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节 终至莲隐宗
却说陈景云初至北荒中州,忙不迭地以神念四方观瞧,文琛见状便降下了遮天莲台的速度,只为让他能够好好地饱览一番沿途盛景。
好中州!
仙峰刺空霄,深涧通幽冥,漫山篁柏翠,遍地灵气生!
虎啸龙吟,穿透晴林荡绮雾,鹿鸣猿啼,惊碎瑞霭鸟纷飞!
千年不败,灵株藏巧隐荆棘,万载不动,石林突兀自生云!
真可谓座座青山皆灵秀、道道大岭尽峥嵘!
又有处处城垣横卧,皆是铜墙铁瓮一般依山傍水而建,城中万千百姓,数不尽的人家,巷陌喧嚣、酒肆林立,竟似人人不愁衣食、个个都有闲暇,不想陈景云神念所及的几座边陲之城竟都有天南国都上京城的繁华!
再行盏茶功夫,沿途已能遇到修仙宗门,纪烟岚虽说早已来过中州,却依旧免不了艳羡人家的恢弘道场,看向陈景云时,见他目光沉静如水,便也不去打扰,任陈景云自己在那里出神。
莲隐宗作为此方霸主,出入向有排场,不过这遮天莲台可也从不轻出,那日匆匆南去,今朝缓缓而归,有交友广阔的宗门多少探听出了一些消息,知道妙莲峰的元神境大能文琛就在其中,是以都来献礼。
莲隐宗修士早对此早已习以为常,派下一名元婴修士专门负责此事,莲台一刻不停,各宗高层皆不得见,便是平素有些交情的也都被婉言拒绝。
......
莲隐宗炽莲峰大殿之中,宗主清秋散人阎覆水捋着长须沉思不语,昨日收到文琛的传讯,内中讲了两件事情,一说今日会将那位闲云子请回宗门做客,二则详说了为其验明血脉时的种种细节,言词之间皆是亲近赞叹之意。
“师兄,闲云武尊真的将气运金光分给了文琛?助他成就了气运至宝?还有傲莲峰许究,果真已经稳固了半步元神境的修为?”
问话之人是炽莲峰上另外一位元神境修士,此人姓龚名晁,号清辉道人,乃是与阎覆水、文琛同辈的人物,一座峰上两位元神境,这才是炽莲峰能够成为诸峰之首的倚仗。
阎覆水看了龚晁一眼,眼神又在下手处另外两个女修脸上扫过,而后才点头道:“你等不必怀疑,此乃文师弟亲自传回的讯息,你们也都知道,想让文师弟说假话怕是比杀他还难。”
“嗯,文师兄自然不会虚言,既如此,这对本宗而言可是天大的好事情,却不知师兄因何沉吟不决,我等此时是否应该安排迎接的事宜了?”龚晁又道。
此时一个坐在龚晁对面的女修轻咳了一声,开口道:“按说此人能够激发人道气运,身份自然确认无疑,只是那苍山福地素来荒僻,如何出得了这样一位?
听阎师兄方才的描述,那闲云子的修为定然要在文师兄之上,只是——这可能吗?
再有,便是换成你我,若有气运金光在前,怕也要欣然吸纳的,而他却能够淡然弃之,此等定力,师妹我是自叹弗如,不过他这般极力交好文师兄,又对许究青眼有加,就不嫌太过了吗?这其中......”
说话的女修是莲隐宗内唯一不是出自三座隐峰的元神境修士,此人复姓百里,名尘舒,道号清乐,是几人之中年纪最小的一个,她虽然没有把话说完,但是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哼!那闲云子的做派倒是与本尊的想法不谋而合,依靠气运、外物,如何比得上谨守本心始终不悔?阎覆水,人是你命人去请的,怎地此时反倒犹疑不决了?”
冷冰冰的话语传遍整个大殿,声音正出自一名身着素白莲衣,衣衫之上绣着朵朵碧色莲花的女修之口,那女修怀抱一柄法剑,面上遮着轻纱,身姿婀娜起伏,眼神中却透着寒泉一般的漠然神光。
见她直呼宗主名讳,龚晁脸上立时露出不忿的神情,不过终究没有出言顶撞,百里尘舒适时地闭上嘴巴,扮起了木雕泥塑,只有宗主阎覆水面色不变,言道:“花师姐说的不错,人都已经请来了,自然是要先见上一见的,该有的礼仪也不可缺少。”
见阎覆水如此说,那名花姓女修点了点头,又把眼睛看向龚晁,森然道:“怎么?你不服我?也好,本尊百年未曾出手,今日道心起伏,正好借战压制,龚晁,你敢随我来吗?”
龚晁闻言勃然大怒!正要起身时,却听阎覆水当先道:“花醉月,客人将至,还是少些争端才是,况且其余四大宗门各有使者驾临,莫要平白被人轻看。
再者,你若真想借着争斗来压制道心中的燥意,到时称量一下那位闲云武尊便是,不必盯着自家人不放!”
阎覆水这一句说的斩钉截铁,大殿中的气氛立时紧张了起来,名为花醉月的逸莲峰女修周身气机一绽,眼底也泛起了一阵寒芒,不过最终还是压制了下去,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
此时陈景云正在肆无忌惮的以神念详察沿途所遇宗门的实力,见其中再没有如文琛这般修为的修士,即便有几个出彩些的,也不过与许究相差仿佛,不由感慨出声:“文老哥,我有一事不明,还请解惑。”
“闲云老弟有话快说,我定知无不言!”
文琛见陈景云不再流连脚下的美景,而是有话相询,立时丢掉手中的酒杯,让陈景云快说,他方才又被纪烟岚邀着喝了几杯灵酒,此时正难受的厉害。
“我观这中州之地处处宝山更兼灵气浓郁,按理应该能者辈出才是,可是我方才一番详察之下,发现那些所遇的宗门之中并没有什么同辈高人,这却是何故呢?”
听得陈景云这一问,文琛“噗!”的一下便喷出了刚入口的灵茶,纪烟岚与远处的许究也是一脸的古怪表情。
“我说闲云老弟呀!你以为是随便哪个宗门都能出一两位元神境的大能吗?这其中不但涉及机缘、气运,还要加上宗门底蕴、渡劫灵宝,我莲隐宗身为北荒五大宗主之一,也才只出了五位元神境!
还有许究那小子,若非得你看重,赐予了气运金光,他此生能否有幸渡那元神境天劫还在两说呢!”
陈景云闻言点了点头,不理文琛古怪的语气,又道:“小弟修行至今,总感觉元神境并非修行的终点,想来古籍之中所载的天人之说该是真的,你们莲隐宗内可有这样的前辈?若有的话,我自当前去请益。”
文琛见陈景云问起了这个,左右扫量了一眼,探手把立在远处的许究给摄了过来,再布下一道结界将四人罩在其中,这才正色道:
“闲云老弟只说对了一半,元神境是否为吾辈的修行终点我也不得而知,不过据我妙莲峰前辈暗中讲述,万年之前三族中确实出过几位天人境修者。
唉!彼时正值修真者逐渐没落、修仙者将要崛起之时,那几位天人境修士的修为的确要超出元神境不少,是以成了三族争斗中的主力,待到那几位相继陨落之后,修真者也就彻底的一蹶不振了。
而这其中还涉及到了五大宗门中一些前辈高人的秘隐,这里我倒不便详说,你日后少不得与各宗之人交往,切记莫要在天机阁修士面前提及天人境之事,此为禁忌!”
听出了文琛言语中的关心之意,陈景云含笑点头,闻歌知雅意,想来万年前那场三族大战的背后定然隐藏着几只黑手,不过即便想要深究,也绝不应是现在。
便在此时,陈景云灵台之中忽地生出了一丝警兆,不过转瞬又消失不见,略一思量便想明白了个大概,心道:“该是莲隐宗内有人想要称量一下自己的实力,不过只要自己一天没露杀心、一天便是莲隐宗的座上宾,呵呵!元神境大能啊!早就想较量一番了!”
于是在谢过了文琛的提醒之后,话锋一转,又开始打听起莲隐宗其余四位元神境修士的底细。
文琛年老成精,知道陈景云这是在未雨绸缪,他与陈景云本就一见如故,而今又受了气运金光这样的厚礼,更兼两人还约定一同钻研丹道药理,是以绝不容许有人落了陈景云的颜面,于是交谈之时早把莲隐宗其余四位元神境大能的根底说了个底儿掉......
遮天莲台即便再是放缓速度,但也不是寻常修士的遁光可比,一个时辰之后,莲隐宗终于遥遥在望。
俯身下望,神念所及之处皆为天地钟爱之灵秀,一百零八座以莲命名的奇峰环叠分布,占据了方圆不下五百里的广阔地域,三座隐峰好似莲台一般被层层叶瓣拱卫其中,最后组成了一朵诺大的青色莲花,卧在了这天地之间。
随着遮天莲台的不断靠近,莲隐宗的天罡地煞大阵随之显出了一道门户,数百座浮空仙岛之上也跟着传出了钟磬鼓乐之声,一时仙音大作、天地和鸣,瑶草琪花、香芝灵穗摇曳生资迎佳客,灵禽白羽、青鸾彩凤翩翩起舞献礼忙!
待到莲心宫阙、珍宝楼阁尽皆大放明光之时,陈景云脚下的遮天莲台轰然四散,只余一座核心处的莲台轻飘飘落向了炽莲峰。
第六十节 各怀心思
此时炽莲峰大殿外的玄玉广场之上已经有人等候,阎覆水负手立在最前,一身宽松的玄青色莲花法衣随风摇摆,冠配带履尽显古朴之意,须发飘飘、面容随和,叫人一看就觉得此乃一位得道的真修。
阎覆水身后诸人也都气度不俗,各有各的风采。
能够立在场中的除了莲隐宗的花醉月、龚晁以及百里尘舒之外,北荒其余四大宗门也各有一位元神境大能前来观礼,几人身后又都各自站着几个亲传弟子,至于其他元婴、结丹境的修士就只能远远地观望了。
莲台法驾徐徐落下,当陈景云在文琛的陪伴下踏出莲台时,场中之人无论修为高低尽皆眼前一亮!
修为低的惊异于陈景云的俊逸姿容,八位元神境大能则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随心随性的洒然道意,这种感觉玄之又玄,非同阶不能明了!
“好人才呀!”
就在众人在心里暗自称赞之时,阎覆水已然大笑着迎了上去,也不用文琛引荐,对着陈景云先是揖手一礼,而后热切道:
“贫道清秋散人,见过闲云子道友!道友一身气机深沉无俦、道意却又随意洒然,想是早已参透了天地至理!北荒南陆再出一位大能,此乃莲隐宗之幸、人族之幸!”
陈景云闻言含笑回了一礼,言道:“清秋道友过誉了,山野之人当不得大能之称,贫道坐井观天久了,今日方才得见仙家盛景,莲隐宗雄宗镇列,神光直射牛斗,方才虽只匆匆一瞥,便觉华采星驰、气运深厚,不愧是一方霸主!”
“哈哈哈!说来惭愧呀!莲隐宗身为南陆宗主,竟使闲云道友这样的大贤隐于荒野,此皆阎某之过也!今次闲云道友定要多待一些时日,让我等好好尽尽地主之谊。”
“贫道向喜清修,今次若非与文道友一见如故,又碍不过他的情面,否则断然不敢上门叨扰......”
他二人边说边走,言语中尽是恭维之意,文琛和许究相视一眼,心中皆觉好笑,一个是庄严威仪的宗主,一个是逍遥化外的散仙,两人这般言谈,实在让人觉得怪异。
纪烟岚被文琛和许究邀着跟在陈景云与阎覆水身后,感受着广场之上十余位元神境大能或有心、又或无意间释出的神念,纪烟岚的剑心不觉一阵激荡。
她虽不惧生死,但毕竟境界不够,此时穿梭于十几种蕴含着道意的神念之间,脚步已然越发艰难。
走在纪烟岚身边的文琛自然发现了她的不妥,忙以神念为其化解阻力。
岂料他的神念才将纪烟岚罩住,便被一股柔和的力道给轻易破除,文琛见状大为不解,因为破他神念之人正是陈景云。
再看一眼缓步走在自己身侧的纪烟岚,见她额头之上已经有了细密的汗珠,但是身形却依然挺拔如剑,文琛这才恍然大悟,心中不禁感慨:
“不想这位纪剑尊竟然是在借着场中庞大的神念威压来锻炼自己的剑心!小小的乙阙门中怎会尽出一些人中龙凤?”
他们三人的这番动作自然瞒不过场中诸修,有人对此一晒了之,有人却在心里记下了纪烟岚,这其中则要数花醉月最为上心,她妙莲峰最喜网罗资质绝佳的女修,见了纪烟岚在举步维艰中透出的飒爽英姿,不由心动不已。
同阶修士之间自然免不了一番见礼,众人在确认了陈景云果真是一位元神境的大能之后,礼数倒也周全,另外四宗的使者则表现的更为亲切,唯有花醉月独自立在那里并不说话、更不上前。
陈景云早在心里盯上了花醉月,场中诸多修士之中,只她一人身着素白莲衣、其上碧莲朵朵,想来必是许究当日所说的那名逸莲峰上的元神境修士无疑。
不过此时众强环绕,并不是试探的好时候,于是不加理睬,继续与诸人叙话。
眼见着陈景云被遁世仙府的齐道痴和紫极魔宗的玄成子拉着不放,文琛不由大为恼火,正要发作时,却听阎覆水轻咳一声道:
“清心师弟,昨日你在传讯中提及闲云子道友分润给了你与许究三成的人道气运,你那乾山鼎此时已经进阶为气运至宝了吗?”
