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节 机缘得失命使然
陈景云此时的心情十分复杂,手中的竹筷不停,脸上的笑意却已渐渐敛去。
许究看的心惊,却又不敢言语,而纪烟岚已经数次暗中出手,救下了筑基女修和小伙计昆纶。
楼下的事情如果发生在苍山福地,相信不用陈景云出手,一众乙阙门剑疯子定会让敢于欺压百姓的修士知道什么叫做铁腕手段。
而如果事情是发生在天南,说不得一个门派都要因此消失!这是陈景云当年亲自颁下的禁令,武林之中旦有不服者,早被群起而灭之。
出身世俗红尘的陈景云从来不认为自己有多么的高贵,特别是粗涉了因果之道后,更是觉得天意之下皆为蝼蚁,他自己也不过是稍微粗壮了一点、生了翅膀的蚂蚱罢了。
虽然已经隐隐有了直觉,直觉自家的天南与这北荒修仙界或早或晚必有一战,但是见到苏凝碧毅然走下楼梯,想要以死相逼护住筑基女修和小叔子的时候,陈景云心中的不快依然不可抑制。
“小蓉儿,你的母亲和叔叔现在已经危在旦夕,你若是想要相救的话,便不妨求一求旁边的这位老爷爷,他和你的父亲可是同门哦!”
听了陈景云的话后,小姑娘的脸上立时泛起焦急之色,也不言语,只是拿着一双祈求的大眼睛看着许究。
许究心中大喜过望,他方才已经下了决心,若是苏凝碧几人遇险,就算拼着恶了陈景云也要出手救援,大不了日后负荆请罪便是。
现在一见陈景云松了口风,于是片刻也不等待,大袖一挥,楼下的嘈杂斗法之声已经戛然而止。
……
酒楼之外的禁制倏然消失,一脸忐忑的黄化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独自一人迈步上前,事到如今,一个昏庸不察的罪名他怕是无论如何也推脱不了了。
此事涉及到了已故内门亲传弟子的亲眷,的确不是简单地处置几个人就能糊弄过去的。
许究此时就在楼中,整个莲隐宗内谁不知道他对于陨落弟子的亲眷最是照顾?
推门进了酒楼,见其中几个身着按巡司服饰的低阶修士个个面容惊惧,犹如木雕石塑一般立在那里,而那名女修则是嘴角挂着血痕,此时正一脸诧异地小心戒备。
目光越过满身煞气的昆纶,黄化对着躲在楼梯拐角处的苏凝碧微一颔首,言道:
“黄化御下不严,竟使内门英烈的亲眷无故受辱,实在是惭愧至极,昆家娘子在此稍待,等我拜见过楼上的前辈之后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言罢叹息一声,径往楼上走去,只是行走之间脚步却十分的沉重,脸上的伤感也大半不是装出来的。
投身莲隐宗数百年,即便这些年没了雄心壮志,但是黄化仍在心底期盼着宗门能够长久兴盛,他当年也未尝没有过悍然向前、肯为人族赴死的执念,是以听闻苏凝碧居然是内门亲传的遗孀之后,心中难免自责。
叩门入了雅间之后,先是大礼拜见了陈景云,之后才对许究深施一礼,言道:“黄化见过许师兄,不想一时不察,治下居然出了英烈亲眷受人欺辱的憾事,还请师兄责罚!”
他的这番动作才是合情合理,事情到了这步田地,绝非推诿可以混过,也再不怕恶了陈景云。
眼前的这位即便是一位人族大能,但是还管不到莲隐宗的家事,黄化此时放低姿态来向门中师兄请罪,任谁也挑不出毛病。
许究见黄化如此,心中的怒火倒是消去了一些,摸了摸小姑娘昆蓉的脑袋,柔声嘱她去将母亲、叔叔,还有那位肯为凡人出头的女修请来。
待到昆蓉惊喜蹦跳着跑出门去,许究才冷声道:“黄师弟,执掌宗门赏罚的并非是我傲莲峰,是以你也无需向我请罪!
此事我会如实禀明龚晁师叔,至于如何处置你和你麾下的修士,自有掌刑峰定夺。”
黄化闻言待要解说些什么时,却见昆蓉已经带着苏凝碧三人进了房间,只得叹息一声立在一旁,不敢再言语。
苏凝碧此时强作镇定,拉着昆蓉拜伏于地,小伙计昆纶也连忙跟着跪下,大礼叩谢了陈景云三人的援手之恩,那名负剑女修则是喉咙一阵发干,腿肚子似也有些转筋,居然讷讷不能言语。
许究挥袖将苏凝碧三人托起,见到负剑女修面露窘色,于是出言问道:“你这女娃十分不错,叫什么名字?是哪一宗的修士?没准我还认识你师门的长辈。”
负剑女修见许究问话时神情和蔼,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回道:
“晚辈叶鸿雁,是降尘谷中的修士,今日游历至此,不想遇到了修士中的败类当众欺压良善,一时义愤出手,扰了前辈们的雅兴,万望恕罪!”
“据我所知降尘谷中尽修拂尘、软鞭之类的法器,唯有一人用剑,却不知尹望尘是你的什么人?”许究闻言略一思量,复又问道。
“咦?尹望尘正是家师祖,莫非前辈认得?”叶鸿雁一见对方提及师祖,心下不由大定。
看着眼前颇有英气的女修,许究哈哈大笑,招招手让她走到近前,言道:
“你师祖那个老顽固还在每天埋首铸剑吗?你回去之后可以替我问问,就问他当年拿着把破剑硬讹了别人一瓶青莲玉髓,事后可曾为此羞愧过?”
“啊!您一定就是莲隐宗的许究前辈啦!师祖说过,当年的这段糗事外人绝不知晓的!徒孙鸿雁拜见许师叔祖!”
叶鸿雁闻言大喜过望,她听自家师祖不止一次的提过当年的几个老友,不想今日居然遇到了一位。
见许究这个“小厮”在那里与晚辈谈笑风生,陈景云立时大感无趣,饮尽最后一盏伶俜美酒,觉得这酒中的人间烟火气实在不错。
他一个平素只知道喝酒的人,今日见到了酿酒的高手,自然不愿放过,扫了许究一眼,愣把人家的话给吓了回去,这才轻咳一声,对正自手足无措的苏凝碧道:
“苏凝碧,你这一身易牙酿酒的本事确实不俗,我与师姐身边正缺你这样的人手,你可愿意入我门中充作一个管事?”
苏凝碧闻言大喜,一旦入得仙门,既能摆脱家族的纠缠,还能走一遭夫君当年的修行路,她自然是十万个愿意,可是看一眼身旁的女儿和小叔子,却又目露迟疑。
看出了苏凝碧的犹疑,陈景云含笑看向纪烟岚,言道:“师姐,我观这小昆蓉的资质不错,便先跟在你身边充作使唤丫头如何?至于小伙计嘛,就归在傲莲峰门下吧!”
第九十节 醉眼乘风去
酒足饭饱,还顺带着找了一个精通易牙之道的人才,这叫陈景云大为满意,他今日此举可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而是另有打算。
小姑娘昆蓉小心地看着陈景云,知道眼前这位品着香茗、随意倚着窗沿的青衫道人才是几人之中最厉害的,福至心灵之下,便接过纪烟岚手上的紫玉灵壶,开始小心伺候。
纪烟岚见小姑娘十分乖巧懂事,满意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自储物袋中摄出一只玲珑剔透的剑型玉簪,将之插在了昆蓉略显散乱的发髻上。
许究狭长的眼睛里此时全是笑意,他对这个天资不俗的小女娃很有好感,知她今日得了天大的机缘,能够常伴在陈景云与纪烟岚左右,将来的成就绝不是一峰亲传可以比拟的。
黄化此时则在心中不停地叫苦,怕什么来什么,不想这苏凝碧母女居然能够入得这一位的法眼,虽然只是收为了仆役,但是身份却已经是今非昔比,说是一步登天也不为过!
陈景云虽然极不待见杵在一旁不敢吭声的黄化,但又觉得修仙界中若是多一些像他这样的草包倒也不错!
道衣一摆站起身来,再大袖一卷,场中已经失了他和苏凝碧母女的身影。
纪烟岚浅笑一声,也身化一道剑光瞬间没了踪迹。
许究见陈景云与纪烟岚从头到尾看都没看黄化一眼,这虽然是给足了莲隐宗和自己脸面,但是内中未尝没有不屑之意。
他在苍山福地待的时间不短,深知陈景云对于修士随意欺压凡人这类事情的厌恶。
喟叹一声,嘱咐黄化按照外门规矩处罚完属下修士之后,自去掌刑峰处领罪,而后许究便也摄起一脸兴奋的昆纶和老友的徒孙叶鸿雁,径往莲隐宗而去。
黄化如何听不出许究方才那一声喟叹中的失望之意,一张老脸涨的通红。
狠了狠心,决定从今日起开始重树分堂的规矩,对于城主府的褚昌等人也要从重处置,至于按巡司的甄风几人,哼哼!
……
红尘几多娇,俗世尽纷扰。
醉眼乘风去,云海起浪滔!
慢吞吞地遁行在云海星河之间,下方的座座大城在众人脚下一一掠过。
苏凝碧母女和昆纶被云天之上的奇景迷的目醉神驰,皆在感慨神仙们的逍遥自在。
回到莲隐宗后,陈景云便打发许究自去,许究因为还要去寻龚晁禀明今日之事,就带着昆纶和叶鸿雁先回傲莲峰安置。
昆纶与苏凝碧母女洒泪而别,三人不在一座莲峰,修行未成之前想见一面却是困难,此刻几人丝毫不知,她们今日这一别,再见面时已是百年之后。
妙莲峰上的一处密室中,文琛与百里尘舒依旧在精研陈景云参悟出的《癸水真解》。
二人此时意见不同,正自各抒己见,远远地感应到了陈景云的气息,只以神念打了个招呼,便就继续争论。
至于陈景云为何会裹挟着两个没有修为的凡人归来,却不在他们两位大能的考虑范围之内,《癸水真解》玄奇无比,内中水木相生的御气法门令二人眼界大开!
回到精舍之后,早有甘心充作精舍管事的妙莲峰亲传弟子迎了出来。
待问明了苏凝碧母女的身份之后,连忙着人将已经被震撼的腿脚发软、脸色发白的母女二人带下去安置住处。
打发了那名妙莲峰弟子,陈景云径自来在崖边,望着横亘在夜空中的漫长星河兀自出神,道衣轻摆间,似要融入天地。
纪烟岚近来也不知怎地了,似乎很是不喜陈景云这般不言不语、独自沉吟。
见他此时又是一副欲要乘风归去的样子,便在旁边摆弄起了烹茶的器皿,再故意打翻紫玉灵壶,借此扰乱陈景云的心神。
纪烟岚烹茶时弄出的响动果然令陈景云收回了思绪,心下莞尔的同时便开口问道:
“纪师姐,你对修仙者随意欺压世俗百姓这件事是怎么看的?今日酒楼之中你可曾心生不快?”
见陈景云收回了心神,纪烟岚暗自发笑,随意答道:“修行者如何?凡尘百姓又如何?还不都是人族?若无世俗中的万千百姓为基石,何来修仙界今日的辉煌?
我方才还在心中不解呢,师弟今次为何肯轻易放过黄化等人,这可不像你以往在苍山福地时的做派,若非见你不愿理会,我早就出手整治了。”
听了纪烟岚的回答,陈景云忽地心情大好,接过纪烟岚递过来的灵茶,一撩道衣下摆,坐在了案几旁边,而后周身道意稍稍释出,这才言道:
“修行至今,我虽然已经跨入了当世巅峰,但是细细思来,却是天意、气运、机缘这三样堆砌加身之故,因此从未将自己划入高高在上的一类人中,以往对于这类欺压凌迫之事也的确十分厌恶。
至于今次嘛,却是因为我在前日坐忘之时忽地粗通了因果之道,这才再不愿与中州亦或北荒修仙界有太多的牵连,毕竟今日我若出手,说不得就会在莲隐宗外门引来一番地动山摇。”
“不插手就不插手了,这类的事情时刻都在发生,也确实是管不过来的,不过师弟所说的不愿再与北荒修仙界有太多的牵连却是何意?”
纪烟岚说话间的语气已经带着忧虑,别的事情关她何事?但是陈景云的后半句话却是让她心中一紧。
“哈哈!师姐不必担心,我说的不愿再与修仙界有太多牵扯,其中却绝不包括你与乙阙门,易安他们怎也算是我的半个弟子,这些年早相处出了感情。
还有我那大弟子,更是个不肯消停的的主,现在说不得已经开始着手收拢苍山福地的大小宗门了!师姐你是知道我的,平日里护短惯了,如今便是想要置身事外怕也不能!”
纪烟岚听了陈景云的话后,这才放下心来,却又不觉脸色微红,暗啐了一句:“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而后便也捧起灵茶开始品鉴,似乎今日这灵茶的滋味变得十分浓烈顺口。
......
翌日一早,林朝夕就架着遁光前来堵门。
陈景云见他火急火燎的样子,哈哈一笑便迎了出去,知道自己今日怕是要动身前往天机阁了,若是再拖下去,林朝夕恐将发飙。
苏凝碧今日早早的起身,她的易牙本事的确了得,在惊叹了一番精舍的膳房器皿之后,居然在一个筑基期仆役运起的灵火帮助下,烹制出了几样精美的点心和菜肴,似乎是天生就对各种食材十分的了解。
林朝夕不明白陈景云为什么会如此在乎这些口腹之欲,需知修为到了他们这般境界,服气餐霞才是正理!
对于亭中这一桌精致的菜肴,陈景云大为满意,品尝了几口,发现菜肴中食材的精华确实都被催发到了极致。
他昨日在伶仃楼中就看出了端倪,苏凝碧易牙本事的精髓就在于此,虽然在北荒修仙界中算不得什么,但是到了天南却未尝没有大用。
伏牛山上主管炼制丹药的石鹤长老,虽然不负众望地炼制出了适于天南武者服食的丹药。
但是炼丹体系毕竟只是初成,石鹤的修为有限,急切间哪里能够炼出大量的丹药?
