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马殷轻取岳州城
许德勋率领水军浩浩荡荡回到洞庭胡,直逼岳州。同时派人向马殷禀告,自己已经率水军到达岳州。马殷得报大喜,急忙以马宾为先锋,率领两万大军直达岳州城下。
岳州,即如今的岳阳,也名巴陵。岳州位于湖南东北部,东倚幕阜山,西临洞庭湖,北枕长江。岳阳古称巴陵,又名岳州,夏商时期,这里为荆州之城、三苗之地。春秋战国时代属楚。周敬王五十年在这里筑起了西糜城,为建城之始。秦并六国,岳州属长沙郡,西汉时属长沙国。建安十五年,孙权设汉昌郡。三国时,孙权派横江将军鲁肃率万人屯驻于此,修巴丘邸阁城。晋武帝太康元年建立巴陵县。惠帝元康元年置巴陵郡。郡治设在巴陵城,从此岳州一直作为郡治所。隋开皇九年改为岳州,隋大业三年为罗州。武德六年,复为岳州,管辖巴陵、华容、湘阴、沅江、昌江五县。
此时的岳州刺史是邓进忠,刺史原本是他的兄长邓进思。邓进思死后,邓进忠继任岳州刺史。邓进忠和其兄长邓进思原本是湘阴一带的土豪,邓氏兄弟能够当上岳州刺史,是因为他们杀了一个人,这个人是黄巢侄儿。
880年,黄巢在长安建立大齐之时,曾经大封亲信,他的侄儿黄浩被封为骁骑大将军,部下有七千余人。金统三年河东事变,齐军腹背受敌。黄巢下令撤出长安,并纵火焚烧宫室。黄巢挥军三十多万东进中原,随后攻陷洛阳而得以休整。黄巢欲霸中原,连陷十余州县。后来黄巢为报爱将孟楷被杀之仇而延误了战机。等到唐兵增援之后,又多次作战失利。时遇大雨相阻,黄巢溃不成军。尚让等重要将领均叛变,黄巢率众千余人逃往泰山狼虎谷,被唐兵所包围数日,中箭牺牲。
此时黄浩早已攻陷亳州,得知黄巢身亡,只得带领七千骑兵依附了秦宗权。8不久后,夺得潭州的闵勖因为受到周岳的攻击,向秦宗权求救。秦宗权就派黄浩南下救援。
黄皓到达之后,进城杀了节度使闵勖,占据潭州 。不过他们很快被周岳偷袭,损失惨重,又被逐了出来。之后黄浩带着这支残军转战在江西、湖南境内,黄浩把军队取名 “浪荡军”,也算名与实符,因为他们一直在流浪游荡。
从中和四年(884年)黄巢兵败身死算起,至天复元年(901年),已经过了十七年。黄巢早已化作泥土,黄浩和他的浪荡军居然还在大唐王朝的土地上纵横驰骋、坚持战斗而没有被消灭,还真是一个奇迹。也可以这样说,黄浩的这支浪荡军是最后一支黄巢军队,同为黄巢余部的鲁景仁不久前已被马殷派出的李琼消灭。
天复元年(901年),黄浩和他的浪荡军退出潭州之后,攻破了浏阳,准备向湘阴进军。湘阴是邓进思兄弟的家乡,作为湘阴有名土豪,邓进思当然不能让黄浩的浪荡军进入湘阴。于是邓进思率领手下的数千名将士,在黄浩进军湘阴的险要之处浏阳山设伏,打算把黄浩和浪荡军赶跑。
等到黄浩的军队进入山谷,邓进思突然从杀出,把黄浩的军队截为数段,首尾难顾。黄浩军大乱,很快被击败,黄浩也死于乱军之中。黄浩也算是阴沟里翻船,他没有死在朱温、秦宗权、杨行密、马殷等猛人手中,却死在了一位小小的土豪手中。这和七百多年后纵横天下的闯王李自成一样,李自成没有死在多尔衮、吴三桂等狠人手中,而是死在了九宫山的一个无名小卒手中。
杀死黄浩、消灭浪荡军、干掉最后一支黄巢军队之后,邓进思趁势攻打岳州。此时的岳州是杜洪的地盘,不过由于他带着主力去了鄂州,因此留守岳州的兵马极少,很快就被邓进思攻破城池。邓进思因此占据了岳州,并向大唐朝廷报捷。无论如何这都是个不大不小的功劳,邓进思因此被大唐朝廷封为岳州刺史,并划归到武昌军节度使杜洪麾下。第二年,902年,邓进思死去,弟弟邓进忠继任了岳州刺史之职。
当上岳州刺史的邓进忠惊恐的发现,身边居然都是些强悍的邻居,诸如杨行密、杜洪、成汭、雷彦威、马殷等同志,基本上一个都惹不起。到了而天复三年(公元903年)五月,这一带错综复杂的局势更加让邓进忠感觉到,杜洪似乎没有能力罩着自己,自己应该另外寻找一个大的靠山。
成汭的荆南大军被杨行密的淮南军队击败,兵败身亡,第一个退出了荆楚大地的角逐。武昌军节度使杜洪虽然背后有朱温的支持,但他的地盘已经被杨行密吞食的千疮百孔,完蛋只是早晚的事。雷彦威声势浩大,占据江陵府一带,咄咄逼人。正当邓进忠为如何寻找靠山而犯愁时,许德勋的水军却不失时宜地来到了岳州城下。
邓进忠站在岳州城头,向远处眺望洞庭湖里的许德勋战舰,军势威严、声势浩大的武安水军整齐地排列在岳州城外的湖里,齐声呐喊,船中还满载着武安军从江陵俘获掠夺来的各类俘虏、百姓、工匠和财物。同时他又得到消息,武安军节度使马殷亲自率领两万大军从陆路北上,正逼近岳州。
面对这种严峻的局面,邓进忠惊惶不已。 邓进忠有自知之明,知道不是对手,大开城门,亲自出迎,并备下牛羊美酒,犒赏马家军队,想将他们礼送出境。许德勋到这里来不是为了吃顿饭,为的就是这座岳州城。许德勋感受到了邓进忠的惊恐心理,趁机对邓进忠进行威逼利诱,又替他分析福祸利弊,建议邓进忠最好归顺武安军。
邓进忠犹豫再三,最终选择投降。 他听说过马殷为人宽厚,如果他放弃抵抗,应该会饶他一命。如果抗拒不从,城破之后,性命堪忧,这个决定并不难做。
许德勋不费一兵一卒,轻松夺取岳州城,并派人向正兼程赶来的马殷报捷。马殷得报大喜过望,当即快马加鞭来到岳州。许德勋带着邓进忠,一起出城迎接。鉴于许德勋在偷袭江陵、夺取岳州的过程中居功至伟,马殷立即封他为岳州刺史。
马殷对能自觉放下武器的邓进忠非常优待,不仅给赏给他金银财宝、绫罗绸缎,还任命他为衡州刺史,把姚彦章调回潭州。此时衡州在姚彦章的治理下,已经全面稳定。邓进忠因祸得福,带着全家老小奔赴了新的岗位。此后过了二十多年无忧无虑的日子,善终于家。
马殷把岳州的善后事宜全部交给了许德勋,并让他在洞庭湖训练水军。马殷自己则带着文香泛舟湖上,欣赏洞庭湖迷人的美景。时值夏天,一望无际的湖水与蔚蓝的天空融成一片。阳光把湖水划出了粼粼波光,就像是天上的仙女撒下的一把把碎金。
湖中间卧着小巧灵秀的君山,远远望去,如同一颗小巧玲珑的青螺,镶嵌在一面巨大的白银盘里。君山上的青草和大树,映衬得君山更加秀丽。那色彩,或浓或淡,或明或暗,就像有人给君山披上了一件变幻莫测的衣裳。周围绿树葱茏,许多杨柳犹如侍女,娉娉婷婷地站立着。她们用长长的柳枝轻轻地抚摸着湖面。
文香坐在船头,看着这秀丽的风景,不由得吟咏道:“湖光秋月两相和,潭面无风镜未磨。遥望洞庭山水色,白银盘里一青螺。”马殷听了便赞道:“夫人不愧是才女,此诗把这里的美景恰如其分的描绘出来了。”文香笑道:“夫君说错了,这是刘禹锡写的《望洞庭》。我可没有这样的才华。”马殷说道:“那也比我强多了,我一句也不知道。”
两人一边游览,一边说笑,很快到了君山。马殷和文香登上君山,进了湘妃祠拜祭湘妃。马殷读书不多,自然不知道湘妃是什么人。但见文香神情严肃,只得跟着她上香拜祭。而后文香又捐赠了不少金银给祠理。拜祭过湘妃后,文香便把湘妃祠的来历,一一告诉了马殷。
湘妃祠,又名湘山祠,位于君山东侧,是湖南最早的祠庙之一。祠里供奉湘妃——即舜帝的两个妃子娥皇、女英。她们是尧帝的两个女儿,尧帝觉着舜很有才能,想传位给舜,为对舜进行三年考察,把自己的两个女儿都嫁给了舜。舜在娥皇、女英的帮助下,顺利度过了考察期,继尧之后登上帝位。因二女是尧帝之女,故称其为“帝女”,又因是舜帝之妃,故又称“二妃”。
舜帝登上帝位后的三十九年,开始南游,却崩于苍梧,葬于九嶷山。二妃闻讯,追至洞庭湖的君山,听到舜帝已崩于苍梧,抚竹痛哭,泪洒竹林,悲极而亡,化作湘水之神。而二妃的泪洒在竹节之上,化作点点泪痕,故此竹称作“斑竹”,也叫“湘妃竹”。百姓为了纪念二妃,在君山建“湘妃祠”以供后人瞻仰悼念。因建祠久远,又是为舜帝二妃所建,故称之为“江南第一祠”。
后来秦始皇统一天下,南巡至洞庭湖,当时洞庭湖上狂风大作,恶浪滔天,船只行走缓慢。如果风浪继续加大,很可能有沉船的危险。鉴于这种情况,秦始皇下令避避风浪再走。可是,八百里洞庭横无涯际,到哪里去寻找避风之处?正当文武百官焦急万分之时,前方突然出现一座小山,这座山便是君山,船工迅速转舵将船驶向君山。
很快,船靠君山岛,秦始皇在百官的拥簇下来到岸上避避风浪。当时,风浪搅得始皇惊魂不定,使得他十分恼怒。他叫来侍臣问道:“此乃何地?”侍臣答:“此山名君山,湘君女神之所在,故作此患。”秦始皇听罢大怒:“天下皆为朕所有,一国岂有二君乎?此有君之理?”百官劝
他去山上拜一拜湘君,求湘水神宁波息浪。
可是秦始皇不从,下令船上三千军士伐尽了君山岛上所有的树林,并放火烧尽岛上的庙宇、亭台。至此,还不解恨,他又陶出九龙镶金的玉玺,对准岩石用力盖去,命湘水女神不再为患。然而,这场大风暴依然刮了两天两夜才告平息。
马殷听完,感叹地说道:“没想到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地方,竟然和两个截然不同的皇帝有关系。一个是有名的仁君,一个却是以暴著名。秦始皇虽然强盛一时,建立的朝廷却不到十五年就被灭。如今天下大乱,百姓疾苦,不知何时才能天下太平。只可惜我的能力有限,不能为更多的百姓造福。”
文香说道:“夫君也不要妄自菲薄。虽然你不那像舜帝那样为天下谋利,但现在也算造福一方。做事只要尽到力就好,你永远是文香心中的英雄。”马殷笑道:“你永远是我心中的湘妃。只是我没有资格封你为妃,让你受委屈了。”文香微微一笑,说道:“这些都是身外之物,你心中一直有我就够了。”两人在君山游玩许久,直到黄昏才回到岳州。
次日一早,马殷和文香带着大军离开岳州,许德勋送出十里放回。马殷回到潭州之后,立刻大摆筵席,宴请在潭州的文武官吏,庆贺再得一州。到这个时候,马殷已经据有十四州之地,实力大增。不过马殷并没有得意忘形,他派出探子四处打探,大唐朝廷和周边藩镇的动态。很快就得到消息,杨行密准备再次攻打鄂州。因为他已经平定了内部的叛乱,现在可以腾出手来实现之前的计划。
李神福不久前之所以撤军,是由于田頵造了杨行密的反。田頵本来和安仁义、朱延寿等都是跟着杨行密起自微贱的布衣之交,后来多立战功,成了杨行密麾下大将。等到打败孙儒、江淮平定之后,杨行密想改变策略,休养生息、罢兵安民。而宁**节度使田頵正富壮年,暗中有了异志。
武宁节度使冯弘铎辖地处在淮南和宁国之间,但对两道并不礼遇,田頵想夺取他们。冯弘铎拥有强大的楼船舰队,田頵于是召募工匠也建造巨舰,工匠说道:“冯公在远处寻来坚实的木料,所以他的战船能够长久耐用,现在这里没有这些木料。"田頵说道:“你只管制造好了,我只需用一次而已。"消息传出,冯弘铎的大将冯晖、颜建劝冯弘铎先攻击田頵。冯弘铎率众南下,声言进攻洪州,实际上是袭击宣州。田頵立即出军迎战,在葛山把冯弘铎打得大败,冯弘铎不得已,投降杨行密。
田頵占领武宁后,野心更大,曾有一次前往扬州,杨行密左右亲信屡次向他索贿,甚至最低级的狱吏也是如此,田頵怒道:“狱吏想要我下狱吗?”他向杨行密请求以池、歙为属州,没有得到杨行密的同意,这和蒋勋有些一样。田頵怨怒,返回时指着杨州城门道:“我再也不进此门。"
此时,钱镠的武勇指挥使徐绾、许再思叛乱,遣使向田頵投降。田頵接受了徐绾、许再思等人的投降,认为吞并两浙的大好良机已到,再次倾巢出动,攻向杭州。他来到杭州城下,田頵先礼后兵,派使节入城对钱镠说道:“请大王离开这里去越州吧,那里的府衙房舍都已腾空,随时迎候您入住,就不要在这里死撑,让将士们白白丧命了!”
钱镠自然不会轻易服输,便尖刻地回复道:“军中不法之徒闹事叛乱,攻击长官,这样的事哪个地方没有?你也是一方节帅,竟然帮助乱兵为逆,就不怕将来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谈不拢就打,田頵率军直逼杭州旧城北门,与徐绾、许再思的叛军会合。
眼看田頵就要攻克杭州,杨行密却接受了钱镠的求和。因为钱镠派出第六子钱传璙随顾全武前往扬州,向杨行密求婚。顾全武到扬州后,对杨行密道:“若使田頵得志,必为大王心腹之患。大王若召回田頵,钱王愿以儿子钱传璙为质,并与您联姻。”杨行密即答应了钱镠的求和,并将女儿嫁给钱传璙。
随后杨行密派出使节,向田頵下令道: “你如果再不回来,我就派人替你守宣州了!” 田頵只得带着徐绾、许再思返回宣州,但却将钱镠的儿子钱传瓘留为质子,又索要二十万缗犒军钱。 田頵为此很怨恨杨行密,开始有心反叛,大事招兵。淮南大将李神福密告杨行密,说道:"田頵必定会叛乱,不入先除掉他。"杨行密回答道:“田頵立有大功,而反状未明。贸然杀了,诸将不为再为我所用。"
此时杨行密妻子朱氏的弟弟朱延寿是奉**节度使,镇守寿州。朱延寿在杨行密起兵之日起,就一直追随他,立下过赫赫战功。杨行密占据淮南之后,便任命朱延寿镇守要地寿州。
第21章 杨行密平定叛乱
杨行密虽然看重朱延寿,但心底里却非常瞧不起这个妻弟。每次在跟朱延寿交谈或通信之时,都会有意无意地戏弄他,这让朱延寿怨恨不已。
朱延寿得知田頵有造反之意后,秘密遣人对田頵说道:“公如果有所作为,我愿意为公执鞭。”田頵得知,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便召来进士杜荀鹤,说道:“昌本朝,奉盟主,在此一举。”随即派遣杜荀鹤去和朱延寿、朱温联络。杜荀鹤先到寿州,和代表田頵和朱延寿结盟。之后,再去汴梁求见朱温。同时和润州团练使安仁义联络,安仁义本来也对杨行密不满,因此二话不说,立刻答应结盟。
有人愿意和自己一起对付死对头杨行密,朱温自然大喜,朱温当即率大军屯宿州准备接应田頵。刚好这个时候李神福被杨行密派去攻打鄂州,杨行密的主力已经远征。正在此时,杨行密突然下令把田頵收手下大将康儒调离宣州,升为庐州刺史。这个康儒一向与田頵不合,杨行密得知这个情况,就想用这招来挑拨离间。
田頵果然中计,以为康儒有了二心,立即下令,将康儒及其全家处斩。康儒没有求饶,只是在死前诅咒道:“我死之后,田頵也活不了多久!”事实也确实如此。杀掉了康儒,田頵认为已经不能再拖延下去。他立即派人,秘密通知已加盟的安仁义与朱延寿,不用再等,咱们立刻起兵。田頵派去的使者算是安全抵达,见到了安仁义。
但派往寿州、联络朱延寿起兵的两名使节就在半道栽了跟头。这两人中带着密信,化妆成商人,被将军尚公迺设下的关卡堵住。尚公看着被抓获的两人,说道:“你们绝对不会是商人!”两人都抵死不承认,尚公没有多费口舌,直接将其中一人斩首,另一人大惊,只得献出了田頵给朱延寿的密信,尚公立即将它上呈给杨行密。
杨行密得知之后,首先紧急派人通知仍在围攻鄂州的李神福,命其马上回师,顺长江东下,准备从后面攻打田頵。同时杨行密调已经从平卢回来的王茂章为润州行营招讨使,讨伐安仁义,又命都知兵马使徐温调集部队,支援王茂章。李神福接到命令之后,大张旗鼓地集结部队,并宣布他要西上进攻荆南,吓唬杜洪,使其不敢轻举妄动。到了深夜,李神福再率全军顺江东下,待与杜洪的军队脱离接触后,才向士兵们宣布了作战任务。
杨行密其实早就对朱延寿有了戒心,因为他得知朱延寿和朱温背地里结交,密谋夺取江淮。杨行密便一直想除掉朱延寿,又觉得时候未到。杨行密便假装有眼疾,看不清东西。一直就装了三年,他的妻子朱氏,早晚探视,并没有发现有异常,以为杨行密是真的盲了。于是,朱氏开始恣意妄为,甚至与仆人私通,都不回避杨行密。杨行密对这一切,却隐忍不发。
到了这个时候,杨行密知道时机成熟。他把朱夫人叫到身边,语重心长的说道:“我这眼睛是看不到没得治了,我这几个儿子没有一个能继承我位置的,你看能不能把大舅子叫来,我想委托他管理军权,让他来府上跟我商量对策。”朱夫人信以为真,立马给他哥哥朱延寿写信。
朱延寿自然很相信妹妹说的,立马起身就来到杨行密家里。朱延寿坐在杨行密身前,突然杨行密睁开眼睛对朱延寿说道:“大舅子好久不见!”话音刚落四处刀斧手便蜂拥而出,将朱延寿就地正法了。杀掉朱延寿后,杨行密把朱氏也休了。
朱延寿被骗往扬州,他妻子王氏提醒他说道:“但愿你能在扬州掌握权柄,施展你的才能。但这次扬州之行吉凶未卜,前程难料。夫君万事小心,多多保重。还望你每天给我一信,以免我千里悬望。”几天之后,朱延寿的信使没有按时来到。王氏叹道:“果然不出所料,吾夫为人所骗!“她立即把仆人家丁召集起来,发给兵器,分派任务。刚刚准备就绪,前来捕捉她的兵将,已经围住了朱延寿的府第。王氏看着捕捉她的人马越来越多,自知难逃一死。她把家中的私财散发给身边的家丁、仆人,命他们赶快逃命,又说道:“我绝不会把我的清白之躯,交给仇人去污辱!”就与儿子们四处放火,**而死。
田頵得知朱延寿已死,立刻举旗造反。田頵起兵后,首先袭击的地方是升州。由于升州刺史李神福已受命西征,田頵轻易夺取了升州,并俘虏了李神福的家属。
田頵立刻派出的使节去已经回师的李神福,告诉李神福其家属安然无恙,同时说道:“兄弟,你如果抓住时机,和我合作,我愿和你平分淮南,各自称王;你如果继续愚忠于杨行密,那就别怪二哥不讲情面,你的妻子儿女,一个也别想活命!”
李神福却不怕威逼,也不被
利诱,说道:“我从一介小卒开始,就一直追随吴王,今已位居上将,当义同生死,岂能因为妻子儿女受到威胁,就改变大志?田頵上有年迈的老母,却不故她的生死,悍然反叛,连人生在世‘三纲’是立身之本都不懂,他还懂什么兴亡大义?”言罢,李神福下令将田頵的使节斩首,继续进军。李神福的麾下将士,见主帅如此大义凛然,都深受感动,士气因而十分高涨。
田頵见李神福决心与自己为敌,只得命从钱鏐那里叛逃过来的原孙儒旧将王坛为主将,汪建、徐绾等为副,统领宣州水军出长江,拦截李神福。九月十日,李神福的升州水军与王坛的宣州水军相遇于吉阳。王坛命人将李神福的儿子李承鼎绑到了战船的前端,最显眼的位置,好让对面的军队能够在第一眼看见。
李神福看清对面被绑的人是谁之后,依然只知道下令:“放箭!”李神福此举彻底断绝对手挟持人质的念想。李神福又对诸将说道:“彼众我寡,当以奇取胜。”及暮,合战,神福阳败,引舟溯流而上。坛、建追之,神福复还,顺流击之。戊申,又战于皖口,坛、建仅以身免。获徐绾,行密以槛车载之,遗钱镠。镠剖其心以祭高渭。
当天夜里,两军交战,李神福示弱于敌,佯装不敌,引诱王坛溯江追击。等他们追了过来,李神福突然挥军反击。王坛、汪建楼船上大列火炬,李神福下令:“望火炬处攻击前进。”王坛、汪建军连忙熄灭了火炬,旗帜交杂。李神福又顺风纵火,焚烧其舰,王坛、汪建大败,士卒焚溺死者极多。
第二天,两军在皖口再战,宣州军被击溃。李神福杀得王坛、汪建只身逃命,徐绾被生擒。徐绾之后被杨行密当成礼物,送给了钱镠。钱镠当然不会客气,将徐绾处死挖心,来祭祀死在徐绾手中的将军高渭。
田頵得知王坛等人战败,于是亲率宣州军的主力西进,要与李神福决一死战。李神福大喜,对众将说道:“田頵放着宣州那样的坚城不守,却出来和我们野战,这是上天想让他早死!”李神福率部进至芜湖,找到了一个有利地形,命所部紧靠江边,构建起一个坚固的水寨。李神福坚守不战,与田頵对峙。同时,派人上报杨行密:田頵主力已离开宣州西上,建议派出军队,从东面抄他的后路,迫使其两线作战,疲于奔命。
刚起兵时,安仁义行动最为迅速,首先是北上袭击了扬州郊外的东塘,烧毁了停泊在那里的一些战船。得手之后却又不敢直接进攻扬州,反而南下进攻常州去了。安仁义率军来到常州城郊,只见守将李遇已在城外列阵迎敌。
李遇打马阵前,大骂道:“安仁义,你受吴王大恩,食吴王之禄。你不思回报,恩将仇报,如今竟然背叛吴王,真是猪狗不如!”
“匹夫无状,敢呈利口之强,纳命来!”安仁义大吼着,催马抡枪直取李遇。李遇举起大刀,与他战在一处。战约十合,李遇假装不敌,虚晃一刀,拨马败退。安仁义立马不追,李遇回马说道:“猪狗不如的叛贼,放马过来,与你决一死战!”安仁义大笑道:“李遇匹夫!想故意激怒本将军追你,必定有伏兵等着。本将军久经沙场,岂能中你的圈套!三军听令,撤回润州!”安仁义拨马而回。
李遇大怒,传令道:“全军出击,捉拿叛贼安仁义!”随着李遇一声令下,其军后两边林中果然各冲出一军,随李遇追击安仁义。安仁义见李遇大军紧追不舍,一时难以摆脱;大军退到一座山坡前,心生一计,下令道:“停止撤退!下马,喝水吃肉,准备步战!”言罢,安仁义第一个跳下战马,解开铠甲,席地而坐,拿出酒肉,大吃大喝起来!众军兵纷纷效仿,大吃大喝,乱嚷着:“战死,也要落个饱死鬼!”
李遇大军追到安仁义所部不远处,见此情景,不敢大意,急忙传令:“停止追击!”李遇勒马观瞧良久,对左右说道:“安仁义狡诈,停军不前,后面定有埋伏。我军还是返回常州坚守稳妥。撤回常州!”
李遇大军折返,滚滚而去。安仁义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不禁哈哈大笑,传令道:“上马,返回润州!”
安仁义大军扬长北返。
但安仁义才回老巢,王茂章统率的讨伐军就把润州围困。王茂章和大将米志诚兵临城下,见城门紧闭,城头上静悄悄地,正要下令攻城。忽然一声炮响,城上刀枪竖起,安仁义出现在城楼之上,大声道:“王茂章来迟了!想趁本将军讨伐常州,偷袭我润州,真是痴心妄想!”