听了宗主的问话,文琛自然知他用意,将手一拍腰间,一尊古拙之中透着沧桑之意的宝鼎便轰然落在了场中,至宝当前,众人立时仔细观瞧。
此时便见文琛一边拂着鼎耳,一边对阎覆水言道:“宗主请看,这乾山鼎得了我闲云老弟厚赠的人道气运之后已然进阶,今后妙莲峰以此宝镇压气数,定能再续数千年的荣光!”
见其余四宗之人尽皆盯着自己的宝鼎不放,就连天机阁的林朝夕都不能免俗,文琛不由心怀大畅,复又言道:
“宗主,我这闲云老弟非但血脉纯正、气运深厚,所修上古妙法更有逆天夺命之能,傲莲峰许究的一身旧疾便连我也束手无策,却被他硬是给挣了回来!
许究这小子也是命好,居然在修为大进之时又得闲云老弟赠予人道气运,相信不出十年便要渡那元神境天劫了!”
此言一出,场中诸人尽皆一片称叹之声,不过暗地里的懊恼与惋惜却是免不了的。
文琛话中的意思谁听不出?他张口闭口的“闲云老弟”,这闲云子更是连人道气运都肯分润给他和许究,由此可见两人的交情深厚,这样一来,恐怕是很难再从莲隐宗手中将其挖走了。
齐道痴所在的遁世仙府向与莲隐宗不睦,见文琛在那里又是欢喜又是得意,脸色不由阴沉了下去,又见陈景云依旧笑吟吟地立在那里接受着阎覆水的道谢,心中不由暗叹:“可恨这般人物为何不是出自我遁世仙府辖下!”
紫极魔宗的玄成子见事不可为,心中也生出了同样的怨愤,大家同为元神境修士,自然知道各自的底细,心下暗道:
“这妙莲峰清心子文琛向喜丹道医法,救人的本事可是丝毫不弱于禅音寺中那几位的,连他都束手无策的伤患却被眼前的闲云子给治好了,如此人物谁家会嫌多?”
天机阁的林朝夕心中虽然也有惋惜之意,不过他家素来与莲隐宗交好,两宗可说是同进同退,是以惋惜之余,心境倒还算得上平和。
场中四大宗门之中,唯有禅音寺那位法号昙鸾的比丘尼是真心地欢喜,北荒之中再出一位擅长医道的大能,实如阎覆水方才所说,乃人族修士的大幸,正要上前攀谈几句的时候,一直冷眼旁观的花醉月却已当先开口。
第六十一节 欣然应战
“闲云子,你既然有武尊之名,又出身剑宗,想必是个善能动手的,本尊道号清璇子,修的恰好也是一柄太上法剑,不若你我二人切磋一番,也好印证你元神境大能的身份!”
此言一出,莲隐宗诸人尽皆愕然,不明白花醉月为何急迫至此,齐道痴与玄成子几人则是各自欣喜,心道:
“这闲云子好歹也是你莲隐宗请来的贵客,如今连炽莲峰大殿的门都还没进便被人当面邀战,怕是无论如何也会心生恶感的吧?”
果然,陈景云听闻此言,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疑惑地看了文琛一眼,内中全是询问之意,文琛的一张老脸此时已经涨的通红,许究则是把狭长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不让外人看见内中隐藏的怒意。
看了宗主阎覆水一眼,见他虽然脸色铁青却不肯出言阻止,文琛不由怒上心头,也顾不得有外宗修士当面了,一拍身前的乾山鼎,对着花醉月大声道:
“花师姐!闲云老弟是宗主命我请来的贵客,如今方至宗门,水还没喝上一口你便出言邀战,这可不是我莲隐宗的待客之道吧?还是你存了什么别的用意?”
花醉月闻言,不屑地哼了一声,看都不看文琛一眼,一双眼睛亮如星辰,依旧眨也不眨地盯着陈景云,内中隐有期待之意。
文琛一见花醉月理都不理自己,心中怒意更盛,周身气势不断攀升,森然道:
“花醉月!我平素敬你是同辈中的师姐,这才处处礼让三分,你莫不是当真以为我怕了你不成?好!既然要战,那你便需先过我这一关!”
言罢念头一动,厚重的乾山鼎猛地跃空而起威能狂绽!场中诸人立时觉得好似深处泥沼之中,身上更有万钧巨力压下!
许究想要踏步拦在纪烟岚身前,还没动作,陈景云已然释出了一道气机,将他和纪烟岚护了起来。
此时场中的气氛已经压抑到了极点,阎覆水几人没想到文琛会为了陈景云而与花醉月撕破脸皮,想要从中解说,却已经有些晚了。
花醉月也没想到向来爱做老好人的文琛竟敢当众与她翻脸,此时承受着乾山鼎大半的威压,心中倒开始重新审视起文琛来,又想起阎覆水方才在殿中说的不许同门相争的警告,不由有些骑虎难下。
正自莲隐宗之人皆觉尴尬、外宗修士都等着看好戏的时候,陈景云却忽地展颜一笑,清朗的笑声瞬间化解了场中的压抑,而后一拍文琛的肩膀,言道:
“文老哥不必如此,小弟苦修至今,除了在化外之地灭杀过一些妖魔之外,还真是少有能与同阶修士交手的机会,清璇道友所言不假,若不经过验证,万一你请回来的是一个假的元神境可就大事不妙了!哈哈!”
场中之人如何听不出此番言语中的调侃之意?文琛与许究的脸上更是浮起了一抹惭色,不过既然陈景云已然开口应下,那么此战便不可避免。
花醉月闻得陈景云此言,原本冰冷漠然的眼中立时显出兴奋之意,破天荒地赞赏道:“好!闲云子道友不愧是能够紧守道心、舍去外物加持的真修士,果然没有让我失望!此战无论胜负如何,你都会是我逸莲峰的座上客!”
“既如此,那还等什么?清璇道友请了!”陈景云洒然一笑,踱步立在了花醉月面前,而后做了个请势。
见陈景云丝毫也不拖泥带水,花醉月心中不由泛起欣赏之意,她这一脉也不知何故,修的虽然是太上忘情之法,却没有“众生皆顽石、万物只一般”的心境,逸莲峰弟子皆喜搜罗世间美好之物,对于丑陋肮脏最是厌恶。
而陈景云的姿容气度、言谈举止在花醉月眼中几近完美无瑕,见他此时傲立在自己眼前,花醉月难得地还了一礼,言道:“此处不易动武,且随我到本宗演武秘境中一战如何?”
“如此甚好,道友引路便是。”
见这二人言语之间彬彬有礼,龚晁与百里尘舒几人心中皆觉不可思议,不明白花醉月今日因何转了性子,需知这一位平日里可是不会对任何人加以颜色的。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这也正是阎覆水愿意看到的情形,见花醉月在等着自己沟通演武秘境,也不耽搁,急速掐了几个法诀之后,玄玉广场上空忽地露出了一道虚空门户。
眼见花醉月当先跨入门户之中,陈景云半点也不迟疑,身形微动,人已跟了进去。
文琛与龚晁、百里尘舒三人见状也连忙跃入其中,而后阎覆水又邀请林朝夕、齐道痴几人前往观战,待到十位元神境大能皆已入内之后,虚空门户散于无形。
此时无论是场中诸人还是远远观望的莲隐宗群修,在看到门户消失之后,无不扼腕叹息,元神境大能之间的争斗可不是随便就能赶上的,怎奈诸人境界不够,没有观战的资格。
纪烟岚此时痴痴不语,眼睛依旧盯着虚空门户消失的地方不愿挪开,许究见纪烟岚如此,便出言邀她前往傲莲峰休息,毕竟元神境大能之间的争斗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分出胜负的。
纪烟岚被许究唤回心神之后,谢过了他的好意,而后学着聂婉娘从前的做法,居然就在玄玉广场正中准备起了桌案、灵酒等物,而后自斟自饮,竟是为陈景云摆下了庆贺的宴席,在她心中,陈景云此战必不会败!
她的这番举动惹得场中的其余修士尽皆侧目,许究在剑煌山上厮混了不少日子,自然知道众剑修的做派,有感于纪烟岚的淡然气度,哈哈一笑,便也凑了过去,二人谈笑风生,视余者如无物。
......
演武秘境之中,陈景云与花醉月各自立在一座青峰之巅,虽然还未动手,但是二人的神念道意已经不知道碰撞了多少次,不过这也只是开胃小菜,只从两人脚下不断下沉的山峰,就能看出二人释出的威压是何等的可怕!
莲隐宗的这处演武秘境方圆不下千里,虽无地水风火循环往复,但也是一处难得的土木双属空间。
空间之中群山环伺,林木茂盛,更难得灵气充盈、几欲凝雾,说是福地洞天也不为过,而莲隐宗却只把它当成一处演武场所,其宗门底蕴之深厚由此可见一斑。
百里之外的一片灵云之上,阎覆水几人立在其上皆默不作声,只远远地以神念观瞧,生恐漏过一丝细节。
按说即便是元神境修士交手,也不至于令几人如此认真对待,岂料陈景云却给了他们莫大的惊喜。
众人原本都以为陈景云修的是随性逍遥的道意,毕竟他的一身洒然气机可不是假的,却不想这位闲云武尊双脚方一踏足青峰,周身释出的气场居然立时变得深沉厚重,竟与整个秘境再不分彼此!
这番变化却叫众人大为惊异,皆道:“莫非这闲云子已然同时修了两种道意不成?难道他竟然不知道此为修行之大忌?还是……”
第六十二节 对手难求
“呼——!不愧是老牌的元神境强者!”
陈景云心中发此感慨,他修行的时间毕竟太短,虽然境界不低,但却累积的太少。
在与花醉月以神念、道意相互交锋之时,虽然有天心五行之法助他占尽了天时地利,更能催动几分演武空间中的本源之力一同攻敌,却也只能勉强战成平手。
不过神念攻伐并非陈景云的长处,就不信一会儿挥拳头上阵时,对手还有这么大的本事!
花醉月此时也是暗自心惊,她修的《太上莲华经》中有一篇善能壮大道心、锻炼神识的法门。
精研此法百多年,花醉月自问神识修为已经远超同阶,放眼整个莲隐宗,便是宗主阎覆水也未必及她,不想今日居然碰上了神识修为这般强劲的好敌手!
见自己的神念道意占不到上风,花醉月眼中的兴奋之意更盛,手中法剑缓缓抽出,而后沉声道:“太上妙法、无上无量!闲云道友,且先接本尊这一式天穹初光!”
话音未落,法剑斜向上指,原本灰蒙蒙的演武空间之中立时明光大盛,一道没名堂的剑状天光居然凭空出现,荡破头顶灵云之后,便向陈景云所在的青峰刺去!
“哈哈哈!来的好!”
陈景云长笑出声,再也不去压制心中早已沸腾的战意,上中下三个丹田尽皆狂吐灵气,泥丸中的那点灵光也如同烛焰一般开始微微跳动!
死生静幽、万象无声!以道心沟通冥冥,任神魂冷眼旁观,待寻到了剑状天光的核心处后,陈景云倏然跨步上前,而后一拳击出!
看来陈观主今次是打定了主意,要给对手来个以力破法!
“好拳势!好体魄!不知道这闲云子修的是何种炼体之法?其肉身之强横,怕是比妖族的那几位也不遑多让了!”
看着那道粗不下十丈方圆的剑意天光居然被陈景云一拳轰成了散碎的流光,远方观战的阎覆水几人尽皆暗自啧舌,想不明白为何陈景云不但神识广大、道意高深,竟连肉身也是这般强横,他又是哪儿来的这么多精力?居然可以分心它顾!
自己的剑式被对手轻易破去,花醉月心中却绝无懊恼之意,若是陈景云连她起手的一剑都要吃力应对,那么此战还有什么意义可言?
原来,经过百年闭关,花醉月已经将《太上莲华经》中的八式太上剑诀修到了瓶颈。
其中的“天穹初光、造化之始、万法本源、肇判乾坤、清净无名、离恨无苦、太上忘情”这七式已是变化由心。
却唯独第八式“大千凋敝”依旧摸不到头绪,若无机缘,恐怕再难精进,这也是她道心躁动起伏的原因。
双足一顿,仗剑凌空,花醉月再次轻喝一声:“道友好手段!再接我一式造化之始!”
好的对手实在难求,花醉月心中倒有些期待陈景云能够多接她几式太上剑诀。
陈景云此时依旧足踏山巅,见花醉月当空舞动法剑时,天地间的灵气竟有了逆反如轮、返本归一的变化,立知她这是在蓄势,心中欢喜之下也不打断,只是朗声回了一句:“道友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便是!”
......
炽莲峰的玄玉广场上,此时居然有了几分野趣,距陈景云等人进入演武空间已经是一日一夜了,四宗修士不耐久等、又不敢离去,便也学着纪烟岚与许究的样子开始呼朋唤友、饮酒闲聊。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许究此时志得意满,莲隐宗其余诸峰的元婴境修士因为未得允许,所以不敢踏足广场,只得各自以神念传音,恭维许究不日即将得窥大道。
文琛昨日把话说的明白,许究不出十年便要渡那元神境天劫,各峰修士闻此讯息,心中自然免不了百味杂陈,也都惊异于许究的机缘气运,不过即便再是不忿,也却要去做一些面上文章,万一许究真的渡过了天劫呢......
