但是只看自家何统领对陆漓泉的态度,便知此人一定不简单,是以倒是对他照拂有加。
午夜时分,月上中天。
随着何弃我大喊一声“来了!”众人全都瞪大眼睛盯着远处的地面,生恐错过分毫。
灵峰冒头之时,并无众人想象中的地龙翻身、隆隆大响,而是无声无息地破开土石,只片刻的功夫就已脱出了地面,只在沃野之中留下了一个方圆十数里的大窟窿。
整座倒悬的灵峰高不下六百丈,顶处光滑平整,下自渐成峰角,碧光微绽时,其上的泥土砂石纷纷落下,而后砂岩涌动,地面处的那个深不见底的窟窿竟然渐渐合拢了起来。
待到月光照射到了这座峥嵘的灵峰之上时,底下的众人这才发现,偌大的一座山峰居然宛若一整块通透的碧色玉石铸成!
一时间,众皆瞠目结舌,更有甚者,已经有人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随着一阵呼啸的风声,整座灵峰渐渐升入高空,待到云气自生时,底下的人再也无法发现它的踪迹。
姬桓与何弃我目送着灵峰离去,而后各自施展戊土灵法,抹除了地面上留下的痕迹,青冥子等人在回过神之后,也都匆忙赶来帮忙,不消一炷香的功夫,沃野之中已然恢复了旧貌。
“阿桓,要是朝中没有大事,不若随我一同返回伏牛山,把小倾城也一同带着,咱们总该为丫头争一争机缘的!”
姬桓闻言大为意动,正色道:“今次本就是宗门大事,你我身为观中之人,自当回山侍奉!待我回宫交代一下便就启程如何?”
见何弃我点头,二人脚下遁光一闪,便已失了踪影,引得青冥子在一旁羡慕不已。
……
四野无人之处,姬桓这位当世帝王有些迟疑地拉着损友言道:“你侄女如今才刚满一岁,咱们此时就带她回山,是否太早了些?”
“我说阿桓,你这脑子里装的都是浆糊不成?如今后山的师兄师姐之中,三师兄和六师兄咱们不去考虑,二师兄与五师姐的座下可都没有亲传弟子。
正所谓手快有、手慢无,再加上你师父从旁帮衬,我这侄女拜入后山的机会可是极大的!”
“呃——,五师姐那里就先不去考虑了吧?倾城要是能够拜入二师兄门下,可就再好不过了……”
第一节 思师恩时泪满襟
“除、清、九、盂”一直都是天南百姓世代循守的祭祖节日,闲云观中虽然没有什么特定的规矩,但是却把这四个日子看的极重。
而重阳之日又因其九九归真、一元复始的寓意,因此最得陈景云看重,每到这一天,闲云观一众亲传弟子都要随着他一同祭拜祖师。
今日又逢重阳,牛家村人早早的就把一应贡品摆在了自家的供桌上,除了祭祀自家的祖宗之外,家家又都供奉灵猿仙师的牌位,一时间,香火气弥漫在了整个村子中。
待到行完了祭拜的礼仪之后,村中男女老幼尽皆走出家门翘首望天,原因无它,因为今日自家云哥儿将会移来一座能够浮在半空中的山峰,以此祭奠故去的恩师。
牛家村的庄户们这些年虽然也算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却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一座山峰是如何自己飞在天上的,难道山石之中还能生出翅膀不成?