王茂章惊异,正待叫阵。米志诚暗中取下弓箭,要射安仁义;安仁义眼疾手快,也张弓搭箭,在米志诚送
弦之一瞬,也发箭而去。两箭在半空相碰,双双落地。两军惊呼,安仁义大笑道:“淮南米志诚之弓十,不当朱瑾槊一。朱瑾槊之十,不当安仁义弓之一。”米志诚面红耳赤,一时无言以对。
王茂章大呼道:“安仁义,匹夫之勇而已,何足挂齿!敢出城与我一战乎?”安仁义喝道:“天下之人,除了飞虎将军李存孝,我还没怕过谁!等着,本将军这就出城取你性命!”不一会,城门洞开,润州守军开出城外列阵。安仁义催马抡枪来到两军阵中间,大呼道:“何人前来受死?”
米志诚正在着恼,催马来战安仁义。大战二十合,米志诚不敌,拨马败走。安仁义并不追赶,只是指着米志诚的背影哈哈大笑道:“就这点儿本事,还敢与我安仁义对阵,可笑!”王茂章大怒,拍马舞刀来战安仁义。二人大战五十回合,不分胜负。米志诚见润州守军不过万人,按捺不住,催军大进。
润州军为安仁义的英勇所鼓舞,力战不退。双方在城下混战多时,互有死伤。王茂章担心大军远来疲惫,挥军后撤。安仁义命军兵用弓箭射击,并不穷追;他也张弓搭箭,一箭射中王茂章手下一名校尉的后心,令其当场毙命,再次威震淮南军。
双方几乎每天都展开大战。每次安仁义与王茂章等交战,每每张弓搭箭,都保证瞄准后发射,百发百中,因此吴军畏惧,不敢接近。两军一时陷入胶着。没过几天,杨行密又派徐温率军来援助王茂章,两将配合,大破安仁义。安仁义的精锐损失大半,只得残军困守孤城,再也无力出击了。
杨行密接到李神福的建议,决计采纳。杨行密他先派了一名使者进润州,对安仁义说道:“我从来没有忘记你立下的大功,如果你能放下武器,主动投降,我还可以恢复你行军副使的官职,只不过以后不用带兵,好好养老罢了。”安仁义见自己大势已去,既想投降,又恐重蹈朱延寿的死路,一时犹豫不决。
杨行密又召来涟水制置使台濛,对他说到:“早就有人对我说过:田頵肯定要造反!只是我不忍心辜负兄弟,没有对他采取什么措施。可是如今田頵却果然辜负了我!我思来想去,能够担当大将,平定田頵者,非你不可,你能帮我吗?”
台濛听了,感激涕零,顿首领命。杨行密又让正在围攻润州的王茂章撤下来,担任台濛的副手,共同出兵,从东面攻向宣州。为了争取在王师范完蛋之前平定田頵,杨行密还向暂时与他保持友好的钱镠请求援兵。钱镠此时的处境也很不好,衢州刺史陈璋、处州刺史卢约在蠢蠢欲动,只是暂时还没有发动。尤其是陈璋,在武勇都中担任过军官,其人骁勇善战,不好对付。
钱镠怕在将来陈璋、卢约谋反时杨行密会来插手。权衡利弊后,钱镠决定卖给杨行密一个人情,争取他将来不要和自己翻脸。于是,钱镠命将军方永珍率水军出击润州,帮助讨伐安仁义,派堂弟钱镒从南面出师宣州,帮助讨伐田頵。
田頵极为恼火,嚷嚷着要杀掉女婿钱传瓘:别怪我,要怪怪你老爹,是他不想让你活了!田頵的母亲殷氏,特别满意这个孙女婿,不让他杀。田頵的小舅子,宣州都虞侯郭师从也极力营救。再加上田頵不久发现,钱镠的军队出工不出力,也就暂时饶过钱传瓘一命。
田頵面对东面的台濛和西面的李神福,决定先打击东面之敌。他命部将郭行悰、王坛、汪建率精兵二万余人继续屯兵于芜湖,坚守不战,与李神福对峙。自己率主力东进,迎击台濛、王茂章所部。田頵到达前线后,得到消息:“台濛的军营看起又窄又小,估计最多能够容纳两千人!”田頵一听,放心了,区区两千人的部队,还怕什么?命将士们加速前进,不等其他军队会合,先尽快消灭台濛,然后再去全力对付李神福。
台濛率军进入田頵的地盘之后,极为小心慬慎。他把全军分成两班,时时戒备,步步为营,交替前进,不留一丝破绽。部将笑台濛太胆小,台濛说道:“田頵可是沙场老将,智勇双全,对付他不能不特别小心。”
台濛、王茂章与田頵两军相遇于广德,彼此下寨。台濛、王茂章悄悄把杨行密的招降书送给了田頵手下的众位将领,劝他们不要跟着田頵一条路走到黑,受蒙蔽无罪,反戈一击有功!次日一开战,田頵手下的大批将领临阵倒戈。田頵大败,被迫率残部向芜湖撤退,试图与郭行悰、王坛、汪建的部队会合。
台濛、王茂章率领一支精兵,昼夜兼程,跑得比田頵还快,在芜湖以东约四十里的黄池,截住了田頵的去路。田頵为了与芜湖军会合,不顾一切强行攻击前进。
第22章 鄂州江陵各易主
台濛将计就计,诈退诱敌,将田頵引入自己的伏击圈,再次大败田頵。田頵只得率领残部,掉头向南,逃回老巢宣州。田頵刚进城,台濛、王茂章就到了城下,立刻将宣州团团包围。
田頵派遣使节悄悄潜出城,去传令给芜湖的郭行悰、王坛、汪建,以及分驻在宁国镇各城的其他宣州军队,命他们放弃驻地向宣州靠拢,与台濛决战。但是郭行悰、王坛等人已经向李神福投降,其他各地的宣州驻军也纷纷放下了武器。
田頵只剩下少量部队,困守着宣州一座孤城。杨行密见田頵已经不足为患,即命王茂章率部往润州,围攻安仁义。就在此时平卢军王师范对朱温的抵抗也完全结束了,王师范投降了朱温。
十二月,乙亥,田頵帅死士数百出战,台濛阳退以示弱。田頵兵逾国沟濠来斗,台濛急芒挥兵迎击。田頵不能取胜,全军再次溃败。他在退回城中之时,不料桥陷,田頵坠于马下。台濛急忙纵马赶上,一刀把田頵斩杀。田頵时年四十六岁,他死后,其部下亲信仍然力战不休,直至全体阵亡。
田頵的首级传送到扬州,杨行密站起来。亲自打开木匣,田頵那颗血淋淋的人头出现在眼前。杨行密审视良久,感叹道:“吾与君共起来江淮,数十年来,亲若兄弟,本打算共享富贵,奈何有今日?”
言罢,杨行密泪如雨下。众人也嘘唏不已。杨行密赦免了田頵母亲殷氏,并与诸子以子孙礼事之。杨行密本来想任命李神福为宁**节度使,李神福以杜洪未平,不肯接受。杨行密只得另外任命台濛为节度使。田頵想杀钱传瓘时,得到了宣州都虞候、田頵的妻弟郭师从常保护。田頵頵兵败被杀后,郭师从送钱传瓘回归杭州,钱镠任命郭师从为镇东都虞候。
田頵兵败身亡,安仁义顿时成了孤家寡人,只能困兽犹斗。直到905年正月,润州城依然久攻不下。杨行密终于沉不住气了,派人去招降安仁义,并对他说道:“吾不忘公功,能自归,当复为行军副使。”杨行密的意思是,润州团练使这样重要的职位是不可能再安排你了,但只要投降,任个不掌兵权的行军副使还可以。听闻此言,困守孤城一年多时间的安仁义内心有些动摇,但一时间犹豫未决。
趁着安仁义彷徨犹豫之际,王茂章趁机挖地道进城,占领了润州。等安仁义察觉,润州城内已被吴军控制。安仁义手持弓箭,带着全家上了城楼,吴军没人敢靠近,只好在城楼下开骂。众将领扯开粗口大骂,污秽不堪,楼上的女眷都不忍再听。此时只有江南马步军使李德成没有辱骂。李德成的为人就像他的名字一样,非常的谦恭深沉宽厚。
安仁义在城楼上看到一片漫骂声中只有李德诚没有这么做。于是招呼李德诚上楼,李德成真是个宽厚之人,听招呼就上楼了。看到他上来了,安仁义便对他说到:“只有你见我的时候不失礼,而且你有奇人之相,他日必定大贵。今日我把爱妾赠送与你,我就做你建功立业的礼物吧。”说完扔掉弓箭,就地受缚。
李德诚夹着安仁义下楼,押解到扬州后,安仁义及其儿子,均被斩首后弃于市。 杨行密当即任命李德诚为润州刺史。不久又迁为江州刺史,然后转任抚州节度使。后来加封为平南大将军、中书令,不久又改任百胜军节度使。太和年间又改任镇南军节度使。
杨行密平定田頵等人的叛乱后,再次派李神福为主帅、刘存为副帅出兵进攻杜洪。很快李神福兵临鄂州城下,杜洪不是对手,急忙向朱温求救。此时朱温正忙着逼迫昭宗迁都洛阳,引发了李克用、王建的不满。他遭遇了几个藩镇的联合进攻,无暇顾及杜洪。当然朱温也不是不管杜洪,毕竟鄂州是一个战略要地,不容有失。
朱温想不战而屈人之兵,写信给杨行密,想与杨行密合好,让杨行密不要再攻打杜洪。杨行密回复说道:“你先释放天子,让他返还长安,然后罢兵修好!"朱温自然不会答应,就以昭宗的名义下诏,给武昌军节度使、鄂岳蕲黄等州观察处置、开府仪同三司、检校太师、兼中书令、西平王、食邑三千户的杜洪加食邑一千户,实封二百户;其妻亦由晋国夫人进封秦国夫人。
朱温以表示朝廷支持杜洪,给杜洪以精神上的鼓励。当然除了精神鼓励外,朱温也不是什么也不做了。他还是派出曹延祚带一万人前去鄂州,与之前派出的吴章合兵救援杜洪。同时下诏给武安军节度使马殷,让他出兵救援杜洪。
虽然朱温对马殷袭击江陵,以致成汭兵败身亡,心中恼怒。但鞭长莫及,再说马殷毕竟算是自己的这边的人,不能逼迫过甚,以免他倒向了杨行密。
朱温只得忍住怒火,不去追究此事。同时朱温又给山南东道节度使赵匡凝下诏,令他也出兵相助。
马殷接到朱温的诏书后,召集众人商议。高郁说道:“我看这次杨行密是志在必得,我们没有必要为了鄂州和杨行密死拼。还是不要出兵为好。”马殷点头同意,说道:“不过我们要防备杨行密会趁势攻打岳州,我们以加强岳州的防守为主。不过朱温这次没有追究我袭击江陵之事,还是要卖他一个面子。我就替杜洪出一个主意,也算是帮他一把。”
马殷随后调王环北上,协助许德勋防守岳州。另外派出使者来到鄂州。杜洪得报,连忙接见问道:“贵使,你们的援军到了哪里?”使者对杜洪说道:“杜大帅,我家大帅正在聚集兵马,一旦准备妥当,自然会出兵相助。但需要一些日子,不过我家大帅替杜大帅想了一个对付淮南军的计策。他说,淮南兵深入,依靠的是永兴接济。杜大帅如果出奇兵,夺取了永兴,那他们就不战而退了。”
杜洪接受了马殷的建议,即派出自己的得力部将骆殷率领精兵与汴州兵绕道出城。以骆殷为向导,汴州军吴章所部为先锋开道,郓州军曹延祚所部居中,前去偷袭永兴。
此时淮南军主帅李神福得了重病,不能理事。李神福只得把指挥权交给了副帅刘存,自己返回扬州养病,不久病死。刘存接任后,积极挖掘壕沟,围困城池。他经常只带数十骑沿城巡逻,在高处憩息饮酒,神情怡然,根本没把鄂州城的守军当回事。
杜洪派兵间道偷袭永兴,不料因为行事不密,被刘存得知。刘存立即安排裨将方诏、苗璘率兵半路拦截。苗璘派人抓了几个汴州兵回来。这些俘虏说道:“袭击永兴的部队中,曹延祚的郓州军较弱,面负责开道的吴章和骆殷所部较强,势不可挡。”
众将认为应先击溃弱点的郓州军,但苗璘却不以为然地说道:“杀掉强势者,弱者自然就退却了。”于是亲自带兵攻打吴章、骆殷的开道军。开道军猝不及防,大败而逃。苗璘活捉了三百多名开道军中的汴军兵,很快回到了鄂州城下。刘存当即令苗璘押着三百名战俘,来到鄂州城下,斩杀示威,鄂州守军为之气馁。
刘存趁机命人去劝说杜洪投降,杜洪却自恃朱温的汴州军实力强大,可以做自己的后盾,因此拒绝投降。劝降无效,刘存就只能继续攻城。鄂州城中的汴州军,一看形式不妙,急忙杀出城门,想突围逃亡。淮南军的将士急着请战,想把这股军队消灭掉。
但刘存却不同意,对诸将说道:“我们现在发动攻击,他们自然又回到城内。那么城池就更坚固,让他们离去,城池就可以攻取。”于是在刘存的刻意安排下,汴州军成功突围而去。汴州军逃跑,极大的动摇了鄂州守军的士气和信心。当天刘存发动总攻,火烧鄂州城楼,城内大乱,鄂州陷落。刘存擒住了杜洪父子、曹延祚送扬州。
杨行密见到杜洪,就责问道:“我对你不错,想当初你向我借兵,我二话不说,就派兵去帮你,你却和逆贼勾结,和我作对。现在你要怎么做呢?”杜洪说道:“不忍心背叛朱公。”杨行密不再多说,命人将杜洪与曹延祚一起推出去斩首。杨行密任命刘存为鄂州守将,他再度开疆扩土,把鄂州纳入自己的地盘。
再说山南道节度使赵匡凝接到朱温的诏书后,没有出兵去救援杜洪,而是把目光盯上了江陵。这个赵匡凝相貌雄奇,性情严谨,喜欢修饰外表,颇知诗书。其父赵德諲早年追随秦宗权,被任命为申州刺史。黄巢举事之时,天下大乱,秦宗权趁机招兵买马,图谋割据,横行中原,任命赵德諲为山南东道节度使。宣武节度使朱温率兵攻击蔡州,秦宗权屡败,赵德諲见势不妙,以山南东道七州之地投降了朱温。
朱温时任蔡州四面行营都统,提议昭宗接受赵德諲归降,并命赵德諲为自己对秦宗权作战的副将。昭宗改山南东道为忠义,任赵德諲为节度使和蔡州四面行营副都统。秦宗权覆灭后,赵德諲被授予宰相荣衔中书令,封淮安郡王。892年,赵德諲死去,长子赵匡凝接任山南道节度使。
到了904年,赵匡凝已经占据山南东道十二年,可是他的地盘并不大。山南东道治所在襄州,下辖只有襄州、复州、郢州、房州、均州五州。赵匡凝自然心由不甘,便一直等着机会扩充地盘。现在成汭荆南大乱,正是机会。
成汭死后,雷彦威夺得了江陵。但是雷彦威能力不足,没能拿下荆南所属各州,多数州县仍控制在成汭余部手中。成汭有一个部将叫侯矩,从君山之战中死里逃生,回到夔州,自任刺史。由于侯矩在成汭的余部中实力最强,因此成汭余部推他
为首,对抗雷彦威。
得知成汭已死,刚刚被封为蜀王的王建接受了义子王宗本出兵荆南的建议。王建即以王宗本为开道都指挥使,将兵东下三峡。由于荆南军的主力已损失殆尽,因此蜀军没有受到什么像样的抵抗,进展神速,连克忠、万、施三州,兵临夔州城下。侯矩自知不敌,主动投降,被王建收为义子,改名王宗矩。
侯矩一降,原成汭管辖的各地,除江陵以外全部向王建投降。以此破竹之势,王建要全取荆南也不是难事。但蜀中众谋士认为:瞿唐峡是连接荆蜀的最大天险,瞿唐以东的州县,得之易,守之难,不如集中军扼守瞿唐,可保蜀中常安。于是王建放弃了归、峡二州,将边界锁定在夔州。
赵匡凝见蜀军停止了进军的脚步,当即下令出兵,杀向了荆南。荆南再次告急,雷彦威只得离开朗州,前往江陵督战。他却没有想到,这是他弟弟雷彥恭和赵匡凝的密谋。让赵匡凝出兵攻荆南,雷彦威必然去抵御,自己趁机造反,夺取朗州的控制权。事成之后,把从江陵抢得的财物分一半给赵匡凝。
雷彦威在两面夹击之下,自然没有抵抗能力。很快被逐出江陵,此后下落不明。赵匡凝并没有就此收手,令他弟弟赵匡明继续用兵,夺取归州、峡州、江陵,直到把雷彦恭赶回了朗州。这样,荆南被王建与赵匡凝瓜分。朗州的雷家竹篮打水一场空,只是抢到了一些金银财宝,地盘一块也没有捞到。赵匡凝夺得江陵之后,即上表朝廷,要求任命赵匡明为荆南留后。
这时朱温的大将杨师厚连败王师范,并擒住了王师范的弟弟王师克。王师范恐怕弟弟被杀,不得已投降。兖州守将刘鄩,由王师范亲自下令归降汴州。兖州于是举城降葛从周,朱温任命刘鄩为保大留后,王师范为河阳节度使。后来朱温篡位,朱友宁的妻子哭嚎着找朱温说道:“妾夫早预艰难,粗立劳效,不幸王师范反逆,亡夫横尸疆场。冤仇尚在朝廷,受朝廷恩泽,亡夫何罪!”朱温凄然说道:“差点忘了此贼。"立即遣人到洛阳将王师范族灭,子侄二百余口,无一幸免。
朱温接到赵匡凝的上表后,虽然对他不去救鄂州不满,但自己正要干大事,便想拉拢一下这个赵匡凝,即同意了他的请求。朱温平定王师范后,得知了左仆射张浚,曾经写信给王师范,劝他起兵反对自己。朱温于是担心张浚为患,嘱令河南尹张全义,捕杀张浚。张浚次子张格孤身逃脱,由荆南入蜀,投奔王建。
这时王建已晋封蜀王,与朱温本就不容,便留张格在侧,待若子侄。朱温为了防备李茂贞再次劫持昭宗,便率军驻扎河中。朱温想乘势篡夺了唐朝天下,常与崔胤密书往来,隐隐之中暗露心迹。
崔胤不禁良心发现,表面上虽然仍与朱温亲厚,暗中却徐图抵制。崔胤告诉朱温,但说道:“长安靠近李茂贞,不可不防。六军十二卫,徒有虚名,我想募兵补足,使朱公无西顾之忧。”偏偏朱温窥破了崔胤之意,假意应允。朱温密令麾下的可靠士卒,入都应募,混进崔胤的军中,以便打探隐情。
崔胤却丝毫无知晓,每日与京兆尹郑元规等人,缮治兵仗,兴高采烈。这时宿卫使朱友伦,击毬坠马,重伤而死。朱温怀疑是崔胤所为,遥令张廷范、王殷、蒋元晖,查出朱友伦击毬时伙伴,杀毙十余人。朱温又派遣兄子朱友谅,代掌宿卫。朱友谅一到长安,马上加强了宫廷戒备。朱温也随后从汴梁起身,率军西进。
长安顿时紧张了起来,但没有人将消息告诉昭宗和崔胤。元宵刚过,百司开印,崔胤见新军建制粗备,心中高兴,进宫与昭宗一边吃酒,一边纵谈国事,倘佯着未来美景。直至起更时分,崔胤方才告退。昭宗正要进寝宫,小宫女逞上一份函封严密的密奏,昭宗打开一看,顿时目瞪口呆。原来密奏是朱文弹劾崔胤,这无疑是一声惊雷。奏章写道:
“司徒兼侍中、判六军诸卫事、充盐铁转运使、判度支崔胤,身兼剧职,专权乱国,离间君臣”。一大堆官衔与这八个字的罪名连在一起,便有一种震撼人的感觉。下面还列了一些事实,接着直接提出要求:“请陛下立即诛之,兼其党与。布告天下。”随后附列了包括郑元规在内的一串名单。
昭宗只觉得眼冒金花,天旋地转,颓然倒在了榻上。侍从连忙把他扶入寝宫,惊动了皇后,宫中一夜灯火通明。第二天早上,昭宗已经清醒,但只是紧闭双眼,不愿睁开。好象只要他保持沉默,一切事情就会中止,消之于无形。他明白只要同意处置了崔胤,自己将落到比在凤翔更糟的地步。他决心不按朱温之意下达诏书,看朱温如何行动。
第23章 朱温谋杀唐昭宗
昭宗并不知道朱温的这份奏章,是和朱温下给朱友谅的密令一起送到长安的。此刻朱温已经率领大军抵达河中,将随时进入关中。官员们已经没有人敢到朝堂,只有朱友谅在宫门等待皇上的批复。只是等到下午还不见宫中动静,朱友谅便直接派兵围了崔胤和郑元规等人的住宅。
昭宗心想,汴军既然已经控制了崔胤住宅,那么杀害崔胤的责任就不在朕,朕是被强迫的、是无奈的!昭宗长吁一口气,终于签了字。
崔胤见相府中的卫士突然多了起来,之前对他毕恭毕敬的人突然变得凶狠起来,严守门庭,禁止人员出入,知道事情来了。
但是崔胤不知自己错在何处。因为他虽然骨子里是对抗朱温的,但远没有到公开的程度,甚至也没有这方面的谋划和行动,谈不上有谁泄密。自己只是惧怕成为贰臣,作一点维系朝廷继续存在下去的事而已,并不打算去触动朱温的利益。自己对朱温的态度也是恭敬有加,有何破绽?难道是朱温能规测到我心中所想?或是朱温自要入朝执政?
崔胤无法知道外面情形,希望这是出于一种误会。等到崔胤看到进入相府的汴州兵里,有不少充作新兵的卧底汴人。崔胤立刻明白自己早就输了,今日就是自己的死期。他突然狂笑了起来,继而大哭,不断地自扇耳光,骂道:“卖国贼崔胤,引狼入室,卖国贼崔胤,罪该万死,卖国贼崔胤,死得好!”