时间过去的越久,纪烟岚脸上的笑意便越浓,陈景云是个什么性子她又怎会不知?心说:
“今次机会难得,他若不借着机会磨炼一下自身的武道那才是怪事,而且此番是那花醉月主动挑衅,便是为了颜面,想必不会轻易停手吧?真是个好陪练呢!”
“纪道友因何发笑?可是想到了什么趣事?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快快说出来,让老夫也跟着高兴高兴。”许究见纪烟岚饮酒之时面露笑意,不由出言打趣。
纪烟岚对许究的感观不错,知他是个难得实诚的,见他相问,也不隐瞒什么,便把方才自己心中所想以神念传了过去。
得了纪烟岚神念传音,许究狭长的眼睛立时瞪得老大,一口酒没有咽好,便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
场中诸人猛的见他边咳边笑,还不住地以拳头捶自己的胸口,皆是莫名其妙,不过大家本就不熟,是以不好出言详询。
许究此时肠子都要笑断了,这两日一直隐在心底不敢发作的郁结之气一扫而光,心道:
“若是纪烟岚所言不虚,那就合该花醉月那老妖婆吃瘪,一切都是她自己找的,想必便是宗主也不好叫停吧?”
因为心中解气,许究倒是难得的大方起来,左右看了一眼,最后发现了头顶的骄阳,算是寻到个由头,笑道:“来来来!纪道友,烈日当空惹人烦躁,且饮一瓶青莲玉髓去去暑气!”
纪烟岚含笑接过许究递来青色玉瓶,不理外人艳羡的神情,拔开瓶塞一饮而尽,而后只觉一股清凉舒爽之意自筋脉骨骼之中游走,片刻之后融于骨髓。
因为跟着陈景云的时间久了,纪烟岚也难免沾染了狈赖的性子,再加上玉髓入骨的感觉实在不错,于是抿嘴一笑,复对许究道:
“许道友,你有这般好东西为何不早拿出来?我说婉娘这阵子怎么总是一个人偷偷的把玩一个罐子,想来里面装的就是此物吧?啧啧!枉我和师弟真心与你相交,不想你却只顾小的不管老的!”
一听纪烟岚居然这样评价自己,许究立时叫起了撞天屈,赶忙再掏出一个青色瓷瓶递了过去,求饶道:
“我说纪剑尊呐!你这可是冤枉我了,忘忧仙那只小狐狸是个什么脾性你会不知?反正我是被拿捏的死死的,这两瓶玉髓还是我费力藏下来的,都给你!只求莫要再搜刮老夫了!”
纪烟岚见许究说的有趣,不由开怀一笑,银铃般的声音传遍整个广场,许究此时别无他想,只求能让纪烟岚舒心,于是也跟着哈哈大笑,外人虽觉怪异,却无一人敢上前过问。
第六十三节 欲要取之
就在许究与纪烟岚开怀畅饮的时候,半空之中忽有丝丝缕缕的灵光聚在了一处,一道虚空门户已然荡着涟漪若隐若现。
场中诸人见状连忙各自收起了一应物什,而后肃然伺立,纪烟岚与许究则是霍然起身,目光灼灼地盯着那处细看!
片刻之后,阎覆水等人自波痕中凭空现身,相继跨出了门户,几人的神情各不相同,有人心事重重、也有人惊叹称赞,只有文琛满脸喜色,显见已是心花怒放!
陈景云与花醉月是最后跨出那道虚空门户的,待到二人降临场中,五宗修士的目光齐齐聚了过去,等看清了两人此时的情形之后,众人无不心中诧异,更有人惊呼出声!
因为陈景云此时的样子可算不上好,发髻散乱不说,道衣上还有好几处破洞,只看这两样,众修士就能想象出此战的艰难。
需知元神境修士可都是能够以道心御驶一方天地的存在,说是立身之处自成空间也不为过,而这一战既然能够伤及陈景云的发饰和衣物,那便说明花醉月的攻击是临了身的!
花醉月的情形却是古怪的紧,外表看着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那只握着法剑的手却分明在微微地颤抖,且原本遮在脸上的面纱此时也已消失不见,一张清丽白皙的绝美脸庞上全是疲惫之意。
虽然稍显狼狈,但是陈景云的脸上却依旧挂着笑意,丝毫不为自己的形象忧心。
方一踏足实地,便闪身来在了纪烟岚身旁,对她眨了眨眼睛,而后抄起案几上的酒盏一饮而尽,再吐一口酒气,脸上全是满足之色。
而对于花醉月来说,这一战带给她的可不仅仅只是消去了道心中的躁意那么简单,更似乎为她打开了另外一扇门,让她见到了别样的景致!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这一战对花醉月参悟那式“大千寂灭”不无益处,此时盯着陈景云挺拔如松的背影,她的眼中再无别人,内中复杂难明之色实在难以用文字描述。
一见陈景云的这幅样子,纪烟岚就知道自己方才所料不差,欢喜之余便跟着满饮了一盏,文琛也跑过来凑趣,从来不喜灵酒的他,竟一把抄起案几上的大盏仰头豪饮起来,样子豪迈至极!
直到盏中灵酒一滴不剩,文琛这才放下酒盏,对阎覆水道:“阎师兄,我闲云老弟这下该是经过了考验了吧?”此言一出,众人都把目光投向了阎覆水。
阎覆水见此情形,把手一捻长须,而后正色道:“闲云子道友不但是人道气运钟爱之人,更是一位世间少有的大能!今次与花师姐这场切磋实在令我等大开眼界!经此一战,其身份实力再不容任何人质疑!闲云道友,且请入殿,你我把酒言欢!”
虽然阎覆水没有说出此战谁胜谁负,但是只从他说话时的语气,众人就能猜到个大概,皆道:“看来这一战最差也是个平手!”
得了阎覆水的邀请,陈景云笑着点头,正要携纪烟岚一同移步时,却听花醉月在一旁言道:“闲云道友,此番切磋令我获益良多,道友明日若有余暇,还请做客逸莲峰,本尊必倾力相待!”
见花醉月出言邀请陈景云,文琛脸上立时露出不悦之色,他早迫不及待地要同陈景云一起探讨丹道医法,特别是在见识了两人交手时陈景云用出的乙木生气之后,就更加的急不可耐。
其实急不可耐的又岂止文琛一人?机会就在眼前,若有可能,陈景云恨不得今日就踏上逸莲峰,再寻到那个步摇仙子,将之碎尸万段!
不过境界不同,所想的事情也就无法再如从前那般简单,所谓欲要取之、必先予之,一番思虑之后,陈景云终究还是出言拒绝,笑道:
“花道友的好意贫道心领,不过我早已与文老哥有了约定,自然是要先到他妙莲峰的,这样吧,他日若有余暇,我必亲往逸莲峰拜访。”
文琛闻言大喜,花醉月脸上则不免露出失望之色,但是经过了一日夜的苦战之后,她的道心已经不再躁动,揖手一礼之后,再道一句:“既如此,那本尊便在逸莲峰上恭候道友的大驾!”而后不理场中众人,身化一道流光,径自回峰。
等到花醉月走后,场中的气氛立时一松,阎覆水等人也都对她的无礼见怪不怪,忙将陈景云与纪烟岚迎入殿中,终于开始了这场准备了许久的饮宴。
元神境大能们的聚会自然不是等闲可比,席间元婴抚琴、金丹献舞、所饮所食皆为世间绝品!
齐道痴与玄成子丝毫不顾莲隐宗众人的愠怒,与陈景云推杯换盏之间,尽说一些恭维、邀约的言语。
纪烟岚原本并不被众人看在眼里,即便文琛介绍她时言说“此为闲云老弟的同辈师姐”,但她毕竟只有元婴中期的修为,这在几位元神境大能眼中实在不值一提,只有百里尘舒似乎不做此想,把纪烟岚请到了自己身旁。
陈景云对于美酒自然是来者不拒,打着哈哈应对自如,席间禅音寺的比丘尼昙鸾几次欲言又止,她是实在不善应对这般场合,饮了几杯灵茶之后便告辞离去。
按说大能相聚本该坐而论道一番,这才能显出高人的风范,不过似乎是被陈景云与花醉月的这一战扰了心绪,是以众人只是高谈阔论,都没有了**的心思。
饮宴半日,眼看要到尾声时,坐在阎覆水身旁一脸淡然的天机阁林朝夕忽地站了起来,而后对着陈景云遥遥举杯,言道:
“闲云道友与花师姐的这场切磋实在令人叹为观止,原来力之一途修到极致时竟有这般威能!不过我观道友出手之时,总能直指花师姐剑式的核心,想来必有料敌先机的本事。”
见陈景云点头认可了自己的猜测,林朝夕眼中不由泛起兴奋的神采,连忙又道:“道友这一点倒是与我天机阁的天算之术有异曲同工之处,不若过几日有暇时,你我二人对弈几局,道友以为如何?”
陈景云闻言大喜,起身与林朝夕对饮了杯中灵酒,言道:“林道友的提议实在妙极!我因向喜棋道,便将道场设在了宗门的弈剑峰上,怎奈素来没有好的对手,平日只能空自兴叹!”
“不错!这一点本尊可以作证,我最近好不容易炼出的几瓶圣莲造化丹,可是全被他给赢了去啦!”文琛从旁打趣,众人闻言尽皆大笑。
又饮了数杯,林朝夕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便也告辞离开,临走时还与陈景云约定,半月之后妙莲峰上,两人将会切磋一番天机演算之法。
见到林朝夕也已离去,齐道痴与玄成子即便再不情愿,也只能起身告辞。
第六十四节 必先予之
见殿中再无别宗修士,阎覆水轻咳一声,端起案几上的酒盏,正色道:“闲云道友,你能于化外之地得证元神,更能在验证血脉之时得到天授气运,福缘气运可谓世所罕见!
莲隐宗此番承了道友的情,非但多了一件气运至宝,许究更是平添了三成进阶元神境的把握,贫道在此谢过了!”言罢遥遥举杯,一饮而尽。
见宗主如此,龚晁与百里尘舒也都跟着陪了一杯,文琛更是猛灌了一大盏,他今日可是喝了不少灵酒,此时神情激动,显是已经醉了。
陈景云坦然接受了几人相敬的这一杯,正要说话时,一旁的文琛却又独自灌了一盏灵酒,而后打着酒嗝对陈景云道:
“嗝——!闲云老弟,今日见你与花醉月那婆娘交手时,当真是杀伐果断、运策决机!老哥我看的实在痛快!也不知道你当年在化外之地时过的是什么日子?还好你已折返北荒,否则老哥我如何能够与你相识?哈哈!”
场中诸人听了文琛的醉话,尽皆眼前一亮,就连纪烟岚都跟着竖起耳朵想要仔细聆听,似这等打听陈景云过往的提问也只有身为友人的文琛能说。
陈景云此时也已喝的微醺,闻言一拍文琛的肩膀,感慨道:“修为只在劫中取、无劫便向苦中寻!我此生大半时间都在化外之地苦修,大小争斗不计其数,自然也就炼出了一身打架的本领,此事不值一晒!
只是这一路行来,原本相熟的伙伴皆已渐行渐远,也见惯了鬼蜮人心,到最后虽然自问初心未改,却也成了一个孤家寡人,化外苍凉、独自进取,其中滋味实难描述。
而我今次之所以折返宗门,一是因为师姐相招,再则却是因为失了修行的方向,只想在宗门之中精研丹法、同时教导几个不成器的弟子,借此逍遥度日,以前未曾展露修为,却是不愿引来其余宗门的恐慌。”
说到此处,陈景云满饮了一杯,待抚平胸意之后,见众人都不出声,便又指着坐在最末处的许究道:
哈哈!哪成想世事难料,许究这小子害我不浅,他的一身伤患实在棘手,使我不得不在人前施展逆天手段!
之后我又与文老哥一见如故,岂料他这人实在狡猾,居然故意在对弈时输给我许多好处,不得已,我也只好借机还他一些气运,免得日后被他唠叨!”
乍闻陈景云一脸感慨地说起自己的过往,众人随着他的话语皆不由在心底浮现出了一幅画面——
一位风姿绝代的青衣修士,与几个志同道合的伙伴一起驰骋化外、荡妖除魔,其间栉风沐雨、草行露宿,于生死之间磨砺心境修为!
可惜事情总不会尽如人意,到后来却有人因为一些私欲而心生嫌隙,致使众人各奔前程,那位青衣修士最后虽然修出了莫大的成就,却终究因为形单影只、修为又再难精进,只得默然归宗,想要隐世不出......
直到陈景云拍着文琛的肩膀笑骂他为人狡猾时,众人这才回过神来,随即跟着轰然大笑,文琛更是笑的直不起腰!
不知不觉间,一位战力卓绝、珍惜友人,却又心灰意懒只想逍遥度日的大能形象已然留在了众人心里。
只有纪烟岚听完了陈景云声情并茂的一通胡诌之后,在心里暗啐了一口。
......