而这苏凝碧的本事若是运用得当,说不得就能将那些妖凶精肉中蕴含的精华发挥到极致。
至不济也要比程石他娘的大锅煮肉少浪费些,这也是陈景云将人家母女带回来的真正目的。
林朝夕因为有求于陈景云,只得陪着浅尝了几口,但却一副食之无味的表情。
陈景云见他如此模样,心下觉得好笑,放下手中碗筷,笑道:“林道友,说来惭愧,前些日子只顾着与文师兄探讨丹道药理了,不想却把道友晾在了一边。
今日无事,我便随道友前去拜望天机前辈如何?”
第九十一节 风起苍山福地
欧新眉架着座驾莲台在苍山福地的数十个大小宗门中逛了一圈,命各宗抽调门内精英弟子,她到时要将众人悉数带回莲隐宗。
毕竟这方边陲灵域可是能够孕育出一位元神境大能的所在,必得人道气运钟爱,修士之中未尝不会再出一位天资纵横之辈!
这可就是在抽血了,各家这几年傍上了乙阙门的大腿,好处得了不少,更是自今年起再不用向莲隐宗缴纳灵石供奉,因此宗门都有了兴旺的兆头。
可是欧新眉的这一举措却彻底地击碎了各家的美梦,来自莲隐宗一峰长老的压力实在太大,还不是它们这些属地小宗门可以拒绝的。
想到欧新眉冰冷的话语和不耐烦的表情,不少宗门尊长都是道心不守、一日三惊。
此事关乎各家气运,若是被莲隐宗尝到了甜头,从此着为永例,那么各宗将再无出头之日。
而其中能够坐看风云变幻、兀自岿然不动的,也只有玉符宗和赤炎宗两家,这两家与乙阙门的关系最近,便是欧新眉也要给足木长风和阮青竹脸面。
有消息传出,言说这位绮莲峰长老在做客他们两家之时,居然只谈仙音雅韵,绝口不提抽调精英弟子之事,其中区别对待之意不言自明。
有人摇摆不定,有人暗自发狠,但是最终全都抵不过大势所趋。
眼见着欧新眉给出的期限将至,各宗尊长齐聚剑煌山,想让乙阙门这位老大哥出头,而这恐怕也是唯一的希望所在。
天可怜见,大伙儿今次带到乙阙门的礼物之重,甚至远超了每年向莲隐宗缴纳的供奉,可谓是真心诚意。
怎奈非但宗主温易安正在闭关,那位能做武尊他老人家半个主的忘忧仙居然也在闭关。
据说他二人是得了欧新眉赠送的天材地宝,此时正在炼化,根本无暇他顾。
于是一股子阴谋论调便开始在各宗修士之间流传了起来。
如今武尊与剑尊正在莲隐宗做客,他二人若是在时,等闲谁敢造次?
而欧新眉此时再拿天材地宝出来,使得温宗主和忘忧仙尽皆分身乏术,苍山福地群龙无首之下,还不正是她绮莲峰抽空各家精英弟子的好时机?
这则阴谋论调流传的极为迅速,没几日就被苍山福地的大小宗门探听了去。
一石激起千层浪,各宗高层再看趾高气扬的莲隐宗修士时,脸上虽然依旧恭敬,但是心中的怨愤却在不断累积。
怎奈形势比人强,即便有智者参透了欧新眉的阴谋,但是结局还不都是一样?
各家本就隶属于莲隐宗,实力又不如人,若是将欧新眉惹得怒了,法驾莲台一旦降下,那可就是玉石俱焚下场。
其实有识之士未尝没有想过另外一个可能,不过旋即又将这个想法抛于脑后,乙阙门若是想要吞并各家,只需武尊他老人家的一道法旨即可,还用不着这般麻烦。
温易安是真的在闭关,自从他与凌度两人联手合击之下依旧败给了聂婉娘后,咱们这位温宗主深觉老脸无光,借着这个由头正好提升修为,于是把接待事宜全都推给了凌度。
凌度的风光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他的一身战绩可是实打实的。
当年未成元婴之时就能一战灭杀数十名同阶妖修,而后更是在与绮莲峰修士皇甫羽的对战中不落下风,经过了几年的磨炼剑心,如今已是锋芒毕露!
不过他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居然有一天会为了如何推脱别人送来的礼物而绞尽脑汁。
那些前来纠缠的各宗高层实在太过粘人,竟让他有了一种一巴掌拍死这些恼人苍蝇的冲动。
深吸了一口气,压服了心底的烦躁,一切为了乙阙门计,凌度即便再是不愿意搭理那些人,却也只能免强挤出笑意,今日还有四个宗门的尊长前来拜访。
欧新眉的绮莲峰要抽取苍山福地各宗精英的事情,早就在乙阙门的一众剑疯子中传扬开来。
众剑修看着那些以往相熟的修士们,正焦急地聚在剑煌山中不肯离去,只能抚剑叹息。
剑煌山一脉的修士大多秉承方正之道,对上妖魔、强敌时自有一番剑锋所指、与敌携亡的堂皇气度,对于弱小者也都不乏怜悯之心。
而此时的这些别宗修士在众人眼中,则被归到了需要被怜悯的范畴。
不知不觉间,众剑修的心态都在悄然转变,已经有了身为强宗弟子的觉悟,而宗门的长久兴盛,则需要他们手中灵剑的守护。
弈剑峰上结界森然,混沌宝珠释出的灵光还不是旁人能够轻易窥透的。
聂婉娘笑意盈盈地将一盏灵酒递给纳影藏形而来的欧新眉,两人相谈甚欢。
虽然在心里鄙夷欧新眉的拙劣手段,但是聂婉娘的脸上却满是佩服之意,赞叹道:
“欧姐姐真是好手段!这一招可谓是釜底抽薪,正中那些宗门的软肋,如此便由不得他们不向我乙阙门臣服低头!
到时再叫温师兄出面跟姐姐讨个人情,化解了各家的危机,那时候人心所向,日后收拢起来该是轻松许多!来,小妹敬姐姐一杯。”
欧新眉也是一脸的笑意,接过灵酒之后一饮而尽,心中却在鄙夷聂婉娘的榆木脑袋,将酒盏放在案几上,出言点拨道:
“些许手段还不值得忘忧妹妹如此称赞,不过妹妹说的可就差了,姐姐我此次出手,为的就是免去你日后的大费周章。
所谓人心善变,乙阙门若不借着这次机会一劳永逸,将来再收拢起那些宗门时恐怕依旧免不了麻烦!”
聂婉娘闻言面露沉吟之色,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想了一会儿才道:“姐姐说的自然是对的,只是如何能让各家主动归于乙阙门麾下呢?妹妹愚钝,还请姐姐教我。”
压下心底的轻视之意,欧新眉智珠在握地捻起一颗灵果把玩,却不回答聂婉娘的问题,显然是在吊人胃口。
聂婉娘见她这副模样,心下一阵莞尔,面上却已经露出了不快之意,佯怒道:“欧姐姐,家师想必过不了多久就会折返苍山福地,那延寿丹你还想不想要了?”
“妹妹莫要恼怒,姐姐与你逗着玩呢!”
欧新眉连忙举手投降、软言道歉,心中则在叹息:“为了延寿丹呐!自己也只能忍下这个蠢笨丫头的窝囊气了!”
于是放下手中的灵果,正色道:“若非走投无路,谁肯许身他人?姐姐今日回去之后就会继续向各宗施压!
只有有了切肤之痛,才能激发出各宗的怨愤,到时温宗主可以出面讲情,而我则会佯装不允,到时妹妹你再.......”
听了欧新眉的解说之后,聂婉娘大喜过望,连连称叹欧新眉的智计无双,手中的酒盏频频举起,更是再次保证,一定为欧新眉讨来一枚延寿丹。
她二人姐姐、妹妹的叫地亲热,一直喝到了月上中天时,欧新眉才在聂婉娘“依依不舍”的目光中,无声无息地遁去。
第九十二节 水到渠成
看了一眼欧新眉方才用过的玲珑器皿,聂婉娘不由在心底升起了厌恶之意,挥袖便将之统统扫出了洞府。
尽管这些精致的器皿即便放在修仙界中也是价值不菲,但是聂婉娘却弃之如弊缕,估计这些物什又会便宜了守在洞外的肖升他们。
闲云观一众亲传弟子把陈观主的洁癖学了个十足十,聂婉娘尤为甚之,这世间能和她在同一口锅里吃饭的,怕也只有伏牛山上下的自家人吧。
苍山福地这边的情况大致也就这样了,有欧新眉这位绮莲峰长老在外奔波出力,相信不久之后就会尘埃落定。
慵懒地倚着亭柱,再饮一口师父当年胡乱捣鼓出来的幽蓝色酒浆,那样子像极了陈观主,想到灵聪兽前日带来的消息,聂婉娘不禁面露笑意。
闲云观这些年的付出到底没有白费,今次着手整合天下武人的举措进行的十分顺利,可谓是水到渠成。
......
随着柴二蛋、暮如雪和苦月大师相继跨入武道大宗师之境,众多天南武道宗师早就在心底里期盼着闲云观能够广开招纳之门了。
哪怕不能入得闲云观,那么到皇家供奉院挂个名也是好的。
若无高人点拨、灵药辅助,一众宗师若要跨入大宗师境怕是最少还要十年的苦功,前路渺茫,没有靠山与跟脚的话只会行的愈发艰难,况且还有那凛然的天威!
原来三位新进的大宗师之中,除了柴二蛋之外,暮如雪与苦月大师在进阶之时居然都有天雷降下!
不过二人身旁有彭仇和聂凤鸣分别护持,自然可以视那骇人的天威如无物,只是旁人却该如何?
有几个适逢其会的宗师竟高手,事后描述了苦月大师所受雷罚的恐怖,皆道:“自己即便功力再进,但是能够扛过那第三道天雷的机会也绝对不会超过三成!”
消息一出,天下宗师尽皆哗然,细细思量之下,已经有人大致推测出了其中的缘由。
想是众人在得了闲云观的秘法传承之后,都在其中加入了自己的理解,进而寻到了适合自己的修行方向,因此所修已非闲云观正统。
内息不纯、踏入歧途,这才使得天雷降下。
这种说法流传甚广,闲云观也没有对雷罚一事做出解释,这在天南武人看来自然就当成了默认,众武人感慨之余,心生颓然之意的大有人在。
如今闲云观外门七子中的姬桓、无果和田帧三人,再加上何弃我、叶南筱和王要离这三位外门执事,他们六人距离那能够凭虚御风、追星逐月的境界也只是一步之遥。
而皇家供奉院也传出了消息,供奉院统领青冥子在得了姬桓赐下的灵丹之后,居然也触及到了那层境界,现在只等破境。
大宗师频出、小辈们后来居上、同辈之中也有人借着丹药之力走在了前头,这却让一众早早进阶为宗师境的前辈高人们乱了心境。
因此在闲云观放出了将要成立外门宗师堂的消息之后,天南境内的大多数宗师尽皆不远千里万里地赶往了伏牛山,生恐去的慢了平白错失良机。
伏牛山外的一处谷地中,一夜之间就拔起了一片青色的楼台,众多建筑正中则是一块方圆不下百丈的演武场地,那些赶来闲云观的武人们对此并不吃惊,反倒是一脸的向往之色。
大宗师境高手等闲能够飞天遁地、移山倒海,这早已经成了天南武人的共识,也是众人为之努力的方向。
聂凤鸣亲自在那片演武场上主持了宗师堂吸纳人手的事宜,非但为那些宗师境高手颁下了身份令牌,凡是前来投效之人还都被赐予了一件绝世神兵,就连灵丹妙药也是不缺!
众人自此以后再非无根之木,进阶破境之时会有宗门护持,每年还会按照各人对宗门贡献的多少来发下灵丹妙药。
偌大的好处就这样凭空砸下,怎不叫一众宗师境高手欣喜若狂?
不过今次闲云观的好处可不是白拿的,二百二十名武道宗师从此以后便要遵从闲云观外门的号令,“宗门”这个模糊的概念也在众人心中渐渐成型。
自此之后,聂凤鸣亲自定下的律条就会如同一柄利刃,时刻悬在众人头顶,再有行差踏错时,后果堪虞。
除了牛家村人之外,这二百二十名投身宗师堂的高手占了天南宗师境高手的八成有余,余下的那些人中,要么是真正的野鹤闲云、不愿听命于人,要么就是心有顾及、犹在观望。
而这些人却不在聂凤鸣几人的考虑范围之内,大浪淘沙,有些人注定是要泯灭在日后的疾风骤雨之中的。
......
宗师境高手今次非但有了这么好的去处,更重要的则是扫平了进阶大宗师境的阻碍,前路因此不再崎岖,这可把那些前来观礼的半步宗师境高手们给羡慕坏了。
修行本来就如同逆风登攀,讲究的乃是步步争先,今日的半步之差,明朝或许就会变成天地鸿沟!
怎奈众人修为不够,入不得那“宗师堂”,一时间,黯然神伤者不知凡几。
好在姬桓大帝体恤天下武人,骑着万里乌云骓几番往来伏牛山,与聂凤鸣商议天南半步宗师境高手的安置之法,最后更是请出了犹在闭关的彭大先生出面说项。
聂凤鸣碍不过姬桓和彭仇的情面,只得答应每年也会分给姬桓一批妖凶精肉和丹药,让他自去组建一处外门分堂,总不至于拖慢这些半步宗师境武人的修行速度。
而这些半步宗师们在入了宗师境之后,也可择优纳入宗师堂,不过待到招满三百六十人后,宗师堂将不再吸纳人手。
至于为什么是三百六十人的周天之数,便不是众人能够揣度的了。
姬桓大帝为众人挣来的口子,谁不感激涕零?
于是天南国不下八百名的半步宗师境高手便一路烟尘滚滚地奔往了上京城,姬桓则以武人的身份接待了众人,且在御花园中摆下了宴席。
看着一众叱咤江湖、搅动天下风云的高手们此时全都无心吃喝,只顾着一脸期寄地望着自己时,姬桓的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姬大帝此时可是财大气粗,莫说供给眼前这八百个武人的修行资源,便是再来这些人也是足够。
不过想到同样盯上了这些人手的彻地营与监察院,姬桓也就只能忍痛割爱。
席间言说自己只有六百人的资源可用,不过他会亲自出面与何弃我、叶南筱两位执事商议,将余下的武人送往彻地营与监察院处。
这一下自是皆大欢喜,大伙儿都有了去处,同为闲云观外门麾下,想必待遇不会相差多少......