六朝以来,传衍不息的清河崔氏,一门数百人同时被杀。大破黄巢的功臣,八十岁的老将郑元规也因退而不休,欲以朽骨报国恩,也同时被杀,家族也成了殉葬者。
昭宗得知后,亲自驾临延喜楼,正要召问朱友谅。那朱温已飞表到京,请昭宗迁都洛阳,免得被邠州、岐州所制。昭宗下楼,同平章事裴枢,也得得到了朱温的来书,昂然入殿,催促百官东行。次日又驱赶士民,一概下令赶往洛阳。可怜都中之人士,号哭满途,边哭泣边骂道:“贼臣崔胤,召朱温来倾覆社稷,使我等流离失所。”张廷范、朱友谅等人,令人监督,任情捶击,血流满衢。
昭宗虽然不想迁都,但是此刻他的前后左右,统统换成了朱温的心腹。这时已经由不得昭宗,硬要他启驾东行。昭宗无奈,只得在天复四年(904年)正月下旬,带着后妃诸王等人,离开了长安。车驾刚出都门,张廷范已奉朱温的命令,任御营使,督兵拆毁了宫阙,以及官衙民宅。取得屋料,做成舟船,浮于渭水,沿河而下。
长安从此成为废墟,再也没有做为京城的资格。洛阳却被大加兴造,朱温征发两河诸镇的民匠数万人,令张全义修治东都宫室。张全义日夜赶造,所需材料,就是取字长安都中。张全义一面遣使报知昭宗,一面报知朱温。
昭宗行到华州,百姓夹道山呼万岁,昭宗黯然泣道:“不要再呼朕为万岁!朕不能再为汝主了!”等到就宿兴德宫,昭宗对侍臣说道:“都中曾有俚言:‘纥干山头冻杀雀,何不飞去生处乐?’朕如今四处漂泊,不知竟会落在何地?”说至此,泪下沾襟。左右也莫能仰视。
二月初旬,昭宗来到陕州,因东都宫室还没有建成,暂作停留。朱温自河中来朝,昭宗请朱温入宴,并令与何后和他相见。何后掩面涕泣道:“自今大家夫妇,委身于你了。”朱温宴毕而出,留居陕州私第。昭宗命朱温兼掌左右神策军,以及六军诸卫事。朱温在私第中摆酒设宴,邀昭宗临幸,面请先赴洛阳,督修宫阙,昭宗自然面允。
次日昭宗大宴群臣,并替朱温饯行,酒过数巡,众臣辞出,留朱温在座,此外更有忠武节度使韩建一人。何后从室内出来,亲捧玉卮,劝朱温饮。偏偏这时后宫晋国夫人来到昭宗身旁,附耳说了几句话。
朱温未免动疑,韩建又暗中踩了踩朱温的右足,朱温遂托词已醉,不饮而去。次日,朱温立即赶赴东都洛阳。临行之时,朱温上书奏请改长安为佑**,以韩建为佑国节度使。昭宗虽然准奏,心下却怀着鬼胎,夜间密书绢诏,遣使到西川、河东、淮南,分投告急。
诏中说道:“朕被朱温逼迁洛阳,行同幽闭。诏敕皆出于他手,朕意不得复通,卿等可纠合各镇,速图匡复”。不久,朱温上表声称洛阳宫室,已经构成,请车驾急速启行。司天监王墀,却上奏说星气有变,期在今秋,此时不利东行。
昭宗因而想拖延到至冬,然后再赴洛阳,屡派宫人去告诉朱温,说是皇后新产,不便上道。请等到十月再东行,把医官使阎佑之诊后药方作为证据。朱温怀疑昭宗徘徊等变,即遣牙官寇彦卿,带兵来到陕州。朱温叮嘱他说道:“你快速赶到陕州,催促官家
过来。”
寇彦卿到了行宫,狐假虎威,逼迫昭宗即日登程。昭宗拗他不过,只好动身。朱温亲自来到新安迎驾,暗中令医官许昭远,告发阎佑之、王墀以及晋国夫人,谋害元帅,一并收捕处死。自从崔胤被杀,六军散亡殆尽。所余击毬供奉内园的小儿二百余人,随驾东来。朱温设食于帐幄之中,诱令他们赴饮,悉数缢死。
朱温另选二百余人,大小相似,代充此役。昭宗初时还没有察觉,数日之后才得知此事。自此以后,御驾左右,全是朱温的私人,所有帝后都一举一动,无不得知。
等昭宗到达东都,御殿受朝,改元天祐。更命陕州为兴唐府,授蒋玄晖、王殷为宣徽南北院使,张廷范为卫使,韦震为河南尹,兼六军诸卫副使。召朱友恭、氏叔琮为左右龙武统军,并掌宿卫,擢升张全义为天平节度使,进朱温为护国、宣武、宣义、忠武四镇节度使。昭宗毫无主权,专仰诸人鼻息,事事牵制,抑郁无聊。
昭宗又封钱镠为越王,罗绍威为邺王,尚望他们热心王室,报恩勤王。那李茂贞、李继徽、李克用、刘仁恭、王建、杨行密等,却移檄往来,声讨朱温,均以兴复为借口。朱温想西攻李茂贞,恐昭宗趁机生变。朱温打算乘势废立,以便日后篡夺。
朱温于是派判官李振来到洛阳,与蒋玄晖、朱友恭、氏叔琮等共同谋议。这些人只知有朱温,不知有昭宗,索性想出一条绝计。秋天的一个夜里,昭宗正夜宿椒殿。蒋玄晖率牙官史太等百余人,夜叩宫口,说是有紧急军事,面奏皇帝。宫人裴贞一开门,史太等一拥而进。裴贞一慌张着说道:“如有急奏,何必带兵?”话音未落,玉颈已挨了一刃,顿时倒在门前。
蒋玄晖在后面,大呼道:“至尊何在?”昭仪李渐荣披衣当先而来,开轩一望,只见刀芒四闪。料知他们不怀好意,凄声道:“宁杀我曹,勿伤大家。”昭宗也被惊起,单衣跣足,跑出寝门。正遇到史太持刀进来,昭宗慌忙绕柱奔走。
史太追赶不舍,李渐荣抢上数步,以身体蔽护昭宗。史太用刀刺死了李渐荣。昭宗越觉惊慌,用手抱头,欲窜无路。但听砉然一声,已是不省人事,倒地归天。这年昭宗三十八岁,在位一十六年。
何后披发出来,碰着蒋玄晖,连忙向他乞哀。蒋玄晖倒也不忍下手,释令入内。于是蒋玄晖等人矫诏宣称李渐荣、裴贞一谋逆杀君,应立辉王李祚为皇太子,改名为李柷,监军国事。
次日,蒋玄晖等人又矫称皇后的旨意,令太子李柷在柩前即位。李柷为何后所生,年仅十三,哪里知道什么大政。昭宗死后,也匆匆棺殓。自何后以下,谁也不敢高声举哀,全是草率了事。
朱温闻得已弑了昭宗,佯作惊惶状,说道:“这些奴才负我,使我受万代恶名。”于是直趋东都,进入拜谒梓宫,伏地恸哭。接着即觐见新皇,奏称朱友恭、氏叔琮等人不能管束士卒,应加贬杀。随即贬朱友恭为崖州司户,氏叔琮为白州司户,一概令他们自尽。朱友恭是朱温养子,原名李彦威,临死之时,向众人大呼道:“卖我塞天下谤,但能欺人,不能欺鬼神。似此行为,尚望有后吗?”
新皇帝李柷御殿接受朝拜,即唐哀帝,尊何皇后为皇太后。天平节度使张全义来朝,任河南尹并兼忠武节度使、判六军诸卫事,又命朱温兼天平节度使,朱温辞归大梁。刘隐重赂朱温,得他庇护,令掌节钺。
倏忽间又过一年,哀帝不敢改元,仍称天祐二年。朱温已决意篡唐,特使蒋玄晖邀集昭宗诸子,共宴九曲池。那时联翩赴宴的,有德王李裕、棣王李祤、虔王李禊、沂王李禋、遂王李袆、景王李秘、祁王李祺、雅王李祯、琼王李祥等九人。朱温殷勤款待,灌得诸王酩酊大醉。朱温即命武士入内,一一扼死,投尸池中。
哀帝怎敢过问,只能奉昭宗安葬和陵,算是人子送终的大典。同平章事柳璨举进士及第,不过四年,骤得相位,一味求媚朱温。蒋玄晖、张廷范等一班朱温的权奴,如裴枢、崔远、独孤损三人,极为轻视柳璨,柳璨引以为憾。
张廷范以优人得宠于朱温,表荐为太常卿。裴枢支吾着道:“张廷范是国家功臣,方得重任,何需乐官?这事恐非元帅意旨,不便曲意听从。”朱温闻言,对宾佐道:“我曾经说过裴枢,器识真纯,不入浮党,今有此议,是他本态毕露。”柳璨正想推倒裴枢等人,趁机落井下石,向朱温添了许多坏话,并将独孤损、崔远两相,一并牵入进来,说是与裴枢同党。朱温于是请罢三相,另荐礼部侍郎张文蔚,吏部侍郎杨涉,同平章事。
到了夏日,彗星出于西北方,占验家说是应
在君臣,恐有诛杀大祸。柳璨便将平时嫉忌的诸人,列作一表,秘密献给朱温,且说道:“此等都是怨望腹诽,可加诛杀,上应星变。”朱温尚在迟疑,判官李振进言道:“大王欲图大事,不除掉这些人人物,不能得志。”
朱温当即贬独孤损为棣州刺史,裴枢为登州刺史,崔远为莱州刺史,吏部尚书陆扆为濮州司户,工部尚书王溥为淄州司户,太子太保赵崇为曹州司户,兵部侍郎王赞为潍州司户。此外或是世胄,或是由科班,得入三省台阁的诸臣,稍有声望者,一律贬窜,朝堂为之一空。
李振还不肯干休,劝朱温斩草除根。原来李振屡试进士,终不能及第,所以深恨缙绅,想把他们一网打尽。朱温因而派兵到白马驿,截住裴枢等三十余人,尽行杀死,投尸于河中。李振得以泄恨,对朱温笑道:“此辈清流,应投浊流。”朱温也含笑点首,引为快事。
柳璨诛杀、驱逐了同僚之后,恐人心未服,特召前礼部员外郎司空图入朝,欲加以重任。司空图本来见朝事混乱,早已弃官,隐居王官谷,至此不得已入朝。佯为衰老,坠落朝笏,大失礼仪。柳璨又传诏,说他匪夷匪惠,难列朝廷,可仍放回,这数正中司空图心意,便飘然出都。后来朱温篡位,又征司空图为礼部尚书,司空图依然不受。哀帝遇害后,司空图绝食而死,完名全节。
朱温独揽大权,受命为诸道兵马元帅,别开幕府。朱温已经成为无可争议的天下第一大强藩,但并不意味着没有人敢和他作对。王建就已经和李茂贞联合起来,准备进攻关中。李茂贞被朱温打得落花流水之时,西川诸将劝王建乘机攻取李茂贞的凤翔。王建有些犹豫,征询节度判官冯涓的意见。
冯涓说道:“兵者凶器,残民耗财。今梁、晋虎争,势不两立,若并而为一,举兵向蜀,纵诸葛武侯复生,也不能相敌。凤翔,蜀之籓蔽,不如与之和亲,结为婚姻。无事则务农训兵,保固疆场。有事则观衅而动,可以万全。”王建接受了冯涓的建议,派人与李茂贞修好。李茂贞遣判官赵锽到西川,为其侄天雄节度使李继崇求婚。王建答应了婚事,把女儿普慈公主嫁给了李继崇。李茂贞经常要求的物资和士卒,王建也一概给他。两人结好之后,自然对朱温不利。
朱温便想先发制人,以大唐朝廷的名义下令给忠义军节度使赵匡凝:派出水师,从长江三峡逆流而上,进攻王建。然而朱温却没有想到,赵匡凝一直是对大唐忠心不二。不管皇帝在哪里,也不管大唐天子是被谁挟持,赵匡凝兄弟都会把赋税送到皇帝所在地的藩镇。
昭宗被杀后,朱温派使向各地藩镇通告,观察他们的反应。赵匡凝对使者流涕说道:“受唐恩深,不敢有他志。"明显是对朱温不满。不过朱温暂时没有想处理他,而是想利用他一把。赵匡凝不敢违逆朱温,对王建发动了进攻。赵匡凝遣水军上峡攻打王建的夔州,被渝州知州王宗阮击败。
不过双方不打不相交,王建打退赵匡凝之后,没有乘胜追击,而是将昭宗发给他的求救密诏,送给了赵匡凝,拉赵匡凝入伙,一同对抗朱温。以大唐室忠臣自居的赵匡凝接受了王建的建议,派遣使节前往成都,表答和好诚意。与王李同盟一样,王建与赵匡凝不但缔结了盟约,也结成了儿女亲家。
与此同时,由于朱温实力太强,单靠王建一个盟友,似乎力量不够。于是赵匡凝又派使者前往扬州,与杨行密结盟,相互呼应,赵匡凝加入了反对朱温的阵营。赵匡凝这些动作,自然瞒不过朱温的耳目。朱温大怒,当即决定讨伐赵匡凝。
天祐二年(905年)八月,朱温以武宁节度使杨师厚为先锋,率部攻入了忠义镇境内。在他的后面,还有朱温亲自统率的大军。赵匡凝不是杨师厚的对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杨师厚便将忠义镇所属的各支州全部拿下,如入无人之境。九月初,朱温亲率大军直抵汉水北岸,与忠义总部襄州仅一河之隔。赵匡凝集结了二万人马,在汉水南岸列阵,准备据河死守。
九月五日,朱温了解到忠义军的部署后,一面正面佯攻,摆出强渡汉水的样子,吸引住赵匡凝的注意力。一面命杨师厚率一支偏师西行六十里,在一个叫阴谷口的地方悄悄架设浮桥。赵匡凝果然被朱温骗住,对汴州兵的秘密架桥行动毫无察觉。
九月七日,阴谷口浮桥建造完毕,杨师厚所部完全渡过了汉水。九月八日,杨师厚率军沿汉水南岸东进,对赵匡凝请亲自率领的忠义军发起攻击。两万忠义军被击溃,赵匡凝仓皇逃回襄州城。赵匡凝感到襄州守不住,带着自己的家人和亲兵,上船顺汉水而下,投奔杨行密去了。
第24章 吕师周投奔马殷
次日一早,杨师厚率军进入襄州。忠义军各州,全部归并朱温所有。赵匡凝的地盘,除了他直接坐镇的忠义军外,还有他乘乱夺取的荆南。此时荆南节度使,是赵匡凝的弟弟赵匡明。九月十一日,赵匡明得到了兄长已败的消息。赵匡明吓得不敢交战,急忙放弃江陵,带着两万人马,逆长江而上,投奔王建去了。
杨师厚没有费多大的力气,为朱温轻取了荆南的一府二州。 朱温打跑了赵家兄弟之后,本想班师。不想朱温又得到消息,说淮南杨行密病重。朱温大喜,便想趁他病,要他命,一举夺下淮南,消除这个多年的心头大患。
赵匡凝到扬州见到杨行密之后,杨行密开玩笑的说道:“你在襄州的时候,年年输送金帛给朱温,现在落了难,怎么却来投奔我?”赵匡凝答道:“我作为一个朝廷命官,事奉天子,年年进贡,是职责所在。怎么能叫作送给朱温贼子?今天我跑来归附大王,不是证明了我不愿向朱温贼子屈膝吗?”杨行密大笑,吩咐对赵匡凝一行人要从优安置。
朱温下令东征,讨伐杨行密。谋士敬翔觉得胜算不大,便劝阻道:“我军此次出征,不到一个月,就削平了两个大镇,开疆千里,远近各藩无不恐惧。如此军威来之不易,应该加倍珍惜,不应再起战事。不如先回军休息,等以后有合适的机会再出兵不迟。”
朱温不从,执意要进兵淮南。十月六日,朱温亲率大军从襄州出发,次日就到了枣阳。这时,突然下起大雨,气温骤降,并把道路都浇得泥泞不堪。由于出征突然,士卒没有配备雨具,使得朱温的大军在雨水和泥浆中艰难而行,自然是十分辛苦。因而士卒怨声载道,士气低落,还未开到前线,就有许多士卒逃亡。
朱温来到光州,恐吓守城的柴再用说道:“你如投降,我就任命你当蔡州刺史。你如果不降,等我攻下城池之后,一定把全城杀光!”柴再用加强戒备,身穿戎装登城。见到朱温,拜伏在地,非常恭敬,说道:“光州城小兵弱,不值得折辱大王的威怒。大王如果先攻下寿州,我岂敢不从命。”
朱温在光州城东停驻十日,果然撤围向寿州进发。朱温才一出发,又遇上了连绵不绝的大雨。不仅如此,大军竟然迷了路,多走了百里路,才疲惫不堪地来到寿州城郊。此时,淮南军已在寿州城外坚壁清野,严阵以待。
朱温无奈,只得率领疲惫之师西撤,然后设法渡过淮河北归。这个时候,柴再用趁朱温大军北归之际,悄悄派兵抄了朱温的后路,斩杀近三千人。朱温的军队由于行军困难,沿途被抛弃的辎重物资,更多得难以计数。朱温后悔不用敬翔之言,很是躁忿。朱温又急于篡位,便返回了汴州。
朱温南下之时,杨行密确实已经得了重病。到了天祐二年(905年)九月,杨行密自知时日无多,便叫来了节度判官周隐等人,并让周隐起草公文,召杨渥回扬州。杨渥是杨行密长子,喜击毬,好饮酒,为人向来没有好名声。淮南文武官吏都非常轻视杨渥,他此时在宣州任观察使。
周隐为人忠诚、直率。他不肯写公文,反而建议道:“宣州司徒容易听信小人的谗言,又喜欢击毬酗酒,不务正业,不是能够守住大王家业之人。大王其余儿子还太小,也驾驭不了众将。庐州刺史刘威,是大王的老臣,一定不会背叛您,不如暂时将淮南的大权交给他代为掌管,待公子们长大,再交还公子们。”周隐因为这几句话最终被杨渥所杀。
杨行密没有回答周隐,左牙指挥使徐温与右牙指挥使张颢一起说道:“大王戎马一生,出生入死,为是给子孙留下基业。如果大王让刘威主政,恐怕大王辛苦打下的基业就要拱手送人了!”杨行密这才满意,叹道:“有你们这话在,我死也瞑目。”
徐温一向与杨渥交好。杨渥去宣州上任之时,徐温对杨渥说道:“吴王卧病,而令嫡子出藩,一定是奸臣的阴谋。他日召您回来,不是我派遣的使者以及吴王的令书,千万不要立即回来!”杨渥哭着道谢而上路。
徐温与他的心腹谋士严可求,从周隐那里索到召唤杨渥的公文,即刻发往宣州。同时杨行密还下令:调王茂章任宣州道观察使去接替杨渥。杨渥在宣州向王茂章办完交接手续后,说道:“宣州府衙的卫兵和出巡的帷幕,我都很喜欢,我要带走。”王茂章却回绝道:“公子回到扬州之后,好东西有的是,何必要宣州这些旧的。你拿走了,我一时哪儿找去?”杨渥很不高兴,悻悻而去。
十月十二日,也就是朱温正在光州城外与柴再用对阵之时,杨渥回到扬州。四天后,由被朱温杀了的前宰相
张浚儿子李俨代表大唐天子,任命杨渥为淮南留后。 十一月二十六日,杨行密去世。其部将共请宣谕使李俨任命杨渥为淮南节度使、东南诸道行营都统,兼侍中、弘农郡王。
杨渥继位之后,立即命马步都指挥使李简为主帅,出兵讨伐宣州的王茂章。天祐三年(906年)正月,李简兵至宣州。王茂章顿时傻眼,心想这个二杆子,竟然为了一些幄幕和几个亲兵就来打我,也太过分。王茂章自知不敌,决定放弃宣州,率部投奔钱镠。
王茂章离城时,其亲兵刁彦能不肯跟从。刁彦能字德明,上蔡人。其父刁礼,由于中原大乱而迁徙到宣州安家。刁彦能少年丧父,事母至孝,家贫无以养,于是投靠了王茂章。王茂章去投奔钱镠,刁彦能在他帐下当亲兵。刁彦能让家人扶着母亲等在道路边,然后泣告王茂章道:“彦能有老母在此,不能舍而从公,敢请赐死。”王茂章大为感动,当即答应了他。刁彦能连忙奔回宣州,此时城中已乱。刁彦能登城,举剑说道:“我从王府来,大军已近,你们不要乱动。”众人这才稍稍安定,徐温得知,大加赞赏,后来极得器重。
正在睦州的陶雅得知宣州的王茂章反了,大惊失色。天佑二年(905)正月,钱镠发兵围困叛将陈询于睦州。陈询救助杨行密,杨行密遣西南招讨使陶雅去救,大败浙兵,俘虏了钱镠从弟钱镒。四月,陶雅会合衙州、睦州之兵攻打婺州,钱镠遣其弟钱镖率兵救援。八月,钱镠又遣方永珍救婺州。九月,淮南将陶雅、陈璋攻拔婺州,生擒了刺史沈夏。
杨行密任命陶雅为江南都招讨使,歙、婺、衢、睦观察使,任命陈璋为衢、婺副招讨使。陈璋转攻暨阳,被浙将方习击败。方习率兵转攻婺州,睦州被浙兵围攻,陈询不能守,弃城奔广陵。陶雅刚进入睦州,正要和浙兵交战。
陶雅深恐王茂章派军南下,封锁山道,那样自己的后路和援兵都将断绝,马上放弃了睦州,率军急速撤回歙州。钱镠乘机发动反攻,收复睦州,然后与前来投奔的王茂章会合,将淮南军赶到了天目山以北。钱镠任命王茂章为镇东节度副使,更名王景仁。陈璋也被迫放弃婺州,退回衢州,又死守了将近一年。
杨渥虽然后来派兵支援,但大好时机已失,已经无力回天。第二年九月,陈璋无奈之下,只得突围逃走,投奔淮南。杨渥就此毁掉了最有可能彻底消灭钱镠的机会,从而无法独霸江南。
杨渥赶走了王茂章之后,把目光投向了洪州。因为洪州此时出了大事,钟传死了。钟传已经在洪州盘踞了将近三十年,被唐朝封为镇南军节度使、南平郡王,管辖着洪、江、饶、信、抚、袁、吉七州之地。
天祐三年(906年)四月,钟传去世。镇南军将士立刻拥立钟传之子钟匡时为节度使留后,结果引起了钟传养子、江州刺史钟延规的不满。钟延规恨自己不能继位,为了泄私愤,向杨渥投降,并引淮南军来进攻洪州。面对这种天赐良机,杨渥当然不会放过,于是任命升州刺史秦裴为西南行营都招讨使,出兵洪州,攻打钟匡时。
秦裴虽然曾经败在顾全武手下,但对付多年没打过大仗的镇南军,还是绰绰有余。他率军长趋直进,迫降饶州刺史唐宝,很快兵临洪州城下。他在洪州郊外的蓼洲扎下营寨。众将建议,应该渡河后再扎营,否则让镇南军队预先占住对岸,再想渡河就难了,秦裴不听。
钟匡时见淮南兵杀到,急派大将刘楚迎击,占据了河对岸。淮南众将纷纷埋怨秦裴指挥失误,秦裴却笑道:“你们不知道,钟匡时手下能战的大将就只有这个刘楚。如果让他指挥大军,固守城池,那洪州不是那么容易能打下来的。我驻军蓼洲,就是为了把他从城中诱出来。”说完,秦裴驱动战船,发动猛攻。
秦裴大败镇南军,生擒刘楚,然后乘胜将洪州团团包围。秦裴对洪州展开了总攻,部将郑璠发机飞火,引燃了洪州龙沙门。然后不待火灭,带领敢死队冲破火障,率先入城。一番巷战之后,钟匡时及其部下五千余人,都变成了淮南军的俘虏,之后被押送扬州,割据赣北二十四年的钟氏就此灭亡。
杨渥夺取洪州直后,更加骄横奢侈。杨渥突然想起周隐对杨行密的建议,企图阻拦他继位,便对周隐说道:“您出卖我们的国家,有什么脸面再相见!”于是杀了周隐,因此属下将佐都自感不安。
杨渥在为杨行密服丧期间日夜饮酒,点燃粗大围的蜡烛来击球,一支蜡烛费钱数万。有时还单独骑马外出游玩,随从的人在道路奔走,都不知他到哪里去了。左、右牙指挥使张颢、徐温哭着劝谏,杨渥却勃然大怒说道:“你们认为我
没有才能,为什么不杀死我自己当节度使!”张颢、徐温二人非常惧怕。
杨渥又挑选壮士,号称“东院马军”,大肆安置亲信为将领官吏。他所任命的人都仗势骄傲专横,欺凌、蔑视功臣旧人。张颢、徐温等人深感自危,于是暗中谋划发动叛乱。杨行密在世的时候,有数千名亲军驻扎在节度使所居的牙城之内。杨渥却把他们全部迁出在外,把腾出的空地作为骑射的场地,张颢、徐温因此没有忌惮了。
杨渥镇守宣州的时候,命令指挥使朱思勍、范思从、陈璠统领亲兵三千人。等到他继位以后,杨渥打算将自己的亲信朱思琼、范从思、陈璠调到扬州来对付徐温和张颢。但被徐温和张颢得知,两人便假令朱思琼等三人率兵驻扎洪州。不久徐温等人又诬陷三将意图叛变,派陈祐前去斩杀他们,打算先剪除杨渥的羽翼。
陈祐从偏僻小路兼程前进,六天后到达洪州,穿着平民衣服、怀揣兵器直接进入秦裴帐中。秦裴大惊,陈祐告诉他缘故。秦裴召朱思勍等来饮酒,陈祐在席间数说朱思勍等人的罪状,当即把他们逮捕斩首。杨渥听说三将被杀,更加忌恨张颢、徐温,想要杀了他们。
杨渥不敢对徐温、张颢直接下手,便想杀鸡儆猴。杨渥找到的这只“鸡”就是吕师周,因为他听说吕师周暗地里对他极为不满,屡出怨言。吕师周,扬州人,豪侠性格,粗通兵书,其父吕珂原是杨行密手下将领,后来曾担任过黑云都指挥使。吕珂去世后,吕师周接班,成为黑云都指挥使。
黑云都是杨行密吸收孙儒手下的蔡州将士组建而成,战斗力十分强悍,吕师周能成为黑云都的指挥使,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此时的吕师周正率军驻守上高一带,经常担忧自己家三代为将,很有可能遭致祸端,所以平时经常饮酒抱怨、唉声叹息、牢骚不断。正如吕师周所担忧的那般,杨渥开始将目光关注于吕师周,还暗中派人侦查吕师周的行动。
吕师周清楚,这是杨渥对他下手的前兆,所以必须展开自救。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吕师周决定选择投靠马殷。吕师周临行前,对心腹裨将篡母章说道:“我们与楚军对阵,我经常发现楚军营中云气甚佳。我们不能轻易击败他们,而且马公是长者,待士有礼。而且我和马宾也是故交,因此我想冒死逃亡楚国,你认为如何?”