妙莲峰上这几日鸡飞狗跳,“热闹”的厉害,当日饮宴过后,文琛便拉着陈景云和纪烟岚一同回了自己的地盘,同行的还有死皮赖脸非要跟随的许究。
文琛的徒子徒孙们早就知道了自家老祖这位挚友的厉害,是以乱哄哄的都来请益,文琛对此不以为意,他妙莲峰上的规矩一向松散,门人弟子历来亲如一家。
当乾山鼎的庞大威压散于整座妙莲峰后,峰内诸修无不欢欣雀跃,得一气运至宝镇压气数,妙莲峰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与炽莲、逸莲二峰并列了!
元神境修士自然说话算数,在布置完乾山鼎后,文琛借着酒意又带着陈景云与纪烟岚一同入了峰内宝库,任他二人挑拣宝贝,果真是半点也不心疼,至于文琛第二日醒酒之后如何心疼的要死,此处略过不提。
妙莲峰凭借丹道医法位列莲隐宗三座隐峰之一,峰内修士包括文琛在内,虽然战力一般,但却地位尊崇。
就连一向霸道的逸莲峰女修也轻易不愿得罪这些丹痴、药痴,当日花醉月之所以肯对文琛忍让,大半还是为逸莲峰弟子们着想。
陈景云已经三天没有休息了,被文琛拉着坐而论道,下面还围坐着八个元婴、百十个结丹,看着众人这副求知的表情,陈景云不觉有了当年还在牛家村中教授童子们课业时的感觉。
说起这丹道药理,陈景云拍马也赶不上在座的任意一人,不过一法通、万法通,凭着他当年坐忘求道时对死生寂灭的体悟,还有对乙木生气的独家见解,说出的道理自是高屋建瓴。
是以往往只是简单几句,就能直指文琛所说道理的核心,单就这一点,就让文琛欣喜若狂,到了他们这种修为境界,早已有了自己的道,是以知音更加难求。
两人一个简单直白、一个宏篇大论,虽然在意见相左时会吹胡子瞪眼,甚至对骂几句,但是最终总又能揉出一个结果,于是便又会各自抚掌大笑。
他二人这般论道,却是叫下方围坐听讲的百多个修士得了天大的好处,一个个神情亢奋异常、听得如痴如醉,连着梗了三天脖子也丝毫不觉得疲累,好的道理相互碰撞,总能激发出一些新的灵感!
妙莲峰上的动静自然瞒不过元神境大能的耳目,在得知陈景云的丹道修为绝不下于文琛之后,最高兴的莫过于比丘尼昙鸾。
禅音寺向以济世救人为己任,如今世间又多一位丹药大家,昙鸾自是欣喜异常,想要前往听法,却又怕犯了忌讳,不由暗自焦急。
齐道痴与玄成子在得知此事之后便开始在暗地里以神念传音,具体商量了什么,外人不得而知,不过有一点却可以肯定,那就是陈景云的分量正在二人心中不住地增加。
对他二人私下里的小动作,阎覆水与龚晁几人皆报以冷眼,元神境大能可不是任人朵颐的肥肉,你遁世仙府和紫极魔宗怕还没有这般好的牙口!
三日**,陈景云与文琛都觉受益匪浅,理出了心得自然要加以运用,手痒之下,一行人又兴冲冲地冲进了丹房,借着妙莲峰的玄阶丹炉开始琢磨起新的灵丹,如此又是五日。
第六十五节 无心插柳
“好东西呀!”
纪烟岚摆弄着一瓶有助于提升修为的绝品灵丹兀自感慨,从前想都不敢想的灵丹妙药,如今她的储物袋中可是多的是,居然开始犯愁起没有时间吸收炼化了。
见许究一脸渴望地盯着自己手中的玉瓶,便笑着抬手将玉瓶递了过去,皇帝不差饿兵,这几日许究每天陪着纪烟岚切磋斗法,让她着实受益不小。
许究欣喜地接过玉瓶,而后将之小心收入储物袋中,绝品的莲心补元丹呐!一颗就可免去结丹境修士数年的苦功,对元婴境修士也有不小的裨益,这一瓶最少十颗,将之分派给罗素等人岂不是好?
纪烟岚和许究因为对丹道医法一窍不通,是以没有加入妙莲峰的这股炼丹狂潮之中,每日听着丹房内不断传出的轰鸣爆响,两人只能抱以苦笑。
都知道“唯有极于一物,才能有所成就”的道理,可是妙莲峰的这些丹痴、药痴也未免太疯狂了一些,这几天已经有十数个修士因为深陷丹法识障不能自拔,而被人从丹房之中给抬出来了。
可这些人一旦转醒,做的第一件事情不是调理自己疲惫的身心,而是全都再次疯狂地往丹房里钻,有弟子好意劝阻,立时就会被大耳刮子招呼,朝闻道夕死可矣,谁敢坏老子求道?亲儿子也要挨揍!
“许道友,昨日切磋之后我又悟出了一式剑招,今日再向道友请益一番如何?”
许究一见纪烟岚又来向自己邀战,一张老脸立时垮了下来,陪练的滋味实在算不得好,纪烟岚倒是进步神速,他却因为需要处处留手而难受的厉害,不过想到储物袋中的那瓶莲心补元丹,也只好苦笑应下。
......
逸莲峰风光秀美好似仙境,山顶一片平静的湖水倒映天光,岸边回廊百转、处处灵云萦绕,湖水正中,一片素雅的亭台悬于其上。
月上枝头之时,回廊之中有不少女修闲步观景,湖面之上也有几个素衣女子踏波而行,诸人尽皆明艳孤高,往来行走之间不带半点烟火气,似乎个个都是冷仙子。
此时湖心处一座邻水的暖玉亭中,花醉月一边抚拭着手中的法剑,一边听着弟子冷寒晴讲述宗门内近日发生的事情。
冷寒晴虽然不明白师尊为何突然关心起了这些琐事,但也知道捡一些有趣的、好听的来说,不过语气却太过平淡,一点也不动听。
那日与陈景云苦战一日一夜,到了最后,花醉月终于捕捉到了一点灵光,用出的太上剑诀的第八式——大千凋敝,当时的场景,现在思之依旧叫她的道心轻颤。
天地悲鸣、万物归于空寂!大千凋敝一经用出,花醉月的法剑周围立时就有了重归混沌之相,若非阎覆水等人联手稳固虚空,恐怕好好的一处演武空间都会自那一处开始破碎!
“可是即便拥有如此威能的一剑,也没能将他击败。”花醉月喃喃自语。
回想陈景云当时周身散出的恐怖气势,再想到他在破去自己这一剑之前说过的话,花醉月竟莫名地觉得陈景云是对的。
“花道友!你这太上无情之法当真了得,不过凋敝之后若无重生,难道是要让自己的道心也跟着归于死寂不成?且接我这来自凡尘的一拳!”
想到此处,花醉月不由将目光投向了妙莲峰的方向,神念所及之处,便见到妙莲峰丹房之外一片看着乱哄哄,却又充满生气活力的景象,那番场景是她往日里最厌烦的,今日却已经能够接受。
“太上忘情,太上无情,一字之差便是天地之别,凋敝之后该有重生,若果真如此,那么‘大千凋敝’之后该有第九式剑诀才是!莫非我逸莲峰功法不是全的?”
要是陈景云此时听到了这番话,不知道会否懊恼后悔,他当日战的兴起,竟在不觉间点破了花醉月所修功法的弊处,这还真是无心插柳。
峰主冷寒晴此时早已停止了讲述,听着自己师尊的自语,心中不由激起了滔天巨浪,脸上也再不能保持冰冷的神色。
宗门之中早有传言,说逸莲峰修的太上忘情之法是错的,可是峰中弟子包括冷寒晴自己在内,对此传言都是嗤之以鼻,认为别人是在嫉妒逸莲一脉可以轻易破境进阶,竟无一人肯去深究。
此时听了自家师尊的话语,却叫她如何能不心惊?
“师尊,弟子斗胆相询,您前日与那闲云子的一战如今已是传的沸沸扬扬,都说是个平手,却不知战局到底如何?听您方才的言语,莫非是道心不稳?”
花醉月见自己唯一的弟子在问话之时目露担忧之意,不由觉得心中一暖,心道:“这种感觉上次出现的时候似乎那人还在世间吧,如今不觉已是数百年。”
叹息一声之后,对冷寒晴道:“寒晴,闲云子道友是一位难得的大能,你今后不许再直呼其名。
说起那日的一番切磋,实乃为师进阶元神境之后最为艰难的一战,咱们逸莲峰的太上慧剑善能斩人识海、攻敌神魂,可是在他面前却丝毫不得寸进。
更让人称叹的却是他在料敌先机一途上的造诣居然丝毫不弱于我,交手时招招精彩、言语间字字珠玑,更兼身负回天妙法,这般人物还是为师平生仅见。”
听了花醉月的话后,冷寒晴心中难免诧异,暗道:“师尊向来眼高于顶,视天下高人于无物,不想今次却给了那闲云子如此高的评价。”
见弟子目露异色,花醉月不以为意,又道:“你这几日可以留意妙莲峰的动静,若是闲云道友得了空闲,你便以我的名义前去相邀,他前日已然答应为师,想来不会爽约。”
冷寒晴闻言一愣,道了句:“弟子领命!”之后却欲言又止。
“还有何事?但说无妨。”
“师尊,弟子座下九弟子雾摇近日在域外游历时遭遇魔修围攻,元婴受了损伤,若要痊愈,还需妙莲峰文师叔的一枚圣莲造化丹。”冷寒晴见问连忙说道。
花醉月眉头微蹙,这偌大的逸莲峰上没有一人精通丹道医法,若是换了从前,她会直接命人前去妙莲峰讨要,不过前日她却恶了文琛,此时倒有些为难。
想了一下,花醉月素手虚虚向上一招,面前原本平静的湖水忽地荡起波纹,片刻之后,一朵丈许方圆的洁白莲花兀自显现,而后摄下一片莲瓣,再一挥手,莲花隐于无形。
将莲瓣交到弟子手上,花醉月难得的面露笑意,言道:“你文琛师叔对咱家的逸天白莲可是觊觎多年了,今次就遂了他的心意,你将莲瓣交于他时需得多讨要些丹药,一枚圣莲造化丹可是不够。”
冷寒晴小心地接过莲瓣,心中难免肉疼,不过思及弟子的伤势,也就只能认了,今日她的心境随着花醉月的言行而不住起伏,只觉难受的厉害,因此不愿多留,答应一声之后便就躬身离去。
第六十六节 借鸡生蛋
花醉月目视弟子离去,心底没来由的一声叹息,正要折返静室继续体悟道心时,却忽地眉头一皱。
原来妙莲峰上空此时居然显现异象,竟有漫天劫云向着一处汇聚,而后便见五色神光漫卷、雷霆霹雳隐现,威压直逼莲隐宗的护山大阵!
见此情形,花醉月眼中不由异彩连连,她自然是识货的,一眼就看出这不是普通的劫云,而是灵药、至宝现世时才会出现的天妒劫罚,心下暗道:
“不想这两位丹道大家方一联手就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看来日后想要交好闲云道友怕是越发的难了!为今之计——也只能从他那师姐处入手……”
“轰!”、“轰轰!”......
莲隐宗的天罡地煞大阵不愧是北荒三绝阵之一,任凭化作种种攻击形态的劫雷轰在上面,虽然光幕狂颤,但是根基、阵眼处却岿然不动。
这么大的动静早惊动了其余诸峰的高手,阎覆水更是带着龚晁和百里尘舒驾临妙莲峰,想要就近看看文琛与陈景云到底琢磨出了什么惊世的灵丹。
客居莲隐宗的四宗使者之中,比丘尼昙鸾满心欢喜,激动的直念佛号,想要前往观礼,却碍于宗门之间的规矩,只能以神念关注。
齐道痴与玄成子二人虽然嫉羡,却也无计可施,只有林朝夕不为所动,一心等着几日后与陈景云的对弈交锋。
灵丹渡劫世所罕见,即便是妙莲峰的镇峰宝药“圣莲造化丹”,在成丹之时也没有这么大的动静,妙莲峰修士都是识货的,是以早就欢声一片,众人无论修为高低全都向丹房外急急聚了过去!
丹房之中,陈景云文琛相视大笑,围在两人身旁的妙莲峰弟子全都盯着悬在丹炉之上的十二颗灵丹,欣喜若狂者有之、吞咽口水者亦有之。
十二颗灵丹个个大如龙眼,内中蕴藏着五色灵光,五天的时间,历经数十次的失败,终于丹成。
而丹成之时天降劫雷,这便是对众人最大的肯定,就连掌管炼丹材料的文琛首徒虚琴也再无肉疼之意。
此时妙莲峰上空云开劫散,一道银色月华直直的照向丹房,此为劫数过后天地赐予的恩赏!