第九十三节 黔州事
就在聂凤鸣和姬桓忙着出手将天南国的高端武力纳入彀中的时候,临近东南边境的黔州十万大山之中,季灵正在暗自发愁。
灵聪兽前日被季灵擒到此处帮忙,岂料胖东西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可就是大手笔。
得了季灵的吩咐之后,灵聪兽一头就扎进了东南林莽,只四天的功夫,就被它趾高气扬地驱赶来了数百头凶兽,众多凶兽杂七杂八的聚在山谷之中,看的让人头皮发麻。
季灵不用想也知道原因,胖东西一定是玩的兴起,把自己的嘱咐全都抛到了脑后,明明让它每次只许驱来一两种凶兽的!
不过看到灵聪兽那副得意洋洋、急着邀功的狈懒样子,季灵责怪的话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能有个可用的帮手就已经不错了,哪儿敢挑剔别的?
“人手不够啊!”季灵心下喟叹,要是依着她的意思,此时的外门七子之中除了姬桓之外,余下六人都该在她座下听令才是,这也是四师兄袁华的意思。
怎奈无果和田帧相距破境之日不远,彭仇死活也不放人,把二人留在观中闭关不说,六弟子颜青和七弟子风文也都不许下山,只把南宫恙和林染派过来随她历练。
南宫恙和林染的修为虽然不弱于江湖中的任何一名武道宗师,但是比之无果、田帧却是相差甚远。
他二人对付落单的凶兽自无问题,碰上一些小的兽群也能依着智计建功,可是一旦遇到大一些的凶兽族群就只剩下落荒而逃的份了。
此时南宫恙和林染带着御兽门的几个精锐进入东南林莽已经七八日了,却仍不见回转,若是再过两三日还不见几人折返,季灵说不得就要亲自遁入林莽寻人了。
季灵不是没有想过让小师弟柴斐来给自己帮忙,只是想到柴斐与灵聪兽一向的爱胡闹,若是让他们两个聚在一起,估计还不够自己头疼的呢,是以只能放弃。
摸了摸灵聪兽的大脑袋,又拿出一小瓶千花蜜露,让它到一边慢慢舔去,季灵这才又把目光转向了聚在谷地中的大群凶兽。
呜泱泱的兽群之中,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吃草的、吃肉的,有毛的、没毛的,可谓是五花八门。
也不知道凶兽们这几天都经历了什么,一头头尽皆萎靡不振、好似木头,只有看向憨态可掬的灵聪兽时,兽眼中才会泛起惊惧与惶恐。
既然已经被灵聪兽给弄来了,那就断然没有放过的道理,季灵这几日说不得又要四处寻找新的山头,去布置圈禁凶兽的法阵。
毕竟这些凶顽若是放养在一个山头,怕是用不了几天就不剩几头了。
黔州御兽门的门主胡鹏海与几个门人尽是一脸的惊喜称叹之色,看着那些挤在谷地中不停低声哀鸣的凶兽就像是见到了了不得的宝贝。
胡鹏海这些日子一直过的如在梦中,非但有机会向一位大宗师请益任何修行上的困惑,别人苦求不得的灵丹妙药竟也被赐下了不少。
再想到御兽门宝库中的那一堆散发着璀璨光华的灵石,胡鹏海的心头就更加的火热。
那些灵石之中所蕴含的天地元气是何等的磅礴?寻常武人吸纳一颗说不得就会功力大进!
胡鹏海不懂灵石的什么品阶划分,只知道此物一定珍稀异常。
而季大宗师对这些所谓的中品灵石似乎并不如何的在意,只把这些灵石当做是给御兽门众人习练困兽大阵的工具罢了。
天爷呀!这是什么样的大手笔!
这些日子的所见所闻让胡鹏海和一众御兽门弟子眼界大开,远处那几座被蒙上了一层光膜的山峰之中,正不时传来声声兽吼,这就是阵法之力了!神仙手段也不过如此吧!
见胡鹏海等人看向谷中凶兽时的那副欢喜表情,季灵直觉这些人将来在驯兽一道上定会前途无量,于是出言勉励道:
“胡鹏海,这几日且随我再仔细研习一番困兽的法阵,本尊不可能长久地待在黔州,待你修为精进、熟识阵法之后,此地依旧交给你来掌管。
把事情做好,莫要让我失望,我到时会禀明观中掌事师兄,将你黔州御兽门划为一处闲云观外门分堂,而你便是御兽堂的第一位堂主!”
听闻季灵此言,胡鹏海只觉一股热血涌上头顶,待要跪地拜谢时,却被一股柔力托着,居然跪不下去。
胸意起伏之下,这位质朴的粗壮汉子居然哽咽不能言语,只能在心底暗自起誓:“今生定不负季大宗师所托,否则必被凶兽分而食之!”
......
距离季灵等人百里开外的林莽深处,南宫恙和林染正掠着树梢急速奔逃,二人身后的丛林之中鼓荡着漫天的烟尘、巨木纷纷向两侧倾倒折断,声势十分的惊人!
林染的左臂似乎受创不轻,整条胳膊软软地垂着,鲜血正顺着手指不断地流下,南宫恙坠在他的身后,也是一脸的紧张。
即便修习了闲云观的秘法,从此踏上了修行之路,但是林染的骨子里仍旧是个彻头彻尾的武人,因此一身豪侠气息是绝对不缺的。
气喘吁吁地向后面扫了一眼,见身法犹在自己之上的四师兄南宫恙依旧护在自己身后,丝毫没有独善其身之意,林染不由眼眶微红,呼啸一声,就要扭身与身后那三头白犀拼命!
南宫恙心思极敏,堪称外门七子之最,闻听林染呼啸出声,连忙出声呵斥:“老五!少他娘的在这里犯浑!跑快些!你要是敢回头拼命,师兄我绝不独活!”
林染深知自己的四师兄向来说一不二,只能往口中塞一颗丹药,而后继续极力运转身法,纵跃狂奔。
“嗖!嗖!嗖!”
又是三道冰刺在下方射了上来,其中一道刺向林染,另外两道则是直取南宫恙的背心。
南宫恙暴喝一声,挥动手中的铁骨羽扇,先以四两拨千斤之法将袭向师弟的冰刺拨到一旁,再将身形横移三尺,免强躲过了一道冰刺。
但是第三道冰刺却已经擦过了他的肋下,并带起了大蓬的血雾,立时把南宫恙疼的暗抽凉气。
他们师兄弟二人今次也是倒霉催的,原本以为是一场再轻松不过的任务。
收拢凶兽而已,只要不招惹大的兽群,以他们兄弟的修为,再加上御兽门这几人的控兽之法,该是十分轻松才对。
内门五师姐向来大方,只要捉到了足够多的凶兽,之后就剩下邀功请赏了,相信一定能够得到不少的好处。
岂料南宫恙和林染带着御兽门的几个好手足足深入了林莽三百里,所见的却都只是一些凶兽族群的空巢,为了不至于无功而返,几人只得继续寻找。
如此几人足足进入了林莽深处不下五百里,凶兽没有发现几头,却被三头发了疯的巨型白犀给盯上了。
林染想要称量称量白犀的实力,却被人家犀角上释出的冰刺一下就给刺穿了臂膀。
知道眼前这三头白犀不是自己几人可以对付的,南宫恙连忙让御兽门的几个弟子各自逃命,他自己则带着受了伤的林染将白犀引开。
第九十四节 域外来客
继续踏着树梢奔逃了十几里,受了伤的师兄弟二人都已经后力不继。
南宫恙咬了咬牙,终于将一枚求援的令箭甩上了半空,暗道:此地相距季师姐所在的位置依旧太远,也不知这枚令箭能否被她看到。”
见到前方有一座几十丈高的矮山,南宫恙奋起余力,拉着林染就向那里奔去,想要借着地势之利与三头狂暴的白犀周旋一二。
看到两只小爬虫窜上了矮山之后便不再逃遁,当先那头巨大的公犀显得越发疯狂,把头一低,犀角上便开始泛起土黄色的光芒,居然直向山根处撞去!
“轰隆隆!”
一阵滚雷般的炸响之后,整座矮山居然自山脚处开始崩裂,眼见着就要从中分成两半。
南宫恙和林染的脸上此时尽是骇然之色,心知领头的白犀该是有了师父所说的结丹境以上的实力,只看其开山裂石的一撞,怕连武道大宗师也不能轻易做到。
趁着矮山将塌未塌的一瞬间,南宫恙忽地惨然一笑,对林染道:“老五!替为兄看护好南宫世家!走——!”
林染正要拎着宝剑跃下矮山去与白犀拼命,听闻师兄之言不由一愣。
正要开口时,却冷不丁地被南宫恙缠住了腰身,而后猛地在原地旋了几下,整个人就如同流星一般被甩了出去!
林染身在半空,回头看时,却见四师兄南宫恙已经高高跃起,手中的铁骨羽扇正在疯狂地聚敛灵气,想来是要以一己之力去与那三头白犀搏杀,好为自己挣一条活路!
“师兄啊——!”林染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宛若孤狼夜哭般的哀吼!拼了命地想要止住身形。
怎奈南宫恙这一甩显然是用了全力,半空中又无处借力,林染此时就算想要顿住身形也是不能!
“咦?两个小家伙倒是有情有义,今日既然被老夫碰上了,却需救你们一救。”
就在南宫恙想要用出最强的一式拼命绝招、林染的眼角都已经流出了血泪时,头顶的层云中忽地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而后便有一道黑芒从天而降!
“嗖!嗖嗖!”
在南宫恙瞠目结舌的表情中,那道黑芒先是没入了领头白犀的一只眼睛,瞬间又在另一只眼睛中窜了出来,而后不见任何停顿,剩下的两头白犀也都步了后尘。
三头白犀眨眼之间贯脑而亡,这给南宫恙带来的震撼可是非同小可,伴随着白犀的轰然倒地,一只黑色的小貂怀里抱着三颗鸡蛋大小的妖丹跳到了南宫恙的身前,吱吱叫了几声,似乎十分得意。
南宫样不是小门小户出身,该有的见识自然不缺,震惊之余心中也在不停地思量,这只黑色小貂能在弹指之间灭杀了三头结成了妖丹的凶兽,背后的主人怕是更加了得。
外门七子都是伺候惯了灵聪兽的,南宫恙自然知道如何与这类灵物沟通,于是对着黑貂拱手作揖,言道:“多谢貂兄救命之恩,南宫恙感激不尽!”
黑色小貂见他这般知情识趣,满意地点了点头,大尾巴一甩,便又化作一道黑芒蹿上了半空。
南宫恙运足目力,发现有一片云朵与别的流云不同,而黑芒就是蹿入了那片云朵,心知那片轻云之上定是修仙者无疑,于是连忙望空抱拳,大声谢过前辈高人的救命之恩。
似乎是发现南宫恙与以往见到的世俗百姓大为不同,云头之上忽地降下了两道身影,身影未至,已经有一个童音传来。
“小子!你以前莫非见过修行者不成?怎么不像那些百姓一样纳头叩拜神仙?”
南宫恙闻言心中更加笃定,暗道:“自己曾听师父说过,天南之地在修仙者们眼中乃是混沌流毒之所在,等闲绝不会轻易靠近,却不知这二位因何不惧?”
如此想着,口中却恭声回道:“回前辈的话,晚辈出身天南武林,门中有几位长辈功力通玄,在入了大宗师境之后便有了飞天遁地之能,是以晚辈在见到两位踏步云端时才并不觉得惊讶。”
此时两道身影已经降到了南宫恙身前,一老一少的衣着十分朴素,是以乍见之时并不觉得出奇,南宫恙细细打量之后,才发现两人的身上似乎透着一股古拙、高贵的气度。
那位瘦高老者似乎对南宫恙刚才所说的内容大感兴趣,招招手让他近前几步,而后和蔼地问道:“这位小友,你是说如今的‘天元遗迹’之中已经有了能够飞天遁地的修行者了?”
南宫恙听完了老者的问话后先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知道眼前老者口中的“天元遗迹”应该就是天南国无疑。
正在思量如何回答时,却见林染从远处发足狂奔而来,嘴里还在大叫:“四师兄!你还能再多用点劲道吗?师弟我今次没有死在凶兽手上,却差点被你给摔死!”
看着林染鼻青脸肿的狼狈样子,南宫恙不由眼眶泛红,嘴上却喝骂道:“少在这里冒胡话!前辈高人在此,还不快快过来见礼!”
林染闻言不敢怠慢,连忙扯了扯褶皱的衣角,上前郑重施礼道谢。
老者身边的那名少年比孟不同也大不了几岁,见林染顶着个猪头,还穿着一身被树枝碎石刮成布条的道衣,人都这样了,却还在那里努力地维持风度,不由嬉笑出声。
外门七子的脸皮早就练的比城墙都要厚了,是以林染丝毫不以为意,举手投足间更是彬彬有礼,配上他此时的惨样,实在是好笑之极。
老者见少年被林染逗的捧腹大笑,脸上也不禁泛起了一丝笑意,摸了摸少年的脑袋后,又把目光看向南宫恙,等着他回答自己刚才的问题。
南宫恙借着这片刻的功夫,心思电转之下终于理清了头绪,北荒的修仙者们都把天南称之为“毒地”,而这位老者却称天南之地为“天元遗迹”,那么显见这二人不是出自北荒。
而这可就耐人寻味了,此时见老者看向自己,于是道:“前辈刚才的问题倒把晚辈给问住了,我家的几位长辈和师兄师姐们确实拥有飞天踏罡之能,却不知是否就是前辈口中所说的修行者?