不过迷惑归迷惑,但却没人认为此事有假,在庄户们朴实的心里,莫说是区区一座会飞的山峰了,便是哪一天云哥儿要把月亮摘下来挂在村头照亮,大伙儿也是信的。
外门弟子们此时可没有庄户们的闲情逸致,无果等人带着众多好手,将伏牛山周围方圆数里守了个严实,禁绝一切外村的乡民从此处经过。
灵峰落下之时,哪怕只是泄露一丝威压,也不是寻常百姓可以承受的,在祭奠观中祖师的大日里,可不敢发生折损人命的惨事,彭仇对此下了严令,外门辖下尽皆出动。
闲云观中一片肃穆,聂婉娘头挽飞云道髻,身着扶风揽月仙衣,率着一众后山亲传弟子于供奉堂前静立等候,方才眼见师父的道器分身化作弧光破空而去,众人便知灵峰距此已经不远。
纪烟岚的胸口犹在不住地起伏,正自极力压制激荡的胸意,身旁的小侍女昆蓉已经低声唤了她数次,纪烟岚却充耳不闻,只因方才陈景云的分身离去之时,在她的识海中留下了一句话。
“师姐,今次灵峰归位之后,我就会将师父的灵柩移于其上,他老人家后半生困居伏牛山上,弥留之际还在羡慕修仙者的飞天只能,今次总算是能够常卧云天了,到时师姐便与我一同祭拜师父吧。”
虽然纪烟岚和陈景云已经默认了彼此之间的关系,但却终究还差一样俗礼上的认可,那就是出入供奉堂的资格。
修行中人本来对这些所谓的世俗成规并不在意,但是纪烟岚因为要入乡随俗彻底融入闲云观中,是以把这一点看的极重,今日终于等来了陈景云这话,心绪激动也是难免。
供奉堂中有诵经之声隐隐传出,旁人等闲不得入内的供奉堂,却是苦月大师的心安之所,这老僧但凡来到观中,必会每天为老友诵上一段经文、闲话一阵过往之事,今日亦是如此。
至于堂外之人皆在期盼的飞来神峰,此事奇则奇矣,不过对于老僧而言,实在没有为老友诵经来的重要。
......
盏茶的功夫之后,高天上的云团忽地四散翻卷,片刻之后,一座倒悬着的翠碧色灵峰便已出现在了下方众人的眼中,灵峰徐徐降下,直到相距伏牛山巅还有百丈的距离时,才自悬停不动。
没有想象中的磅礴威势,但是庞大的山体之中所散发出的古朴、峥嵘之意,却直扑观礼之人的心海,令人没来由的一阵战栗。
灵峰微微一震,山体之中便有三百六十道星光随之一盛,星光循着特有的轨迹,直透罡云之上,各自牵引着一道本星之力,那场面实可谓玄之又玄,奥妙难测。
就在众人兀自目眩神驰、难以自抑之时,一道清朗的声音传入所有在场之人的耳中。
“因果往复,万物轮常,蒙本观开山祖师英灵庇佑,天南国武道隆昌,今日灵山现世,一则证我闲云一脉气运深重,亦为天南修行之人立下一靠山,是以当立宗门,此后聚沙成塔、协力共进!”
听了灵峰顶上传出的这番话,聂婉娘等人齐齐躬身唱喏,外门之人自彭仇而下,纷纷拜倒尘埃,口中皆大声回应:“谨遵观主法旨!”
至于一众牛家村的男女老幼则是早已跃跃欲试,宗门不宗门的与他们没有太大关系,对于庄户们而言,自是云哥儿说什么就是什么,哪里用去多想?
是以牛家村人此时才是最轻松的一群人,都想快快攀上灵峰,去领略一番云天之上的奇景,只是头上的灵峰距离地面实在太远,村中除了柴二蛋之外,怕是无人能够登顶。
巍巍灵峰通体晶莹,在日光的照射下,更显恢弘大气,下方的伏牛山虽然也是灵气逼人,但是与之一比,实在逊色太多。
观礼的涂山宝宝长大了嘴巴,喉咙中不时发出“咯、咯!”之声,他已经从爷爷的口中得知,头顶这座高不下六百丈的巨峰竟然全由珍贵的辰翠石所铸,于是只觉头脑一阵发晕。
涂山谦到底是见多识广、老成持重,压下了心底的惊愕赞叹之后,眼中不由泛起一抹担忧之色,身为老牌的修真强者,涂山谦并不认为陈景云此时将这座灵峰摆在明处是一件好事。
“三族高手何其之多?即便妖、魔二族暂时发现不了此处的情形,但是灵峰悬于天地之间,怕是瞒不了距离此处最近的北荒修仙界多久。
而自己与孙儿又受了参悟传道碑的偌大恩情,却是不好独善其身。”
如此想着,涂山谦便决定寻个合适的时间,向陈景云痛陈利弊,希望他能改变主意,将灵峰继续隐于原处。
陈景云此时头上悬着惊云宝刃,立于灵峰边缘,任由高处的凉风吹的青衫猎猎、道髻散乱,想起师父灵猿子临终时眼中透出的不舍与不甘,陈景云不觉泪湿衣襟。
原来眼泪的滋味是如此的酸涩......