篡母章是吕师周的生死之交,也知道吕师周此时的危机境况,于是慷慨答道:“你只管自己逃生,我宁愿舌头断,也不会泄露你的行踪!”在篡母章的协助下,吕师周带着家眷,顺利地逃离了上高,去投奔马殷。杨渥得知吕师周的叛逃去了潭州,投奔马殷,勃然大怒,立即命令鄂州的刘存先打岳州、再打潭州。
吕师周的叛逃让淮南将士人人自危,尤其是两位内牙军指挥使徐温和张颢。徐温和张颢本是杨行密临终前前指定的辅佐大臣,在杨渥胡乱折腾的时候,徐温和张颢经常劝阻杨渥,结果反而招致了杨渥的忌恨。杨渥对他们极为不满,早就打算把徐温和张颢干掉。
但徐温和张颢都手握重兵,当然不会轻易就范。这哥俩一商量,决定发动兵谏。一日早晨,徐温和张颢率领二百多名内牙军士兵,手持利刃、怒气冲冲地冲进杨渥的府邸,将杨渥团团包围。当杨渥万分恐惧,以为他们会杀了自己。但是徐温和张颢却并不打算杀杨渥,他们只是要杀了杨渥身边的亲信,夺取下军政大权。
至此,杨渥虽然还是淮南名义上的领导,还可以继续发号施令,不过却必须经过徐温和张颢两人的同意,基本上成为傀儡。不过他这个傀儡没有当多久,很快被人彻底了结。
后梁开平二年(908年)五月八日夜,张颢和徐温密议之后,由张颢派部将纪祥率一小队左牙军士闯进杨渥的卧室,杨渥此时尚未入睡,见这伙人提着刀冲进来,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事。他抱着最后一线希望争辩道:“我怎么说也是淮南之主,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今夜你们杀了我,明天指使你们动手的张颢、徐温一定会杀你们灭口的!如果几位壮士想明此理,反戈一击,帮我把张颢、徐温干掉,我马上升你们当刺史!”
众人听了有些心动,纪祥却不答应。纪祥当即举刀砍去,杨渥中刀倒地。纪祥见他还没有断气,又用绳索将他活活勒死,年仅二十二岁的杨渥就这样命丧黄泉,在位时间仅两年半,其中有一年还是当傀儡。
第二天,张颢召集将吏到节度使府庭院,夹道及庭中、堂上各摆列着利刃。他命令诸将让卫兵全都离开,再进入院中。张颢大声喝道:“嗣王已经暴病去世,节度使府应当由谁主持?”他连问三次,却无人答应,张颢极为愤怒。
第25章 许德勋丢失岳州
张颢说道:“怎么说太快?”严可求说道:“刘威、陶雅、李遇、李简,是和先王同等地位的人,您今天自立为王,这些人能做您的属下吗?不如立幼主辅佐他,诸将谁敢不听从!”张颢沉默了很久。严可求躲过左右的人,急写一纸放进衣袖里,召呼同事各官前往节度使住宅去祝贺,众人猜不透他要做什么。
到了节度使住宅,严可求跪在地上宣读,竟然是太夫人史氏的教谕。教谕说道:“先王创业艰难,嗣王不幸早逝,隆演按照次序应当嗣立,诸将应该不辜负杨氏,很好地开导教诲他。”张颢很沮丧,因为教谕合乎正义,他不敢强行夺取。事情完了后,副都统朱瑾前往严可求的住所,说道:“我十六七岁就横戈跃马,冲犯强大的敌人,从来没有畏惧,今天面对张颢,不觉流汗,您当面指责他像没有人一样。这才知道我只是匹夫之勇,比您差得太远了。”于是,把严可求作为哥哥一样侍奉。
张颢委任徐温为浙西观察使,镇守润州。严可求劝对徐温说道:“您如果舍弃牙兵而出任外藩,张颢一定会把杀死君王的罪名归在您身上。”徐温大惊失色,说道:“既然这样,我要怎样办才好?”严可求说道:“张颢刚愎自用而又不明事理,如果您能够听从,请让我为您想办法。”
当时,淮南行军副李承嗣参预节度使府的军政事务,严可求又劝李承嗣说;“张颢凶恶淫威如此,现在将徐温调到外地,意图不仅于此,恐怕对您也不利。”李承嗣深以为是。
严可求又前去见张颢说道:“您将徐温调到外地,人们都说您想夺他的兵权并把他杀死,很多人这样说,那是可怕的。”张颢说道:“徐温自己想去,不是我的意思。事情已经这样,现在怎么办?”严可求说道:“阻止他很容易。”
次日,严可求邀请张颢、李承嗣一起,去拜访徐温。见到徐温之后,严可求瞪着眼睛,责问徐温说道:“古人不忘记一顿饭的恩德,何况您是杨氏的老将!现在幼主初立,正是多事之时,你却求去到外地安逸,怎能这样?”徐温谢罪说道:“如果您们宽容,徐温我哪里敢自己独断独行!”如此一来,徐温就没有前往润州。
张颢知道严可求暗地里依附徐温,夜里派遣刺客前去刺杀严可求。严可求知道不能避免,请求刺客 允许他写一封文书向杨隆演辞别。刺客拿刀对着他,严可求挥笔疾书,却没有丝毫惧色。刺客也识字,见他言辞意旨忠诚雄壮,说道:“您是年高有德的人,我不忍心杀您。”抢劫他的财物回去复命,说道:“没有抓到严可求。”张颢勃然大怒说:“我想要得到严可求的首级,要财物做什么!”
徐温与严可求商量杀死张颢,严可求说:“非钟泰章不可。”钟泰章是庐州人,当时担任左监门卫将军。徐温派亲将翟虔告诉钟泰章。钟泰章听说后非常高兴,秘密结交壮士三十人,夜里刺血互饮立下盟誓。十七日晨,钟泰章等直入左右牙指挥使厅把张颢及其亲近的人斩首。
徐温揭露张颢杀死弘农威王杨渥的罪状,并在市上把纪祥等人车裂。徐温前往西宫禀告太夫人史氏。史太夫人恐惧,放声大哭,说道:“我儿年幼,遭此灾难,希望保全我家人口回庐州,这是您的恩惠啊!”徐温说道:“张颢杀主叛逆,不能不杀,夫人应当自安!”到这个时候,杨隆演任命徐温为左、右牙都指挥使,军府事务都取决于他,任命严可求为扬州司马,自此大权尽归徐温。
再说鄂岳观察使刘存接到杨渥任命他为西南面招讨使、进攻马殷的命令之后,不敢怠慢,便召集部将舒州团练使陈知新、庐州观察使刘威,牙将许玄应等人商议出兵之事。刘存,唐州比阳人。早年跟随杨行密,为人骁勇悍战,善于用兵,积功至舒州团练使,随李神福进攻鄂州。唐昭宗天祐元年,李神福因病离职,刘存接任招讨使,率兵攻破鄂州,被任命为鄂岳观察使。
这时发生了一件怪事。刘存在舒州之时,曾经招募霍生为团练判官,不久却因为谗言,把他下狱绞死。正在刘存要出征潭州的时候,有一个舒州人梦见霍生从司命祠堂中出来,抚掌大笑道:“我终于可以得雪沉冤了。”当时霍生妻兄马邺是黄州刺史,有一夜,有人叩门说道:“舒州霍判官将要去军前,向使君借马。”门卫进来禀告。马邺叹道:“刘公枉杀霍生,现在此人一去,岂能无祸?”不久后,刘存果然兵败身亡。
等众人到齐,刘存首先说道:“诸位将军,本帅接大王命令,统军三万攻打潭州的马殷。我们如何进兵为好,请诸位说说。”陈知新说道:“大帅,末将认为岳州是湖南的北大门,应该首先夺下
,作为前进基地。他们目前毫无防备,我们用偷袭之法,定能轻取岳州。之后水路逆湘江而上,陆路经汨罗直逼浏阳,然后会师于潭州城下。”
刘威说道:“马殷久经沙场,我们当年和他交过手。他不是那样好对付的,我们还是稳妥为上,不要冒险行事。”刘存不悦地说道:“鄂州都被我们轻松拿下,区区岳州又有什么担心的。我意已决,就按陈将军的意见办。陈将军,你挑选精锐士卒混进岳州潜伏。他们毫无防备,应该容易。等到深夜,你率军突然从陆路攻城,潜伏的士卒当即里应外合。本帅带领水军分兵两路,一路去攻打他们在洞庭湖君山的水军,一路配合你从湖面攻打岳州。我们三管齐下,必能一举夺下岳州。”
众将齐声赞道:“大师妙计,谨遵大帅军令。”刘存大喜,说道:“那就令陈知新将军为先锋指挥使,许玄应将军为监军,刘威将军为后应,本帅率领水军,明日分头出发。”众将应声而出。
岳州的刺史许德勋确实毫无防备,因此淮南军很容易就混进了岳州。到得夜间,陈知新在城外突然发起进攻,潜伏城中的淮南士卒夺得城门,接应陈知新入城。顿时城中大乱,许德勋只得中计,无奈之下,只得退出了岳州。
正在君山训练水军的王环听到岳州火光冲天,杀声一片。王环心知岳州有异,急忙带领水军前来救援。不料黑夜之中,陷入了事先埋伏好的刘存水军包围。仓促之下,王环所部大乱。王环无奈,只得命令水军将士奋力突围。经过一番血战,王环率部突出了重围,不过伤亡近半。许德勋和王环收集败兵,退守汨罗。许德勋留王环坚守,自己赶回潭州请罪。
许德勋回到潭州,进了节度使大堂,向马殷跪地叩头请罪。马殷连忙起身,亲自把许德勋扶起,说道:“许兄弟,你这是干嘛?”许德勋把丢失岳州的事情详细禀告了一番,并说淮南军正在南下,意图夺取潭州,同时请马殷治罪。
马殷听完,心中大惊,却安慰许德勋道:“许兄弟,胜败乃兵家常事,你不用太放在心上。何况敌众我寡,又暗施诡计。你先回家休息,本帅即刻派人去衡州召回姚彦章、秦彦晖等人。等他们明日一到,我们共议应对之策。到时候一举全歼他们,替兄弟出气。”李琼镇守桂州,又路途遥远,因此马殷没有召回李琼。许德勋谢过马殷不罪之恩,告辞而去。
马殷派人去衡州后,心情沉重地回到府中。夫人文香见他神色不好,以为马殷病了,娇嗔着道:“夫君,身体不适,就不要去理事了。有高先生,不需要你太费神。我这就去请大夫。”马殷阻止道:“我不是生病,而是有心事。”马殷随即把岳州丢失,淮南军大举南下的事情告诉了文香。
文香宽慰着说道:“不就是一个岳州吗?夫君现在也算得上人强马壮,麾下大将众多。还怕一个刘存吗?”马殷说道:“夫人有所不知,我曾经和淮南军作战多年,他们不是好对付的。否则的话,孙儒也不会战死在宣州城下。再说他们刚刚吞并了洪州,又得我岳州,士气大涨。”
马殷心情紧张,也是可以理解。这是马殷执掌潭州以来,面临规模最大的一次入侵。尽管马殷的武安军横扫湖南五州、荡平桂管七州、攻占江陵、夺取岳州,但这些胜仗大多是面对一些乌合之众,含金量极低。以武安军的身经百战,取胜他们是理所当然的。
而如今是要对付的是宿敌,因为武安军的前身就是孙儒的土团白条军。土团白条军当年正是败在淮南军的强悍猛将手下,连主帅孙儒的命也丢了。因此武安军对淮南军是恨之露骨,却也心有余悸。他们知道淮南军中,诸如刘存、刘威、陈知新等人,都是跟随杨行密多年的沙场悍将。不久前,淮南仅凭秦裴一人之力,便把雄踞江西三十年的钟家一锅端了,可见淮南军的实力强大。
马殷自然为此深深担忧,也有些畏惧。他担心自己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打拼下来的基业会就此烟消云散。文香见状,一面宽慰马殷,一面又给他鼓励打气。在文香的柔声细语和温存体贴下,马殷总算心情稍缓,也鼓足了勇气。马殷不能让文香跟着自己担惊受怕,他毕竟是驰骋疆场的战将出身。
次日一早,马殷在节度使大堂汇集文武,姚彦章、秦彦晖、高郁、许德勋等人一起来到,商议此事。毕竟马殷的水军是新近建立的,也没有打过什么大战、恶战、硬战,只在不久前偷袭过一次江陵。论起实战经验,与李神福留给刘存的那支常胜之师远远超出马殷的水军,成汭的十万大军都不是对手,何况自己麾下军队十万不到,还要分出兵力驻
防各地。
马殷想到这是背城一战,胜负未卜。武安军万一失败,后果不堪设想。马殷想到这些,禁不住面露惧色。众将见马殷如此,也不会心情轻松自若,如临大敌、十分紧张。大堂里面的众将,一时无人回答他。这也不能说众将软弱,毕竟他们大多和淮南军交过手,知道淮南军的厉害。再说这次对方是从水上进攻,众将没有把握之下,自然不能妄言。
正在此时,静江军使杨定真却突然挺身而出,向马殷祝贺道:“恭喜大帅,我军此战必定获胜!”杨定真自参与刘成锋的叛乱后,被马殷免罪,此后一直忠心耿耿。杨定真随李琼、秦彦晖征讨五州、攻打静江军,多立战功。因此马殷任命他为静江军使,协助李琼镇守桂州。此时他刚好奉李琼之命,回潭州禀告静江军的事情。
马殷看着杨定真,心中疑惑,颇为不解,便询问杨定真:“杨将军,你为何能如此肯定我军必胜,敌军必败?”
杨定真自信地回答道:“两军交战,有畏惧心理的一方才能获胜,因为他们会小心谨慎,从而竭尽全力。而骄傲自大的一方必定遭致失败,因为他们会大意轻敌。如今这次淮南兵轻松得到岳州,不加休整,就逆流而上直扑潭州,完全不考虑自己的后路会不会受威胁,刘存傲慢之心显而易见。而我军自大帅以下,诸位将军都视淮南军为大敌,心中充满了恐惧和害怕。如此一来,面对敌军,都会全力以赴,不敢松懈。所以末将认为我军必胜而敌军必败!”
马殷明白,杨真定这话就是在帮他稳定军心。是啊,自己身为全军主帅,怎么可以让手下觉得没有信心呢?马殷又问高郁道:“先生以为如何?”高郁微微一笑,说道:“杨将军所说极是。这就是兵法中说的:战惧则胜,骄则败。”此时众将也反应过来,纷纷表示要和淮南军死战。
正在此时,门口的侍卫进来,禀告道:“启禀大帅,门外有一个自称吕师周的人要见二将军!”马宾大喜,对马殷说道:“大哥,这人是我在淮南军中的好友,也是新任的黑云都指挥使。”马殷说道:“我听说过此人的名声,据说是一员悍将。这个时候,他怎么到这里来了?你先去见见他,有什么事尽快回来告诉我。”马宾应声而出。
不一会,马宾带着一个高大威猛的壮汉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几个妇孺。来到马殷面前,马宾对那人说道:“吕将军这位就是我大哥,武安军节度使马殷。”来人正是吕师周。他带着家眷离开上高之后,担心杨渥派人追杀他,因此不敢走大路,只走山间小路,故而直到今日才到潭州。
吕师周听了,急忙跪地磕头,说道:“吕师周率全家拜见马大帅,祈请大帅收留。”他身后的几个妇孺也跟着一起下拜。马宾在一旁说道:“大哥,吕师周将军受到杨渥猜忌,因此前来投奔大哥。”马殷听了,急忙起身,亲自来到吕师周的面前,把吕师周扶起,说道:“吕将军肯来潭州安身,是马殷的荣幸,岂有不从之理!大家快快请起。这几位是?”
吕师周谢过了马殷,后面的人也跟着起身,吕师周说道:“他们都是我的家眷。”吕师周把在部将篡母章的相助下,逃离上高之事一一告知了马殷。马殷听完,急忙叫人去后院把文香请来。马殷说道:“那位篡将军也是一位重情重义之人。日后如有机会,将军不妨请他也来潭州,马殷对这样的汉子极为敬重。”吕师周说道:“谨遵大帅之令。”
这时文香走了过来,问马殷道:“夫君,叫妾身前来,有什么吩咐?”马殷说道:“这位是吕师周将军,他刚从杨渥那里逃出来。夫人请带他的家眷到后院去,好生招待并安置。晚上我要在家中摆宴为吕将军全家接风洗尘,请夫人准备。”文香说道:“夫君放心,妾身知道了。”又转向吕师周说道:“欢迎吕将军阖家光临潭州。”
吕师周惊道:“怎敢有劳夫人大驾。吕某可担当不起!”马殷笑道:“吕将军不要客气,你是我二弟的好友,也就是马殷的好友,就不用那样见外了。贵家眷一路幸苦,还是请她们早点去后院休息。”吕师周谢过了马殷和文香。文香带着吕师周的家眷们离开大堂,去了后院。
马殷回到座上,先把高郁和众将一一向吕师周介绍了一下。吕师周逐个施礼相见,马殷接着说道:“吕将军,我们现在正面临大难能。你却依然敢来投奔马殷,这让马殷心中感慨不已。”吕师周一路走来,自然听说了刘存率军南下之事,便说道:“区区刘存,岂是大帅和诸位将军的对手。师周相信大帅必能一举击败刘存,潭州安如磐石。”
第26章 马殷决胜浏阳口
马殷惊道:“吕将军,你为何如此肯定?”吕师周说道:“刘存在淮南军中本来地位不高,只不过因为他在鄂州侥幸得手,才得以身居高位。许多将领对他并不心服,因此他军中的威望并不高。他自己也明白,因此急于在战场上立下大功以证明自己,同时折服众将,树立威望。因此他在岳州得手之后,不加休整,就贸然而来,足见他的急躁之心和骄狂之态。身为主将,如此心态,结果可想而知。再有就是听说在后面接应他的是刘威,他们一向面和心不合,刘威资历远胜过刘存。一旦刘存失利,刘威是不会尽力相救的。”
马殷听了,大喜说道:“多谢吕将军指点。不知杨渥现在的情况如何?是否另有从洪州向我们出兵的打算?”吕师周说道:“大帅尽管放心,我估计不久扬州会发生大的变故,杨渥自己都应接不暇,哪里还有心思发兵。”马殷奇怪地问道:“扬州会有什么变故?”吕师周即把杨渥和徐温、张颢两人不和的事情告诉了马殷。马殷点点头,谢过了吕师周坦言,让马宾带吕师周先下去,并好生招待。马宾遵命,和吕师周告辞而退。
等他们离开,马殷问高郁道:“先生,你看吕师周说的是真话?”高郁还没有回答,拓跋恒说道:“大帅,吕师周毕竟是敌方大将,不能深信,也许是他们的诈降之计!”高郁摇摇头,说道:“大帅放心,我看此人一身正气,不像奸诈之徒。再说他带着家眷前来,就是想以此表明心迹。我们无需多虑。”马殷说道:“先生说的是。大战之前,我们得吕师周来投,说明上天眷顾我们,我们此战必胜!”
马殷听了杨定真和高郁的话之后,本来就已经变得斗志昂扬,此刻听完吕师周的分析,更加信心十足。马殷当即说道:“本帅决定,亲自率军去迎战刘存。”秦彦晖站出来说道:“大帅,杀鸡焉用牛刀,末将请令为先锋。如果不能打败刘存,末将提头来见。末将在衡州新造的战船和新训练的水军正好派上用场!”
高郁也劝道:“大帅,对付一个刘存,确实不劳你亲自出马。我看秦将军此去,必能克敌制胜。”许德勋也请求做为秦彦晖的副手出战。马殷见高郁都这样说,不好又驳了他的面子。上次自己坚持去袭击江陵,令他生气了许多天。
马殷便说道:“彦晖兄弟,那本帅命你为主将,许德勋、负责率兵三万在浏阳河上流正面抵御淮南军。杨定真将军,你和校尉黄璠一起去见水军指挥使王环,令他率领本部的水军,逆江南撤进入浏阳河,诱敌深入。你们协助王环率领他麾下的三百艘战船,埋伏在浏阳河口,等待截击淮南军队。本帅亲自率军为后应!”众将齐声说道:“遵命!”众将退出准备出发。
正如杨定真所说,刘存轻取岳州之后,更加不把武安军放在眼里。他也不去仔细了解一下湘江的水道状况以及马殷的水军实力,就挥动全部战船从洞庭湖,进入来狭窄的湘江,然后逆流猛进。
除此之外,他还将三万人马全部拉到湘江上,只循水路向长沙单线突进。毫不在意将自己的两翼和后方暴露给对手。刘存敢这么干,一是认为马殷没有像样的水军,二是他想集中兵力。只要挡不住他刘存的水军,截了后路有何用?一旦潭州落入他掌中,这场战事就结束了。
他从来没有听说过三湘之地的士卒会打水战。千百年来,吴越江淮才是水战的王者。在江南的水军面前,北方人只有望水兴叹的份。整个南方也只有荆州水军,勉强和他们过几招。可是他们已经被江淮水军打得灰飞烟灭,跟着成汭在君山去见了龙王。
刘存这个做法,确实让马殷很是气恼。马殷心想这刘存实在毒辣,他不敢在陆上和自己的麾下将士进行野战,知道那样他占不到便宜。他只敢在水上逞狂,摆明了是欺负我们没有厉害的水军。不过马殷幸好也做了一些准备。在成讷败死后,马殷深感洞庭湖的重要,便也建立自己的水军,并花重金建造了大量战船。反正这个时候,他钱也多了一些。不过,可这支新建的土著水军,面对江淮水军,马殷确实没有底气,所以才忧心忡忡。
刘存气势汹汹逆湘江而上,如入无人之境。最后冲过浏阳河口,直逼潭州城下。此时此刻,刘存正豪情满怀。他自岳州出兵以来,长驱数百里。竟没有一条船敢来拦截,刘存不免得意之余,又不免有些遗憾。因为他心中希望马殷能够派出水军和自己在江面较量一番,这样他就可以用血红的江水,来装饰自己攻克潭州的大功。
淮南军正行进着,突然发现前方江雾中,渐渐闪出一排的高大的楼船,若无其事的横截江面,拦住去路。 刘存确实
太小看马殷了。马殷的水军确实组建不久,也没有经历大战的洗礼。但是马殷也充分利用了湖南地理上的优势,及这两年的稳定。湖南境内山多,自然树也躲,杉木也不少。有良好的木材,造出来的船只自然不差。
马殷早就让姚彦章和秦彦晖在衡州造船,因为衡山周围可以用于造船的木材极多。同时马殷让李唐和李琼在五岭伐木,顺江流到衡州。现在淮南军面对的,就是湖南自己造的大楼船。楼船在隋唐就是极大的水面战舰。船上建有木质楼阁,高出甲板好几层,每层都设有木墙,外面蒙上牛皮,可以挡箭防火,就像城墙一样,还设有箭孔和矛穴,以及滚木擂石。
马殷又让悍将秦彦晖任水军统帅,对他们精心训练,已造就出一支生气勃勃的水军。虽然没什么实战经验,但初生牛犊不怕虎,士气极高。现在,他们正披甲执锐的伫立战船上,冷静的等待着血与火的洗礼。那时三湘民风彪悍,战力极强,从来不缺勇士。当年李陵率领五千步卒纵横匈奴,能和十万匈奴骑兵对抗不落下风,毙敌数万,最后只是因为缺乏弓箭才惜败。这五千人就是李陵在荆楚招募的五千勇士。
面对这些初生的牛犊,刘存轻蔑地一笑,一声令下,淮南军像猛兽般,驱船扑来。就在此时,江面上突然刮起了一股猛烈的风沙,漫天飞舞、劈头盖脸的向淮南的战船扑来。这沙子从是湖南水军这边刮出来的,他们正在船上顺风扬尘!
湖南水军是初生之犊,但有经历过水战的人。早就掐准今天刮南风,所以早有准备。淮南水军被尘沙吹得昏头晕脑,阵形大乱。正在此时,秦彦晖一声令下,千万支弩箭尖啸而来,像暴雨般向淮南军射来!弩箭在风势的相助下,威力更劲,弩雨浇盖之处,无不是一片惨绝人寰的哀叫。淮南军帆倒樯折,牒毁人亡。
潭州水军乘机发动进攻,从上游顺风直冲过来,巨舰像利剑劈入淮南军阵之中,如摧枯拉朽一般,撞得他们人仰船翻、落花流水。正在此时,天空又下起了大雨,湘江水势上涨。身居下游、顶风逆流的淮南军没了势头,只得边打边退,一直败退到越堤北面才勉强站住脚,全军气焰扫地。
秦彦晖作为一名久经沙场的老将,当然不会放过这种战场良机的,在越提一带,秦彦晖多次击败淮南军,将刘存围困在越提一带。刘存屡战不胜,又被秦彦晖围困,情急之下,居然想出了诈降的计策,希望通过诈降,让对方放弃警惕,自己就可以乘机突围。
刘存派遣使者到潭州城向马殷递交了投降书,态度十分诚肯的要求向楚军投降。对于刘存的主动请降,马殷一度十分高兴。但作为前线指挥,秦彦晖看破了刘存的阴谋,秦彦晖对马殷说道:“淮南军十分狡诈多变,投降只不过是想让我军懈怠放松,不可轻信,反而应该继续攻击”。
正当刘存还在等待马殷的答复时,秦彦晖率军突然对越堤一带的淮南军发动急速猛攻,淮南军瞬间溃败。面对秦彦晖的再度猛攻,刘存对秦彦晖大声呐喊道:“杀降不祥,你难道不为自己的子孙后代考虑吗?”秦彦晖冷静的回答道:“敌军侵犯我们的边境而不反击,才是不顾子孙后代的做法。”秦彦晖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杀降不祥?李琼在全义岭杀降兵,我当了好人,结果他当了静江节度使。秦彦晖亲自擂动战鼓,指挥麾下三万水军如猛虎般扑杀过去。
刘存再也没诈降的想法了,只得指挥部下拼命,倒也被他带着少数战船冲出了重围。然而当他们逃至浏阳口时,王环、黄璠率领的水军从浏阳河突然冲了出来,拦住了去路。淮南军顿时傻眼,很快被王环等人围歼。主将刘存和副将陈知新一起被擒,俘杀淮南军数万余人,缴获战船八百艘,取得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巨大胜利。负责接应的刘威和许玄应闻听前军的惨败,也无心恋战,哪里会拼命来救刘存,他们一溜烟地跑回了岳州。
浏阳河之战,三湘新建的水军乱拳打死了老师傅淮南水军,接触了马殷掌控武安军以来的最大一次危机,也奠定了马殷建国的基础。对于刘存和陈知新两位俘虏,被押到潭州之后,马殷亲自给他们松绑,劝说他们归顺自己。毕竟两人也是淮南名将,自己要是能收服他们,不就多了两员大将吗?