不过晚辈的一位师姐此时就在左近,这位师姐功参造化,想必能够回答前辈的问题。”
老者听了南宫恙的回答之后,眼中露出一抹思索之意,待要探查南宫恙和林染流动在丹田和经脉中的内息时,几人身前十数丈外的一颗巨树后面却忽地转出了一位笑吟吟的道衣少女。
第九十五节 天大的事情
季灵其实早都到了,凭着混元宝珠的敛气纳息之力,任谁都发现不了她与灵聪兽的气息,那位老者和少年也不例外。
说到底,此事还要感谢灵聪兽,南宫恙打出的传讯令箭的确离的太远,以季灵此时的心念修为根本发现不了。
灵聪兽却是不同,胖东西的感知向来敏锐,就在南宫恙打出令箭的同时,胖东西就把剩下的半瓶千花蜜露塞进了脖子底下挂着的储物袋中,咬着季灵的衣摆就走。
在灵聪兽心里,南宫恙和林染可是不可或缺的,谁能比他们几个伺候自己伺候的好?
季灵素知灵聪兽的德行,知道定是两个外门师弟遇险,大惊失色之下,连忙运起遁光,随着灵聪兽就遁入了林莽!
遁行之中,季灵免不了一阵担心,两个外门师弟一旦有事,彭三叔的怒火怕是会焚毁整个伏牛山!
混元宝珠的威能非同小可,在季灵的全力施为之下,居然将她和灵聪兽的遁速提升到了极致,这是后山弟子们对混元宝珠的另一个发现。
几个呼吸间就跨过了百里的距离,一人一宠无声无息地来到了南宫恙的示警之处。
季灵来的正是时候,正好瞧见南宫恙将林染甩了出去,而他自己则要与那三头白犀拼命,季灵对此大为满意,心道一句:“不愧是我闲云观的弟子!”
正要出手灭杀白犀时,却发现有一道黑芒从天而降,直奔三头白犀而去,季灵见状立时来了兴趣,于是拖着胖东西隐在一株巨树之后观望了起来。
直到听完了南宫恙和老者的对话,季灵心中也有了一些猜测,此时见到南宫恙开始含糊其词,言语间又提到了自己,季灵只得现身相见。
她对老者和少年的感官不错,乍一现身便当先揖手感激道:“多谢前辈出手救我师弟,晚辈季灵感激不尽!”
那老者和少年一见有人隐在左近,而自己却全然不知,立时吃惊不小,下意识的就做出了守势,那只黑色小貂也从少年怀中探出脑袋示威。
而这却把随在季灵身后的灵聪兽给气的够呛,胖东西这些年可是跋扈惯了,一见居然有灵兽敢在自己面前呲牙咧嘴的抖威风,立时躬起了身体发出“呜呜”的鼻音,一对琉璃般的大眼睛里却是凶光!
或许真的是一物降一物,别看黑色小貂在眨眼之间就灭杀了三头结了内丹的白犀,但是在见到灵聪兽的一刹那,立时吓的毛都炸了起来!
居然“嗖!”的一下从少年怀里蹿了出来,丢下主人便落荒而逃!任凭那少年怎么呼唤也不顶用。
灵聪兽一见小貂想逃,喉咙里不由发出了低沉的“嗷呜!”声,肋下跟着就探出了一对丈许长的五彩光翼,一翅扇下,它那肥大的身子就如闪电一般扑了出去!
跟胖东西相处的久了,南宫恙与林染全都在它方才的叫声里听出了危险之意,此时见到天上那道黑芒正被五色光芒围追堵截,南宫恙连忙躬身对季灵道:“五师姐!那小貂对我有救命之恩!”
季灵怎么会不明白他的意思,望空喊了一声:“灵聪!不可伤了小貂的性命,不然就让你回去与二师兄作伴!”
“嗷呜——!”
听到了灵聪兽的这声回应,季灵这才嫣然一笑,对正要抬手召回小貂的老者和一脸焦急的少年道:“前辈和小兄弟莫要担心,我家的灵兽只是贪玩了一些,不会伤到小貂的。”
老者闻言面色一松,他也看出了灵聪兽此时正在玩着猫捉老鼠的游戏,并没有伤害小貂的意思,心中讶异胖东西神异的同时,便又对季灵来了兴趣,一道念头自眉心释出,似要将一脸笑意的季灵看个通透。
季灵有混元宝珠护体,自然不惧老者的念头,看着周身三尺之外泛起的淡蓝色涟漪,心中难免不快,暗道:
“这老头儿看着是个有道的高人,怎么做起事来如此莽撞?需知随意探查他人底细可是天南以及修仙界的大忌。”
老者的这道念头明显有别于修仙者的神念,倒是与闲云观一众亲传弟子们修出的心念有些相似,却又似乎更高一筹,在被混元宝珠释出的光晕格挡搅碎之后,竟然还有重新汇聚之力。
“前辈这是何意?”季灵没有顺着对方的念头继续追击,而是出言问道。
那老者脸上的讶异之色更浓,此时也才发现自己这般做有些失礼,干咳一声收回念头,略带尴尬道:“小友切莫恼怒,老夫方才实在难掩心中的好奇,这才以念头相试!”
“不妨事,刚刚无意中听到了前辈与我师弟的对话,晚辈心中也正有疑惑,不若就在此地歇一歇脚,容小女子奉上一盏酒水如何?”
季灵一边说着一边将手向前遥遥一抓,就见原本崩碎一地的山石立时轰隆隆的聚而成型,眼见着堆砌起了一座青灰色的高大石亭。
“哦?老夫很早以前也曾品尝过此地百姓酿造的美酒,的确是别有一番滋味。”
老者似乎对季灵挥手之间平地起高楼的手段并不十分在意,倒是在听到季灵要请他饮酒之后,眼睛为之一亮,拉着少年便当先入了石亭。
远山如黛,黛色如烟,烟云往复,复酌灵酒在林间......
老者已经被灌的醉了,不住地感慨什么“魔星降世”、“天元再遭劫数”之类的话。
季灵不解其意,连忙细问,怎奈那老者却不和她分说,只说要见到天元遗迹中修为最高之人才会告知这件天大的事情。
没人会对一位高人口中的“天大的事情”等闲视之,季灵也不例外,当下不敢怠慢,连忙又斟上一大盏灵酒,言说自家师父外出云游,不知何时方归,请老者和少年先随她回师门做客。
那老者闻言大为意动,摇头晃脑了一阵,嘴里叨咕着一些拗口的法诀,似乎是在演算着什么,片刻之后才叹息道:
“小友的盛情我已知晓,怎奈第一颗魔星不日恐将出世,老夫带着使命而来,万万不敢擅离。”
那少年此时早已经东倒西歪,自从第一杯灵酒下肚,他的嘴就没有停过,看来对这杯中之物也是甚为喜欢,在听了老者的话后不禁插言道:
“爷、爷爷!前几年祖师爷爷明明算出,那、那七颗妖星已经夭折了两颗,剩下的未必能成气候,因此孙儿觉得也不必太过在意了吧?”
“泽儿不可胡说!魔星出世祸乱苍生,这是师门前辈留下的断语,岂容你在这里小视?”老者听了孙子的话后气的直吹胡子,连忙出言呵斥。
季灵看着眼前这对自称是来自海外仙岛的爷孙俩,脑海中倏忽间闪过了各种猜测。
思虑片刻,决定还是将此事交由门中师兄处置为妙,她可不认为老者和少年口中的劳什子“魔星”,能够动摇自家的根基。
石亭的飞檐之上,灵聪兽懒洋洋地晒着太阳,黑色小貂则用小爪子不停地为它梳理着毛发。
待听到灵聪兽滚圆的肚皮中发出了“咕噜”的一声响,小貂连忙讨好地将一颗白犀的妖丹献了出来。
胖东西见新收的小弟甚为乖巧,不由大为满意,不过区区妖丹还入不了灵聪大爷的琉璃眼。
伸了个懒腰之后,便自储物袋中取出了那小半瓶千花蜜露,滴一滴在妖丹上,示意小貂尝尝什么才是真正的好东西。
第九十六节 幻境何所惧?
离开了莲隐宗之后,陈景云原本有些躁动的心境倒是平复了不少,于是便又懒洋洋地恢复了旧态。
随手指点几处灵山美景、再携着纪烟岚到几座繁华的大城中闲游了一番,居然还有兴致探秘了一处隐在幽涧中的古修遗冢。
虽然在遗冢之内只得了几样残破的古宝,但也足够叫陈景云和纪烟岚开心的了。
如此走走停停,使得原本半日可至的路途愣是被他走了三天,林朝夕虽然心急,却也不好再出言催促,好不容易请动了眼前这位,可不能再出变故了。
……
天机阁坐镇中州腹地,一十八座雄峰尽皆大气磅礴,虽然比不上莲隐宗诸峰的钟灵秀美,但是一股古朴苍凉之意却直扑人脸!
没有什么大的迎接场面,只有林朝夕的四个师兄老远的迎了出来,其余天机阁弟子虽然好奇,但被林朝夕呵斥了一通之后,也都该干嘛干嘛去了。
在林朝夕的介绍下,陈景云与来迎的四人一一见礼。
这几人虽然修为高绝,但是一身衣袍却十分的质朴,气度也都更加的深沉内敛,想来修为要在林朝夕之上。
林朝夕太了解自己的几位师兄了,几位师兄什么都好,可就是对天算之术太过痴迷了些。
此刻一见四人望向陈景云时眼底闪过的跃跃欲试之意,立时就觉得头都大了一圈,连忙引着陈景云和纪烟岚去往师父所在的方寸崖。
方寸崖上只有一座名为通幽的草庐,草庐之外半边翠碧、半边枯黄,以草庐为中心,崖顶的植被居然形成了阴阳环抱之势。
以陈景云的修为自然能够发现此地的玄机,眼前这番景象绝非有人刻意为之,分明是受到了气机影响。
而那些嫩草绿叶都是最近才新抽的枝丫,显见是受到了此地主人的生机感应,想来该与林朝夕带回的那两枚延寿丹脱不了干系。
此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忽地自草庐中传出:“闲云小友,且先入内与老夫对弈一局如何?”
陈景云闻言朗声一笑,言道:“前辈有命,晚辈自要相陪!”
言罢示意纪烟岚在此处稍待,又笑吟吟地看了林朝夕一眼,这才缓步走向草庐。
林朝夕和他的四个师兄见状连忙也要跟上,天机老人与旁人对弈的情形他们可是长久未见了,相信今次免不了要演法一番。
岂料他们师兄弟刚刚走到近前,就被一股柔力给推了回来,几人面面相觑,皆难掩眼中的失望之意,师尊不许,徒呼奈何?
失落之余,林朝夕的四个师兄也才将注意力放到了只有元婴中期修为的纪烟岚身上,皆道:
“此女既然与那闲云子关系亲近,那么只需透过推演她的跟脚,搂草打兔子之下,未必不能得到些别的。”
四人如此想着,有个性子急的已经催动了天算之术,开始在暗中推演起来,自信凭着自己的修为还不至于被眼前女子发现端倪。
林朝夕见状大惊,他如何会不知道纪烟岚在陈景云心中的地位?况且陈景云方才看向他时,眼中分明就有托付之意,受人偌大的恩惠,林朝夕又岂能坐视不管?
于是在心中腹诽着几位师兄实在有些过了的同时,林朝夕的道意已然释出,将纪烟岚护持在了当中。
……
先不说通幽草庐之外发生的事情,却说陈景云推开草庐虚掩的木门之后,就看到一位须发皆白的慈祥老者正坐在一张棋枰边上笑看着自己。
对于眼前这位传说中的人族第一修士,陈景云可丝毫不敢大意,泥丸宫中灵光闪动,天心道意沉入上中下三个丹田。
说实话,若非前些日子修为再进、且还粗通了因果之道,陈景云还真不愿意贸然前来与天机子相见,不过此时却是不惧,是以含笑揖手一礼之后便就举步上前。
岂料就在他抬步向前的一刹那,周遭的景象却忽地一变!
山岳横断、江河沸腾,赤金、暗紫、惨绿三**日于高天之上分庭抗礼,将地面上原本肥美的沃土炙烤的一片焦糊。
陈景云一脚踏在满是龟裂的砂石之上,立时觉得有三股滚烫的炎力顺着足底涌泉穴蔓延到了全身。
“咦?好真实的道意幻境,前辈不愧是我人族至强者!”
望空赞叹了一声后,陈景云也催动起了自己的道意,而后便见有萋萋嫩草自他足下蔓延开来。
如此一步、两步、三步!
三步踏出,目之所及的大地之上已然尽皆铺满了生机绿意。
不过陈景云的这番施为似是激怒了天上的惨绿、暗紫两**日,居然在相互角力的同时各自降下了一道炎火来烧他。
赤金色大日对陈景云似有护持之意,内中降下两道金光,将那两道炎火缠了一缠,不过终究没有尽数搅碎。
陈景云见状眉头一蹙,他已经猜到了三**日所代表的含义,此时也不必再装样子,抬手便打出了两道全由癸水灵力组成的冰柱,悍然迎向了两道弱了七分的炎火!
“哧!哧!——”
随着两声冰火交击时发出的声响,半空中立时激起了漫天的水气,两道炎火虽然又被化去了几分,但却依旧没有泯灭。
“来的好!”
看着两道水桶粗细的炎火直奔自己袭来,陈景云爆喝一声,双拳有如毒龙一般猛然击出,用的却是简单到足以令江湖武人耻笑的一式“双龙探爪”!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说的就是此时!
随着两道炎火的溃散,陈景云宽大的衣袖也跟着化成了点点飞灰,不过他那已成青玉之色的手臂上却不见半点灼痕。
“呼——!”陈景云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浊气,不想那浊气之中居然夹杂着点点紫绿色的火星,火星落到地面,居然将土石烧出了大洞!
抬头看了一眼重又相互牵制的三**日,陈景云眼中不由泛起玩味之意,论起五行生克之术,他自问乃是行家里手。
心念动时,天地间的炽热火气呼啸着被他吸纳入体,五行转换之下,不片刻,一颗由乙木灵力凝结而成的小小种子就在陈景云的指尖凝聚成型,
猛一弹指,种子便化作一道碧光,瞬间投入到了赤金色的大日之中!
“轰!”地一声,赤金色大日中的火气猛然暴动,木火相生之下,整**日居然瞬间涨大了一分!