文琛对此早有预料,大袖一挥,丹房偌大的穹顶立时四分五裂,使月华无遮无挡地照在十二颗灵丹与一众修士的身上。
天地精华加身,陈景云只觉神魂之中一阵舒爽,不由张开双臂任由月华照在身上,文琛等人的情形也都大同小异,十二颗灵丹也在天地精华之中各自收敛了灵光,却是宝物自行藏拙。
百多人一同举手朝天,还不时发出阵阵舒服的呻吟声,这番情形落在了纪烟岚眼中,立时叫她掩嘴发笑,而其他人却是见多识广,看着沐浴在天地精华中的众人,眼中全是向往之色。
如此过了盏茶时间,月华渐渐淡去,而后一股沁人心脾、直入神魂的药香就自破了顶的丹房中飘散了出来。
众人只闻了一口,便觉灵台一片清明,有修为低的更连修行瓶颈都跟着松动了起来,一时场中全是大力吸气之声。
阎覆水与龚晁、百里尘舒三人虽然不通丹法,但是修为境界摆在这里,自然也都是识货的,只从丝丝缕缕的药香之中,就大致品出了陈景云与文琛此次炼出灵丹的药性,互相看了一眼,都觉得难以置信!
待到场中的药香消散,场中众人这才回过神来,知道灵丹已被收起,脸上皆不由一副意犹未尽的表情。
又过了片刻,丹房的大门轰然打开,百多名有资格参与炼丹的妙莲峰修士鱼贯而出,而后伺立两旁,陈景云与文琛则各执了一个丹瓶行在最后,行走间还不忘相互吹捧一番。
“文老哥!你这妙莲峰当真底蕴深厚,单就丹道秘法这一样,说是冠绝北荒也不为过!小弟今次受益良多、受益良多呀!”陈景云的后半句倒是发自真心。
“闲云老弟太过谦虚啦!你这手操纵五行生克之力,用以淬炼灵药的手段才让人叹为观止!况且若无你那独门秘术相佐,这灵丹中又怎会具有延寿之效?”文琛一脸赞叹地回道。
“灵丹虽好却得之不易,更兼药力凶猛,元婴境以下修士服用,必定爆体而亡,唉!算了,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丹药?既然灵丹已然现世,却需有个名字,文老哥身为丹道大家,应当为此丹取一个贴切的名字才是!”
文琛闻言大喜,就在今日,修仙界中诞生了一种新的绝品灵丹,而他能为此丹命名,这可是身为丹道修士最大的荣耀,当下也不推脱,立在原地苦思一阵之后忽地眼前一亮,正色道:
“今日之所以能在我妙莲峰上成就此绝世奇丹,你我两家的丹法秘术可谓缺一不可,再加上此丹不但能够壮大修士的神魂,更能使人益寿长生,不若就叫他——‘五行大化妙莲延寿丹’如何?”
听到文琛琢磨了半天居然只想出了这么一个名字,陈景云心中不由暗自腹诽几句文琛草包。
不过他此次只为借鸡生蛋,哪里真会去管什么名字的好坏?于是一脸钦佩的道:“文老哥此言大善!正该如此!”
场中元婴境以上修士听得文琛与陈景云的谈话,心中立时激动不已,毕竟便连元神境修士也非寿与天齐,终有神魂枯萎身死道消的那一日,此时听闻这“五行大化妙莲延寿丹”居然能够壮大神魂、延人寿数,哪里能不动心?
阎覆水、龚晁、百里尘舒三人虽然早有猜测,但是此时听到了肯定的答案,皆不由大喜过望。
都是逆天修行之人,有谁会嫌自己命长?哪怕只比别人多活个三年五载,那也会多出三年五载的希望不是?欣喜之下,三人连忙上前恭贺。
文琛见几人神情热切的看着自己,心下不由懊恼,不过也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独吞不下手中的六颗灵丹,索性大方一回,自瓶中取出三颗丹药,让他们快快收好,否则失了药力可就得不偿失了!
想了一下,又以神念传话给花醉月,让她得空亲自来取一颗灵丹。
“文师弟,还请详解此丹的功效,能够延寿几何?也好让我与龚师弟、百里师妹服用的时候心中有数。”
阎覆水几人小心地收起灵丹,而后询问起了灵丹的具体功用。
他这一问正好搔到了文琛的心痒处,看了陈景云一眼,见他含笑点头,便一捋鼠须,得意的道:
“此丹既然名为‘五行大化妙莲延寿丹’,取得便是五行往复化而成精之意。
其中非但有四十九种灵药的药力相生相克!更兼有一股世间最为精纯的乙木生机被蕴在其中,并被四十九种灵药的药力给放大了数倍!
且在丹成之时又有天地精华降入其中,是以能够壮大神魂、修补漏处,许究那小子当年若是能得此灵丹,也不必重伤百年仍不得痊愈了。
至于能够延寿几何嘛,嘿嘿!元婴修士得一颗便能够延寿五百,似你我这般元神境修士若是吸纳得法,当可延寿八百载!”
此言一出,阎覆水三人尽皆倒吸冷气!余下众人则是被惊的目瞪口呆!
第六十七节 有道大能
元婴境修士寿享千年,元神境大能只要不是天人五衰降临、致使神魂枯萎,等闲活个四五千年不在话下。
有些习练了延寿妙法的,辟如天机阁那位天机老人,就是一位经历过三族大战的存在,如此万年不朽,实为北荒人族第一人!
五行大化妙莲延寿丹的功效一经传开,轰动的可不止是莲隐宗一家,五大宗门家大业大,总有一些寿数将尽的老祖级人物,那些困步于元婴境多年的修士更是不在少数。
例如莲隐宗宗主阎覆水,他本剩下不到千载的寿元,如今能够再添八百,如何会不欣喜若狂?
是以在问清了炼化丹药的方法之后,先是对文琛千叮咛万嘱咐了一番,言说此丹不易扩散,而后竟急匆匆施展起了虚空挪移之法,瞬间折返了炽莲峰闭关。
龚晁与百里尘舒相视一眼,也都告辞离去,想必也是回去服用丹药去了,毕竟这等逆天之物,还是赶快吸纳炼化了才算保险,听文琛方才的言语,今次之所以能够炼出这五行大化妙莲延寿丹,实属机缘巧合,下次再想炼制还不知猴年马月。
逸莲峰的花醉月此时也坐不住了,得了文琛的神念传讯之后,她本来还要端一端师姐的架子,但是听到了此丹功可延寿八百之后,便又咬牙取了两片逸天白莲的莲瓣,而后带着弟子冷寒晴就奔了妙莲峰。
至于其余四宗修士,且不说天音阁昙鸾是何等的震惊,也不提遁世仙府的齐道痴与紫极魔宗的玄成子是如何的嫉羡欲死,单说原本对于此事不甚在意的林朝夕,他此时却成了最为疯狂之人!
也顾不得宗门之间规矩了,红着眼睛上了妙莲峰的林朝夕,二话不说就把自己的储物袋递到了文琛与陈景云身前,他自己只从中取出了本命灵宝衍天罗盘,硬是要以全副身家换取两颗延寿灵丹。
莲隐宗向与天机阁交好,文琛等人自然知道林朝夕之所以如此急迫,实是为了其师天机老人,若能再得八百载寿数,天机阁今后千年依然会是五宗之首!
此事文琛着实有些为难,阎覆水方才离去时交代的明白,命他不可将此丹扩散出去,只是他与林朝夕素有交情,又见他此时大有一言不和便要撕破脸皮的架势,权衡片刻,终究还是将自己余下的一颗灵丹递了过去,言道:
“林道友,你我怎么说也有千年的交情,再加上贵宗老祖对我莲隐宗有恩,是以自然要献上一颗灵丹以全恩义,只是此丹乃是逆天之物,只有第一次服用时才有延寿之功,若再服之必遭天罚,却不知道友为何非要两颗?”
林朝夕一脸感激地结果丹药,而后小心地收起,喟叹一声才道:
“文师兄、闲云道友,我也知道自己此番举动实在太过无礼,只是我那道侣困于元婴境多年,却依旧没有窥得半步元神的门径,若无此丹相佐,怕也只剩下三五十年的寿元了!”
听得林朝夕此言,文琛不由一阵慨叹,言道:“唉!巧鸳仙子与我也是故人,不想多年未见竟已寿数无多,只是我这里的六颗丹药已然分派完毕,留下的一颗我还要品其丹性,试试能否给后辈们整理出一个完整的丹方,是以......“
见文琛实在为难,林朝夕不由面色一黯,此次丹成一十二枚,文琛与陈景云各得六颗,不过他与陈景云并无交情,是以绝不会轻易出言索要,踌躇片刻只得转身离去,看都不看自己的储物袋一眼。
陈景云此次做的本就是无本买卖,方才以神念扫过悬在眼前的储物袋,早被里面堆积如山的好东西给迷花了眼,此时见林朝夕想要离去,心道一句:“多好的大金主啊!你若走了,那袋中的好东西岂不都归了文琛?”
于是大袖一摆,笑道:“文老哥何必为难?林道友也不用失望,你们莫非忘了?我这里也还有六颗灵丹呢,虽然此丹得之不易,我也自有用处,但是匀出一颗倒也无妨。”
林朝夕闻言霍然转身,脸上全是惊喜之意,急声道:“闲云道友当真肯匀出一枚延寿丹给我?这却叫我如何报答!”
陈景云又自洒然一笑,也不迟疑,自玉瓶中取了一颗灵丹便递了过去,言道:“林道友不必如此,我这枚灵丹可也不是白白给你的,权当是你我几日之后对弈交锋时的彩头了!
到时林道友若是赢了,灵丹自然归你,若我侥幸胜过道友一筹,灵丹也依旧归你,但你却需记我一个大人情,将来若我有事相求,道友不可推脱,如此可好?”
此言一出,围观的众人谁不在心里喝一声彩?文琛更是笑的见牙不见眼,一拍陈景云的肩膀,大声道:
“此事我可以作证!若是我闲云老弟在对弈之时赢了,林道友你便需得还上一个大人情,如若反悔,我二人必定打上天机阁去找老祖评理!”
林朝夕心中早已感动的无以复加,知道这是陈景云顾及他的颜面,特意寻的一个借口,感动之余,连忙揖手一礼,而后正色道:“闲云道友高义,林某必铭记在心!无论对弈输赢,道友它日若有吩咐,某定竭尽全力!”
言罢再施一礼,而后众人只见灵光一闪,这位天机阁高人已然消失无踪,想是深恐夜长梦多,急急赶回宗门了。
眼见着林朝夕身化流光向北而去,陈景云把手一招,便将他留下的储物袋给托在了手中,而后笑着对文琛道:
“文老哥,今次看在你的面上,我可是也出了一把血的,乙阙门小门小户,这储物袋我可就却之不恭啦!”
“哈哈哈!合该如此!合该如此!”文琛见陈景云说的有趣,又是一阵大笑,心中却在赞叹他的大方,暗道:“之前人道气运如此、今日延寿灵丹亦是如此,得友如此,当真大幸事!”
立在远处的花醉月早把丹房前发生的事情看了个仔细,立在她身侧的冷寒晴则是眉头微蹙,以神念问道:
“师尊,这世间莫非真有专门利人的修士?我辈逆天挣命,纵有好处也只会眷顾门人弟子,似闲云子前辈这般的,弟子还是平生仅见。”
“修得有情法、立地一真人,境界不同,行事自然不同,现在我倒是有些相信,这位闲云子道友当真是一位有道的大能。”
花醉月以神念回了一句,而后便带着冷寒晴款步上前,围观的妙莲峰弟子一见是这二位前来,连忙让出了一条通道。
第六十八节 终入正题
文琛与陈景云自然早就发现了花醉月师徒,见她二人款步而来,文琛不由暗自发笑,心说:“原来花师姐也有坐不住的时候。”
虽然前日起了争执,但是到底份属同门,为莲隐宗大局计,文琛也不会在灵丹的事情上拿捏什么,反倒是笑着迎了上去。
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花醉月今日的脸上居然不再是经年不变的冷漠,而是去了面纱,带着笑意。
行至近前,花醉月当先开口,语带真诚的道:“文师弟、闲云道友,不想二位乍一联手就有这等惊世灵丹现世,此为莲隐宗之幸也!”
文琛今日心情大好,早把前日的不快忘的一干二净,递过去一颗灵丹之后,笑道:“若无闲云老弟从旁相助,今次哪儿会建功?是以咱们莲隐宗又欠了闲云老弟一个大人情,花师姐需不能忘记!”
花醉月见文琛在为陈景云讨要人情,于是一边小心地接过灵丹,一边点头称是,而后手指微抬,三片蕴着灵光的莲瓣就飘到了文琛眼前。
文琛看到此物,眼中立时大放异彩,高叫一声:“逸莲峰至宝白莲!花师姐你当真舍得?”之后不待花醉月说话,大袖一挥,已经先把莲瓣收入了袖中。
一旁的冷寒晴趁着文琛大喜之时,连忙开口道:“文师叔,我门下九弟子雾遥前日自域外重伤归来,还请师叔赐下一枚圣莲造化丹,为其解去元婴受损之厄。”
逸天白莲是文琛多年所望,一朝达成所愿,自然心情更佳,听了请求后,便自储物袋中取出一个丹瓶,交到了冷寒晴手中,言道:
“雾遥那小妮子不错,倒不像你其余几个弟子那般生冷,元婴受损不是小事,你可先令她服下此丹,过几日得闲时叫她来妙莲峰寻我。”
冷寒晴闻言,素来淡漠的脸上不禁浮起喜色,雾遥若是能够得到文琛的医治,那便必无后患,何况还有这位闲云子前辈在侧,需知这位可是连许究都能给救回来的存在!