刘存、陈知新一改修书乞降时的可怜形象,对着马殷破口大骂道:“马殷,你还记得昔日宣城大战吗?你只是侥幸从我们的刀下逃脱。今天打败仗那是天要亡我,你就以为我会向你屈膝来苟且偷生?我岂会是辜负杨家的人!”马殷无奈,见他们如此忠心耿耿,也极为敬佩,只能选择斩了他们,以成全他们。
秦彦晖在浏阳口大败淮南军之后,和王环等人合兵后,继续向岳州进军。马殷亲自出马,率领两万大军从陆路出发。马殷水陆并进,声势浩大。刘威和许玄应见势不妙,不敢迎战,一把火烧了岳州的城墙,仓皇逃回鄂州。
马殷夺回岳州,秦彦晖急忙向马殷说道:“大帅,我们不如继续进军,现在要拿下鄂州,也是易如反掌。”马殷摇摇头,说道:“不可,我军就此止步。我们要是夺下鄂州,反而对我们不利。鄂州距离潭州太远,又是四战之地。东面是淮南军,北面是朱温,都不好对付。我们不如把鄂州让给杨渥,这样就把我们和朱温隔开,免得受到朱温的直接威胁。”马殷随后令许德勋依然担任岳州刺史,秦彦晖为水军都指挥使,王环为水军副指挥使,在洞庭湖继续训练水军。
马殷回到潭州,却意外的迎来了一个使者,他是朗州武贞军节度使雷彦恭派来的。那使者见到马殷之后,便说道:“马大帅,我家大帅想和马大帅再联合一次,攻打江陵。”原来被昔日盟友赵匡凝赶出了江陵府,雷彦恭对富庶繁华的江陵府念念不忘 一直暗中筹备攻取江陵府。朱温驱逐赵匡凝兄弟,占领荆南后,任命部将贺瑰为荆南节度使留后,却屡屡遭受雷彦恭的军事骚扰。
只拥有朗、澧两州的雷彦恭之所以敢主动招惹这时已经是天下第一强藩的朱温,是因为他暗中早已向淮南杨渥表示依附,靠着淮南这棵大树,雷彦恭的胆量当然非常大。
贺瑰原是朱温手下的一员名将,面对雷彦恭的骚扰,无能为力,居然不敢出城应战,龟缩在江陵城中严防死守,让朱温大为失望。天祐二年(906年)十月,朱温以怯战为由,将贺瑰调离荆南,任命颍川防御使高季兴代为留后,又遣倪可福将兵五千戍荆南以备杨渥、王建。雷彦威见汴州军强大,连忙引兵退去。
高季兴自向朱温献上死间计,大败李茂贞之后,深得朱温器重。高季兴因功被任命为检校司空、代理宋州刺史,并授“迎銮毅勇功臣”称号。 此后,高季兴随朱温攻破青州,主持宿州事务,后迁任颍州防御使,并且恢复高姓。
高季兴到江陵之后,建起江陵的防御工事以备袭击。江陵从唐僖宗以后,战火交集,市井城邑破败不全,高季兴招聚流离失散的百姓回归故土,恢复旧业,很快让江陵恢复了生机。为此,朱温特别嘉奖高季兴,授予他符节和斧钺。
雷彦恭见高季兴在江陵搞得热火朝天,担心他站稳脚跟后,会对自己不利。雷彦恭想着趁高季兴立足未稳,把他赶走。但是又觉得自己实力不够,便想到了最近大败淮南军的马殷。因此雷彦恭派出使者,来联络马殷。
马殷听了雷彦恭使者的话之后,问道:“江陵离我们太远,我们出兵没有益处。”使者连忙说道:“这次我们大帅说了,只要攻克江陵,那里的钱财全部归马大帅所有,我们大帅只要江陵城。”马殷大胜之下,一时冲动,也没有和其他人商议,便答应了雷彦恭的请求。
不过马殷没有派出大将,也没走水路。只是派出了偏将曹德昌带了几千人马,去到朗州和雷彦恭会合,组成联军共同进攻江陵。但高季兴却不是个不好惹之人,他比之前的成汭、赵匡明、贺瑰之类更加的凶猛而且狡诈,这从他献死间计就可见一斑。面对雷彦恭和马殷组成的联军,高季兴毫不畏惧,屯兵公安,成功的切断了雷彦恭的粮道,并大败雷彦恭的武贞军。
曹德昌闻听雷彦恭失败,直接撤回了潭州。这次马殷出兵,什么也没有得到,反而引起了高季兴的不满。后来高季兴总和马殷过不去,还在朱温面前打小报告。
高郁得知,极为不悦,来找马殷,问道:“大帅,我们一直采取的是上奉天子的策略。你为什么去攻打江陵,这不是会招惹朱温吗?”马殷笑道:“先生不要生气,我这次并不是真的要帮雷彦恭去夺取江陵。我想日后迟早是要消灭掉雷彦恭,夺取朗州的。这次派曹德昌去,目的不过是了解一下朗州的地形和情况,方便日后行事。至于朱温,我想他正急于篡位,不会对我们怎样的。”
高郁说道:“大帅想法没错,不过朱温那里还是要表示一下。”马殷问道:“那如何做为好?”高郁说道:“这朱温迟早是要篡位的,谁也没有办法阻拦,但是目前也无人劝进。我们可以做第一个劝进之人,这样的话,朱温欣喜之余,就不会把这些小事放在心上。”
马殷大喜,说道:“先生说的是,就请先生去写这份劝进书好了。”高郁应承而去。不久,马殷的劝进书到了朱温手中。
第27章 彭玕举州附马殷
朱温对马殷攻打江陵一事确实不满,但碍于大局,只能先睁只眼闭只眼。马殷这次劝朱温称帝,是地方藩镇中的第一个,为朱温增色不少。朱温大喜之下,便没有追究马殷攻打江陵一事,反而加封马殷兼任武昌军节度使。不过这个节度使的地盘目前却在杨渥的手中。马殷想要去上班,恐怕要带着数万兵马去才行。
马殷接到诏书之后,对众人笑道:“朱温这是想要挑动我们和淮南军死磕,他好坐收渔利。”高郁说道:“不管怎样,总算这次把他应付过去。”正在此时,有人来报,吉州刺史彭玕派遣敖瞻、李绪求见大帅。
自刘建锋和马殷等人离开吉州之后,彭玕在吉州一直风平浪静,没有遇到什么事。彭玕便对吉州城的用心治理,倒是比较成功。他鼓励农业、整饬军务,让吉州城的百姓算是过上了一阵和平幸福的生活。但彭玕也有他的缺点,就是心胸不够开阔、行事心狠手剌。
他在当州县曹吏的时候,因为心怀大志、常常不安心于本职工作,而是忙于关心天下大势,使得上司和同僚们都十分厌恶他。有一天,彭玕的上司李末宴请了十多位部属聚会喝酒,由于众人都讨厌彭玕,李末怕扫众人的兴,就没有邀请彭玕。
但是他们宴会的消息,无意中被彭玕得知。彭玕便不请自来,来到宴会现场。他发现李末和十多位同僚已经各就各位,正准备开席。李末见他来了,并没有给他安排座位和餐具。彭玕很生气,当时没有发作,只是悄悄地离开了现场,不过临走之前,彭玕故意把他的帽子遗留在了现场。
离开宴会数里地只后,彭玕突然返回了宴会之地,借口是寻找遗失的帽子。李末这时正和那些人大呼小叫、喝得兴高采烈,见彭玕的突然返回,不免显得十分尴尬!彭玕拿起帽子,大笑而走,临走时感叹道:“大丈夫应当博取荣华富贵、列鼎俎而食,而不是像你们这帮鼠辈般胡乱聚饮。”
彭玕的妻子听了此事,觉得丈夫的言语过于偏激,很容易得罪他人,因此对彭玕说道:“把我的陪嫁财物拿出来,招待一次他们,不要让上司和同僚怨恨你。”彭玕答应了妻子的请求,但是已经下定决心。
彭玕亲自宴请李末和其它同事喝酒,能享用美酒佳肴,李末等人自然高兴的接受了。众人按照约定到了彭玕家中,主客到齐,酒宴便在一片祥和融洽的气氛中开始。正当酒酣耳热之时,彭玕却说出道:“我没有才能,所以不能和诸位再共事了。我自请离职,退隐山间,去过农耕的生活。”就这样彭玕离职了,回到了家乡生活。
彭玕当上刺史之后,明令禁止赌博。 便暗中设计,让人引诱李末在家聚赌,于是被抓。彭玕便以这个理由,把李末满门抄斩。
杨渥占领洪州后,彭玕却看不上杨渥,并不打算归顺他。但以吉州的实力,他自然难以抵抗强悍勇猛的淮南军,更何况彭玕不久前还除掉了手下的许多大将,实力更是大损。
吉州城内以袁大虫为首的一些将领,是多年跟随彭玕征战沙场的老将。彭玕当吉州刺史后,却没有对这批将领进行相应的赏赐。袁大虫等人对此,极为不满,经常暗中怨言道:“使君今位重,皆吾辈力也,而诸将竟无分禄之地,奈何?”彭玕听到了袁大虫等将领的抱怨,决定对此抱怨作出他的回应。
不久前的一个夜晚,彭玕为了表达对袁大虫等人的歉意,决定设宴款待诸位将领。袁大虫等人得知,自然心中高兴,于是一起赴宴。正当诸将喝得面红耳赤、头晕目眩时,突然从门外闯进数百名手持利刃、身披坚甲的武士,将毫无防备的袁大虫等将领悉数斩杀。彭玕用凶狠残忍的方式对袁大虫的抱怨进行了回应,虽然血腥和残忍,但消除了潜在的隐患。虽然彭玕保持了吉州的稳定,但军中实力大减也是事实。
经过深思熟虑,彭玕决定寻找新的盟友,潭州武安军节度使马殷便成了彭玕所考虑的对象。一则马殷刚刚大败淮南军,声威大振。二则马殷此刻已经拥有了十三州之地,实力不弱。三者之前和马殷也算是有些交情,对马殷宽厚的为人,彭玕还是比较清楚的。
但是彭玕在决定归附马殷之前,准备先派遣使者到潭州打探下马殷的虚实。他想看看有没有机会夺取潭州,扩大自己的地盘,以便能和杨渥相抗衡。于是敖瞻、李绪奉彭玕之命出使,来到潭州求见马殷。
马殷得报,虽然不知道他们的来意,但还是立刻召见。毕竟当年在吉州和彭玕相处的还不错,怎么说也帮助过自己这些人。敖瞻、李绪来到大堂,拜见马殷,说道:“小的敖瞻、李绪拜见马大帅。马殷连忙说道:“两位
先生请起来说话。”等他们起来,马殷问道:“彭刺史近来可好?本帅好久没见他了。当年本帅在吉州,还多蒙他照顾。”
敖瞻说道:“我家刺史一切安好。多谢马大帅关心。”马殷又问道:“两位前来,不知所为何事?”敖瞻说道:“我家刺史有意和大帅结盟,以便对付我们共同的敌人杨渥。不知大帅意下如何?”马殷听了,心中大喜。他入主潭州已经十年,虽然经过多年的南征北战,已经打下十三州,拥有十万的大军,算得上荆楚的头号藩镇,但长时间内却没有得到邻居们的认可。
附近弱小一点的藩镇在选择依附的对象时,更多选择朱温、杨行密之类的强者。如杜洪、成汭已经刚刚上任的高季兴都选择了朱温做靠山。而雷彦恭选择了淮南杨家。至于马殷,却没有人愿意主动依附于他。马殷虽然并不看重,但难免有些失落。彭玕是第一个主动表示愿意结交马殷的藩镇,马殷自然十分高兴。
马殷连忙说道:“多个朋友多条路,这给个自然没有问题。两位远来幸苦,先下去休息。晚上本帅设宴为两位接风洗尘。袁诠先生,请你好生招待使者,晚上带他们赴宴。”袁诠应承一声,带着敖瞻和李绪告辞而出。
马殷转而问高郁道:“高先生,你是如何看待此事的?”高郁说道:“彭玕的心思,高某大概能猜到几分。钟传死后,洪州很快被杨渥夺取。彭玕自然感到了极大的压力,他自然不会坐以待毙。据探子回报,他已经派遣他的侄儿彭彦章趁火打劫,夺取了袁州,可见他还是有一些野心。他这番主动派人前来结交,是来探听我们的虚实。如果他认为我们这里内部不和,实力不强,他可能就会起不良之心,起兵来攻打我们。这样一来,他就可以扩大地盘,以便和杨渥对抗。”
马殷笑道:“他如果有这样的想法,是不是有些不自量力了?”高郁说道:“这个当然是他的痴心妄想。不过如果我们好生招待使者,让他们感觉到我们内部坚如磐石,上下一心。同时带着他的使者见识下我军的军威,将士们的骁勇那他们回去之后,必定回报彭玕,自然会令他打消妄想,而诚心和我们结盟。不过如果他们真受到攻击,我们也不必花精力去相助他。毕竟我们和他们隔着绵延起伏的罗霄山,交通十分不便。同时会直接面对淮南军,极易出问题。”
马殷大喜,说道:“先生所见极是,就请先生安排妥当。”高郁应承而去。到了晚上,在高郁的特意安排下,以非常隆重的仪式接待敖瞻、李绪。马殷在府中设宴与臣僚战友们聚会,对敖瞻、李绪盛情相待,尊他们以上宾之礼。敖瞻、李绪自然心中大喜,又见马殷生得龙髯凤目,大人之表,举止威严气派,深受震憾。席间场面也非常热烈,潭州文武官僚彼此礼貌谦让,气氛融洽,显示出一团和气之景象。
随后几日,白天就由马殷亲自陪同检阅潭州的水陆大军,并巡视早已变得繁华热闹的潭州城。晚上则是由高郁大摆筵席宴请两人,歌舞助兴。敖瞻和李绪被马殷的魅力所感动,也震惊于潭州的军力强大。潭州百姓安居乐业,处处呈现出勃勃生机,更是让他们敬佩不已。
两人返回吉州后,敖瞻对彭玕说道:“马公龙髯凤眸、大人之表、其将吏辑睦、少长有礼。未可图也!”李绪也说道:“潭州不仅军力强大,百姓也安居乐业,民心归附。尤其商贾云集,繁荣兴旺。潭州无论哪个方面都远胜于我们,我们绝对非对手。”
听完敖瞻和李绪的这番话,彭玕说道:“看来马殷不仅善战,还能牧民。难怪他们最近连战连胜。看来我之前的想法简直就是夜郎自大,痴心妄想。”彭玕消除了一切顾虑和想法,终于下定决心和马殷结为同盟,以马殷为自己新的靠山。
彭玕亲自到潭州和马殷签订盟约,以整个吉州依附和投靠来马殷。马殷得知,亲自出迎。之后盛情款待,宾主尽欢,相处融洽。数日之后,彭玕满载而归。彭玕的选择,改变了吉州彭氏家族的命运。彭玕的加入,让马殷增添了一支和淮南军对抗的偏师。彭玕的归附,使马殷在周边的声威大增。
马殷正因彭玕的归附高兴之际,却接到了一个让他极为恼怒的消息。因为许德勋派人回来禀告,岳州遭到了之前不久还是盟友的雷彦恭的攻击,不过这次许德勋没有让马殷失望,干净利落的击败了雷彦恭的进犯。
原来雷彦恭上次和马殷联手进攻江陵,但他没有被自己赶走了大哥雷彦威的运气。他不仅没有占到便宜,反而丢了一把米,他的粮食被高季兴劫去不少。雷彦恭气恼之余,便想着从哪里把损失找补回来。再说他又不能治理地方,没有高郁这样的理财能手帮他搞活经济,赚取银子。他擅长的就是直
接搬运,从别人的地盘把粮食物资、金银财宝搬回自己的家中。
他看来看去,江陵暂时不能再去,只有东边的岳州貌似个好去捞一把的地方。岳州紧靠洞庭湖,是有名的鱼米之乡。雷彦恭认为马殷刚刚打败刘存,得意之余,肯定不加防备。自己所管辖的朗州、澧州也都濒临洞庭湖。如果从湖上突然杀过去,想必容易得手。由于自己刚刚和马殷联合作战过,他们肯定不会想到自己会突然和他们翻脸。而守将依然是刚刚被人打败过的许德勋。
雷彦恭打定主意当即率军上船,偷偷地向岳州进发。然而雷彦恭没有想到,他的行动早已经被许德勋探知。许德勋上次被刘存偷袭成功,狼狈地逃出岳州,实在大丢面子。许德勋许德勋生年不详,蔡州朗山人。
许德勋年轻时为县吏,爱读书史,任性不群。秦宗权占据蔡州时,许德勋加入了孙儒的帐下,并为孙儒所器重,因功擢升为左军判官。并在和马殷相识,两人又是同乡,相交极好。孙儒进军扬州之时,以许德勋为蹋白都指挥使。当时淮南闹饥荒,许德勋所到之处都先把粮仓封好等待孙儒。孙儒对左右说道:“成我事者,许蹋白也。”许德勋得以参与军中谋划。孙儒在宣城战败后,许德勋赶上刘建锋和马殷,随他们一同进入潭州,以军功被刘建锋奏授检校太傅兼侍中。马殷代刘建锋为主之后,以许德勋为内外马步军都指挥使。
许德勋也是一位久经沙场的悍将,从蔡州开始,身经百战。这次窝囊地落败,心中正憋着一肚子气。马殷再次把岳州交给他镇守,他自然不敢有丝毫大意。要是还丢一次岳州,那他也没有脸面见人,只能跳洞庭湖了。因此他派出探子,四处打探消息,以免再遭暗算。果然不久就探知了雷彦恭率水军朝岳州驶来。
许德勋得知后,心中大喜。许德勋要把握这次机会,以一场大胜证明自己,挽回名声。许德勋和朗州水军一起偷袭过江陵,对他们极为了解。许德勋当即召集岳州的诸将,以及在君山训练水军的王环等人,商议应对之策。由于要在彭玕的使者面前展示水军军威,秦彦晖带着主力水军回去潭州接受检阅去了。只留下了一少部分没有训练成的水军在君山驻扎,由水军副指挥使王环统领和训练。
等众人到齐候,许德勋说道:“诸位将军,雷彦恭不自量力,竟敢来进犯我们。诸位将军,觉得我们应该如何迎战?”王环说道:“许刺史,末将建议,许刺史坚守城池,末将率领水军从背后包抄,必能一举歼灭他们。”上次岳州兵败,王环也自觉丢人,他的水军毫无作为。不过幸好在浏阳口大战中,一雪前耻。此次要是又被人偷袭得手,那他一样无法向马殷交代。
许德勋听了,大喜说道:“英雄所见略同,我正有此意。根据他们的船行速度,他们应该会在今夜到达岳州。我判断他们必定是想夜间偷袭,我会做出一副毫无防备的样子,引他们来到城前。然后突然杀出,他们必定会败回船上,逃回朗州。到时王将军就埋伏在他们回去的水路上,围而歼之。此战请诸位将军,务必全力以赴,不容有失。”众将齐声应道:“谨遵将军之命。”随后众将回去,分头准备。
雷彦恭果然如许德勋所料,率领着朗州水军在半夜三更,来到岳州。雷彦恭远远看见岳州城墙上安安静静,连个巡逻的士卒都没有。雷彦恭心中大喜,下令自己的弟弟雷彦雄率一千精锐为先锋,登岸直奔岳州城门,他自己则带领主力在后面接应。
雷彦雄领命,带着士卒悄悄地靠近了城墙。他们架好云梯,见城头依然没有动静。雷彦雄暗喜,下令士卒攀梯登城,士卒蚁附而上。等他们爬到一半,突然一声响,火把齐举,城头涌出无数士卒,一员大将站在城头,正是许德勋。
许德勋朝城下轻蔑地看了一眼,大喝一声:“放箭!”顿时羽箭如雨朝朗州士卒飞来,同时滚木擂石朝云梯砸来。朗州士卒猝不及防,很快死伤过半,雷彦雄也中了两箭,幸好不是致命伤。雷彦雄心知中计,连忙带着残部后撤。
许德勋大开城门,率军杀出,紧追不舍。雷彦雄哪敢迎战,拼命逃跑,还把跟在后面的雷彦恭的军队冲乱。雷彦恭见状,知道岳州已有准备,只得跟着回撤,登上战船,下令返回。许德勋追到岸边,把没有来得及上船的朗州士卒擒杀得干干净净,这才得胜进城。
雷彦恭的船队在洞庭湖里没走多久,突然听到一声号炮,战鼓声起,密密麻麻的战船从两旁冲杀而来。朗州水军被冲得七零八落,阵型大乱。雷彦恭大惊失色,无法组织有效的抵抗,只能夺路而逃。朗州水军以损失过半的代价,才冲出了王环的包围圈,雷彦恭狼狈逃回朗州。
第28章 秦彦晖夺取朗州
雷彦恭两次出差,都是空手而归,一点油水都没有捞到,还损失惨重。雷彦恭自然心中不甘,没有过几日,他再次出击。对于他而言,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他已经很久没有斩获,总不能坐吃山空。这点和后来的宋江相似,梁山好汉们也是不从事生产的,只能时不时地去打劫大户。不过这次他不敢去打劫大的城池,而是把目标锁定在荆南的小城涔阳、公安。
雷彦恭心想江陵和岳州这样的重镇,我没有办法,打破这些小县城应该还是绰绰有余。虽然地方小,能抢到的值钱东西也不会多,但是有总是聊胜于无。于是雷彦恭满怀信心的带着自己的雷家抢劫大军出发,直奔涔阳、公安。
然而雷彦恭再次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因为他又遇到了一个强悍的对手,这个对手名叫倪可福。倪可福,是朱温手下大将,任驾前指挥使。由于朗州雷彦恭屡犯荆南,朱温就派遣倪可福率兵五千去帮助高季兴。之前雷彦恭和马殷联军来犯就是倪可福截断了雷彦恭的粮道,迫使雷彦恭退兵。
高季兴极为喜爱倪可福的勇猛,就把他留在自己的麾下为亲校。高季兴还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倪可福的儿子倪从进,后来晋升倪可福为都指挥使。不久前,高季兴让倪可福领兵一万人修建江陵外城墙。数日后,高季兴去巡视工程进展,发现工程进展缓慢,就把倪可福当众毒打了一顿。
高季兴回去之后,把自己女儿叫到身边,对她说到:“回去对你公公说,我当众打他,只是为了用威势逼迫众人而已,请他不要放在心上。”并且给了倪可福几百两白金。倪可福本来心中不满,听了儿媳妇的话,转而为喜。于是他督促士卒加快进度,士卒们也不敢再偷奸耍滑,工程终于如期竣工。高季兴的这招就后人常说的叫“杖亲威众”。
鉴于雷彦恭时不时带着武装团伙来荆南打劫,高季兴便把倪可福派到了临近朗州的涔阳、公安,负责两地的安全。倪可福到任之后,密切关注雷彦恭的动向。雷彦恭率军一离朗州,倪可福就得知。倪可福在雷彦恭必经之路的山谷中设下埋伏,等待着雷彦恭的到来。不一会,雷彦恭带着朗州军,逍遥而来。倪可福挥军杀出,朗州军毫无防备,当即被击溃。雷彦恭无奈,只得含恨而退。
面对凶狠残暴、狡诈多变的雷彦恭,马殷心中大怒。马殷打算彻底消灭雷彦恭,顺便夺取朗州,再次扩大地盘。雷彦恭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疯狂举动,也惹恼了朱温。于是朱温剥夺雷彦恭的一切爵位,同时下令马殷和高季兴联手讨伐雷彦恭。
马殷接到朱温的诏令之后,召集众将议事。马殷说道:“这个雷彦恭反复无常,刚和我们组成过联军,转脸却来攻打岳州。现在朱温也要我出兵,和高季兴联手,彻底消灭这个为祸荆楚的雷彦恭。诸位有什么看法?”