一见自己的意图达成,陈景云不由仰天大笑,手决一刻不停,居然瞬间又有一颗种子凝结而成……
“好好好!闲云小友不愧是人道气运钟爱之人,端地是好手段、好体魄!”
随着这声赞叹,陈景云眼前的场景一瞬间又变回了草庐之中,而他方才迈出的那只脚也才刚刚落地。
意犹未尽地叹息一声,陈景云几步行到了棋枰旁边,坐定之后犹在回味。
他方才也不知怎地了,忽然玩心大起,配合着那轮赤金大日,将另外两**日欺负的体无完肤、四处奔逃!
岂料就要一锤定音时,却被天机老人撤去了幻境。
第九十七节 万载空孤寂、一朝返幽魂
陈景云与天机老人的这场对弈一直持续了三天,没人知道其间两人到底谈了些什么,不过林朝夕几人却都从此事上看出了几家师尊对陈景云的重视。
感受着草庐内散出的一股股时而深邃、时而祥和、时而平淡、时而又好似巨山压顶般的繁杂气机,几人尽皆向往不已,更是不住地用心体悟。
纪烟岚有些意兴阑珊,草庐中散出的诸般气机她自然也能感觉得到,怎奈修为不够,根本就无法从中受益。
既然闲来无事,她便在方寸崖上寻了个景致绝佳的所在静坐观心,对于天机阁的几位元神境大能会推衍自己的跟脚一事,纪烟岚并不是太过在意。
陈景云对此早有预料,也早就为她炼制了一根发簪,发簪之中蕴着陈景云的一丝道意,因果牵绊之下,谁若深究必遭反噬。
那位面色苍白的浩宏真人就是伤在这种反噬之下,他虽然突破了师弟林朝夕的道意防守,但是天意之下又岂能容他得逞?
此时最令纪烟岚担忧的却另一件事,来到天机阁之前,陈景云曾经问了她一件事情,问她是否觉得自己的识海元婴之中存有一股异样的气息。
纪烟岚不解其意,但是看到陈景云那副认真的模样,就知道他定然是发现了什么不妥,追问之下,岂料陈景云也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只说会请天机老人帮着看看。
现在细细思量之下,纪烟岚发觉自己自从入了元婴境后,似乎每到危及性命的生死关头,意识都会出现片刻的模糊,战力也会因此得到莫大的提升。
而待到危机化解之后,她虽然会有一阵子的虚弱之感,但也只当自己是透支过度,是以并未深究。
“吱呀”一声,草庐的木门敞开,陈景云当先跨步而出,身后则跟着一位比他还要高出半个头的矍铄老者,林朝夕几人见状连忙迎了上去。
天机老人示意几个弟子不必多礼,而后便将两道蕴着无尽沧桑之意的目光投向了款步而来的纪烟岚。
纪烟岚丝毫也不掩饰自己的崇敬之情,还未走到近前便已躬身施礼。
天机老人一生创下了无数的丰功伟业,乃是名副其实的人族共尊,后辈修士无不敬仰膜拜。
“纪小友不必多礼,闲云小友方才言及你的识海元婴似有不妥,不知可否放空心神,让老夫详察一下你的识海?”
见陈景云含笑向自己微一点头,纪烟岚哪还不知道他当真为自己请动了这位人族第一人?于是连忙驻足不动,而后放空了心神。
天机老人的神念好似和风细雨,瞬间在纪烟岚的识海中游走了一圈,见她的识海之中非但剑意蓬勃且还韧性十足,比之元婴后期修士也是不差分毫,不由微微点头,心说:“这小女娃将来的成就必定不会太差。”
神念游走一圈,发现纪烟岚的识海并无异处,天机老人便又将念头探往盘坐在纪烟岚识海深处的小小婴孩,想看看她的元婴是否有什么不妥。
肥嘟嘟的婴孩此时双眸紧闭,一道虚虚的剑影悬在婴孩头顶不停地吞吐剑光,又有一面好似龟壳一般的小巧盾影围着婴孩周身徐徐游走。
“咦?倒是两件不错的宝贝,居然有了一丝灵性,估计也是出自闲云小友之手。”
天机老人在心中暗自称叹了一声,而后便将神念化作丝丝缕缕的丝线,向着纪烟岚的元婴缠了过去。
灵宝护主,虽然没有纪烟岚的操纵,剑影与盾影依旧各自运行了起来,要把这些敢于靠近元婴的丝线尽数挡下亦或斩落。
不过两样玄兵虚影的一切动作都是徒劳,天机老人的神念可不是区区器灵可以阻隔的,丝线只旋了几旋,便将剑影与盾影牢牢缠住,余下大半丝线瞬间没入了元婴的体内。
仔细探查了半天,天机老人面露疑惑地收回了神念,而后对陈景云道:“闲云小友,居老夫观察,你这师姐识海通透、元婴纯粹,并无你所说的异种力量盘踞其中。”
陈景云闻言不由蹙起了眉头,他自问法眼无差,纪烟岚当年在渡过了元婴中期的天劫之后,分明有一股异种气息在帮着她恢复伤势。
这是陈景云以天心感应之法探查所得,必定不会有错,可是为何天机老人却会得出这样的结论呢?以他的万年修为,按理应该有所发现才对。
此时纪烟岚也已经悠悠转醒,先谢过了天机老人为她抚平识海中的细微伤患,而后便一脸期待地看着陈景云,等他解说。
陈景云思虑了一阵,拱手对天机老人道:“前辈,您方才探查鄙师姐的识海时,可曾漏过了什么?”
此言一出,林朝夕的四个师兄尽皆面露不悦之色,他们师尊是何等的修为?岂会探查不透区区元婴中期修士的识海?大师兄迟问道更是忍不住出言呵斥。
天机老人摆手打断了大弟子的言语,细细思量了一阵之后,忽地眼前一亮,言道:
“老夫方才也在犹疑,按理说以纪小友此时的修为,识海元婴绝不该如此的通透与纯粹,除非是有一股先天之力在暗中为她统御、筹谋!”
听了天机老人的答复之后,陈景云的脑海中不由再次浮现出了纪烟岚渡劫时的场景。
当日纪烟岚的那式心剑术一经用出,可是连陈景云的神念也都再不能近前。
如此想着,陈景云不由喃喃自语道:“古今月、几相似,今古月、寄相思......”
天机老人等人不解其意,场中唯有纪烟岚似乎对这几句唱词十分熟悉,却又想不出自己在哪里听过。
就在几人面露不解时,陈景云却忽地对纪烟岚道:“师姐,你此时还能用出那式名为‘斩苍穹’的心剑术吗?”
纪烟岚不知道陈景云因何有这一问,疑惑答道:“用自然是能用的,不过这式剑诀是我进阶元婴境之后,无意中领悟出的一式搏命绝学,不到性命攸关时从不轻用,且用过之后还会虚弱上一阵。”
陈景云左右权衡了一下,知道想要解开纪烟岚身上的谜团就在今日,他这几天与天机老人相谈甚欢,又有延寿丹的情面,是以不虞对方不肯出力,若是错过了今日,怕是再无机会!
于是正色道:“请师姐全力使出这式剑诀,你出剑时,我与天机前辈还有几位道友会同时催动自身的道念从旁窥测,能否探出你识海元婴中隐藏的古怪就看这一回了!”
一见陈景云似乎寻到了一丝端倪,天机老人立时来了兴趣,林朝夕几人更是跃跃欲试,连他们师尊都探查不出的古怪,那该是何等的古怪?
纪烟岚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她虽心剑通明、道心似玉,但是除了陈景云之外,此时六位人族大能全都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而且其中还有人族修仙第一人,这却叫她如何还能平复剑心?
好在陈景云此时对她神念传音道:“师姐莫要惶恐,全当他们是师弟我为你请来的大夫,今次最好是能药到病除。”
听了陈景云的逗趣之言,纪烟岚忽然就不再紧张,心意一动,背上的烟波秋水剑已经跳上了半空,紧接着,就见纪烟岚一边掐动指诀,一边念出了一段充满古韵的苍凉咒诀。
陈景云当日初闻这段咒诀时,正处在上有天雷轰击、外有强敌环伺的情形,是以并未用心体悟,如今他已功成八转、天心大成,倒是品出了其中的一丝沟通古今之意。
林朝夕等人与陈景云的情况大体相似,皆在用心体悟,只有天机老人听了这段咒诀之后,先是微一愣神,继而面色大变!
在确认了自己没有听错之后,天机老人忽地爆喝一声:“问道!开天星五行遮天大阵!”
听得天机老人这一声爆喝,陈景云心下一惊、旋即一喜,心知已经被他看出了端倪。
迟问道不敢耽搁,连忙凌空一指,遥遥点在了方寸崖上的那片占星岩上。
“嗡——!”地一声阵法激发,一片星河瞬间漫卷开来,方寸崖上立时只见星光,再看不到天上那轮煌煌大日!
此时纪烟岚的眼中已是古井无波,身上的气机也跟着变的极为隐晦,一股排斥天地之力自然生出,以她为中心的方圆数丈居然连星光都不能落下!
无悲无喜地念完咒诀,一道带着苍凉、辽远之意的斑驳剑影自纪烟岚的天灵处骤然升起,与悬在半空的烟波秋水剑遥相呼应。
一声似是来自亘古的长长叹息,也随之传入了场中众人的识海之中。
“化魂!竟然是化魂!忍得万载空孤寂,只为一朝返幽魂!”天机老人语带惊诧,方才的一声叹息彻地唤醒了他尘封万年的记忆。
纪烟岚眼中的迷离之色渐渐散去,目光在陈景云的脸上顿了一顿,之后便停在了天机老人身上,幽幽道:“好熟悉的气息,老道士,封凌霄是你什么人?”
天机老人此时早忘了今番的初衷,一脸谨慎地道:“前辈所说的封凌霄正是贫道的师叔,却不知前辈是噬魂宗的哪位大能?”
纪烟岚闻言凄然一笑,黯然道:“终究还是被他保下了天机阁呀!也是,同辈之中也只有封老鬼最善算计。
至于噬魂宗......这世间还哪里还有什么噬魂宗......今次若没有这天星大阵的遮掩,我便是想要在世间稍稍驻足也是不能......”
天机老人见纪烟岚说的凄凉,也不由喟叹一声,招手自草庐内摄出一块暗灰色古玉,言道:
“既然前辈不愿告知名讳,贫道自不敢问,我这里有一块万载阴灵玉,就赠给前辈养魂之用吧。”
扬手接过那块古玉,纪烟岚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叹道:“你倒是有心了,不过我却不能白要你的好处,你天机阁的因果可不是那么好还的。”
天机老人闻言讪讪一笑,心道:“这位苟延残喘的前辈倒是对我天机阁知之甚深。”
纪烟岚思忖了一阵,复又言道:“你师叔封老鬼狡诈如狐、最善狡兔三窟,他当年在北荒之中还有一座隐秘的道场,相信便连你们这些门人弟子也不知晓。
只是一万年沧海桑田,也不知那里是否已经山河移位,我今日便将大致方位告诉你吧。”
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的林朝夕几人,闻言终于回过神来,前辈祖师的隐秘道场,其中定然会有一些了不得的好东西,若是能在其中寻到天机阁遗失的那件至宝......
如此想着,几人连忙侧耳倾听。
即便身为元神境大能,但是今日所见依旧超出了林朝夕几人的认知,几人初时讶异于纪烟岚周身散出的亘古气机,之后更是震惊于自家师尊与她的对话。
只有大师兄迟问道在听到天机老人提及“化魂”之后,目露恍然与惊骇之意。
天机老人听了纪烟岚的话后,也露出了一副大感兴趣的神色,没想到区区一块阴灵玉居然能够换来这么有价值的消息。
陈景云此时可无暇理会他们的对话,早将天心道意沟通着泥丸宫中的那点灵光,好似贼偷一般小心翼翼地往纪烟岚的识海中潜去。
岂料他的动作根本就瞒不过此时的纪烟岚,只见纪烟岚满是沧桑的眼中忽地泛起玩味之意,原本吞吐在灵台之上的斑驳剑影只向内一敛,便把识海处守了个水泄不通。
陈景云的天心道意不敢强攻,只得狼狈退回。
天机老人和五个弟子正在等着纪烟岚的下文,见到了她与陈景云的动作之后,皆不由一愣,面皮最薄的林朝夕看着一脸的阴云陈景云,不觉有些脸红。
他们师徒今次本来是打算要帮着陈景云,一同探明纪烟岚识海元婴中的异种气息的,谁能料到会是这个结果?
天机老人可不会有什么尴尬的情绪,一捋长须,对陈景云道:“闲云小友切莫心急,待这位前辈告知鄙宗祖师的道场位置后,老夫自会替小友询问内中详情。”
陈景云心知事不可为,也不愿和天机老人废话,拱拱手,示意一切悉听尊便,心中则在不停地思量,怎样才能在不损伤纪烟岚的前提下,一击将此女的残魂灭杀当场!”
第九十八节 化魂之术
事情已经很清楚了,就算不用天机老人帮着询问,陈景云也已经猜到了个大概。
纪烟岚元婴中盘踞着的就是一名自上古时期苟延残喘下来的妖孽!
那残魂此时看着并无什么危险,估计也曾救过纪烟岚的性命,可是谁知道她在打着什么主意?
传说中的夺舍重生之法不一定全是假的,没见方才天机老人说她是出自什么噬魂宗的吗?而这样的事情一旦发生,恐怕连陈景云也会束手无策。
是以不论那道残魂与纪烟岚是什么关系、其中又有什么因果,陈景云都不打算让她继续留下。
“只是如何才能将此残魂灭杀、且还不伤及纪烟岚的识海元婴呢?”