花醉月十分满意文琛的知情识趣,见陈景云只是笑吟吟的立在那里并不说话,不由出言相邀。
“闲云道友,待你与林朝夕对弈之后,可否与贵宗烟岚道友一同到我逸莲峰小住几日?敝峰也有不少前辈高人留下的绝品佳酿,灵酒蒙尘千年,今当拂去封尘、款待佳客。”
陈景云方才听冷寒晴提起其门下九弟子时,脸上虽然依旧满是笑意,但是心底的暴戾之气却已经开始不住的翻腾,心道:“雾遥、雾遥!若是所料不差,那个步摇仙子也该在冷寒晴的座下。”
既然人家是真心相邀,陈观主哪里还有拒绝之理?收起脸上的笑意,正色回道:“既然花道友盛情相邀,我到时便往逸莲峰做客几日,也好与道友论法一番,不过听闻道友峰上皆为女修,是以还需文老哥相陪才是。”
花醉月闻言大喜,她总觉得自己破妄的机缘或许就应在陈景云身上,忙道:“如此最好不过,我到时在莲花小筑恭候大驾!今日就先预祝道友在天算推衍的比试中能够战胜那不可一世的林朝夕!”言罢揖手一礼,便带着冷寒晴折返了逸莲峰。
因为要详察丹性,文琛在花醉月师徒走了之后,便催动了乾山鼎的威能,将妙莲峰隐在了一团缥缈的雾气之中,使得外人再不能前来拜山,之后又亲自将陈景云与纪烟岚安置在一处崖边精舍之中,这才一头扎进静室服食灵丹去了。
独有妙闲风雅趣,悠然水云无拘意。
陈景云与纪烟岚闲居的这处精舍,实可谓妙莲峰风景最佳的所在,自许究被文琛给赶下山去之后,纪烟岚因为没了好对手,是以这几日无事便与陈景云手谈一局,怎奈陈景云在弈棋一道上的造诣实在太高,赢的她嗔怒不已。
此时二人在崖边布下案几,指点几处美景,再饮一杯妙莲峰的佳酿,神情恣意之极,文琛首徒虚琴陪在一旁不住劝酒,不过他们妙莲峰上的修士似乎都不胜酒力,陪了没一会儿,虚琴已是面红耳赤。
“虚琴,怎么跟你师父一个德行?不会喝酒就莫要再饮,没的浪费了好东西!”
虚琴听了陈景云调侃的言语,立时如蒙大赦,连忙道:“闲云师叔慧眼如炬!师侄的确是不善饮酒,若是再喝下去恐会失态。”言罢将酒盏推的老远。
“这几日你师父将妙莲峰罩了个严实,我也懒得费神以道意突破乾山鼎的屏障,是以不知道阎道友等人服用延寿丹之后的情况,莫非他们几人也如你师父一般仍未出关?”陈景云问道。
虚琴听陈景云问起了延寿丹之事,眼中立时显出了兴奋之意,揖手回道:“禀师叔,我师父想是因为要仔细推敲灵丹的药理,是以闭关的时间稍长,几位师叔师伯则是早已出关。
咱家这延寿丹的功效还当真惊人!修为最高的阎师伯居然延寿九百,花师伯也得了寿数八百五十载!
阎师伯更是下了断语,说师父与闲云师叔您联手炼制的延寿丹对于元神境修士而言当位列北荒之巅,便是禅音寺的雷音渡厄丹也要排在其后!”
听了虚琴的答话,陈景云心中不由抽搐几下,面上却是大喜,言道:“不错!不错!只可惜此次只炼出了一十二枚,炼丹之时你也在场,此丹得之实属不易,若是没有几分运气加持还真未必能成。”
虚琴听陈景云如此说,连忙借机恭维道:“师叔,现在宗门之中多有传言,说师叔您是得了人道气运眷顾之人,师侄对此深以为然!有了今次炼丹的经验,何愁下次不会丹成?
呃——,闲云师叔,师侄困顿元婴境多年,平日又琐事缠身,眼看着也就几百年的寿元,不知......”
见虚琴欲言又止,陈景云莞尔一笑,言道:“小事情,今次得你从中调度一应炼丹材料,也算是出力不小,这样吧,你现在就可继续搜罗材料,过些时日我会与你师父在开几炉,若是上天眷顾能够再次丹成,我便做主赐你一枚。”
虚琴闻言立时大喜,连忙躬身谢过,心中直恨不得立马就去各峰搜罗材料,打定主意,就算搬空宗门宝库,也要多预备几份,五百年寿元呐!已经是元婴境修士的半生。
纪烟岚在一旁听陈景云答应的痛快,心中不由啐了一口,陈景云前日就对她说过,说今后等闲不许此丹现世,否则便是资敌!
“虚琴,我当日与花道友交手之时,发现她逸莲峰的太上剑诀实在厉害,而我家纪师姐也是一心剑道,若能与相同境界的剑修切磋,想必会有助益。
你可对我仔细说说逸莲峰上那些‘摇’字辈的元婴境修士,待到过几日做客逸莲峰时,我也好帮师姐寻个好对手。”
虚琴见问,自然是知无不言,连忙来了个竹筒倒豆子。
第六十九节 又有反复
听完了虚琴的讲述,陈景云不由在心里骂起了娘,没想到事情又有反复!
逸莲峰总共一十三位“摇”字辈弟子,个个都是元婴境的大修士,其中最出彩的有三位,大师姐梦摇于百年前就已经进阶元婴后期,五师姐青摇也在六十年前渡过了元婴后期的天劫。
而最让人吃惊的则是排名最末的步摇仙子,这位仙子虽然只修行了百年,但因为在三十年前得了一番机缘,是以早早的进阶至了元婴期,更被誉为是莲隐宗千年难遇的天骄,虽然在外游历十年未归,却已经是莲隐宗公认的年轻一辈第一人!
陈景云如今早已过了冲动的年纪,八转的境界也不允许他迁怒嗜杀,这与他的本心不符,挥手示意虚琴自行离去,陈景云自己则是望着远处沉默不语。
逸莲峰弟子素有出外游历的习惯,那步摇仙子若是还在宗内,陈景云自信有一百种办法能让她死的凄惨无比,如今虽然并非毫无头绪,但是急切间却已无法得偿心愿。
纪烟岚见陈景云忽地黯然不语,心中没来由的一疼,思虑了一阵之后,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师弟,何故如此?”
接过纪烟岚递过来的灵酒,陈景云慨然一叹,道意一绽,崖边已是自成空间,而后才道:
“师姐不知,我的一位亲人当年曾被妖族所伤,重伤之下遁至苍山福地,原本以为是逃出生天了,却不意被那步摇贱人给断去了一臂,后虽竭力逃至化外,但也只是苟活了十几年便就郁郁而终,此仇此恨实令我寝食难安!”
“原来如此,师弟如今心心念念的便是那个步摇仙子的性命可对?”
“不错,那位亲人于我亦师亦父,是以此仇不可不报,哪怕面对的是北荒五大宗门也绝无退缩之理!”陈景云回答的斩钉截铁。
纪烟岚听闻此言,脸上忽地泛起笑意,陈景云肯对她吐露心扉令她十分欢喜,一口饮尽杯中酒后,言道:“好!你的亲人又与我的亲人何异?三年之后我替师弟斩此仇敌如何?”
“咦?师姐何出此言?莫非三年之后那个步摇仙子会折返宗门?”陈景云对纪烟岚说的前半句并未深究,后半句却叫他心思一动。
“你呀!这几日只顾着一门心思地**、炼丹,却不知三年之后会有一场北荒五大宗门之间的大比,到时各宗精英修士都将参与其中,那个步摇仙子想必也不会例外,而我若是占上逸莲峰的一个名额,想必多半会与她相遇。”纪烟岚莞尔笑道。
陈景云听得这个消息,不禁心中大喜,五大宗门之间的大比只在元神境以下的修士中进行,是以文琛并未与他提起,虽然还需苦等三年,但是到底是有了盼头。
“师姐的厚谊我已知晓,只是多年来手刃仇人的夙愿早成了我心底的魔障,若不亲自了结,实在难以平复胸意!”陈景云正色回道。
眼见陈景云说的认真无比,纪烟岚也不再言语,只是陪着他一杯一杯地喝着灵酒,其时残阳渐落新月如钩,漫山灵物释出了点点荧光。
......
天机阁,占星岩上,林朝夕与几个葛衣道人一脸紧张地护在一位满头银发的老者身旁,眼见着那老者原本松垮的皮肤一点点变得光洁起来,林朝夕几人脸上立时显出激动之色!
“呼——!”随着一声长长的呼气声,那老者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眼底一抹好似光阴长河般的璀璨神光一闪即逝。
“恭贺师尊延寿功成!”林朝夕几人见老人醒来,连忙拜倒在地,唱喏的声音中竟然带着一丝哽咽。
老者环视了一眼跪在身前的几个弟子,脸上尽是慈祥之色,对着林朝夕笑骂道:“臭小子真是不孝!为师坐看了万载风云早就活的不耐烦了,却不意被你这一颗灵丹又给生生留住千载!”
林朝夕闻言鼻子一酸,连忙膝行几步来到老者身前,笑问:“师尊,莲隐宗的文师兄说这延寿丹可延元神境修士八百载寿元,不知您老人家延寿几何?”
老者拍了拍林朝夕的肩膀,命几个弟子起身,他自己则长身而起,负手站到了占星岩的崖边,林朝夕几人连忙跟上,看着老者重又挺拔的背影,尽皆舒心。
“好丹药啊!阴阳参差、五行往复,可使受者生!不想文琛与那闲云子联手之下竟能得此大药,为师以宗门秘法炼化此丹,居然得了寿数一千又八十,此为丹石延寿的极致矣!”老者一面仰视着漫天星河,一面感慨道。
林朝夕几人闻言又是一阵欢喜,他们的师尊天机老人乃是实打实的北荒人族第一人,对五大宗门都有恩惠,他若在世一天,那么天机阁五宗之首的地位就一天不会动摇!
慨叹了一阵之后,天机老人似乎是对陈景云来了兴趣,便叫林朝夕把自己知道的尽数讲与他听,林朝夕的几个师兄眼中也都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
在自己的师尊与师兄们面前,林朝夕自然是知无不言,又因为对陈景云心存感激,是以言语间尽是赞叹之意,随着他的徐徐讲述,一位人族大能的影子逐渐浮现在了众人眼前。
天机阁之人自然都要修习推衍之术,是以在林朝夕说话的同时,他那几个师兄便都开始催动道心演算起了天机。
想要凭着只言片语来推算一位同阶大能的出身与过往,自然不是容易的事情,天机模糊难明,几人心算不得,便开始掐动指诀、原地踏罡,更有人沟通天星,想要借着星光之力回溯过往、探查逆流,岂料一切都是徒劳!
天机老人见几个弟子在那里瞎折腾,不禁捋着长须哈哈大笑,林朝夕的几个师兄被他这一笑给惊醒了过来,不由得都有些脸红。
讲述完毕之后,见到几个师兄的窘态,林朝夕不觉心下莞尔,他也曾经以天算之术演算过陈景云的根底,不过所见只是一片模糊,似有一道气运之墙拦在道路之上,使他探究不得,此时见师父大笑,连忙出言相问。
“师尊,弟子与几位师兄境界不够,推演不出那位闲云子道友的跟脚,不知您可是有所得了?还请师尊指点。”
此言一出,林朝夕的几个师兄皆是眼前一亮,全都围了过来。
天机老人没好气地白了巴望着自己的五个弟子一眼,骂了句:“一个个都已经是人族大能了,怎么还如少年时那般,活脱脱几个愣头青!”
林朝夕几人被骂的一愣,旋即哄然大笑起来,修到了他们五人的这般境界,还能有恩师从旁指点修行,却怎不是几人的大幸事?
第七十节 恼羞成怒
哄笑了一阵之后,天机老人一捋长须,感慨道:“为师方才也以心衍之术做了一番推算,可惜所得甚少,朝夕有一点说的不错,那闲云子是真的在化外之地成就了元神之境,否则为师必有感应。”
说到此处又自掐动指诀,而后向着虚空摇摇一指,便见漫天星光立时聚往一处。
林朝夕几人抬眼看时,只见一副模糊的画面凭空生成,内中一个青衣道人的身影逐渐显现,岂料还未等众人细看,忽地一道金光自虚无中穿梭而来,只一荡,便将刚刚生成的画面搅得个粉碎!
见此情形,天机老人喟叹一声收回了神通,复对几个弟子道:“好一个天地眷顾的宠儿!他有人道气运护佑,居然一念不能加身,你等今后不得擅自推衍此人,否则一个不好就会遭到反噬。”
林朝夕闻言几人点头称是,不过心中的探究之意却越发的浓重,天机老人的首徒迟问道素善谋断,见四个师弟都不开口,于是轻咳一声道:
“师尊,方才听小师弟所言,那闲云子既然能与花醉月大战一日夜,战力自不必说,更兼身负绝顶的炼药医人的手段,莲隐宗得此人物岂非如虎添翼?他若与文琛联手大肆炼制那延寿灵丹,到时......”
还没等迟问道把话说完,众人已经尽知其意,都把目光看向天机老人。
天机老人含笑摇头,言道:“问道,岂不闻天意难测、事在人为?似这等秉着人族气运而生的头角峥嵘之辈,又岂会雌伏于人下?