高郁说道:“大帅,此刻进攻朗州,正是时候,不用犹豫。我军刚取得浏阳口、岳州两场大胜,士气大涨。境内也很安定。这个高季兴似乎有一定的能力,如果让他实力强大了,也许他也会窥觊朗州。但是他现在实力不够,无法和我们争夺。因此,大帅应该立刻派出主力,一举攻下朗州,同时把澧州也收取过来。为以后彻底扫平西部的各处蛮夷,打下基础。”
秦彦晖说道:“大帅,末将讨令,去把朗州打下来献给你。”马殷见高郁也大力赞同出兵,当下不再犹豫,便说道:“秦彦晖将军,本帅命你为主将,率三万精锐之师,讨伐雷彦恭。曹德昌将军,你曾经去过朗州,就命你为前部先锋。”众将齐声应道:“末将遵命!”次日一早,秦彦晖等人率军三万离开了潭州,直奔朗州。与此同时,荆南的高季兴也派遣倪可福带了一万人马,从北面向朗州逼来。
面对马殷和高季兴的南北夹攻,雷彦恭自知不是对手,急忙向淮南的杨渥请求发兵支援!小弟有难,做老大的当然必须出手相救。只是淮南的实际控制人徐温没有派出名将,而是派遣了将领冷业屯兵昌江、李饶屯兵浏阳,准备救援雷彦恭。他们所带的兵马也不是淮南的主力大军。毕竟朗州太过遥远,要是万一把主力搭了进去就得不偿失。
面对淮南的援兵压境,马殷并不慌乱。因为几个月前浏阳口之战的大胜,让马殷和武安军将士已经对淮南军没有什么畏惧。马殷一方面命令马宾和马存加强潭州周边的防守,以免被人家偷袭,丢了老窝。另一方面,马殷紧急下令给许德勋,另他带领在岳州的水陆大军拦截和消灭淮南军的冷业、李饶所部。
许德勋刚刚大胜雷彦恭,之前兵败的郁闷一扫而光。此刻接到马殷的命令,心中大喜,总算有
了找淮南军算算旧账的机会了。许德勋急忙派出探子,打探淮南军的动向,以便制定迎敌计划。
驻扎昌江的冷业急于立功,先率兵进军来到了朗州以南的沅江朗口。许德勋得知之后,便决定先对付这个冷业,然后对付李饶,采用各个击破的策略。许德勋精心挑选五十名善于游泳的精锐士卒,组成一支特别分队。让他们以树叶当头盔作掩护,手持长刀巨斧,乘着夜色,沿着沅江潜水而下,偷偷来到冷业的军营。然后在淮南军营之中纵火焚烧,同时还大声呐喊,造成大军偷袭的声势。
淮南军半夜遭遇偷袭,又见到四处火光冲天,军中一片惊慌,顿时混乱失措。许德勋趁机带领主力对淮南军发动猛攻,大败淮南军,乘胜追至鹿角镇,擒获主将冷业。初战告捷的许德勋没有任何松懈,很快又调转方面,挥师东进,目标又指向浏阳的李饶。
在许德勋的大军猛攻之下,浏阳寨被攻破,李业被许德勋的麾下俘虏。连续击败冷业和李饶的许德勋并不满足于目前的胜利战果,又深入淮南境内,连续攻破江西的上高等地数十座城寨,才返回湖南。两路援救雷彦恭的军队都有去无回,淮南军损失惨重,也只能停止了救援,至于雷彦恭,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许德勋打退了淮南军对雷彦恭的救援,而秦彦晖这时已经完成了对朗州城的团团包围,雷彦恭的雷家军龟缩在朗州城中严防死守。但秦彦晖却在朗州城下遭遇了极大的困难,因为雷彦恭在几年前,就对朗州城进行了各种加固防护措施。
雷彦恭除了对城墙进行加固外,还在朗州城的四周挖了一倒护城壕沟,并把沅江的水决堤使之流入壕沟,成为一条十分宽阔的护城河。护城河是朗州城外的一道重要防御屏障,要想攻克朗州城,必须先渡过这条护城河。横亘在秦彦晖面前的这条护城河成了秦彦晖攻打朗州的最大障碍,武安军多次攻打,却无法顺利过河。
秦彦晖只得决定采取围而不攻的策略,等待雷家军士气坠落、防备松懈时,再伺机进攻。经过一个多月的围困不战之后,秦彦晖发现朗州雷家军开始出现情绪低落、防御懈怠的现象。
正在此时,先锋大将曹德昌夜人大帐,向秦彦晖献计,说道:“我察看了朗州城外的地势,我以为可以从城内通向护城河的地下暗沟中进城。里应外合,攻下朗州指日可待。”秦彦晖闻言大喜,依计而行。当天晚上,秦彦晖亲自领兵攻城,摆出一副全力进攻的架势。城上守军见武安军攻势转猛,不敢怠慢,顿时万弩齐发,阻拦武安军靠近。城外士卒冲到护城河边,大多中箭倒下。
但秦彦晖仍然命令部队攻城,趁城上守军全神贯注对付攻城的将士之时。那些倒地的士卒又“活”了起来,慢慢地掉进了护城河里。他们从水底摸到对岸,紧贴对岸隐蔽起来。接着又一个个钻进暗沟,偷偷地进人朗州城内。
半夜三更,约定的时刻到了,城内到处火光冲天。守城士兵都是本地人,有妻小在城内。一见起火,无心恋战。都忙着回家救火。混乱之际,东城门突然被打开,吊桥也被放下。正在护城河边上佯攻的武安军,蜂拥而来,抢过吊桥,进人城内。守将雷彦恭见苗头不对,赶忙从马溉里牵出自己的战马,丢下老婆孩子和手下的士卒,独自一人向洞庭湖边逃去。
雷彦恭找了一条小船,过湖去投奔淮南了。以雷彦恭弟弟雷彦雄为首的七位雷家人被俘获,马殷也不客气,将他们当成礼物直接送给了朱温。武贞军节度使的地盘包括朗、澧两州,朗州被攻破后,还剩澧州。澧州刺史向环见雷家已经完蛋,自知没有实力同马殷抗衡,于是直接投降马殷。
至此,为患祸害洞庭湖一带二十多年的雷家军终于覆灭,马殷在为民除害之时,再度开疆扩土,夺取了朗、澧两州。从唐昭宗乾宁三年(896年),马殷入主潭州以来,马殷和原土团白条军的将士们已经在湖南生活了整整二十年。他们都在这里成亲生子,已经完全融入了当地。
从最初的潭、邵两州起家,先收取南方五州,然后吞并静江军的地盘,再兵不血刃取得岳州,又大兵压境夺取朗、澧两州。从两州的弹丸之地,成功地扩张至十五州。疆域范围包括了整个湖南和广西的一部,就控制的地盘而言,马殷已经和淮南杨氏不相上下。
马殷夺得朗州、澧州后,鉴于当地的形势复杂,必须有一位德高望重、信任可靠的人坐镇朗州。于是马殷把武贞军改为了永顺军,任命十年前主动让位给他的张佶担任节度使。一则算是回报张佶的让位之恩,二则张佶有足够的威望,三则张佶也没有野心。马
殷随后上大唐朝廷上奏,请求正式下诏。当然其实就是向朱温报捷,因为朱温早已掌控了朝廷。
这日,马殷正在府衙和高郁议事,外面门卫来报,说道:“禀告大帅,吴王钱镠的使者求见。”马殷颇感意外,钱镠一直和自己没有什么来往,彼此的管辖之地也不接壤,他怎么会派人来见自己?
原来钱镠从杨渥手中夺回睦州之后,乘胜进攻占据温州和处州的卢约。卢约,遂昌人。唐僖宗广明元年(880年)响应黄巢,在遂昌聚众反抗官府。中和元年(881年)卢约率部攻克处州城,自领刺史。天祐二年(905年),又派弟弟卢佶攻取温州,拥有了两州地域,声势浩大。
卢约占领处州二十余年,给处州带了来了比较安全的环境,他组织人力进行了修筑城墙等规模宏大的工程。同时,为了抵抗朝廷及其他势力的进犯,也有建筑防御设施的必要。处州四周环山,环境优美,城中还有许多挺有特色的小山、丘陵。
天佑四年,吴王钱镠命子钱传璙、钱传瓘率军讨伐温州。卢佶率领重兵约四十嗖战舰列于温州东北海中以拒两浙军。钱传瓘、钱传璙探知卢佶海防严密,避其精锐,自安国弃船上岸间道袭温州。卢佶兵溃被擒,于青田腊口被斩。钱传瓘、钱传璙又率军攻打处州,卢约不敌投降。卢约据处州近二十六年,至此而亡,钱镠以卢约为浙江安抚副使。
钱镠得知马殷连败淮南军、实力强劲之后,想到淮南一直来就是自己的大敌,他们迟早会来进犯自己的两浙。自己不如和马殷结交,这样一旦自己有事,可以请马殷从西面攻打淮南相助。同时钱镠上贡朝廷,也要从江西,转道马殷地盘才能到洛阳。和马殷结交好,一举两得。
钱镠打定主意之后,备下重礼。同时从民间选出一位非常美丽的少女华莲叶,认为远房侄女,准备嫁给马殷为妻。一起准备妥当,钱镠便派出使者,带着华莲以及重礼,来到了潭州。
马殷听说是吴王钱镠的使者,当即召见。使者进到大堂,拜见马殷。马殷说道:“贵使一路幸苦,不知前来,所为何事?”使者说道:“我家吴王听说最近大帅连克强敌,剿灭为祸荆楚的雷彦恭,因此特派小的携重礼来祝贺。同时我家吴王想和大帅结为秦晋之好,约为兄弟之邦。”
马殷说道:“本帅对吴王也是极为仰慕,只是一直无缘识荆。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礼物本帅收下,你回去之后替我谢过吴王。至于结亲一事,不知从何说起?”使者说道:“我家大王有一个远房侄女,名叫华莲叶,年方二八,长得天姿国色。吴王命小的一路护送过来,想让她嫁给大帅,伺候大帅。”
马殷一愣,说道:“此事容本帅想想再说,你先下去休息。拓跋恒,你带使者去驿馆好生招待。”拓跋恒应承一声,带着使者告辞出去。等他们出大堂,马殷转而对高郁说道:“高先生,你看钱镠这是什么意思?想用美人计吗?”
高郁笑了笑,说道:“大帅多虑了。我们并非钱镠的敌人,也不会对他有什么威胁,他为何要对你用美人计?他不过是见到我们目前实力大增,同时又和淮南杨家为敌。而对于钱镠而言,他最大的敌人和威胁就是这个淮南军。他自然会想到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所以才主动来和我们修好。但是他有不知道你的心意,所以想先表示出他的诚意,把自己的侄女送来。如果你接受了这门亲事,自然表明愿意和他一起对抗淮南军。”
马殷想了一下,说道:“先生说的,我也明白。我自然也想和他们结盟,我们一东一西相互策应,淮南军就不敢妄动。可是,也不一定要结亲吧?”高郁说道:“你在扬州之时,虽然和钱镠没有发生太大的冲突,但也有过矛盾。你们彼此没有什么交情,就凭一句话,很难相互放心。我以为他是诚心和我们结交,那我们也不能拒之千里。你就收了这位华姑娘,也没有什么不好。你要知道苏杭姑娘大多美丽无比,何况是钱镠精心挑选出来的?”
马殷脸色一红,尴尬地说道:“先生说笑了。马殷并非好色之徒,先生也是知道的。再说马殷已经有了文香和丹女两位夫人,还有芙蓉牡丹四个侍妾,已经够多了。马殷已经年过半百,实在不想让人觉得我是贪色之辈。”
高郁摇来摇头,说道:“大帅的为人,我们都很清楚。但是我看此事你不能回绝,那样的话会引来钱镠的不悦,日后不会和我们真心结交。那样的话,又怎么能指望他相助我们?我们可不能把一个找上门来的盟友推到门外,那对我们来说,损失太大。为了三湘之地的安全,你就应承亲事吧!”
第29章 马殷迎娶华莲叶
马殷见高郁大力劝说,不便再一口回绝,只得说道:“我要回去和两位夫人商议后,才能决定。”高郁说道:“大帅放心,高某以为两位夫人都是深明大义的之人,不会阻拦此事的。再说我们如果和钱镠结盟,我们的商路不就有多了一个很好的去处吗?所以高某建议,大帅早日决定,免得生变。”马殷点头应承,起身返回后院去找文香。
去年文香生了一子,马殷自然欣喜不已,给儿子取名希旺,寓意希望日子越来越兴旺。不久之前,侍剑和如剑也各生一子,马殷分别取名为希崇、希能。马殷到这时已经有了八子二女。
马殷回到后院,见到文香,把钱镠之事告诉了文香。文香说道:“既然高先生都大力支持,你为何还要犹豫?”马殷说道:“我已经有你们几个,何必再娶一个妙龄少女。我已年过五旬,这不是让人笑话我是老牛吃嫩草吗?我不想害了人家姑娘的一生。”
文香却劝说道:“夫君心意,妾身知道。但是高先生说的在理,如果你不同意亲事,很难取信于钱镠。日后万一和淮南军兵戎相见,又怎会指望钱镠真心相助?这样吧,让妾身先见见那个姑娘,如果她是心甘情愿,你就应承亲事。如果是被迫无奈,就让使者带回去。你看如何?”马殷想了一下,说道:“这样也好。就有劳夫人了。”文香随即令人去把华莲叶小姐请来府中。
过了一会,婢女进来,禀告道:“华小姐已来到大厅。”文香说道:“那好,你先带她到偏厅看茶,我随后就到。”婢女遵命而去。文香对马殷说道:“我先过去和她谈谈,你在这里等候。”马殷点点头。文香随即起身,出了房间,来到偏厅。
文香一进门,就看到一个年轻姑娘优雅的端坐在那里。文香随侍婢女叫了一声:“夫人驾到!”那姑娘听得,连忙起身。等文香坐定,姑娘上前拜见,说道:“小女子华莲叶拜见夫人!”文香说道:“华小姐不用多礼,快快请起,坐下说话。”
华莲叶谢过文香,起身在一旁坐下。文香看了看华莲,见她明眸皓齿,肌肤胜雪,秀发披肩,身姿婀娜,果然是一个绝色佳人。文香问道:“华小姐,听说你是吴王的侄女?”莲叶说道:“不错,小女子是吴王的远房表侄女。”文香又问道:“你可知道此来潭州,所为何事?”莲叶脸色一红,轻声答道:“小女子知道。吴王希望能和大帅结为秦晋之好,让小女子伺候马大帅,共同对抗淮南杨家。”
文香凝视着莲叶,又问道:“是否吴王强迫或要挟了你?”莲叶一愣,连忙说道:“夫人,这话从何说起?吴王绝对没有强迫我。当时吴王召集几个府中和我年龄相仿的姐妹,把此事说的很明白,问我们谁愿意来潭州。小女子抢先说愿意,吴王还要小女子三思而行。小女子坚持要来,吴王这才同意。”
文香看她神态自若,不像有假,便问道:“那你为何会想愿意远嫁如此遥远又陌生的地方?”莲叶说道:“不瞒夫人。一则小女子全家深受吴王大恩,无以为报。如能为吴王分忧,小女子自然义无反顾。二则小女子平素对大帅的英名早有耳闻,心中早已仰慕。三则听说大帅柔情似水,对夫人情深义重,小女子也极为感动。因此如果能伺候大帅,那是小女子的福分。”
莲叶如此坦率,倒是出乎文香的意外,但也令文香对华莲心生好感。文香笑道:“大帅已经有了两位夫人,你怎知道我是哪位?再说,你如果过门了,也是妾室的身份,不觉得委屈自己了吗?”莲叶说道:“夫人自幼便和大帅相识,又默默等候大帅近十年,这等痴情,令小女子极为敬佩。夫人的风华绝代,不是寻常女子能比,自然容易猜到。如果能有机会伺候大帅和夫人,那是小女子的荣幸。至于身份什么的,那是无关紧要的事情。为妾为婢,小女子并不介意。”
文香微微一笑,说道:“你年纪轻轻,倒是很会说话,又长得天姿国色,真是我见犹怜。如果你真得是心甘情愿,姐姐可以去劝说夫君纳你为妾。但如果你是被迫而来,也可以明说。我家夫君不会做这种强人所难的事情。”莲叶说道:“大帅为人宽厚仁德,小女子自然清楚。大帅是小女子敬仰的英雄,小女子怎会令他背负骂名?此事没有人逼迫或要挟小女子,确实是小女子自愿。”
文香见莲叶确实出于真心,便让她在偏厅等候。文香起身回到房间,对马殷说道:“夫君,妾身看她确实出于至诚,并非被迫而来。她不仅美若天仙,而且知书达礼,又识大体。你就纳她为妾也好,让她替我多照顾照顾你。如何?”马殷依然有些犹豫,架不住文香的苦苦相劝,只得应承。
数日后,
节度使府衙以及马殷府中,披红挂彩,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在文香的大力操办下,马殷和华莲叶拜堂成亲,府中大摆筵席,宾客如云。潭州城又热闹了几天,自是不必细说。马殷此后和钱镠结成同盟,约定相互照应。数年后,马殷还把女儿嫁给了钱镠的儿子,加深了彼此的亲密关系。这是后话,略过不提。
马殷的捷报送达洛阳,朱温却无暇过问。因为他正忙于篡位的大事。朱温秘密嘱咐蒋玄晖等人,想办法迫使哀帝禅位。蒋玄晖与柳璨人等计议道:“自魏晋以来,历代大臣都是先封大国,接受九锡的殊礼,然后再接受禅让。此事应当循序而进,不能急于求成。”柳璨也表示赞同。
偏偏宣徽副使王殷等人,嫉妒蒋玄晖权重得宠。于是想暗中谋害蒋玄晖,便私下里告诉朱温,说蒋玄晖与柳璨,想延长唐朝的寿命,所以才故意拖延不办,从中阻挠。朱温勃然大怒,诘责蒋玄晖。蒋玄晖得知,急忙来到汴州,进见朱温。
朱温忿然地说道:“你们花言巧语,啰里啰嗦,就是想用些无关紧要的事来拖延,以此来阻止我接受禅让!难道我不加九锡,就当不了天子吗?”
蒋玄晖吓得叩头如捣蒜,辩解道:“如今李唐气数已尽,天命已归大王,天下无论大小贤愚,都已知道。我和柳璨又怎么敢违逆天意,背弃大王您的大恩大德?只是目前天下还没有大定,李克用、刘仁恭、王建、李茂贞这些人还是我们的劲敌,大王如果马上接受禅让,会给他们留下话柄,借机兴风作浪。所以我们觉得,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必须在法理上力求完善,不留漏洞。我们这样做,全是为了稳固大王的万世基业。”
朱温大怒,呵斥道:“奴才!奴才!你是当真想背叛我了。”蒋玄晖惊恐万分,慌忙告退。匆匆返回洛阳,与柳璨商议,如何才能化解朱温的愤怒。两人商量了半天,决定封朱温为相国,总掌百官,晋封魏王,兼加九锡。
朱温却不啃受命,蒋玄晖和柳璨越加惶急,又上奏称道:“中外人望,尽归梁王,陛下宜俯顺人心,择日禅位!”哀帝童年无识,朝政都由汴党主持,所有一切诏敕,名目上算是皇命,其实哀帝看都没有看过。统是一班狐群狗党一,矫制擅行。蒋玄晖一面修表呈入,一面即由柳璨承旨,出使汴州,传达禅位的意思。
朱温又是拒绝,柳璨只好扫兴回来。何太后居积善宫,得知消息,整日里以泪洗面,恐怕母子性命不保。何太后暗遣宫人阿秋、阿虔,出宫告诉蒋玄晖,哀乞他传禅以后,保全母子两人性命。
此事又被王殷等得知,便诬称蒋玄晖、柳璨、张廷范,在积善宫夜宴,与何太后焚香为誓,兴复唐祚。朱温不问真假,即令王殷等人捕杀蒋玄晖,悬尸都门外,焚骨扬灰,追削蒋玄晖为凶逆百姓。王殷又说蒋玄晖私侍太后,由宫人阿虔、阿秋,作为牵头,暗通往来。
于是朱温密令王殷等人入积善宫,弑何太后,且请旨追废太后为庶人。阿秋、阿虔,并皆杖死,贬柳璨为登州刺史,张廷范为莱州司户。才国一日,又将柳璨、张廷范拿下,斩杀柳璨,车裂张廷范。刘璨被推出上东门外,仰天呼道:“负国贼柳璨,该死该死!”这消息传达各镇,凡是与朱温反对的镇帅,当然是多了一个借口。各镇纷纷传檄讨罪,格外激烈,使得朱温一时不敢篡夺。
正在此时,魏博节度使罗绍威派来使者,请求朱温相助。罗绍威,字端已,魏州贵乡人,原魏博节度使罗弘信之子。文德元年(888年),魏博镇牙兵作乱,杀死节度使乐彦祯与继任留后赵文建,推立罗弘信为留后。不久,唐昭宗继位,任命罗弘信为魏博节度使,并任命其子罗绍威为节度副使、加左散骑常侍。此后十年中,朝廷不断的给罗绍威加官进爵。
光化元年(898年),罗弘信病死,魏博军共推罗绍威为留后。唐昭宗得知后,正式任命罗绍威为魏博节度使。光化二年,幽州节度使刘仁恭兴兵十万攻打魏博,屠灭贝州之后,进兵魏州。罗绍威不敌,遣使向当时的宣武君节度使朱温求救。朱温派大将葛从周前往救援,在内黄击败幽州军。随后,葛从周又与魏博军一起攻打沧州,夺取德州,在老鸦堤再次击败幽州军。同年,罗绍威又被加为同平章事。
天复三年(903年),罗绍威升为检校太傅、兼侍中、长沙郡王。 天祐元年,唐昭宗迁都洛阳,命各藩镇修治宫殿。罗绍威因营建太庙有功,加检校太尉,进封邺王,赐号“忠勤宣力致理功臣”。
魏博牙兵从首任节度使田承嗣时兴起,到罗绍威之时,已经有二百年,势力庞大,骄横无比,强取豪夺,违犯法令,官员
不能制止。牙兵还经常发动兵变,驱逐、杀死节度使。史宪诚、何全皞、韩君雄、乐彦祯等人都是由牙兵推立的。罗绍威苦于牙军以往形成的弊病,只好以财货收买姑息迁就。
罗绍威长相虽然极有军人的威仪,“形貌魁伟,有英杰气”。但罗绍威不喜欢,也不善于征战杀伐,他好招延文士,聚书万卷,书卷气十分浓厚。有一次,一个人在官府门前街道当中为驴整鞍,恰巧一辆牛车驶来,把放在地上的驴鞍碾坏了,这人火冒三丈,出手就殴打赶牛车的人。告到官府后,罗绍威没有采取官府办案的一般程序,而是提笔用诗文作判决:“邺城大道甚宽,何故驾车碾鞍?领鞴驴汉子科决,待驾车汉子喜欢!”众人都认为这判决用词诙谐,但道理讲得恳切、恰当。 由此,也可见一斑他的书生意气。
落绍威当了邺王之后,大诗人罗隐到魏州去见他。罗隐先写了一封书信,自叙家世,称罗绍威是自己的侄子。邺王府官吏都非常生气,说道:“罗隐一介布衣,竟敢视大王为侄子,实在无礼。”罗绍威却道:“罗隐名满天下,素来瞧不起王公贵族,现在他能到我这里,让我做他的侄子,是我的荣幸。”于是,罗绍威为罗隐举行隆重的欢迎仪式,亲自出城迎接,对他十分恭敬。罗隐要走时,罗绍威又写了一封介绍信给吴越王钱镠,称他是自己的叔父。
天佑二年(905年),魏博牙将李公佺预谋叛乱,被罗绍威察觉。李公佺焚毁府舍,大肆剽掠之后,逃往沧州。 李公佺之乱后,罗绍威更加忧惧,这才派亲信杨利言向朱温求助,密谋诛除牙军。
朱温得到消息之后,刚好想既然暂时不能篡位,不如利用这个空档,去把河北夺取过来。于是朱温调集了约十万的大军,以李思安问前锋,自己为后应,浩浩荡荡地假道魏博,开往深州,声称要惩罚收留叛将李公佺的刘仁恭。朱温在过境之时,顺便把魏博的战略要地控制在手里。
这时,刚好罗绍戚长子罗廷规的妻子,也就是朱温的长女,在魏州去世。朱温得知此消息,决定不能让女儿“白死”。朱温调来护卫自己的精锐卫士一千人,让他们改扮成挑担子的民伕,带着暗藏武器的丧事用品,由客将马嗣勋带队,说是要去给女儿办丧事。这个看起来是合情合理的事情,因此魏博的牙兵们也没有在意。
正月十六日深夜,马嗣勋的那一千精锐士卒取出暗藏的武器,在罗绍威数百亲信的配合下,突然袭击牙兵居住。许多毫无防备的牙兵和他们的家属,还没来得及睁开眼,就丢了性命。这样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其他牙兵,他们当即进行抵抗。魏博牙兵确实凶悍,战斗中还把马嗣勋打成重伤,让他在几天后伤重不治。但是毕竟是仓促应战,最终全部被杀。魏博牙兵共八千余家,包括妇孺老弱,一夜之间被屠戮干干净净。
随后朱温率领大军开进魏州,为罗绍威助威。
落绍威深深感激朱温,殷勤招待,供应极为丰盛,声乐美妓,一一奉献。当时正在受命攻打沧州的两万魏博牙兵,闻听城中巨变,即拥立大将史仁遇,攻占高唐。史仁遇宣布自己为魏博留后,取代罗绍威。魏博各第纷纷响应,一时之间,魏博六州,尽皆反叛。
朱温也不紧张,立刻下令早已驻扎在魏博以及及周边的十万大军出击。朱温的汴州军迅速将造反的魏博军分割包围,逐一消灭。在汴州军迅猛打击下,魏博叛军很快落败。史仁遇急忙向李克用和刘仁恭派出了使节,请求出兵救援。
李克用派李嗣昭率领三千骑兵翻过太行山,进攻邢州。邢州的守军不过才二百人,但团练使牛存节超水平发挥,竟把城池防守的滴水不漏。李嗣昭连攻七天,毫无进展。七天后,由朱温派遣的数千援军在都将张筠率领下赶到邢州。李嗣昭不敢恋战,收兵西撤。结果在马岭中了张筠的埋伏,大败而回。
应朱温的要求,成德节度使王镕也派军参与魏博的平叛行动。刘仁恭见有机可乘,派长子义昌节度使刘守文率军一万,攻入冀、贝二州。不过朱温认为刘守文不敢深入,因此没有派出援兵.。朱温命令李思安从深州调出一支军队,由李周彝、符道昭两员李茂贞处的降将率领下回师魏博,进攻高唐。
不料这支军队走到高唐之北约六十里的厉亭时,军中原来的魏博士军集体反叛,响应已近在咫尺的魏博留后史仁遇。但是汴州军早有防备,立即对叛军予以镇压,大多数魏博军士卒被处决。李周彝与符道昭再接再励,猛攻高唐。数日之后,高唐陷落,史仁遇被生擒、锯杀。
第30章 朱温灭唐建后梁
朱温帮罗绍威做了这么多事,当然不是免费的。于是朱温和他的十万大军就在魏博住了下来,一住就是大半年。朱温大肆挥霍,随意赏赐,没有了就去找罗绍威索要。罗绍威也只好勉力供给,所杀牛羊猪等,不下七千万头,资粮也耗费无算,蓄积为之一空。等朱温离开之后,罗绍威这才松了口气,长叹着说道:“合六州四十三县铁,铸成大错,虽悔无及了。”
九月初,朱温亲率十万大军,离开魏博北伐沧州,打算一举吞并河北。防守沧州的义昌节度使刘守文自知不是敌手,于是闭城死守。同时向父亲刘仁恭求救,但是刘仁恭的援兵连战连败。刘仁恭情急之下,下令境内:“男子十五岁以上、七十岁以下的,都要自备兵粮从军,大军出发之后,如有一人在闾里,立斩不赦!”有人连忙劝谏道:“如果老弱都走了,妇人不能转运粮饷。此令一行,滥用刑罚的人肯定很多,必然大乱!”刘仁恭这才命能拿兵器的人从军,并在面上刻上三字“定霸都”,士人就在手腕或臂膀刻上“一心事主”四字。于是境内士民,稚孺之外没有不纹身之人。终于得了乌合之众十万,驻扎在瓦桥。
当时汴州军筑垒,重重围困了沧州,就是鸟鼠都不能通过。刘仁恭惧怕不已,不敢出战。不久城中粮尽,军民挖土而食,或者互相掠啖。朱温派人对刘守文说道:“你的援兵不可能来救你了,为何不早日投降!”刘守文登城答道:“我和幽州大帅,是亲父子。梁王以大义服天下,如果儿子叛父而来,你怎能安心重用!”朱温倒也被感动,暂缓了攻势。
刘仁恭无奈,只得向李克用求救。李克用痛恨刘仁恭之前的反复无常,不肯答应。其子李存勖却劝谏道:“今天下之势,归附朱温的十有七八。黄河以北,连魏博、成德、义武这样的强藩都成了他的附庸。还能和朱温对抗的,只剩下我们和刘仁恭。现在朱温大举进攻幽、沧,我们如果不尽力援救,一旦刘仁恭被消灭,我们就将面临着唇亡齿寒的危险局面了!