机会稍纵即逝,陈景云的心底不觉已经开始翻腾起了一股暴戾之气,原本冷峻的脸上也跟着泛起了人畜无害的笑意。
林朝夕虽然与陈景云有些交集,但也只是君子之交,见他这副样子,不由在心底赞叹陈景云的好风度,心道:“此事若是发生在自己身上,自己怕是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
此时要是聂婉娘、袁华几人,亦或熟知陈景云的柴二蛋等人在场,怕是会惊的退避三舍,因为陈观主极少的几次动了杀心时便是这副样子。
天机老人似有感应,回身看了陈景云一眼,见他并无异动,反倒是扬起腰间的酒葫芦开始饮酒,这才放心不少。
陈景云此时一不御使外界的天地灵气,二不运转三个丹田中的灵力,只是不住地将意念沉入泥丸宫中的那点灵光。
当年纪烟岚渡劫之时,万兽宗的葛霄曾经对他用出一式名为“惊神刺”的神识攻击法门。
陈景云后来将此法去芜存菁,在坐忘峰天心岩下创出了一式“戮仙斩”。
“戮仙斩”的霸道之处就在于可以沟通一丝冥冥天意,借此直接斩杀修仙者的意识念头!乃是一式道念攻杀的法门。
此法一旦用出,若是不能灭人神魂,因果牵绊之下,施法者必遭天意反噬。
是以这一式自从被创出之后,陈景云还从未动用过,便连聂婉娘等人也没有传授,几个弟子未至七转,习之有害无益。
女修残魂此时已经将隐秘道场的大体方位说了个明白,林朝夕几人尽皆面露喜色,只有天机老人似乎另有它想。
许是在天星五行大阵的遮掩之下,占据了纪烟岚识海的这道残魂难得的可以长久现身,在说完了隐秘道场的方位后,居然也自腰间取下了酒葫芦,品几口灵酒,眼神再次迷离。
陈景云等的就是这个机会,泥丸深处的灵光猛地一涨,一道“戮仙斩”就要循着天意的指引,自虚空中斩出!
岂料就在此时,陈景云的识海中忽地传来了一声幽幽的叹息,居然令他的泥丸灵光为之一滞。
“小子,收起你的杀心,不想天元故地居然能够出现你这么一位修行的奇才,看来我辈当年的浴血拼杀,到底还是保住了天元的一点气运,我等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听了那女子残魂的话后,陈景云的“戮仙斩”却是无论如何也斩不出了,忙自识海之中惊异地问道:“前辈居然出自天南?”
“原来已经改称天南了么,不错,本尊也是出身于你口中的天南,是以才能在当年的匆匆一瞥中认出你的气息,不想只是区区数年光景,你就有了这等修为,当真是惊才绝艳!”
“戮仙斩”虽然没有斩出,但是那缕天意牵绊此时还在,是以陈景云能够听出对方所说皆为实话,也知道她所说的“当年匆匆一瞥”,该是自己替纪烟岚挡下天劫的那一次。
只是这样一来陈观主可就真的为难了,既不愿灭杀了前辈修士的神魂,又担心她日后会对纪烟岚不利,不免有些举棋不定。
女子的残魂似乎早就料到了他会因此纠结,于是陈景云的识海之中便又传来一声浅笑,只听那女子言道:
“我知你心中所想,不过你大可放心,‘化魂’之术虽然能够使我依附在血脉后裔的识海中休养生息,但是先天上的主次早就分明,是以我的存在只会对她有利。”
陈景云闻言,神念之中不由干笑了两声,待要问话时,却又听那女子以神念传音道:
“我今日能够显化的时间已经不多,你让我的这个后辈今后莫要再用那式‘心剑之术’。
此术虽能够借来我的魂力,但是却会伤及她的根本,待她日后成就元神之时,我自会脱体重生。
还有,小心眼前的这个老道士,他方才已经对我动了杀机,不知为何却又生生忍下,你日后与天机阁的交集还需越少越好。”
二人的神念交流只在电光火石之间,而此时的场中,林朝夕几人依旧难掩喜悦,天机老人也才开始替陈景云询问女修残魂关于纪烟岚之事。
怎奈那道斑驳剑影此时已经渐渐变淡,纪烟岚的嘴里只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而后整个人就仰面向后倒去。
陈景云一个闪身将快要倒地的纪烟岚扶住,看向天机老人的眼神中却全是古怪与不解。
天机老人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之色,捋了捋长须之后,对望向自己的陈景云道:
“闲云小友,此事确实出乎了老夫的预料,想不到纪小友的识海之中居然隐藏着她的先祖神魂。
唉!此术名为‘化魂’,乃是上古噬魂宗的秘传法门,具体如何施展外人不得而知,不过你却也不必太过担心纪小友的安危,她身为那位前辈的后辈苗裔,当受庇佑才是。”
陈景云听完了天机老人的解说,脸上冷峻之色稍缓,眼中似有明悟,告了一声罪后,便请林朝夕为他准备一处清净的居所。
纪烟岚此时犹在昏迷,元婴也十分的虚弱,确实需要静养几日,林朝夕不敢怠慢,连忙请陈景云带着纪烟岚一同前往他的观潮峰。
直到两道遁光没入了远处的雄山之巅,天机老人才喟叹了一声,挥手撤去了天星五行大阵。
大弟子迟问道随在天机老人身旁,见师尊一脸的感慨,便以神念问道:“师尊,您方才既然对那古修残魂动了杀机,又为何没有出手?”
天机老人看了大弟子一眼,回道:“方才动了杀机的又岂止为师一人?闲云子甚至不惜以道心沟通天意,为的就是能够一击斩杀那道残魂,却因为心有顾及,最后只能放弃。
此事他虽做的隐秘,却不知为师已经借着天星大阵看出了端倪,闲云子的气运太过隆昌了,若是再没了牵绊......”
天机老人的话并没有说完,但是迟问道已然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不由深深地望了观潮峰一眼。
第九十九节 腾龙难困锁
观潮峰的一处精致楼阁中,巧鸳仙子看着不住叹气的林朝夕,不免有些担心,于是上前问道:
“朝夕,我观闲云子道友一副洒脱的性子,纪道友也不是小气之人,却不知你在因为何事苦恼?”
她这段时间一直亲自照顾纪烟岚的饮食起居,经过了这几日的相处,发现那位闲云子待人十分和善,纪烟岚也从不矫情。
林朝夕叹息一声,对巧鸳仙子道:“有些事情无法对你详说,这几日你还需多去清韵阁走动走动,尽量交好纪烟岚,她在闲云道友心中的地位颇重。
至于我么,唉!实在是无颜面对友人。”
巧鸳仙子闻言点了点头,她不知道那日方寸崖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想到当日林朝夕归来时一脸愧疚的表情,而那位道号闲云子的大能也是满眼的寒霜,巧鸳仙子心中不由又是一阵惊异。
当日在方寸崖上,天机老人已然对那道依附在纪烟岚识海中的上古残魂动了杀机,此事大师兄迟问道能够感受得到,同为弟子的林朝夕又如何不会察觉?
“可是那道残魂已然在纪烟岚的识海深处生了根,若要斩杀,恐怕纪烟岚也必无幸理,闲云子这几日再不与自己交往,恐怕便是察觉了此事,因而心生了芥蒂。”
如此想着,林朝夕又自慨然一叹,牵着巧鸳仙子的手道:“巧鸳,你今次能够得以延寿五百八十载,全赖闲云子道友的一力成全,是以不管别人怎样,咱们夫妇却需记下这份天大的人情。”
巧鸳仙子拍了拍林朝夕的大手,示意自己心中有数。
......
这几日除了林朝夕夫妇之外,陈景云将迟问道等人的拜访一一谢绝,虽然并未说明理由,但是大家全都心知肚明,而天机老人许是自重身份、亦或是另有它想,也再未曾召见。
待到林朝夕的四个师兄纷纷离开宗门,前去探寻宗门祖师留下的隐秘道场之后,观潮峰上便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净。
清韵阁实在是一个绝佳的观景之处,自阁中向外望去,旦见云海翻波滚浪,好似大潮滔滔,使人恍若置身一片汪洋之中。
陪着恢复了一些元气的纪烟岚凭栏远眺,见云海之中不时有灵气幻化而成的飞禽走兽纵跃而出,片刻之后复又化为云气,陈景云便拿指轻点几下,将一些小巧可爱的定在空中,使之不能如浪花般散去。
纪烟岚对此已是见怪不怪,莞尔一笑之后,就扬起了手中的青玉葫芦浅酌酒味,只是想起隐在自己识海中的那位老祖宗后,复又觉得身上的担子颇重,便又大饮了几口。
修仙界中光怪陆离、亦真亦幻的事情数不胜数,但是纪烟岚却做梦也没有想到会有这样一件奇事落在自己身上。
当日她自昏迷中苏醒之后,陈景云便将的事情的始末一一告知,只隐去了那道残魂是出自上古天南这一条。
到底是心剑通明之人,纪烟岚听完了陈景云的讲述之后,吃惊归吃惊,但也不觉得有什么不能接受,反倒为自己今后不能再动用那式心剑术而苦恼。
纪烟岚原本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替陈景云在日后中州五大宗门的修士大比时,亲自了结了那个什么步摇仙子,其中的倚仗便是心剑之术。
想到陈景云居然趁着自己今次昏迷之时,在自己的识海之中布下了一道禁制,令自己再不能动用那式心剑术,纪烟岚不禁又是一阵气恼。
也不知道陈景云的脸皮怎么就练的比城墙还厚,不论纪烟岚怎样的嗔怪,就是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纪烟岚虽然为此大发雷霆,到最后却也无可奈何。
“师弟,你不是答应了昙鸾神尼,要到她的禅音寺中做客吗?我这几日已无大碍,不若明日咱们便动身如何?”
纪烟岚总觉得这段时间在此地待的十分别扭,似乎是在心底里对天机阁众人有着一种排斥,此时想到那位慈眉善目的比丘尼昙鸾,于是就有了这个提议。
“师姐既然已经觉得没有大碍,那还何苦等到明日?我也早想前往禅音寺见识一番,不若咱们现在就走。”
见陈景云听了自己的提议后,居然答应的如此痛快,纪烟岚心中不由泛起一抹感动,却又不免有些迟疑,为难道:“可是天机前辈还有林道友那里总要打个招呼的。”
陈景云闻言哈哈一笑,笑罢扬声道:“天机前辈!今日我与师姐忽地动了游兴,便不在此地叨扰了,还有林道友,它日相逢之时,你我再好好对弈一场!”
言罢还不待纪烟岚反应过来,就牵起了人家的一只玉手,倏忽间便已跳到了身下的云海之中。
“天机渺渺事非全,日月星光难推衍,万载沉沦化因果,困锁腾龙亦枉然!
闲云小友,此番天机阁欠下了你与贵师姐偌大的因果,日后自有回报,人道复兴步步艰难,还请莫要忘了前日的那场幻境......”
随着一声悠长的叹息,天机老人苍老的声音忽地在方寸崖上响起,而后传遍了整个天机阁。
林朝夕喟叹一声,止住了将要遁起的身形,他从自己师尊的那几句偈语中听出了别样的意思,心知自己此时决不能再去强留陈景云,否则必会引来误会。
等了许久,云海中也没有传来陈景云的回答,林朝夕这才一脸神伤地携着巧鸳仙子上了清韵阁,只是斯人已去,阁中空留灵酒的余香。
......
坐忘峰上,袁华手里拿着灵聪兽带来的书信,细读之后便开始沉思不语,只有眼底不时地闪过几道锐芒。
“那位名为涂山谦的老者十成十的就是为了地底石茧而来,因为他们祖孙二人此刻镇守的地方,正是师父当年做下标记之处,至于七颗魔星已有两颗陨落,所指必是白芷姐妹。”
思虑了一阵,袁华决定还是亲自去与那祖孙二人见上一见,为了保险起见,又遣灵聪兽折返伏牛山,让它把二师兄聂凤鸣一并请来。
广陵府东南八百里外的一处荒僻山谷中,竟不知何时起了一座造型奇特的小楼,小楼两角尖尖好似船屋,与天南各地的建筑截然不同。
涂山谦祖孙二人来到谷中已有三日,当日季灵陪着二人来到此地,那涂山宝宝为了不叫季灵专美于前,便也挥手起了一座石楼,其中自有比较之意。
待到涂山谦催动秘法,算出此地的魔星将在一个月内出世之后,就动手在山谷中布下了一座伏魔大阵,而阵眼便是涂山宝宝起的这座石楼。
第一百节 修之于身方为真
袁华砸吧了两下嘴,见涂山谦的酒盏空了,忙又殷勤地把酒倒满,聂凤鸣正襟危坐,一派当家人的气度。
也不知道眼前这位涂山前辈和他的孙儿以往过的到底是什么日子,论起修为,聂凤鸣和袁华即便借着混元宝珠之力,依旧看不透人家。
可是若是论起吃喝一道,只看着爷孙俩即便撑的直打饱嗝,却依旧不肯住嘴,聂、袁二人为此腹诽也就不足为奇了。
北荒的修仙者大多讲究餐风饮露,无不极力剔除自身的浊气,而涂山谦和涂山宝宝却似乎丝毫不以为意,这不由叫袁华有了别样的想法。
“涂山前辈,小子当年因为不得师父喜爱,是以被发配到了北荒修仙界中游历,我见那些修仙者似乎极为珍爱羽毛,世俗中的诸般美食竟不能入其口。”
听了袁华的慨叹,涂山宝宝不由面露鄙夷之色,对袁华口中的修仙者不屑一顾,涂山谦似乎是觉得吃人家的嘴短,于是拿手抹了一把唇角的油光,呵呵笑道:
“袁小子,你可知天生万物皆为养人之用?天道轮回、顺逆无常,修之于身方为真!
眼前这只肥鸡入了老夫腹中,内中的丝缕元气自然要归于老夫,天地灵气如此,灵石、灵药亦如此,哪有那么多的讲究?
至于你口中的那些所谓的修仙者嘛,哼哼!早已误入歧途而不自知,我观你这一门似与修真者一脉相承,是以切莫学那些鼠目寸光之辈!”
聂凤鸣与袁华闻言相视一眼,眼中皆有骇然之色,“修真”、“修仙”之说在修仙界的功法典籍中都有记载,可是似乎千年以来,世间再看不到修真者的身影!不想今日......