师恩深似海,从咿呀学语,到长成英挺的少年,陈景云此生最快乐的时光,便是那段腻在师父身边任性胡闹的日子。
而今弟子已经立于当世绝颠,自问凭着道器之威加上一身的武道修为,战力已经不会弱于北荒人族第一人了,奈何恩师却早已睡在冢中,再不能亲口夸赞弟子。
自从灵猿子离世之后,小道士陈景云三十多年从来不曾哭泣,即使是面对恩师画像时,也只会作出一副嘻哈模样,今日足踏灵峰、脾靡四野,终于被思念冲破了心底的关隘。
第二节 溪池清冷水声长
灵峰现世归元日,黄叶纷飞石径霜。
凄凄莺啼绕枯木,溪池清冷水声长。
陈景云将师父灵猿子的灵柩单手托起,脚下一步一朵莲花,缓步向着灵峰顶端行去,纪烟岚陪在左右,众亲传踏足虚空亦步亦趋,三个小的则被自己的师父携在身边,各自小脸紧绷不敢失了礼仪。
灵峰顶端光滑如镜,方圆十数里的地面透着淡淡的荧光,陈景云看好了方位,心意动时,灵峰顶端靠北的方向立时就起了一座精致的陵寝。
聂婉娘等人见状连忙上前,各自扶住楠木棺椁的一角,而后小心地随着师父一同进入陵寝之中,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众人才各自红着眼睛鱼贯而出。
直到陵寝的大门轰然落下,五行灵光微微绽起后,陈景云的脸上才终于恢复了往日的笑意,对弟子们言道:
“你们师祖晚年最喜清净,是以此地依着惯例,仍需列为观中禁地,非亲传弟子不可靠近,日后有资格登上灵峰的外门中人,可在供奉堂内参拜祖师。”
见聂婉娘等人恭声应诺之后,陈景云挥手间就在陵寝前布上了珍惜灵果、满案的珍馐,又将悬在腰间的那个硕大的青玉葫芦解了下来,笑吟吟地摆在了供桌之上,而后才对纪烟岚道:
“师姐,师父的灵柩已然安置妥当,你且随我上前祭拜吧。”
纪烟岚面容肃穆,闻言款步上前,二人依足了世俗礼仪共同叩拜先师。
跪在二人身后的一众亲传弟子,虽然早就隐约猜到了这位纪师伯与自家师父的关系,但是见她此时已经有了与师父一并祭拜祖师的资格,众人尽皆在心底升起了一种别样的感觉,只是各人心思不同,言语实难赘述。
......
对于家事,陈景云向来霸道,既然立了宗门,也就需要一个主事的,祭拜完毕之后,陈景云便将聂婉娘招至身前,让她从今天开始总领闲云观的一切事宜,问其余弟子可有不服时,只换来了一阵四散奔逃。
聂婉娘领了宗主之位,心中却是百味杂陈,不敢在师父面前显露自己的情绪,强笑着吩咐师弟师妹们各自显露本事,在灵峰之上多起几座大殿。
毕竟过几日还要准备开宗大典,似这般光秃秃的像什么样子?
得了大师姐的吩咐,季灵欢呼一声便跑到自己早就选好的地方开始施为起来,她可是早就想给自己建造一座全由辰翠石垒成的宫殿了。
怎奈一番施为之下,她的戊土灵法居然无法操控脚下的石材,于是便又急吼吼地跑到师父那里求助。
辰翠石坚逾精金,本就是难得的炼器材料,程石一见师妹的戊土灵法不太顶用,于是便嘿笑一声,自储物袋中取出一柄开山巨斧,而后运足力气猛地劈下!