我听说胸怀大志之人,不记小仇小怨。正因为刘仁恭伤害过我们,我们现在去救他,能建立起以德报怨的名声。如此我们既得美名,又得实利,还可以让河东转危为安。这样一举多得的机会,怎么可以不好好抓住呢?”
李克用接受了李存勖的建议,召集将佐,计划召来幽州兵一起攻打潞州。李克用说道:“这样他可以解围,我则可以拓境。”于是他答应了刘仁恭,并让刘仁的派兵来汇合。刘仁恭遣都指挥使李溥率兵三万前往晋阳,李克用遣其将周德威、李嗣昭将兵与他们一起去攻打潞州。
与此同时,已经得到王建支持的岐王李茂贞也在此时兴兵,进攻依附朱温的定难镇。定难军难以抵挡李茂贞的攻击,于是这些派出密使向朱温求救。朱温得报之后,认为定难镇比潞州情况更危险,于是急派虎将刘知俊与康怀贞统数万兵,去攻击李茂贞的后方,救援定难。
在刘知俊与康怀贞的猛攻之下,静难节度使李继徽所率的五万岐军大败于美原。其余岐军得知之后,纷纷败退,定难的危机就此解除。从此之后,李茂贞多年不敢再向朱温挑衅。十一月,刘知俊、康怀贞又乘胜攻克鄜、延等五州。朱温加封刘知俊同平章事,以李怀贞为保义节度使。王建的西川大自此不振。
朱温派出刘知俊之后,心中稍安。他对潞州并不在意,他认为潞州危险小。潞州是有名的坚城,镇守潞州的人,是追随自己多年的老将丁会,用兵沉稳老练,让人放心。因此朱温只派出降将李周彝统数万兵,去增援丁会。但是李周彝的援军还没到潞州,丁会就已经投降了李克用。
丁会,字道隐,寿州人。少年时慷慨自任,喜欢唱歌,其声凄怆。却不喜务农种田,终日游手好闲。长大以后,迫于生活,做起了专门替人哭丧的生意。正好此时黄巢举事,江淮不得安宁。丁会也在这时候离开了家乡,跟别人一起合伙做了强盗。黄巢被迫渡过淮河南下时,丁会率部加入了黄巢的军中,并成了朱温的手下。此后很多年里,他都是朱温最信任的将领。
朱温降唐后,作为宣武军节度使前往汴州上任,丁会作为跟随人员前往汴州,任都押衙之职。在与秦宗权、朱瑄、朱瑾兄弟等人的战斗中,他都立有很多战功。文德元年(888年),河阳节度使李罕之被河南尹张全义所攻,不得不一路逃到泽州向河东的李克用求援。李克用得到消息,便派李存孝和康君立率领大军进攻河阳,张全义抵挡不住,只好以妻子儿女作为抵押向朱温求援。
此时的朱温正率领朱珍、李唐宾等大将在魏博与当时的魏博节度使罗弘信作
战,一时之间无暇分身。朱温无奈之下,派丁会率领牛存节、葛从周等人率领一万多人前往河阳救援张全义。这是丁会第一次作为主将领兵出征,而他所要面对的是一直以来所向无敌的李存孝、康君立,以及他们手下精锐鸦军。
当丁会等人率军到达河阴之后,众将面对前方的河东大军迟疑不前。丁会力排众议,说道:“李罕之肯定以为我们不敢渡过黄河,又因为我们兵少而轻视我们,想不到我们来的速度这么快。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一直都是兵家战胜敌人的策略,我们怎么还能迟疑?”葛从周、牛存节等人也纷纷表示赞同,于是汴州军在丁会的率领下很快渡河北上,很快就到达了沇水附近。
不出丁会所料,李罕之听到汴州军忽然到达的消息后,大吃一惊,他们根本没有任何防备。不过河东主帅李存孝一直勇猛无敌,从来都是不知道退缩的人。这时一见汴军主动送上门来,李存孝更是求之不得。他留下李罕之率领步兵继续围攻河阳,自己则亲率骑兵南下与汴州军决战。李存孝低估了汴军的战斗力,他们在丁会的率领下大败河东精锐骑兵,李存孝只得率残部狼狈而退,在大战中作战失利的河东将领安休休一路逃到蔡州避难。
在击破李存孝之后,丁会没有直接救援河阳,而是分兵派人进攻天井关,摆出了一副要截断河东军队退路的模样。在这种情况下,李存孝和康君立两人也撑不住了,趁着天井关还在手里的机会赶紧撤回了太原。
河阳击败李存孝之后,朱温意识到丁会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从此以后,朱温经常派他独自领兵出征。丁会也没有让朱温失望,他在内黄击败过罗弘信、金乡界击败过朱瑾、又攻下宿州招降张筠,为朱温立下了无数战功。
光化元年(898年),昭义节度使薛志勤去世。李罕之趁机占据潞州,并派人请李克用封他为节度使。李克用却派李嗣昭率军前来讨伐李罕之,李罕之无奈之下只得派儿子向朱温求援。朱温早就想控制泽州、潞州,接到李罕之的求援后,朱温大喜过望,立刻派大军前往救援。在葛从周、氏叔琮等人的配合下,丁会击破围攻潞州的李君庆等人,一举拿下泽潞两州,朱温便任命丁会担任昭义节度使。
不过随着功劳越来越多,丁会自己也越来越恐惧,特别是以前立功最多的朱珍,就是朱温让丁会亲手杀死的。丁会生怕自己惹起了朱温的猜忌,以生病为由辞官回家养病。到了天复元年(901年),已经占据河中的朱温启用丁会,任命他为昭义节度使,率军驻守潞州防备李克用。
天祐元年(904年),唐昭宗在洛阳被朱温派人杀死。消息传到潞州后,丁会哭泣良久,随后下令三军全部穿缟素为唐昭宗发丧,从此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要为唐昭宗复仇。不过丁会也知道只靠他自己是无法对付朱温的,只能够在关键时刻给朱温反戈一击。
丁会投降之后,前往太原,见到李克用时,哭诉着道:“我并非守不了潞州,而是见朱温如此欺凌皇室,意欲篡夺唐祚,又猜忌功臣旧将。我虽蒙他提拔举荐的大恩,但无法 顺从他的恶行!所以今天吐盗父之食投奔大王。”李克用听完后,叹息良久,便在太原赐给丁会府邸,并将他的位置列在诸将之上,至于潞州则交给了李嗣昭守卫。
在沧州的朱温接到丁会投降了李克用、潞州失守的急报,大吃一惊。他于是担心其他的大将也有异心,不敢再在沧州久战。他要迅速赶回汴梁,稳定人心,防止潞州事件再次发生。朱温一举吞并河北的计划,就此落空。朱温下令收缩部队,尽快班师。
即将撤退之时,朱温大营内粮草、辎重仍堆积如山,无发带走。朱温只好下令一把火烧掉。刹时沧州城外烈焰腾空,几里外都能看见滚滚的黑烟。在船中的粮食物资,便把船凿沉。刘守文看见,知道朱温是要撤走了,便派人出城向朱温请求道:“大王您因为爱惜百姓,赦免了我的罪过。现在解围而去,我实在感念大王的恩德。不过城中百姓已经有几个月没吃饭,大王您与其将粮食都化为飞灰,沉入江中,不如做一次好人,留下粮食救救百姓?”朱温本已经对刘守文有些好感,现在听了他的一番诉说,更为动容,于是特地下令留下几个粮仓不烧。沧州城中还活着的百姓,因为这几个仓的粮食,才得以渡过饥荒。
天祐四年正月十日,班师的朱温行至魏州,因病暂时停止了前进,下榻于魏州的馆驿。罗绍威见他去而复来,生怕他又留下来再住上半年。在深思熟虑之后,罗绍威决定施一计,既能讨好朱温,同时也能尽快将他送走。
罗绍威来到朱温的卧室,
晋见道:“如今李茂贞、李克用这些兴兵作乱,不断给大王制造麻烦,都是因为唐朝还有个皇帝在,他们能够打着中兴唐室的旗号对抗大王。以我看,唐朝的天命已尽,大王是到了自取神器,以绝那些人的希望之时。”朱温接受了他的建议,于是匆匆返回汴州。
唐廷得知朱温回来,即遣御史大夫薛贻矩,去慰劳朱温。薛贻矩到了汴州,以臣礼拜见朱温,又说道:“大王功德在人,三灵改卜,皇帝将行舜禹故事,臣怎敢违慢?”朱温侧身避座,心下很是喜欢,当下厚礼遣还。薛贻矩返回,就劝令哀帝禅位。哀帝无奈,只得下诏,准备在天祐四年二月,禅位给朱温。
朱温大喜,却佯装上表推辞。宰相张文蔚、杨涉等,又共请哀帝逊位,并到汴州劝进,朱温依然装模作样的不肯接受。张文蔚等人返至东都,再请哀帝禅位,老奸巨猾的朱温,这才应允受禅。张文蔚为册礼使,礼部尚书苏循为副,杨涉为押传国宝使,翰林学士张策为副,薛贻矩为押金宝使,尚书左丞赵光达为副,六个唐室大臣,带领百官,把唐朝二百八十九年的天下赠送给了盗魁朱温。
朱温受了册宝,改名为晃,被服衮冕,做起了皇帝。朱温宣布,定国号为“大梁”,史称后梁,五代中的第一代。改天祐四年为梁开平元年,加封武安节度使马殷为楚王。追尊朱家四代祖先为皇帝一大堆诏命,哀帝被废为济阴王。哀帝被徙居曹州,由朱温派兵监守,次年将他鸩死,追谥为哀帝。哀帝在位三年,年只一十七岁。
大礼结束,朱温在玄德殿设宴,款待张文蔚等大臣,举杯给他们敬酒说道:“我辅佐朝政的时间不长,这么快就能创建大业,实在离不开诸位的拥戴之功!”张文蔚、杨涉两人只是胆小怕事,廉耻之心还是有一点。杨涉在出使之前,他儿子杨凝式曾对他说道:“父亲是大唐的宰相,国家衰败至此,已不能说无责,怎么还能手捧天子玉玺献给他人?就算能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可让后世史书怎么写?这样的差事,应该推掉才是!”杨涉吓得赶紧捂住儿子的嘴,惊道:“我们全家要被你一个人害死了!”现在,听朱温这么说,两人觉得羞愧,只顾趴在地上叩头,不敢再说一句话。
朱温在款待完朝中大臣之后,又在宫中设下了私宴,宴请他的亲朋故旧。谁知就在此时,发生了让朱温极为恼怒的事件。朱温趁着高兴,拿出了骰子,与亲友们一起赌博取乐。朱温的大哥,刚刚被封为广王的朱全昱喝得半醉,走了进来。他一眼瞟见朱温扔骰子赌博的样子,与当年那个屡教不改的浑小子并无差异。
朱全昱霎时一股激愤涌上心头,几步冲到朱温面前,从弟弟手中抢过骰子,往地上一扔,骰子四处乱蹦。没等朱温反应过来,朱全昱已指着他的鼻子骂道:“朱三,你本不过是砀山的一个小百姓。只因天下饥荒,去跟着黄巢当强盗。李唐的皇帝不但赦免了你的罪过,还让你当上了四镇的节度使,荣华富贵都到极点!可你怎么还能这样忘恩负义,一夜之间就毁灭了人家李唐三百年的江山,自己当皇帝?你看吧,用不了多少年,我们朱家一定会遭灭门之灾,到时候你还赌什么博!”
朱温被气得混身发抖,要是换了别人,当场就叫人拖下去砍了。朱温虽然不是好人,却是一个孝子,对母亲、对亲兄弟还是有点感情,所以他强压住怒火,只是愤怒地拂袖而去。第二天,不愿沾弟弟光的朱全昱离开汴梁,回到家乡砀山午沟里,继续过农夫的生活。
朱温篡位称帝之后,蜀王王建即遣使与弘农王杨渥、晋王李克用、岐王李茂贞等人联系,发表檄文,公告天下,宣称要集合忠于大唐的勤王义师,讨灭逆贼朱温,结果无人响应。王建又送书信给晋王李克用,说道:“现在逆贼朱温已经称帝,而我们这方却没有天子。为了尽快实现大唐中兴,你和我都登基称帝,这样我们在声势上就不落下风了。等将来铲除了朱温,再寻访李唐的宗室后人,立为天子,你我取消帝号,退归臣属如何?”
李克用回信答道:“我早已发下誓言,这生不敢再有失臣节!”李克用的回答让王建很失望,但他依然决定登基称帝。九月二十二日,王建召集手下文武官员。众人知道他的心思,都说道:“大王虽然忠于唐室,但唐室已经灭亡了,这就是所说的‘上天授与不取’的时候了!”冯涓建议以蜀王代行皇帝事,不要称帝。王建没有听从,冯涓闭门不出。
王建采用安抚副使、掌书记韦庄的计谋,率领官吏、百姓哭三日。二十五日,即皇帝位,国号大蜀,十国中的第一国。韦庄因劝进有功,与王建的养子王宗佶一道升任蜀国宰相。
第1章 马殷晋封为楚王
唐哀帝天祐四年,即后梁太祖开平元年(907年),四月二十五日,潭州城装饰一新,喜气洋洋。马殷亲自率领文武官员在城门,迎接朱温派来的使者。不一会,朱温使者来到。马殷率众人大礼拜见,随后亲自引路,带着使者进城。沿途人头攒动,锣鼓喧天,夹道欢迎。
马殷之所以如此隆重迎接这个使者,一是因为李振这次来潭州是传达朱温加封马殷的诏书,二是因为李振是朱温面前的红人。李振和马殷几年前有过一面之缘,马殷对李振要面子的虚荣心极为了解。那是朗州还在雷满手中的时候,由于雷满抢劫了马殷的商队,马殷便派兵去攻打。雷满自知不敌,急忙求助朱温。当时雷满和马殷都尊奉朱温,朱温即派李振前来调解。李振到达潭州后,发挥了他出众的口才,不费什么力气说动了马殷和雷满听从朱温的和解建议,罢兵讲和了。
李振,字兴绪 。他是唐朝中兴功臣李抱真的曾孙。祖父和父亲都当过郡太守。他的先祖李抱真是个有勇有谋的将军,担任潞州节度使的时候,范阳节度使朱滔反叛,而兵马使王武俊与朱滔暗中有些来往。为了说服王武俊与他共同抗击朱滔,李抱真冒险去王武俊的军中。李抱真见到王武俊之后,声泪俱下,对他晓以国家大义,说得感人至深。最后说动了王武俊,并结拜为兄弟,联合起兵,一战击败了朱滔。李振继承了李抱真的谋略和口才,其能力不亚于他的先祖。
李振年轻时聪明好学,也参加了科举考试,但多次名落孙山。这使得他对科举深恶痛绝,对官僚们更是极为怨恨。后来他弃文从武,到军中先任金吾将军,又从金吾将军改任台州刺史。他去赴任途中,得知董昌称帝造反。他没法再去上任,只好返回。
李振回来的路上经过汴州,便去求见朱温,以他过人的才智赢得了朱温的器重,朱温视他为奇人,盛情邀请他留下来辅佐自己,本已无处可去的李振就顺势做了朱温的幕僚。在朱温兼任郓州节度使的时候,李振就做了节度副使,朱温对他相当信任。此后,李振就作为朱温的使者四处活动,为朱温办了许多大事,比如出使潭州。李振凭借他的才干,多次向朱温献计献策,朱温对他自然越来越满意和器重。不久,又将出使长安的重任交给了李振。
朱温的老巢在中原汴州一带,但当时的唐朝都城还在西面的长安,为了和长安城中一些和他关系不错的大臣联系紧密,他便派李振这个心腹谋士前去,在汴州和长安之间沟通。这样一可以及时掌握朝中的动向,二是为以后掌握唐朝大权做准备,更远的打算则是为他以后称帝扫清障碍。
那时控制唐朝政权的仍是宦官,神策军中尉刘季述。刘季述这时准备废掉唐昭宗,换成一个小皇帝,便于控制,方便自己专权。但是刘季述又害怕一些大的藩镇反对,而出兵讨伐他。为寻求支持,他便将目光投向了在当时势力最大的朱温。恰好朱温也派李振到了长安。于是,刘季述便派同党程岩和自己的侄子刘希贞去试探,想和朱温联合共废唐昭宗。
程岩先去见李振,对他说道:“刘中尉让他的侄子来商议大计,想拜见朱将军,请您转告,促成此事。”等他们一同见到李振时,刘希贞抢先说道:“皇上性情严厉又很急躁,宦官们害怕他和大臣们联合起来,那时就要灾难临头了。所以大家想和刘中尉一道废黜皇上,众人想协力和你们合作,共同安定天下大局。现在先将实情告诉你,请和我们一同谋划办成此事。”
李振听了,没有答应他们。李振对这些扰乱朝政、败坏纲纪的宦官,本就恨之入骨。正是由于他们的专权,才导致像他这样有才之人却无法考上科举,为国效力。李振对他们厉声说道:“以百岁之奴侍奉三岁主,你们竟然要做这祸国的不义之事。废黜君主是不祥之举,我不敢参与其事。况且梁王以百万之师行匡辅天子之义事,尊崇圣上还犹恐不及,怎敢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你们还是再好好考虑考虑。”
刘希贞等人听了李振这一番训斥,说不出话来,沮丧而去。李振之所以敢这样大胆斥责,是因为他知道刘季述他们害怕朱温手中的重兵,不敢对他怎么样。刘季述既然找他来商议,就说明他们害怕以后朱温借此事讨伐他,所以才先来试探他和朱温的口气。李振看透了他们的心思,所以才敢毫无顾忌地斥责他们废黜皇帝是不义之举。
不久,李振便离开长安,回到汴州向朱温述职复命去了。他离开没多长时间,刘季述和宦官们发动了宫廷政变,废黜了唐昭宗,将他关进了一座房子里,又将房子的门用砖堵死,只留一个小洞送饭用,对外却说尊为太上皇。然
后将皇太子李裕捧出来做了皇帝。李振这时刚到陕州,听到消息后兼程赶回汴州去见朱温。朱温从外地也刚回来,面对这种形势也有些犹豫不决。
这时,刘季述又派他的养子刘希度赶到了汴州继续游说朱温和他们联合。刘季述让刘希度转告朱温,愿将唐朝江山社稷全部转交给朱温,同时,又加派亲信供奉官李奉本等人拿着伪造的太上皇诏书给朱温看,以此表示是太上皇的旨意,并非他们私下谋划的。
朱温见到后,更加犹豫了,本来他就有了废唐而代之的想法,没想到来得这么快。但朱温又害怕其他藩镇借机讨伐他,到时胜负又难以预料了。但这次机会如果轻易错过,不知以后良机又要等多长时间。左右为难的朱温不知如何是好。李振看朱温犹豫不决,便明白了他的心思。劝道:“自古内廷发生变乱,都是助就霸业的难得的良机,现在这些宦官幽禁侮辱天子,大王如果不去征讨,就难以服众,号令诸侯了。”
这时,刘季述的哥哥、监军使刘重楚和旧宰相张浚等人赶来劝说朱温道:“和宦官们一同起事容易成功,而且也能遂己心愿。”只有李振坚决反对,他说道:“行正道则大功勋可立!”朱温听了幡然醒悟,厉声说道:“张公劝我和他们一块共事,原来是想依附我求得宰相当啊!”
于是和李振定计将使者李奉本等人囚禁起来,然后由李振即刻赶赴京城,和宰相崔胤谋划,联合孙德昭等将领诛杀刘季述等人,拥立唐昭宗复位。朱温听到消息之后,大喜过望。急忙将李振从长安召回来,拉住他的手说道:“爱卿所谋正是我的本意,连上天都知道我的心!”李振这次做得相当果断,充分展现了他出色的谋略,连一向自以为多谋的朱温对他也刮目相看,从此,朱温对李振更加器重,李振和敬翔一样成了朱温的左右手。
王师范投降后,李振奉命去迎接他回汴州另行派任。临行前朱温对他说道:“王师范已降,我想奏请皇上让他到别处去任职,你为我辛苦一趟,把我的意思给他说明白。”李振到了青州,王师范将节度使和观察使的印信交给了李振。但王师范怀疑朱温将他调到别处是想加害于他,于是屡次哭着向李振请求饶恕他的全家。
李振对王师范说道:“王公难道不知道昔日张绣的事吗!汉末张绣屡次和曹操做对,曹草也没有加害他。等袁绍派使者来召他去,贾诩就劝他道:‘袁家父子之间都互不相容,又怎么能善待天下的英才,曹公现在挟天子以令诸侯,志向极大,又不以私怨与人为敌,你不应该怀疑他。’王公也不应该怀疑梁王,他怎么会因私怨而加害您这样的忠贤之人呢!”