暗自吞咽了一口口水,袁华爱惜地自腰间解下了自己的酒葫芦,十分吝啬地将内中幽蓝色的酒浆倒入涂山氏祖孙面前的空盏,殷勤道:
“前辈说的是,晚辈一定谨记于心,且请饮一杯家师亲自调配的灵酒,内种滋味相信不会让前辈和宝宝失望。”
涂山谦闻言难得地摆正了身子,端起酒盏闻了一口,而后正色道:“天元遗迹之中能出令师这样的大才,实在是出乎了老夫的预料。
今虽尚未面见,但是只观此酒,便知他是博取了百家之长、复而另辟蹊径,这才使得你们这一脉得以横空出世!
是以称令师为人族大贤也丝毫不为过,此酒既然出自大贤之手,吾当细细品之!”
涂山宝宝一见爷爷如此郑重,便也小心地端起酒盏,小口噙着幽蓝色的酒浆,似在品味酒中的雅韵。
“可不是博取百家之长么?当年师父把苍山福地中的各色灵酒一网打尽,之后全都混在了一起,不想得到的幽蓝色酒浆居然别有滋味,此事已在剑煌山中传为佳话。”
虽然十分想笑,但是聂凤鸣和袁华此时却全都是一脸的认同之色,别人在称赞自家的师父呢,身为弟子自然要与有荣焉。
借着涂山氏祖孙品酒的空当,袁华心思电转,他的修为要比聂凤鸣略高一筹,但也无法看透涂山谦的深浅,思虑一阵之后不由慨叹道:
“涂山前辈,您与宝宝远道而来,为的又是阻止天南魔星出世,诚可谓心怀天下苍生,若是家师在此,必会与涂山前辈结为酒中知己。
唉!怎奈事不凑巧,家师云游未归,此番只有我与师兄两个修为低微的晚辈相陪,终究是失了礼数。”
涂山谦闻言哈哈一笑,将盏中剩下的灵酒一饮而尽,回味一阵之后才道:
“无妨,我今次携孙儿前来,原本只想悄无声息,不想居然遇到了你们几个天元遗迹的后起之秀。
天元后继有人,着实让我欣喜,今次降魔之后,我会留下一枚信玉,到时两位小友将之转交令师即可。”
一句话、两人听,打小就在一起厮混,聂凤鸣自然能从袁华的话中听出了别的意思,当下抚掌道:
“哎呀!师弟不说我竟忘了,前日大师姐传回消息,说是不日即将回山,我这便回去等候,到时叫大师姐一同前来拜见涂山前辈。”
言罢便告罪一声,拎起了正趴在石墩上当大爷灵聪兽,而后脚下莲影爆闪,已经身化遁光向北去了。
涂山谦对此不置可否,不明白聂凤鸣为何如此急迫,他此去即便是将那位大师姐请来,不也依旧是个晚辈?又能有什么区别?涂山宝宝也是一脸的狐疑。
袁华目送聂凤鸣离去之后不由会心一笑,见到涂山谦祖孙似有不解,于是连忙解释道:
“前辈不知,我家师尊向来不喜俗务,是以山门之中一直都由大师姐当家,我们这位大师姐非但修为胜过我等百倍,更兼能够替我师尊做主。”
“哦?既如此,那老夫倒是要见一见你的这位大师姐了,毕竟有些事情还是要当面交代的。”
涂山谦听了袁华的解说,不由对他口中的大师姐有了期待。
......
聂婉娘一边摸着灵聪兽毛茸茸的大脑袋,一边仔细研读手中的书信,明眸之中不时闪过绽绽神光。
“修真者呀!从来只闻其名,有谁亲眼见过?既然四师弟认为此事已经超出了他的掌控,那么那位涂山谦就一定是一位了不得的人物。”
苍山福地之事对于聂婉娘来说并不如何重要,细论起来,此处也不过是她施展智谋手段的试金石罢了,又怎能与天南的事情相提并论?
此番既然苍山福地的大小宗门已经在高压之下,纷纷有了投效之意,后续之事不过水到渠成罢了,想了一阵,觉得左右也就这样了,便就吩咐肖升去将温易安请来。
温易安自出关以后,这几日一直窝在密殿不肯露面,聂婉娘既然有了交代,让他等待良机,温宗主自然从善如流。
况且苍山福地大小宗门的首脑高层此时尽数聚在剑煌山中,其中的一些故旧更是等的心焦,此时他若出去,说不得会被这些人给烦死。
正在一边拂拭着灵剑、一边惬意地品着灵酒时,凌度忽地自殿门外闪了进来,温易安见他一脸的喜色,不由豁然起身,沉声问道:“凌长老,可是聂师妹那里有了消息?”
“回禀宗主,弈剑峰那边遣肖升前来传讯,说是时机以至,请宗主过去叙话!”
温易安闻言大喜,当下御起一道剑光,直奔弈剑峰而去。
第一百零一节 一出好戏
熏风无暖意,草木亦凄凉,剑煌山上愁云荡,走兽藏头鸟彷徨。
莲隐宗的欧新眉似是终于不耐久等,遂遣弟子到各宗之中下了最后通牒。
岂料弟子回报时却说,各宗高层尽数不在,那些精英弟子也都不见踪影。
这还了得?小小的苍山福地什么时候出了这么多胆大包天之辈?竟连莲隐宗一峰长老的法旨也敢阳奉阴违?不消说,这些人此时定是齐聚在剑煌山了。
恼怒之余,欧新眉终于不再顾及乙阙门的颜面,偌大的莲台此时就悬在剑煌山的守山大阵之外,更是派弟子传出话来,日落之前若是各宗精英弟子不至,后果可以自己去想。
眼看着离日落还有不到一个时辰,苍山福地数十个大小宗门的尊长们不约而同地上了悬剑峰。
其中满脸愁容者有之,咬牙切齿者亦有之,众人全把目光投向温易安闭关的那处偏殿。
凌度一脸为难地拦在殿门之外,几次想要叩门却又生生忍住。
有几个与凌度往日里交好的宗门尊长终于按捺不住,言语间也不再顾及,有央求的、也有要上前耍横的,场面一时变的极难控制。
见此情形,凌度不由皱起了眉头,脸色也变的难看起来,不过敢在他面前鼓噪的都是多年的老友,因此不好出言斥责。
犹豫片刻,凌度咬了咬牙,终于还是叩响了殿门。
随着一声悠长的叹息,偏殿之内忽地涌出一股凌厉的剑意,剑意冲天而起,似要荡破穹顶的罡云!
众人此时顾不得感慨称叹,全都将目光看向了轰然打开的殿门。
温易安一步跨到殿外,周身原本磅礴的气机似乎在这夕阳的照射下,尽数化于无行。
满脸疑惑地扫了众人一眼,温易安不解地看向了凌度,凌度见状连忙来到宗主身前低声解释,其间还拿手指了指悬在剑门外的那朵座驾莲台。
随着凌度的解说,温易安脸上的表情也从不解变成了一片铁青,到最后更是冷哼一声。
之后也不说话,就见温易安猛地踏足虚空,而后便一步步地往莲台处行去,其间每踏一步,身上的剑意就跟着凌厉一分。
凌度原本想要阻拦,但是稍一愣神的功夫,自家宗主已然走了,只给众人留下一道如同利剑般的挺拔背影。
冷冷的看了在场诸人一眼,见众人尽皆不敢与自己对视,凌度这才哼了一声,而后追向了温易安,其间还不忘以神念传讯于门内诸长老,命他们管束弟子,不许生事。
悬剑峰上的各宗高层心知自家今次做的不太地道,此番硬逼着温易安出头,无异于将乙阙门架到火上炙烤。
怎奈事关宗门兴衰,众人虽然心怀愧疚,却也只能暗自叹息,见此刻也终于都有了主心骨,连忙纷纷御起灵宝、罡气跟了上去。
面带寒霜地立在莲台之外,温易安不理出来相迎的几个绮莲峰修士,而是对着莲台之内冷声道:“欧师姐,听闻你今次大动干戈,想要抽取苍山福地的新鲜血液,是也不是?”
莲台中的绮莲峰修士没有想到温易安竟是如此的不留情面,居然一句话便将事情捅破,于是皆不由面露怒意,不过却没人敢强自出头。
欧新眉面带笑意的自莲台中款步而出,见温易安一脸的冷峻,当下笑道:
“温师弟这是说的什么话?苍山福地的大小宗门本就分属莲隐宗辖下,我今次只是奉命带着这些小辈们前往中州修行,“抽血”之说又从何说起?”
“师姐说的轻巧!我苍山福地向来贫瘠,各宗为了培养后辈子弟无不倾尽心血,师姐今次若是强行将这些精英弟子带走,各宗难免一蹶不振,是以还请欧师姐收回成命。”
温易安这几句话直指了事情的根本,算是说到了各宗高层的心窝子里。
想到自家每年在给莲隐宗纳贡之后,还要将所剩不多的资源精打细算、再四处抓挠一些,这才能够保证门下弟子们修行无碍,其中的心酸事能够说与谁听?
如今好不容易沾了武尊他老人家的光,莲隐宗自今年起免了苍山福地的纳贡。
岂料各家还没得到实惠,现在竟然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这却叫人如何能不心怀怨愤?
欧新眉脸上的笑意已经渐渐消失,扫了温易安身后的众人一眼,而后语气淡漠的道:
“温师弟,对于这件事情我也是十分头疼,怎奈此次前来乃是领了峰主法旨,更有别的宗内前辈也想看看苍山福地的这些小辈之中,能否再出几个惊才绝艳的,是以我也做不了主。”
温易安闻言冷笑一声,身上的气机越发的凌厉,盯着欧新眉道:“欧师姐不必推脱,乙阙门与傲莲峰许究前辈的关系你也知晓,是非曲直一问自知,况且本宗的两位太上长老此时还在莲隐宗做客。”
欧新眉闻言面色一滞,沉吟片刻之后才渐渐缓和,重又露出笑意道:“温师弟,其实你大可不必为此事忧心,凭着你我两家的关系,乙阙门与赤炎宗、玉符宗的高足绮莲峰自然不敢觊觎,今次不会,下次同样不会。
况且此事对你乙阙门只有好处,所以温师弟还是听我一句劝,莫要再插手此事了。”
“其心可诛!”
温易安身后的各宗首脑闻得欧新眉之言,无不在心里咒骂一声,欧新眉的话不是没有道理,若是温易安此时心存不良,各宗将再无翻身之日!
“欧新眉!你当我温易安是什么人?世俗之中都有“兄弟阋于墙而外御其侮”之说,我苍山福地本是一体,各宗之间虽有小摩擦,但却绝无大风浪,又岂会因你一时的算计而兄弟反目!”
一句话说的掷地有声,直听的场中诸人热血上涌,即便有几个心思深沉的,也只能在心底道一句自愧不如!
欧新眉气急反笑,身上的气机猛然拔至巅峰,笑罢寒声道:“温宗主,莫要仗着家中有长辈撑腰就在这里耀武扬威!
我今日一不动你乙阙门,二不动你乙阙门的盟友,是以即便日后官司打到了闲云前辈那里又有何惧?
况且为了这些不相干的宗门与我绮莲峰为敌,其中偌大的因果你当真抗得下吗?”
温易安听闻此言,周身剑意不由再涨几分!沉声道:“我意已决!今日定要为我苍山福地某一个公道!”而后背上的灵剑便已锵声出鞘!
“我等誓与温宗主共进退!”随着温易安的灵剑出鞘,场中便只剩下了一个声音。
已经到了悬崖边缘,再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场中诸人憋在心底的一口怨愤之气此时也终于爆发了出来。
“好好好!好一个同仇敌忾的苍山福地!我欧新眉修行至今还没受过这等窝囊气!众弟子听令,起怒莲大阵!”
随着欧新眉的一声断喝,原本安静的莲台猛地爆发出了冲天的威势,朵朵莲瓣纷纷如鳞片般炸了起来,宛若泛着寒光的利刃!
眼见着混战将起,剑煌山中也跟着冲起了道道剑光,一众乙阙门长老此时也不再约束手下的弟子了,纷纷急吼吼的御剑来援。
论起打架来,众剑修怕过谁来?
“咦?好大的阵仗啊!欧姐姐这是在欺我乙阙门无人么?”就在大战一触即发之时,弈剑峰方向忽地传来了聂婉娘略带调侃的声音。
人还未至,六颗好似明月一般的蔚蓝色宝珠就已悬在了温易安等人的头顶。
却是聂婉娘在一旁看够了好戏,终于决定出来打圆场了。
第一百零二节 乙阙门收拢各宗 聂婉娘心生警醒
混元宝珠灵光吞吐,内中的太一雷龙虽然只露出了只麟片爪,但已尽显狰狞之意,怒莲大阵释出的浩瀚威压立时就被顶了回去。
苍山福地一方的各宗高手全都长出了一口气,温易安身为乙阙门宗主,虽然身份尊贵,但是还比不上弈剑峰的这位武尊首徒,此时一见忘忧仙破关而出,众皆心中大定。
清影一闪,聂婉娘已经笑吟吟地立在了阵前,不过却是周身气机暗涌,令人有些心底生寒。
如此看了欧新眉片刻,聂婉娘才道:“我这‘混元**雷龙大阵’可还入得欧姐姐的眼?”
欧新眉的脸上阴晴不定,心中却在欢喜,暗道:“以前只听说聂婉娘最是受宠,不想今次等闲一出手时便是六颗成套的玄阶灵宝,如此看来,她在闲云子前辈那里讨一枚延寿丹来该是不成问题。”
做戏自然要做全套,欧新眉脸上强自挤出笑意,对聂婉娘道:“妹妹当真好手段,居然匆匆半月功夫就将那颗绮天莲子炼化,姐姐我当年炼化莲子的时候可是用了足足一月还多!”
聂婉娘见对方提及绮天莲子,身上的气势不由收了几分,言道:“此番承了欧姐姐的情,日后定有回报,却不知姐姐今日为何动了这么大的阵仗?莫非我乙阙门有什么得罪之处?”
欧新眉扫视了战意勃发的温易安等人一眼,苦笑道:“妹妹来的正好,且给姐姐评一评理,我今次奉了峰主法旨,要将苍山福地各家宗门的精英弟子带回莲隐宗修行,这原本是一件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情,不想却遭到了温宗主的无端阻挠。”
“哦?欧姐姐莫不是要将我乙阙门的后辈弟子也一并带走?”聂婉娘闻言面色一寒,头顶雷龙已然开始咆哮!