一阵火花迸射之后,众人打眼细看时,却见地面虽然被程石劈出了一个口子,但是他的斧头却也被磕飞了出去。
聂凤鸣和袁华眼见着程石在不停地甩动着似已发麻的手臂,不由也是一阵发愁,又见大师姐已然运转灵法在峰顶中央处起了一座恢弘的大殿,二人心中对于早日进阶七转的渴求立时再添几分。
季灵在陈景云那里碰了一鼻子灰,只得央央而返,心说:“连师父都不肯帮忙,大师姐那里就更不用去想了。”
于是便开始拉着袁华的手,让他快想办法。
袁华脑筋急转,心知若是不借助外力,自己师兄妹几人怕是奈何不了脚下的辰翠石,灵机一动,便开始沟通起了混元宝珠中的那道陈景云的本源灵力。
果然,借着自家师父的力量再次施展戊土灵法之时,虽然灵力损耗的极大,但是被灵法御使的辰翠石已然变得可以随意拿捏了。
见弟子找到了方法,陈景云哈哈笑着,便携着纪烟岚下了灵峰,低矮的伏牛山才是他的守心之所,是以观主大人并不打算与弟子们一同在灵峰上居住。
犹在忙碌的聂婉娘见到师父与纪烟岚回了后山,叹息一声便独自走进了大殿,自今日起,她的身份已然不同,需得一点点地将偌大的宗门打造成自己心中的样子。
伏牛山下一片啧啧称奇的议论之声,后山之上却也不得清净,柴二蛋一见陈景云下了灵峰,心知今日的祭奠已经完成,于是立即跑过来表达不满。
他方才早就飞临了灵峰之上,想要降下身形时,却被一层星光给拒之门外,用蛮力硬往里面冲时,又被弹飞了老远,此时还有些头昏眼花。
见柴二蛋絮叨个没完,陈景云只得举手投降,将一道星芒打入了他的体内,告诉他这道星芒便是踏足灵峰的钥匙后,耳朵才重得清净。
岂料柴二蛋刚走,百家七姐妹便又联袂而至,七人之中,白芷与自己最后出世的三个妹妹对陈景云最是亲近,围拢过来之后便莺声燕语地一通抢白,言说她们姐妹都对那座灵峰有一种熟识之感,想请陈景云解惑。
陈景云已经听涂山谦详解过她们姐妹的跟脚,心知当年的那位大能三魂散于九天、七魄却藏于地脉之下,又经万载孕育,这才出了原本该是魔星的姐妹七人。
此时她们下意识里对头顶这座上古神锋生出熟识之感,倒也不足为奇。
因为不愿让她们姐妹心中平添压力,陈景云与一众弟子对此事绝口不提,如今灵峰之中已经没有了拒魔大阵,倒也不怕她们入内探秘,于是便也在七人体内也打下了星光烙印,命七人自己去寻答案。
见终于再没有人来打扰,陈景云摸了摸灵聪兽毛绒绒的大脑袋,而后与纪烟岚相视一笑,二人便在鸣潭边上布下案几,而后煮茶闲聊,其间多说一些观中琐事,惹得纪烟岚不时浅笑出声。
不知为何,灵聪兽对陈景云的道器分身似乎十分排斥,这段日子总是躲躲闪闪的不肯靠近,今日终于得见正牌主人,于是便一直腻在旁边不肯离去,不片刻竟已发出鼾声。
远远地看着鸣潭边上的神仙眷侣,还有那只憨憨的灵兽,苏凝碧不由想起了丈夫在世时两人相处的情景,一时眼眶泛红,叮嘱昆蓉不许上前打扰后,便进了厨房不再出来。
......
日暮西山之时,除了聂婉娘需要留在灵峰之上体悟周天星斗大阵之外,聂凤鸣等人尽皆返回了后山。
几人虽然一脸的疲惫,但是眼中的兴奋之意却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程石更是大喊着让苏凝碧快些把美酒佳肴全都摆上。
而季灵则是兴奋地摇着师父的手臂,不断言说自己所建楼阁的精致,其间还把柴斐好不容易建起的居所形容成了四处漏风的猪窝,三小也在一旁添油加醋。
柴斐见三个小的居然帮着师姐一同诽谤自己,不由佯怒,怪叫一声便做出一副将要扑抓的凶狠状,直把三小吓的狼狈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