若是为师所料不差,这延寿大药今后等闲不会再出,况且阎覆水那人虽然修为不错,但是终究有些优柔寡断。”
说到这里又把目光投向林朝夕,吩咐道:“朝夕,你既然与闲云子有了一场弈棋交锋的约定,那便务必用尽全力,且无论胜负如何都需与其竭力相交,并将他请到我天机阁中做客,到时为师自由安排。”
林朝夕闻言点头应诺,他本就对陈景云心存感激,此时又见师尊对其这般看重,自然不敢怠慢,辞别了众人,到天机阁的宗门宝库之中挑选了一些珍贵的宝物,又将另一枚延寿灵丹交到道侣巧鸳仙子手中,而后便星夜赶往了莲隐宗。
......
妙莲峰这边,文琛方一出关便兴匆匆地寻到了崖边,让陈景云与纪烟岚看看他与以往有了什么不同,言语间颇有些玩世不恭之意。
陈景云收拾心情,与纪烟岚左瞧右看,皆言没发现什么变化,若是非要说的话那就是文琛似乎又变丑了些,直把文琛气的吹胡子瞪眼。
待一阵玩笑过后,陈景云才出言道:“文老哥,方才听玄琴提起,说你那位阎覆水师兄服用此丹之后可是添加了九百载的寿元,你身为丹道大家,想必在炼化丹药一道上不会弱于他吧?”
文琛见问,立时面露得色,言道:“阎师兄虽然是我们几人之中修为最高的,但是论起丹道药理他又如何及得上我?老哥我费时三日体悟丹性,终得寿数九百又五十,远不是寻常元神境修士可比!”
陈景云闻言一叹,惋惜道:“千年的光阴呐!还不知道又要被你祸害多少天地间的灵药!”
文琛被这一句话给说的哈哈大笑,见陈景云与纪烟岚各自饮酒,便也抄起桌上的酒盏仰脖子灌了下去,似乎不如此不足以表达自己心中的畅快之情!哪怕被陈景云调侃为酒场新丁、只懂得牛饮也不在意。
而就在三人相互打趣拼酒的时候,陈景云的灵台之中忽地生出了异样的感觉,似乎是有什么人在冥冥之中窥视着他,这种感觉十分不好,不由令他皱起了眉头。
纪烟岚与文琛见正在饮酒的陈景云忽地放下酒盏开始闭目冥思,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当下不敢打扰,只在一旁静静等待。
如此过了良久,陈景云才缓缓地睁开眼睛,内中不乏恼怒之意,文琛见状连忙出言相询,问他因何如此。
陈景云把玩了一阵眼前的酒盏,而后才道:“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有高人在以天衍之术推算我的跟脚罢了,虽然并无恶意,但也着实令人生厌。”
“哼!此事定是天机阁的那几位所为,他们自持术法通天,隔三差五地就会行这推衍之事,我当年初入元神境后也是深受其苦,时常心惊肉跳的厉害!”文琛语带无奈的道。
而纪烟岚听得二人的对话,心中不禁起了担忧,深恐陈景云前来莲隐宗寻找仇人之事被天机阁高人给推演了出来,连忙问道:“师弟,不知这天衍之术到底厉害到何种地步,难道被推衍者事无巨细都能被施术者知晓不成?”
知道纪烟岚这是在关心自己,陈景云微微摇头,笑着回道:“师姐不必担心,天意渺渺、命运无常,这两样最是难测!
施术之人即便再是厉害,也只能得一个大概罢了,况且我方才紧守道心,对方想从只鳞片爪探我根底,无异于痴人说梦!
哼哼!不过此事可一不可再,若是再有下次,我必催动道心令其反噬,天衍之术可不是只他一家才有!”
听了他的这番话后,纪烟岚才放下了心底的担忧,而文琛见陈景云言语间依然隐有怒意,于是连忙好言相慰,心中则道:
“天机阁那些人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前脚刚得了自己与闲云老弟的两颗绝世宝药,后脚就来寻人根底,莫不是一群傻子不成?”
......
当妙莲峰上那道由乾山鼎释出的屏障倏然降下之后,整个莲隐宗立时就动了起来。
一百零八峰的那些元婴境修士蜂拥而至,比丘尼昙鸾、齐道痴、玄成子三人也都依足了礼仪,各自递了拜帖,阎覆水更是带着龚晁与百里尘舒亲来相谢。
对于前来拜望的各峰晚辈,文琛几句话就把他们打发了回去,只命他们多多搜罗炼药的材料,言说若有机会当会再次开炉炼丹,而对于三宗使者和阎覆水几人,文琛自然要好好招待一番。
一番饮宴下来,阎覆水对文琛满意至极,看一眼齐道痴与玄成子难看的表情就会大饮一盏灵酒。
“文师弟说的多好啊!像五行大化妙莲延寿丹这样的逆天之物,能够丹成一次便已是邀天之幸,谁敢强求更多?
况且为了这一炉灵丹,妙莲峰上千年积攒的炼药材料都被耗之一空,哪儿有余力再次开炉?即便三宗能够提供炼药的材料,可是谁又敢保证一定能成?”
陈景云并未参加此次的饮宴,阎覆水追问缘由时,文琛只是不住地唉声叹气,众人再三追问之下,文琛才喟叹道:
“唉!昨日闲云老弟在我峰上观景之时,不觉有了顿悟入定之念,岂料尚未有所得,便被一股冥冥中的窥探之意给搅扰的心境全无,诸位试想一下,若是自己在顿悟中被人打断,会是何种感受?”
听了文琛的解释,阎覆水等人皆是一声叹息,修为到了他们这种地步,若要再进一步直比登天还难,一场顿悟之下虽然不一定会有所得,却也未必不是机缘。
至于谁人能够窥探元神境大能的跟脚,众人自然是心知肚明,面上虽未展露什么,心中却都已经乐开了花,皆道:
“天机阁扰了人家的顿悟,那闲云子此番定已是恼羞成怒,定然不会再被其招揽,如此算来,自家的机会岂非大增?“
第七十一节 弈棋将始
不怕勃然大怒,只怕默不作声,知道了闲云武尊今日心情不佳,此时若要强自拜望无异于触人霉头,是以即便心思再热切的昙鸾和齐道痴等人也只能黯然离去。
林朝夕回来了,但是阎覆水与等人的态度却令其摸不着头脑,拉着与他关系最好的龚晁一通威逼利诱,这才知道了原委,懊恼之余,自然要前去赔礼。
元神境修士低眉顺眼的道歉可不是谁都能消受得起的,陈观主也不能,在林朝夕第三次带着厚礼在精舍之外请见后,陈观主终于现身,虽然面色不善,但是终究还是收下了赔礼。
返回精舍之后,陈景云一脸笑意地把一个储物袋抛在暖玉桌上,文琛与纪烟岚好奇之下连忙上前查看,这本就是他们三人昨日饮酒时商量好了的,不叫林朝夕出点血,怎能平复胸意?
储物袋中宝光闪动,细看之下,不光纪烟岚惊的合不拢嘴,就连见多识广的文琛也是啧舌不已,内中的几样物什哪一样都能称得上是稀世珍品,在文琛看来,其价值已经远远大于两颗延寿丹。
“我说闲云老弟,天机阁今次可是真的下了血本,竟连塑魂仙芷和九天降尘铁这样的好东西都舍得送出!
这九天降尘铁可是绝顶的炼器材料,塑魂仙芷更是炼制玄魂丹的主药!闲云老弟,老哥我厚颜向你索要几株仙芷,到时炼成玄魂丹后分你一半如何?”
见文琛一脸的期待之意,陈景云立时心动不已,他虽然不知道玄魂丹的功用,但是只看文琛说话时那副激动的模样,就知道此丹绝非凡品,于是哈哈一笑道:
“此番为了给我出气,文老哥也算是煞费口舌,这塑魂仙芷你便全都拿去,到时多给我几颗丹药便是。”
文琛闻言不由大喜,连忙将十几株仙芷收入自己的储物袋中,而后似乎又有些不好意思,捋了几把胡须道:
“这些时日一直是我在占老弟的便宜,待到丹成之后,我只留三成即可,玄魂丹对于孕养神魂大有助益,正是元神境修士所需!”
陈景云也不与他客气,笑着点头答应,又借机讨要了一些元婴境修士能够用以提升修为的丹药,这才放文琛离去。
至于之后如何关起门来与纪烟岚一同瓜分了今次得来的好东西,外人便不得而知了。
......
随着被派往到北荒南陆的使者们纷纷折返,莲隐宗比往日又平添了几分热闹。
友人相聚之时,自然少不了分享消息,而隐在妙莲峰上的陈景云自然最让人感兴趣。
原来那位前来宗门做客的闲云子前辈非但战平了自家逸莲峰的老祖,还与妙莲峰的文琛老祖一同炼出了一十二颗延寿宝药!单只这两样,就已经足够令人称叹的了。
更何况那位闲云子前辈这几日还要与天机阁的林老祖比试天机衍演之术,如此人物,谁不想一睹真容?
便是素来冷漠孤高的逸莲峰诸女修,也都不由起了好奇、向往之心,毕竟那一位可是连她们祖师花醉月都赞不绝口的人物!
莲隐宗一百零八峰中最得意的自然要数许究的傲莲峰,许究此时非但伤势痊愈、更是十年之内就要渡那元神境天劫,得此消息,傲莲峰修士无不扬眉吐气,对陈景云的感激之情早就无以复加。
在罗素的略带吹嘘的讲述中,一位对自家傲莲峰照拂有加,且还没有什么架子的前辈大能的形象,在不知不觉间刻在了诸修心底,也有人对罗素口中的“暴猿兄”起了莫大的好奇之心。
与傲莲峰修士的欢欣鼓舞相比,莲隐宗内最失意的莫过于绮莲峰。
此时绮莲峰主殿之中,峰主厉长卿恨恨地看着跪在下面的大弟子皇甫羽,手型变幻了几下,终究没有狠下心来惩治。
立在一旁的欧新眉则是一脸的讪讪,当日皇甫羽带着师弟师妹打上乙阙门想要分润好处,岂料裘沁被暴猿以背上钢毛给刺的满脸窟窿,皇甫羽也被许究给扇成了猪头。
欧新眉作为两人的师叔,原本想要找回场子,却也伤在了跨入半步元神境的许究手中,最后不得已赔了厚礼,这才算是化解了梁子。
“唉!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小小的苍山福地居然能够出现一位元神境大能,好在许师兄多少还念及一些同宗之谊,有他从中周旋,才不至于不可收拾,今次是我行事孟浪了,还请师兄责罚!”欧新眉叹息一声道。
厉长卿与欧新眉素来亲厚,见她已经低头认错,也就不忍再出言教训,思虑了一阵之后,才叹息道:
“师妹不必如此,闲云子前辈身为元神境大能,想必不会在意那些宗门琐事,否则前次你与羽儿也未必能够全身而退,可惜经此一事,前辈必然对我绮莲峰生出恶感,若要求取延寿丹怕也是不能了。”
看着自家师兄日渐苍老的面容,欧新眉立时心疼的要死,于是开始绞尽脑汁琢磨对策,苦思了一阵之后,倒还真的被她想到了一人,于是连忙把当日在剑煌山山门处见到的一幕说给厉长卿听。
“师妹!你是说乙阙门的那位忘忧仙居然如此受宠?凡事竟能代师决断?”厉长卿听完了欧新眉的讲述,立时眼前一亮,连忙开口问道。
欧新眉道:“不错,此事是小妹和羽儿亲眼所见,断不会有假,那聂忘忧修为虽高,但是年岁却不大,必定不会如同经年老鬼那般油滑,师妹我过几日便备上厚礼前往苍山福地拜望,她若肯为师兄开口时,延寿丹必定不是难事!”
厉长卿闻言大喜,忙在储物袋中取出数枚绮天莲的莲子,而后一股脑地塞在欧新眉手中,嘱她此行定要不遗余力,哪怕搬空峰内宝库也在所不惜......
千古艰难唯一死,修仙者又何能例外?
......
悬在莲隐宗上空的百十座浮空仙岛之中,有一座上面曾经住过一位向喜弈棋之道的元婴境修士,那人坐化之后,留下一副星木棋枰蒙尘至今。
“黑白落处两沉吟,仙凡难度胜负心。”
林朝夕此时正独自坐在棋枰旁,且还反复吟咏着其上刻着的两句诗,他今日早早地就来到了这座浮空仙岛之上,而后便开始静静地等候,神情中尽是庄重之意。
阎覆水等人怎肯错过这样的好事?今日名为弈棋,但是较量的可是道心衍法、天算之术!这在人族修仙界中实可谓可遇而不可求,就是对元神境修士来说,也是个增长见识的好机会。
而其余一百零八峰的修士在得了阎覆水的允许之后,元婴、亲传几乎倾巢而出,呜泱泱全都往浮空岛上赶,就连逸莲峰女修也不例外。
第七十二节 资敌又败家
陈景云出场的不早不晚,正是约定的时间,纪烟岚与文琛、许究再加上虚琴、罗素几人一同陪着他降在了场中,远近亲疏之意不言自明。
不去理会呜泱泱围在四周的莲隐宗修士,陈景云对着阎覆水几人微一点头,而后闲庭信步地行至星木棋枰近前,未语先笑,揖手道:“天意难揣测、世事如棋局!今日能与林道友以棋道相争,实乃本尊之幸事,林道友,请了!”