欧新眉见状大惊,连连摆手道:“我的好妹妹呦!莫说是对乙阙门了,便是对你家的两个盟友,姐姐我也是以礼相待的!此事温宗主可以作证。”
温易安闻言冷哼一声,见聂婉娘不解地看向自己,于是沉声解说道:“师妹,咱们乙阙门身为苍山福地的执牛耳者,若是只因事情与自家无关,便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岂非要寒了其它宗门的心?乙阙门今后如何服众?
况且她绮莲峰又如何代表得了莲隐宗?是以为兄今次定是寸步不让,到时若是莲隐宗前来问罪,吾自一人承担!”
听完了温易安的话,立在他身后的各宗尊长无不面露感激之色,也都在心中庆幸苍山福地有乙阙门这个敢于担当的领头羊。
“温宗主,我方才已经说了,此事你担当不起!现在看在忘忧妹妹的情面,我再擅自做主,为各宗留下一半的精英弟子。
如此里子面子算是全都给了乙阙门,若是这样你还要为这些不相干的宗门强自出头,到时就是闲云子前辈怕也保不了你!”
还不待聂婉娘说话,欧新眉已然冷气森森的开了口,只看她身上散出的乖戾之气,就知道这已经是她最后的底线。
聂婉娘踌躇良久,一脸为难地看向温易安,见他坚定地摇了摇头,只得叹息一声,对欧新眉道:
“小妹本与姐姐相交甚欢,怎奈宗门大义当前,我自是要与掌宗师兄一致对外的。”言罢素手一挥,一道灵光便虚虚地拦在了两方修士当中。
欧新眉见状不由惨然一笑,语带艰涩道:“妹妹难道要为了这些不相干之人,与我划地绝交不成?
罢了、罢了!我既不愿与妹妹动手,这便归宗领罚便是!
只是妹妹今日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待到莲隐宗遮天莲台再临苍山福地之时,除了乙阙门之外,又有哪家宗门能够落得下好?”
言罢神色黯然地对着聂婉娘揖手一礼,而后看都不看温易安等人一眼,便就退回了座莲之内,莲台上怒绽的莲瓣也都一一收起,想必是要北归了。
“唉!欧长老且请稍待片刻!”
随着一声叹息,天秀山锁尘谷的谷主紫华真人忽地越众而出,唤住了已有遁去之意的莲台座驾。
温易安不解其意,待要出言问询时,却见紫华真人一步跨到近前,而后对温易安深施一礼,正色道:“锁尘谷欲要归于剑煌山一脉,祈请温宗主垂怜!”
此言一出,乙阙门修士尽皆哗然,温易安的脸上更是阴沉的快要滴出水来,一把扶住紫华真人,而后冷声道:
“真人莫不是把我温易安当成心机叵测的小人了?乙阙门今日若是趁人之危,日后还有何颜面立足福地!”
却不料此时立在他身后的各宗话事人尽皆闪身而出,纷纷学着紫华真人的样子大礼参拜,言说自家宗门也要归于剑煌山一脉,恳请温易安接纳!
温易安见状大怒,指着众人厉声道:“你等都被猪油蒙了心窍不成?难道要联起手来陷我乙阙门于不仁不义的境地?”
紫华真人见温易安动了真火,连忙温言求道:“温宗主,事已至此,说不得苍山福地不日就有大祸临头!
若是没有乙阙门与武尊前辈的庇护,又有哪家能够幸免?是以还请宗主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容我等举宗归附!”
言罢恨恨地看了悬在半空的莲台一眼!
姜还是老的辣!这紫华真人自从听闻陈景云炼出了延寿灵丹之后,一颗心早就活泛了起来,于是立时来了个顺水推舟,一宗尊长的身份与延寿五百载的机缘相比较,紫华真人更愿意选择后者。
看着身前众口一词、都要举宗归附的各家尊长,温易安铁青着脸,一时竟不知如何答复。
凌度见状从旁劝道:“宗主,我乙阙门本就是一家独大,福地内的宗门也早已唯咱家马首是瞻,所以要是细论起来,各位道友今日此举,也不过是想让这层关系更近一步罢了,不若事急从权......”
凌度这句话算是说到了各家尊长的心里,他们此前早都有了附于乙阙门尾翼的觉悟,否则也不会大着胆子齐聚剑煌山,况且即便不归附于乙阙门,人家一道法旨下来,各宗谁敢不从?
那欧新眉方才左一句“不相干之人”、又一句“不相干的宗门”,早把众人听的心底窝火,再想到今日虽有聂婉娘从中阻拦,但是不日就会有遮天莲台降临苍山福地,又不免个个心肝乱颤。
温易安此时面现为难之色,见众人在自己相扶之下依旧不肯起身,只得拿眼看向聂婉娘,想请她出个对策。
聂婉娘许是因为方才恶了友人,此刻脸色并不好看,见温易安看向自己,只得收拾心情,劝解道:
“温师兄,你我今日强自出头,其实并不占理,说到底莲隐宗的情面只会给咱们乙阙门一家,它日若是遮天莲台再次降临,难道咱们真要与之硬撼不成?
加之我观诸位道友此番都是出自真心,倒不如今日就把名分给定下来,自此之后各宗上下皆为剑煌山一脉,到时候我师尊在莲隐宗的几位大能面前也有话说。”
“唉——!形式比人强,既然师妹也认为该当如此,那就这么办吧!”温易安思虑片刻,终究长叹一声,答应了下来。
紫华真人等人闻言立时大喜,连忙跪伏于地参拜宗主,温易安将众人搀扶起来,冷冷的看了莲台一眼,而后扬声道:“剑煌山一脉恭送欧长老!”
此言一出,立在他身后的众人立时觉得热血上涌,也都跟着齐声再喝:“剑煌山一脉恭送欧长老!”声音似能刺破云霄!
座驾莲台之中一片寂静,好半晌才传出欧新眉略带沙哑的声音:“好一个苍山福地、好一个剑煌山一脉!我绮莲峰惹你们不起!
忘忧妹妹,你我交情仍在,切勿以今日之事为扰......”声音犹自回荡时,莲台已然化作七彩流光倏然北去。
眼见着莲隐宗一峰长老黯然北去,剑煌山中诸人尽皆一脸的解气之色。
“吐气扬眉呀!今后只需听从乙阙门的号令,再不用对任何人低声下气,莲隐宗也不行!”
有几个宗门的尊长在心底如此感慨,而更多人此时则已经围在了温易安身边,商议着自家归附后的具体事宜。
苍山福地之事已然尘埃落定,聂婉娘招手收起了六颗混元宝珠,脸上虽然挂着明媚的笑意,但是心中却是一阵的失落。
“师父向来不喜这些心机算计,且打小就告诫自己要控住心猿、锁住意马,今次在这苍山福地之中,自己确实有些胡闹了。
只因为师父对自己太过宠溺之故,这才不忍责罚的吧,看来以后要把功夫多多用在修行上了!”
如此想着,聂婉娘不由归心似箭,想要赶紧解决了天南那所谓的“魔星”之事,而后她就要着手准备冲击黄庭七转的事宜,伏牛山上的“传道碑”便是其中的关键。
是夜,聂婉娘对温易安和凌度交代了几件事情之后,便在二人称叹、钦佩的目光中踏着月色消失在了一片清朦之中。
温易安与凌度则在密殿之中灌了一整夜的庆功酒!
苍山福地的各家宗门之中,除了慈航禅院封山不出之外,余者尽皆归于乙阙门!
第一百零三节 近乡情更怯、面见修真者
夜色清凉如冰,聂婉娘身化流光,似乎在与天穹上的流星争夺光辉。
这是她第一次离开伏牛山如此之久,在剑煌山时还不觉得怎样,如今一旦折返,却免不了心绪起伏。
抛开了身上的琐事,聂婉娘只觉一阵轻松,没过多长时间,连绵万里的大苍山就被她甩在了身后,待到所见山头越来越矮时,好似小土丘一般的伏牛山就已经映入了她的心海。
没有急着降下身形,聂婉娘于晴月之间向下俯视,先映入眼中的是一道虚蒙蒙的光幕,光幕的跟脚深埋地下,想必就是聂凤鸣和袁华捣鼓出的那座聚灵大阵散出的威能。
再看那处灯火通明的场地,其间不少武道好手正在借着月色演武较技,也有人往来纵跃似在传递消息,心念一扫,便知这些人乃是观中新近收拢的武道宗师。
牛家村中安静的厉害,无论男女老幼皆在家中盘膝入定,只有柴二蛋光着个膀子倚在一颗老树上灌酒,谁家的土狗敢无端狂吠,他就会丢一片叶子过去,把狗嘴打烂。
外门弟子们各自用功,特别是无果和田帧,分明还差一步就能步入四转之境,另外十个后进弟子则在师兄的呵斥下于演武场上捉对较量,闲云观一脉向来讲究内外兼修,这般修炼才是正理。
彭逍和彭遥不在观中,想必是跟着小师叔柴斐出去胡混了,还有师侄孟不同,估计也逃不过柴斐的魔爪。
对于自己的两个弟子,聂婉娘心中多少有些愧疚,弟子筑基之时,她这当师父的居然不在跟前,就这一点而言,聂婉娘自认拍马也赶不上师父。
当年师父对于自己和几个师弟师妹,那可是好比老母鸡护着自己的崽子,须臾不肯离身,哪怕是因此误了自己的修行也在所不惜。
地火池那边时有宝光绽出,想是三师弟正在铸造新的灵宝,心念扫过时,只见精赤着脊梁的程石正在打磨着一柄门板宽、丈许长的巨大宝刃,估计是为他自己量身定做的。
丹房之中此时正冒出一股黑烟,石鹤与几个弟子灰头土脸的跑了出来,几人嘀嘀咕咕的说了一些聂婉娘听不懂的丹道术语,而后便又一头钻了回去。
再远处,建在河湾里的庭院中,王要离披着素白色的纱衣,痴痴地凝望着伏牛山,口中喃喃自语着:“往事如烟兮,图奈何......”
聂凤鸣盘膝坐在后山传道碑旁,体悟着其中的神韵,似乎是察觉到了家姐的目光,稍一愣神,便就笑着遁身而起,径往高天而来......
“阿姐,事情就是这样,小四自此事超出了我俩的掌控,不得已才让我向你传讯,此时他与灵聪正在一旁陪着,想必不会有什么纰漏。”
听完了聂凤鸣的解说,聂婉娘莞尔笑道:“师父一直都对修真者心存好奇,寻觅良久却一直没有头绪,不想今次却被咱们遇见。
也好,事不宜迟,我这便动身前往广陵府,你且把家守好。”
看着大姐身化流光向南遁去,聂凤鸣收拾心情,继续回到传道碑旁静坐体悟。
在他心里,这世间还没有什么事情能够难住师父和大姐呢,因此这一夜过的格外安心。
荒僻的山谷中,涂山宝宝正义愤填膺地向爷爷控诉着灵聪兽的恶行。
小貂儿原本是多么的乖巧听话,这才跟那只肥猫厮混了多久?居然染上了一身臭毛病!
见孙儿一脸艳羡地盯着小貂抱着的那只储物袋,涂山谦无奈苦笑。
修真者向来不喜外物,讲究的是一个返璞归真,是以这些修仙者们视之如助臂的小巧法宝,他们是不屑去用的。
人家小貂今次遇到了一个大方的大哥,肥猫见它过的戚惶,竟连食物也只能储藏在胃囊中,于是好心赠了小弟一个储物袋。
区区储物袋而已么,呃——,不过就是里面装了不少妖丹、魔晶,外加一些灵酒而已。
想到这里,涂山谦也不禁暗自啧舌,心道:“不想自己百年未至天元遗迹,此地竟然生出了这么多的变化!
别的不说,只从眼前袁小子这几日孝敬给自己的东西,就能猜测出他的师门该是何等的富庶。
连人家一只灵宠的家底都快赶上自己半辈子的积蓄了!那位闲云子莫不是发现了一处上古遗迹?看来八成该是这样。”
脑补了一个理由之后,涂山谦怜爱的揉了揉孙儿的脑袋,而后故作威严地问道:“宝宝,我辈修行的根本是什么?”
涂山宝宝见爷爷发问,连忙收起了玩闹的心思,回道: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纯惟真,而后才能提挈天地把握阴阳,待到寿敝天地无有终时,真人之道自生,此为本性真如之妙法也!”
涂山谦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道:“你今日艳羡小貂得了好东西,这本来没有什么错处。
不过你在艳羡之余却又横生借口、不肯明说,这便是失了真我、落了下乘,我便罚你三日不许饮酒,你可服气?”
涂山宝宝被爷爷指出了错处,当下心悦诚服,言道:“孙儿知错,这三日定会滴酒不沾,待到受罚期满,再去将小貂的储物袋里的灵酒全都抢过来!”
“哈哈哈!不错,我辈修真就该知行合一,只要紧守本心自然百无禁忌!”
涂山谦听了孙儿的回答,立时开怀大笑,仰头就灌了一大口灵酒,涂山宝宝舔了舔嘴唇,却是不再看案几上的灵酒一眼。
袁华在一旁看的是目瞪口呆!心道:“修真者果然是’真’的可以,这样培养子弟,难道就不怕教出来一些混世的魔王吗?”
正要没话找话的再说些什么时,却忽地听到半空中传了一声女子的赞叹——
“听了前辈一席话,小女子真是受益匪浅,小四,还不快快为我引荐域外高人!”
袁华听到大师姐的声音,立时大喜过望,连忙起身相迎,灵聪兽更是叼着小貂一跃而起,想是要在聂婉娘面前显摆一下自己新收的小弟。
“好一个以武入道、身化天地!不想你这小女娃年岁不大,却能够不倚仗灵宝之力,便能瞒过老夫与孙儿的念头感知,单凭这份本事,就值得老夫托付大事!”
涂山谦一见聂婉娘足踏莲影而来,不由得起身相迎,心知眼前的绝美女子就该是那位闲云子的首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