林朝夕起身还了一礼,正色道:“前日无意间搅扰了闲云道友的修行,林某实在是惭愧无地,幸得道友宽宏大量不予计较,今日能以弈棋衍演天机之术,亦是某之幸也,请!”
两人礼仪周全、言辞谦虚,更兼风姿卓绝、道貌俨然,引得围观诸修无不心下赞叹,皆道两位老祖不愧是我人族大能!各峰诸多女修今日得见了陈景云的真容,早有人痴愣愣忘记了身在何处。
再说场中二人,因为对手早早的就来等候,陈景云便请林朝夕执黑子先行,林朝夕也不推辞,拈起一子向着棋盘正中的天元处便落了下去。
棋语有云——金角银边草肚皮,先手者多要寻星布斗、占个边角,少有人将子直落天元腹地的,场中精通弈棋之道者不知凡几,见林朝夕如此落子皆感诧异。
随着轻飘飘的一子落下,场外诸修只觉脑海之中轰鸣炸响!好似一座雄城自棋盘之上拔地而起,镇守中央、睥睨八方之意立生!
众人这才想起,此一局可不是简简单单的较量棋力,下棋之人更不是寻常棋手,于是尽皆屏息以待。
陈景云见林朝夕这般开局,不禁眼前一亮,赞道:“好!占据天元者,当可推阴阳、探玄虚、入幽微,林道友既然要行堂皇大气之道,某自当奉陪!”如此说着,便执起一子随意落下,看样子居然不打算占据星位。
罡云破碎、金乌陨落!白子方一落定,观棋者皆觉一**日猛然坠下,而后林朝夕演化出的雄城之外立时烈焰酷毒,直把铜墙铁壁都融为了金水。
似乎对此早有预料,林朝夕再拈一子布于天元左近,引为犄角之势,而此时外人的意念之中却只见阴云密布、大雨滂沱,一道长河瞬间汇聚,卷着滔天巨浪便向金乌淹去!
陈景云见状微微一笑,一子落于野,棋盘上的千里沃野中立时就有万仞高山拔地而起,随着地面的隆起,不但将洪流尽数阻住,更兼逼得江河倒流,迫使水漫雄城。
冰封千里、火借风势、黑云压城、龙战于野、雷霆狂舞、利刃横空......
种种异象接连不断地扑入观棋诸修的意念之中,有不少结丹境的修士因为受不了众多繁复场景中的磅礴道意,眼耳口鼻中竟然开始渗出了鲜血,可是即便如此,这些人却依然挣扎着不愿离去,机缘难得、谁肯轻易放弃?
阎覆水等人见状大惊,连忙施展神通封其五感,这些晚辈弟子若是再看下去,难免会有几人变成白痴。
而场外观棋的众多元婴境修士此时却已经是如痴如醉,便连门下弟子的惨状也都视而不见,天心五行、阴阳经纬,众人陶醉在种种高深又纯粹的意境之中,不肯错过分毫。
此时不光是元婴境修士沉浸其中不可自拔,便连观棋的阎覆水、花醉月等人也都大呼过瘾,别人不知道其中的凶险,他们如何不知?
陈景云与林朝夕二人处处料敌先机、出手绝不容情,又以道意衍法于虚实之间,居然将一场生死大战硬生生地拘在了小小的星木棋枰之中!单凭这一条,他二人就配得上“法力通天”这四个字!
如此过了足足一个时辰,对弈的二人之中,陈景云的额头已经见汗,而林朝夕拈着棋子的手也在微微颤抖,棋枰之上黑白对垒,居然不知不觉成了一个阴阳圆弧,黑白棋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个个纠缠牵扯,只差演化出地水风火就能自成一处小天地了!
眼见着林朝夕犹在举棋不定,陈景云却丝毫没有轻视之心,自从将天心妙法修到了高深处后,陈景云自问在弈棋一道上早已难逢敌手,而林朝夕能与他厮杀到这般地步,足可见天机阁天算之法的高明,林朝夕已然如此,那位天机老人又当如何?
好的对手实在难求,今日的一番衍法令陈景云获益良多,除了无法动用强悍的肉身之外,天心五行的高深道意可谓尽数用出,可是即便如此,他也只是占了少许的优势。
看着棋枰边上的两句偈语,陈景云不由吟咏出声,而后叹息道:“黑白落处两沉吟、仙凡难度胜负心,道心不渡,未免落了下乘,林道友不必举棋不定,不若最后一手由你我共同落子,也好成就一段佳话!”
林朝夕闻言一愣,片刻之后似乎恍然大悟,感激地看了陈景云一眼,而后大笑道:“不错,闲云道友此言大善!枉我精研棋道千余载,居然今日才能跳到棋局之外,此皆道友点拨之功也!”
陈景云见林朝夕能够瞬间明悟,便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执起一颗白子,吟道:“去得交战意,忘却胜负心,阴阳玄妙路,留待后人寻!”
“不错!不错!今日贫道的心中实在畅快!听闻闲云道友也是酒中豪雄,不若你我共谋一醉如何?”
“如此甚好!”
随着两声清响,黑白棋子各归其位,而两位下棋之人却已经失了踪迹。
场中元神境修士见此情形,微微一愣之后,尽皆抚掌大笑,文琛一脸的与有荣焉,花醉月也难得的露出了欣喜之意,就连齐道痴与玄成子也都跟着拍手称叹,阎覆水大袖一挥,便在棋枰周围布下了八杆阵旗。
众多元婴境修士不解其意,连忙趁着大阵未成之时往里细看,一看之下,诸修皆是目瞪口呆!
原来黑白二子方才落下之时并没有惊起多大的波澜,岂料只过了片刻,棋枰上却已经生出了诸般变化,此番变化再非介于虚实之间,而是实打实的展现在了众人眼前。
旦见在最后两枚棋子的牵动下,棋枰之上原本相互牵制的诸多棋子以及其中蕴含的种种妙意,居然从驳杂无序变得有条有理,可谓是“万般变化归于两极,千种道理揉而为一!”
就在众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棋枰轰然一震,一处小小的空间兀自成型,空间虽然不大,只将将数十丈方圆,但是其中蕴含的阴阳至理却令在场的所有元婴境修士怦然心动,若是能在其中修行,不知道要省去多少冥思感悟的苦功!
与莲隐宗众人的欣喜不同,纪烟岚的眉头早就蹙了起来,跟陈景云在一起待的久了,咱们这位向来大气的烟岚剑尊也不免染上了一些小家子气,心中暗自恼怒道:
“你好好的下棋便是,何必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只看阎覆水那副恨不得把棋枰揣在怀中的架势,就知道一定是了不得的好东西,这样的好东西自己家都还没有哩!真是资敌又败家!”
第七十三节 一切都好
伏牛山还是那座矮山,可是比之一年前却已变了模样,其间灵云起伏、水秀林幽、松间夕照、落霞鎏金。
山中又有四时不败的灵花灵草、藏头露尾的小兽灵猴,比之从前不知生动了几许。
而伏牛山之所以会在一年之间生出这么多的变化,则要归功于闲云观那用之不尽的高阶灵石。
当日袁华入得了上京城地下的那处空间之后,自然要去倒悬着的灵山之中大肆搜刮一番,其间虽然经历了不少凶险,但是仗着混元印与护身宝珠的强悍,到底还是有惊无险。
“上古的天南居然膏腴至此吗?难怪会引来各方的觊觎!”
好东西袁华不是没有见过,高阶灵石、玄阶灵宝、诸般灵丹妙药他身上也有。
可是被垒成小山一般的高阶灵石、被随意摆在架子上的诸般宝器、还有那些虽然时隔万年却依旧散发着惊人药力的灵丹,却仍然将袁华震惊的手足发麻。
万载的光阴,使得一些宝库的禁止失了功效,随着一个个宝库被轰然打开,袁华也从最初的兴奋与震惊变得有些麻木,继而便是哀伤。
这半截倒悬的灵山想必该是上古天南之地的一个不小的宗门,只看山上那些历经岁月冲刷却依旧不朽的宏伟殿宇,就能想见其当年的强盛,可惜一朝烟云散尽,空留满室尘埃。
清空了几个宝库之后,袁华终于收拾心情折返了伏牛山,当几个被装的满满的储物袋摆在了聂凤鸣眼前后,素来老成持重的聂二师兄也差点被惊掉了下巴!
此事事关重大,师兄弟二人不敢擅自做主,只得命灵聪兽带着书信前往苍山福地,去征求师父和大师姐的意见,而后才有了前文中说过的程石和季灵兴冲冲地折返天南的事情。
陈景云对于这些灵石、宝器、丹药等物的用处不甚在意,只叫几个弟子不得轻易使之流入江湖,毕竟这种品级的灵石对于众多武人来说怕是与毒药无异,一个吸纳不慎便是爆体而亡的下场。
而宝器自然全被程石霸下,丹药则尽数交到了石鹤的手中,自那日之后,这二人便等闲见不到人影,想来是在各自钻研领悟。
这么大的一笔灵石在手,几个亲传弟子是无论如何也用不完的,是以便连外门的无果、田帧等人也都被分派了不少。
无果几人虽然修为尚浅,但是修的毕竟都是正宗的闲云秘法,是以不存在克化不了的问题,至于新进的十个外门弟子却没有这般待遇,非是区别对待,实在是这十个弟子的修为太过低微。
该分派的都分派了,外门执事何弃我、叶南筱以及一直闭关不出的王要离,再加上苦月大师几人自然不会被落下,苦月大师那里是聂凤鸣亲自送过去的,其间自然免不了又被唠叨了一番。
袁华又从在苍山福地得到的众多阵图当中选出了一样最好的、也是最耗灵石的聚灵法阵,而后便同聂凤鸣一起潜入伏牛山的地脉之中布置起来。
他二人揣着金山银山,自然不在乎这仨瓜俩枣,布置大阵之时丝毫也不吝惜灵石,十倍百倍地多往里安置!
到了最后,整座聚灵阵愣是被弄成了四不像,不过聚来的灵气却也凭空多出了三成!这也是小小的伏牛山能在短短的时间里生出这么多变化的原因。
有了好处自然不能忘了造福乡里,山下牛家村的村民们修的虽然是“白话”版的秘法,但那也是闲云观的正宗绝学不是?是以等闲吸纳个把的高阶灵石还是不在话下的。
柴老敢意气风发的厉害,且不说他家与观里的关系,单就柴二蛋在半年前进阶成了大宗师这一条,就够他显摆的了。
须知这可是整个天南除了闲云观亲传弟子之外的第一位大宗师!更别提他的孙子还是观主大人的第六亲传。
牛家村这几年越发的人丁兴旺,长者们个个身轻体健福寿绵长、少年们无病无灾无苦无恙,众轻壮们自负武力高强,不少人走出村子去到各地闯荡,不过大半挺不了多久便又陆续折返。
有人问了原因,这些被冠以某某“大侠”、什么什么“侠女”的村民全都一脸的厌弃,都说外面的吃食太过寡淡,没有程家婶子的大锅炖肉吃着舒坦!
也到底还是有一些人选择了继续留在外面,其中要以学问好的居多,花花世界大好的山河,个人所求不同,终究不能勉强。
按照观里一直以来的规矩,像这种给村民们分发好处的事情自然还要交到村正大人手上。
柴老敢可再不是从前那个只知道采药下地的泥腿子了,这些年好东西见了不少,自然知道高阶灵石的珍贵,毕竟能让他孙子柴斐都分外珍惜的东西可是不多。
思虑一番之后,柴老敢就叫柴二蛋走了一趟上京城,让他问问姬桓能不能帮他召集村民。
姬桓对于此事哭笑不得,心说:“您老爷子都发话了,我还敢说个不字吗?得罪了您呐,我将来怕也不用回村子了!”
于是一道姬氏王朝自开国以来都不曾见过的没名堂圣旨就被发往了各地,旨意之中的大概的意思是——
“牛家村柴老村正有令,命散在天南各地的村民们全都火速归村,否则错过了天大的好处可就怨不得俺!限期一个月,过时不候!”
此令一出,立时就在天南百姓之中引发了轰动,大家伙儿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天南国中居然有这样一位了不得的人物,竟然连皇帝陛下都能使唤得动!
百姓们不明所以,这封旨意最后自然就变成了众人茶余饭后的一个八卦由头,可是天南武人如何会不知道这份圣旨的含义?
不少人不由在心中生出这样的感慨——“投胎是门大学问呐!自己若是也能生在牛家村,又怎会为了功法和区区吃喝而每日奔波?”
......
聂凤鸣闲卧在伏牛山上空的轻云之上,一边喝着灵酒一边暗自发笑。
心念之中,柴斐胳膊底下夹着孟不同、灵聪兽背上背着彭逍和彭遥,四人一兽急吼吼地跳上了半空向南奔逃,想来是要往袁华坐镇的上京城跑路,看样子今次闯的祸可不算小。
果然,盏茶的功夫之后,后山的一座草庐之中便传出了一声女子的咆哮——
“啊——!是谁弄翻了我的承天宝盏?千花蜜露怎么少了这么多?小六!灵聪!看我今天不扒了你们俩的皮!”
眼见着季灵怒气冲冲地架着遁光来在自己身前,聂凤鸣连忙举手投降、生恐被她迁怒,而后指了指南边,示意她赶快去追。
待到季灵顿足走后,聂凤鸣俊朗的脸上笑意更浓,家里一切都好、天南一切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