王师范听了恍然大悟,相信了李振。第二天,王师范就带领全家人迁走了。 朱温马上表奏李振为青州留后,将一些善后事宜处理妥当,再将他召回到身边。最后王师范全家七十多口被朱温杀的一个不留,连小孩子都没有留下来。
唐昭宗在朱温的大力支持下虽然复位成功,但却成了一个傀儡,完全没有权力。尤其是在朱温的逼迫下,迁都洛阳之后,更是什么都要听朱温的安排。王室衰微,朝廷虽然还在,但都成了摆设,大臣们都尽力巴结朱温和他的亲信们,没有人再把昭宗放在眼里。
李振作为朱温的红人,经常往来于汴州和洛阳之间。每次李振到洛阳,都以居高临下的姿态对朝中的大臣颐指气使,完全是一副主人的架势。对他恭敬服从的人就任意提拔,根本不按什么规矩,对他讨厌的人就当即撤职罢黜。所以每次李振一到洛阳,都有人遭到惩处贬官。因此,朝廷的人将他视为“鸱枭”。意思是他一来到,有人就像老鼠见到猫头鹰一样被贬窜而去。
后来,唐朝的宰相柳璨在得到朱温的同意后,将大臣裴枢等七人杀死于滑州白马驿。李振由于曾几次应试没有被录取,一直怀恨在心。就对朱温说道:“这些官僚自命不凡,说自己是什么清流,现在最好将他们投入黄河,让他们永远成为浊流。”朱温笑了笑,哈哈大笑,立刻答应。等朱温灭唐建立后梁,李振由宣义节度副使、检校司徒升任殿中监,不久兼任户部尚书。为了进一步拉拢马殷,以示对马殷的重视,朱温才特地派李振前来潭州。
对于这样的一个人,马殷怎敢怠慢。到了节度使大堂,李振高声朗读了朱温加封马殷为楚王、侍中兼中书令的诏书。马殷自然是率领文武跪拜,山呼万岁谢恩。随后,马殷设宴隆中款待李振,连续欢宴数日。在李振离开时,马殷赠送厚礼和美女,亲自送出城外马殷的努力没有白费,此后李振多次相助马殷。
马殷送走李振之后,回到节度使衙门。马殷召
集文武,对众人逐一升赏。马殷升任命张佶为永顺军节度使兼朗州刺史,李琼升任静江军节度使兼桂州刺史,高郁为军师、都军判官,李唐为道州刺史,许德勋为岳州刺史,姚彦章为澧州刺史,邓进忠为衡州刺史。拓跋恒为行军司马,李宏皋等为学士。
马殷同时宣布组建八军:决胜、长直、衡山、强弩、战掉、义胜、银枪、静江。分别以秦彦晖、李唐、王环、吕师周、杨定真、张图英、王仝、苑玫为都指挥使。以袁诠为六军指挥使。特封姚彦章、李琼、许德勋、秦彦晖、王环为开国五大上将。李唐、王仝、张图英、黄璠、曹德昌、刘勍、袁才、张可求为先锋指挥使。
马殷同时封袁文香为王妃,陈丹女和华莲叶为夫人,芙蓉牡丹等为美人。
马殷又封马宾为左相,马存为右相。刘建锋之子刘彦瑫此时已经二十岁,被马殷任命为亲从军都指挥使,马殷长子希振时年十七岁,被任命为亲从军指挥副使。张佶之子张少敌、王环之子王赟和许德勋之子分别为亲从军校尉。
马殷随后令拓跋恒负责建造王宫,并升潭州为长沙府。在设置文武百官。同时下令所辖之地百姓赋税减半一年,与民同庆。当然这时在高郁的新政之下,马殷早已不缺钱了。
马殷当晚设下大宴,和众文武欢饮。直到夜深,众人散去,只有马家兄弟留下。马宾问道:“大哥年过五旬,希振长大成人,为何不立为世子?”马宾毕竟和杏兰相处日久,对她儿子自然极为关心。马殷却摇摇头,说道:“这个不急,等其他儿子都长大之后再说。”马存和文香相处时间长,自然偏向文香的儿子希声,接着说道:“大哥说的是,现在还看不出几个侄子到底谁最优秀。还是等几年再定不迟。”马殷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马殷来到文香房间,文香上前迎接,笑道:“妾身恭迎王爷千岁。”马殷说道:“王妃娘娘千岁。”两人坐下后文香问道:“众人不是早就散了吗?怎么这个时候才来?”马殷道:“和两个弟弟聊了一阵。”文香问道:“他们说什么了?”马殷便把马宾和马存的话告诉了文香。文香问道:“夫君究竟怎样打算呢?能不能等声儿长大再说?”马殷笑道:“你放心,我心中有数。”文香大喜谢过马殷。
开平二年(908年)六月,鉴于三湘的茶叶生产经过高郁大力扶持,已经从产量到质量都得到了迅猛的发展。高郁向马殷建议,重金贿赂李振,请求后梁同意在汴、襄、唐、郢、复等州设立茶叶回图务,专门将马殷所辖各地出产的茶叶用水路络绎不绝地运至这些地方,卖给北方的商人。马殷对高郁言听计从,马上执行高郁的方案。在李振的相助下,朱温同意了马殷的请求。马殷立即让高郁负责此事,高郁很快在后梁各州府设置茶叶回图务。
由于潭州出产的茶叶很好,在后梁一带大受欢迎,所售价格居然是潭州当地的十倍之多,让马殷获利颇丰。马殷还通过茶叶贸易,从北方获取了大量的丝绸、战马等南方的稀缺物资。这些回图务都是高郁所设置的专门机构。
光靠这些,显然还无法满足北方巨大的茶叶需求。高郁继续加大民间茶叶的自由交易,让百姓毫无顾虑的把茶叶销售给北方来的商旅,然后向百姓们征收税收。在这些措施实施后,楚地的居民掀起更加种植茶叶热潮,马殷的收入成倍提升。
马殷每年除了向朱温进贡二十多万斤茶叶外,还有万万之贯的茶叶盈利。自此,马殷变成了富人。钱库充裕了,经济富庶了,马殷自然高兴,准备专心赚钱,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尽管已经两度大败淮南军,但马殷十分清楚淮南的实力,和淮南纠缠不清的话,只会两败俱伤,马殷无意去招惹强敌。但是他不去招惹人,人家却来惹他。
北边的荆南节度使高季兴虽然和马殷都算是朱温的麾下。但他还动不动就抢劫马殷进贡朱温的礼品。更过分的是,仅仅在马殷获得在后梁的特许卖茶权后,荆南突然屯兵于汉口,堵住了马殷的朝贡和经商的道路。
这是因为高季兴对马殷最近的成功极为嫉妒,因此才和马殷过不去。江陵离北方更近,却被马殷捷足先登,从朱温那里获得了茶叶专卖的许可,把发财的路子给占去。高季兴的江陵成了马殷的发财通道,不仅沾不到一点光,还得把自己的市场让给潭州人来开店卖茶。
高季兴想到这些,心中一百个不高兴。高季兴一急之下,干脆拦路打劫,当起了绿林好汉,对于过往商队一律收取买路钱。他派人把守在江路上,楞堵着不让马殷的茶船过去。
第2章 钱镠进封吴越王
高季兴认为自己怎样都算是朱温名义上的孙子,而马殷和朱温没有任何关系,而且他们在蔡州之时,还多次交手。因此虽然高季兴刚刚和马殷联手灭了朗州的雷彦恭,他可不能看着肥水流进了外人的田。他暗想马殷只有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他相信朱温自然会帮他这个孙子,而不会理睬马殷的投诉。
马殷得到消息,自是勃然大怒,自己好不容易开辟的生财之路岂能就这样让高季兴掐断。马殷急忙召集众人,说道:“高季兴竟敢拦截我们的商队,各位看我们应该如何对付他?”高郁想了一下,说道:“王爷,目前鄂州被死敌杨吴占据,我们无法通过。如果绕道西川,实在太过遥远,而且道路崎岖,也不便行走。荆南高季兴也算是梁帝的麾下,本来是最方便、最可靠的途径。这次务必要给他一个教训,省得以后总找我们的麻烦,影响我们的生意。不过我们出兵的同时,还要向汴梁的朱温通报一声。我们这次名正言顺,可以光明正大的请他主持公道。”
马殷点点头,说道:“军师所言极是。拓跋兄弟,你就起草一份奏表,上报汴梁,就说高季兴截断了我们上贡的道路,本王不得不教训他一番。本王相信这次朱温不会偏袒高季兴的,贡路阻断,对他也不利!”拓跋恒应声而去。
马殷接着说道:“许德勋将军,本王命你带领一万水军从岳州逆流而上,从水路直击江陵。姚彦章将军,本王令你率两万陆军,从澧州出发,自陆路进攻,和水军回师于江陵城下。”许德勋和姚彦章齐声应承,转身离去。
数日之后,许德勋率领水军出洞庭湖,逆长江而上,讨伐高季兴。与此同时,姚彦章从澧州出兵,直逼江陵。高季兴收到消息,得知马殷水陆两军分道而来,大吃一惊。高季兴急派兵分头迎敌。然而荆南本就地盘小,兵力也少。何况他正在恢复重建之中,军力和实力实在有限,哪里是骁勇善战的楚军对手?
楚水军在许德勋的指挥下,很快打败荆南的水军,直冲到江陵城外。而姚彦章也围住了公安,倪可福兵微将寡,不敢出城迎战,闭门固守。高季兴吓得不轻,赶紧低头服软,派出使者向马殷求和。高季兴怕马殷不肯,又同时请朱温出面说情,也向朱温认错。
高季兴的使者到达潭州,向马殷解释是部下的自作主张,自己并不知道。高季兴答应以后严加管教部下,不准为难马殷的商队。马殷犹豫之间,朱温又使者也来到潭州。朱温对高季兴的做法大为恼怒,要求高季兴归还马殷的贡品,向马殷道歉并赔偿损失。
既然朱温也责备了高季兴,马殷见好就收。再说高季兴已经答应让道,再打下去必会让朱温不悦。当然,兵不能白出,马殷趁机敲诈了高季兴大笔钱财,作为给出征士卒的赏赐,这才下令许德勋和姚彦章撤兵回防。
马殷从江陵撤兵后,听从了高郁的建议,“退兵休农”。马殷将注意力转向农耕。要兴农则必须先兴水利,百姓自然无力担负大规模水利的修建。马殷就组织人力在潭州东二十里,修建了规模巨大的龟塘水库,可以“溉田万顷”,是汉代以来湖南历史上最大的水利工程。所辖各地也纷纷造塘蓄水,衡州西建的马王塘,“大可百亩”。百姓们因此每年多打了不少粮食。
马殷在北边教训完高季兴之后,便大兴水利建设,搞活经济,努力赚钱。这时亲家翁钱镠的使者来潭州,通报了吴越军在苏州大败淮南军的好消息马殷大喜,急忙派遣使者去向钱镠贺喜。
原来朱温篡位后,在给马殷封王后的第八天,即后梁开平元年(907年)的五月初三,朱温又进封两浙节度使、吴王钱镠为吴越王。钱镠在李唐时曾求为吴越王,未获答允。此时后梁新建国,朱温为笼络人心,封钱镠为吴越王。
到了八月,朱温又任命钱镠兼任淮南节度使,充本道招讨、制置使,想以此引起两浙与淮南杨氏之磨擦。这个做法和朱温任命马殷兼任武昌军节度使,是一个目的。朱温就是想江南各藩镇相互攻伐,削弱各自的实力。
钱镠采用的策略和马殷类似,“上奉天子,保境安民”。所以钱镠多年来在南方组织小同盟,积极拖杨行密的后腿,帮了朱温不小的忙。乘着朱温称帝高兴之时,钱镠派使到汴州,劝进称臣。朱温亲自接见了钱镠的使者,亲切地问道:“钱公平生有什么喜好吗?”使者答道:“爱玉带、名马。”朱温大笑赞道:“真英雄也!”立即下令精选玉带一匣,好马十匹,赠给钱镠。
然而,钱镠的做法却引起了一人不满,此人便是依附于他的镇海节度使判官罗隐。罗隐,字昭谏,新城人,唐末时期的一位道家学者,大诗人。他生于公元833年(太和七年),大中十三年(公元859年)底至京师,应进士试,七年不第。后来又断断续续考了几年,总共考了十多次,自称“十二三年就试期”,最终还是铩羽而归,史称“十上不第”。
黄巢
起义后,罗隐避乱隐居九华山,光启三年(公元887年),五十多岁时,罗隐在罗绍威的举荐下,归乡依附吴越王钱镠。历任钱塘令、司勋郎中、给事中等职,深得钱镠器重。罗隐有出众的才学,被当时的人所推崇。当初邺王罗绍威很喜欢罗隐的诗,并认罗隐为叔。罗绍威自己也写诗,将自己的诗谦虚地命名为《偷江东集》。
曾经割据青州的王师范,经常派人送信送财物给罗隐,求他赠诗。得到罗隐的诗作之后,王师范大喜不已,爱不释手。有个朋友中了进士,罗隐写诗祝贺,朋友的父亲说道:“儿子及第我并不十分高兴,最高兴的是得到了罗公诗文一篇。”
罗隐的名气很大,连宰相郑畋的女儿也对他十分神往,害起单相思来。郑大小姐想象着罗隐是多么的才华横溢、多么的玉树临风、多么的风度翩翩,什么时候能见上一面,那该有多好。于是,她找来罗隐的诗文,她喜欢上了他的诗文和他的人。郑小姐便对郑畋说,要他把罗隐请来家中做客。郑畋自然知道女儿的心思,心想要是把罗隐成为自己的乘龙快婿,倒也是一桩好事。
于是郑畋就把罗隐带到了家里,让女儿面试。在宰相大人与罗隐滔滔不绝谈论诗文的时候,郑小姐怀着激动的心情,躲在帘后,偷偷地窥视着自己倾慕已久的大才子。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罗隐的相貌丑陋令郑小姐大失所望,郑小姐悄然离去。罗隐离开郑府后,郑小姐再也没有诵读过罗隐的诗文了,还把罗隐的诗文全部烧毁掉。佳人没有爱上才子,罗隐失去了一个攀龙附凤的大好机会。
没有能成为宰相的乘龙快婿,罗隐在官场上极不得志。有次他落第归乡,路过钟陵,偶遇十二年前认识的一个色艺双绝的风尘女子云英。罗隐见云英仍然未脱风尘,一时不胜唏嘘。不料云英一见罗隐,不禁惊诧,问道:“罗秀才,怎么到现在你还是一介布衣?”罗隐感慨万端,赋诗一首,赠送给云英:
“钟陵醉别十余春,重见云英掌上身。
我未成名君未嫁,可能俱是不如人。”
这个就是“云英未嫁”的出处了。
罗隐来到杭州之后,作诗一首送于钱镠,其中有两句:“一个祢衡容不得,思量黄祖漫英雄。”他以祢衡自比,想试探钱镠是不是不能容人的黄祖。钱镠大笑,当即回诗道:“仲宣远托刘荆州,都缘乱世;夫子辟为鲁司寇,只为故乡。”他给了罗隐极高的赞誉,并加以重用。
钱镠喜欢吃鱼,曾命西湖上打鱼为生的渔民必须遵守一条规矩:每天向官府缴纳鲜鱼数斤,说是供钱王府食用的“使宅鱼”。要是捕获的鲜鱼不足数,就要到市上拿钱去买来缴纳!渔民们深受其害。一日,罗隐在王府陪钱镠闲谈。王府厅壁上绘有《番溪垂钓图》,描绘的是当年姜子牙在渭水之滨番溪上垂钓,等候与周文王相逢的事情。
钱镠见罗隐观赏这幅壁画若有所思的样子,便道:“先生,能否就此图赋诗一首,也好诵读?”罗隐受请,高声念道:“吕望当年展庙谟,直钩钓国更谁如。若教生得西湖上,也是须供使宅鱼。”诗中说,姜子牙当年在番溪上直钩钓鱼,其用意是等候周文王来相会,可以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但如果他垂钓的地方是在西湖,那就说不定为了缴“使宅鱼”而什么也干不成了。钱镠听罗隐念罢新赋诗作,马上明白了诗中的意思,随即下令:“免除西湖渔民每日缴鱼的负担,不得有违。”
当罗隐得知朱温已正式篡唐,除了封钱镠为吴越王,还特别征召他入朝为谏议大夫。罗隐不但一点儿也不领情,反而愤怒地向钱镠建议说道:“大王您是大唐的藩镇重臣,以大义应该兴兵北伐朱温,匡复社稷!就算不能成功,也可以退保杭越,自称东帝。怎么可以屈身事贼,贻羞于后世?”
钱镠是聪明人,当然不可能接受罗隐的这个如同自杀的计划。但他却有感于罗隐的忠义,此后却越发欣赏和器重罗隐。钱镠虽然从理智出发,站在了朱温一边。但在感情上,他是对朱温不感冒的。但是吴越国小兵弱,面对着杨吴的强大压力,必须结交中原的霸主,以求得支持。至于谁主中原,并不重要,这和高郁的看法如出一辙。
罗隐的诗作不少,比如以下几首就极为有名:
西施
家国兴亡自有时,吴人何苦怨西施。
西施若解倾吴国,越国亡来又是谁?
牡丹花
似共东风别有因,绛罗高卷不胜春。
若教解语应倾国,任是无情亦动人。
芍药与君为近侍,芙蓉何处避芳尘。
可怜韩令功成后,辜负秾华过此身。
不论平地与山尖,无限风光尽被占。
采得百花成蜜后,为谁辛苦为谁甜?
自遣
得即高歌
失即休,多愁多恨亦悠悠。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筹笔驿
抛却南阳为主忧,北征东讨尽良筹。
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千里山河轻孺子,两朝冠剑恨谯周。
唯余岩下多情水,犹解年年傍驿流。
尽道丰年瑞, 丰年事若何?
长安有贫者, 为瑞不宜多。
钱镠被封吴越王时,另一位大诗人贯休和尚也从灵隐寺前往王府庆贺,并献贺诗一首:
献钱尚父
贵逼人来不自由,龙骧凤翥势难收。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鼓角揭天嘉气冷,风涛动地海山秋。
东南永作金天柱,谁羡当时万户侯。
其中有“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之句。钱镠大加叹赏,但却要贯休和尚把“十四州”改为“四十州”。贯休答道:“州难添,诗难改。我孤云野鹤,何天不可飞?”说罢便拂袖而去。当时吴越管辖之地狭小,这十四个州是拆了几个略大的州凑出来的。钱镠得知,后悔莫及。
钱镠很爱自己的王妃庄穆夫人吴氏,王妃每年春天必归临安,钱镠甚为想念。一年春天,王妃延期未归,至春色将老,陌上花已发。钱镠写信说:“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意思是田间阡陌上的花开了,你可以慢慢归来了吗? 后来苏轼根据这个故事做了三首题为《陌上花》的绝句。
其一
陌上花开蝴蝶飞,江山犹是昔人非。
遗民几度垂垂老,游女长歌缓缓归。
其二
陌上山花无数开,路人争看翠軿来。
若为留得堂堂去,且更从教缓缓回。
其三
生前富贵草头露,身后风流陌上花。
已作迟迟君去鲁,犹教缓缓妾还家。
钱镠受封吴越王之后,派宁国节度使王景仁带着奏表前往大梁,一是谢恩,二是陈述攻取淮南的计策。王景仁,即王茂章,因避朱温的曾祖朱茂琳名讳而改。朱温特别欣赏王茂章,当年汴军与王师范的青州军作战,杨行密派王茂章支援王师范。
王茂章先闭垒不出表示怯懦,侦察汴州军稍微懈怠,率兵毁栅冲出,驰驱快攻,打得尽兴,退回坐下,召集诸将饮酒,不久又冲出奋战。朱温登高观战望见他,当知道是王茂章,叹说道:“假使我能得以此人做将领,天下就不够我平定了!”因此这次朱温就将王茂章留在身边,成了后梁的重要将领。
淮南的徐温得知钱镠和朱温勾结在一起,图谋淮南。负责替钱鏐送信的,还不是别人,正是不久前被钱鏐收留的淮南叛将王茂章。徐温不能没有反应,否则淮南的那些老将们不服的。于是徐温必须任命步军都指挥使周本为主帅,南面统军使吕师造为副帅,进攻吴越重镇苏州。
周本就是之前在宣州投降杨行密的那位周瑜后人。他是舒州宿松人。少孤贫,有勇力,曾遇猛虎于严恭山上,徒手格杀之,从而闻名遐迩。适值干戈纷起,群雄割据, 周本二十六岁时投池州节度使赵瑝帐下为将。宣州大战后,周本被庐州刺史杨行密收作牙将。
昭宗文德、大顺年间(889~890 年),周本领兵助攻浙西、苏州、常州、滁州、和州等地,攻坚夺阵,多得头功。作战中伤口遍体皆不顾及,战后则自烧烙铁,烫治创口,依然谈笑自若,了无惧色。营中将士无不为之叹服。
杨行密受封淮南节度使,以淮南马步使授周本,统领兵权,成为亲信。天复二年(902 年),杨行密受封吴王,周本即领兵智歼浙江之兵,开拓江南区域,为吴国扩展打下基础。
吕师造,扬州人,是三国名将吕蒙之后。和归附马殷的原黑云都指挥使吕师周是同族兄弟,他属于资历较浅的将领,不过能力相当不错。他曾为李神福部将,在李神福大败顾全武的青山之战中,负责设伏并擒获顾全武的,正是这个吕师造。
徐温知道周本、吕师造关系不好,所以才派他们领军出征。他们合谋造反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这让徐温很放心。然而也正因为这点,导致后来兵败而回。
周本和吕师造曾一起去接应反叛钱鏐的衢州刺史陈璋,两人因为作战想法不同起了争执。吕师造年轻激进,建议主动攻击吴越军,想利用机会建功。周本则认为吴越军必有准备,并仗着自己是主将,以嘲弄的口吻反问吕师造道:“击可胜乎?”不接受吕师造的建议,不给他立大功的机会,只想着接走陈璋就行。这次行动虽然成功,但二将却因为此事心存芥蒂。
第3章 吴越楚混战江南
周本、吕师造率军很快就把苏州包围起来,但是久攻不下。为了给苏州解围,钱鏐派出大将张仁保率军进攻常州,采用围魏救赵之法。张仁保一举攻克了常州的东洲,同时斩杀吴兵一万余人。
但是杨吴毕竟实力强大,徐温得知消息之后,并没有调动围攻苏州的军队,而是另外任命池州团练使、原钱镠手下的叛将陈璋,为水陆行营都招讨使,率原孙儒麾下的降将柴再用等救援东洲。吴军援兵赶到后,在鱼荡和张仁保的吴越军大战。吴军大胜,夺回东洲。
柴再用身先士卒,勇猛过人。在战斗中,战船倾毁,他抓着长槊漂浮在河面,才保全性命。战后,他的家人举办仪式,施舍上千名僧人饭食,作为感谢上天。柴再用却将饭食全部取走,犒劳自己的部下,并说:“救我的是他们这些人。僧人出了什么力,何必给他们饭食!”
钱鏐第一次的救援失败。陈璋得胜后继续南进,与周本会师,合攻苏州。吴军虽然兵力大增,但是吴军众将人心不齐,周本、吕师造、陈璋等围攻苏州半年。在吴越军的顽强抵抗下,吴军进展甚微。
耗时久的原因之一是吴军为减小伤亡,花了不少时间在城下制造攻城器械。他们造了一种叫作“洞屋”的攻城车辆,是一种用来撞击城墙的冲车,顶部用生牛皮作装甲,可防止箭矢、飞石对冲里面的人被杀伤。
谁知守城的吴越军中有一个叫孙琰将领,在他指点下,吴越军在城头竖起巨竿,上面装着滑轮和钩索,就像一个巨大的钓鱼竿。
一旦吴军用“洞屋”攻城,这大鱼竿就从城上垂下钩索,钩住“洞屋”上的牛皮,一下钓走,“洞屋”中的吴军立刻失去保护,城上吴越军马上乱箭齐发,吴军死伤惨重。
吴军接着又制造了另一种武器叫“投石车”。不过,发射的石弹并不重。吴越军在城上张开巨网,用以柔克钢的方式拦截吴军射来的石弹,使吴军投石车的威力大打折扣。吴军在苏州城下,不断尝试着各种招数,但对苏州依然久攻不下。
这时,钱鏐也没有闲着。攻常救苏的计划失败之后,吴越重新集结兵力,以钱鏐之弟、牙内指挥使钱镖为主帅,杜建徽为副帅,还有将军何逢、司马福、陆仁章等,率领大军再次救援苏州。开平三年(公元909年)四月,吴越援军到达苏州外围,对围城的吴军形成内外夹击之势。
要真正实现内外夹击,还得与城中守军取得联系才行。苏州地处江南水乡的中心地带,各种河流水道密如蛛网。为防止吴越军通过潜游出入城中,吴军早已将与苏州城内相通的水道统统用鱼网横断,并在上面绑上铜铃,只要有东西触碰到鱼网,都会被岸上人发现。
水性极好的吴越将领司马福发现了吴军这个秘密,他潜在水中,先用长竹竿击打鱼网,待吴军士卒听到铃声,拉起鱼网查看,他再从水底游过。靠这种方法,司马福足足用了三天时间,才突破吴军在水道中设下的重重罗网,进入城内,城内守军士气更加振奋,积极与城外援军协调对敌。
四月十六日,苏州城内外的吴越军同时发起大反攻,里应外合,大败吴军,擒获吴将三十余人,夺得吴军战船两百余艘,完全打破了吴军的进攻。吴军主将周本见败局已无可挽回,只得收集败兵,乘夜从水路撤军。
吴越军乘胜追击,双方在苏州西面的皇天荡再打一仗,吴军再败。周本无奈,只得让曾斩杀张颢的将军钟泰章率精锐二百断后,掩护大军逃生。借着夜色,钟泰章在湖边的灌木丛中插上大量旗帜,远远看去,似乎有埋伏。吴越兵不敢贸然追击,于是收兵返回苏州,双方才算脱离接触。
徐温执政之后,打得第一场大仗,就这样大败而回。不过,徐温利用苏州大战的这个机会,以战局的需要为名,让傀儡杨隆演任命自己为昇州(南京)刺史,同时任命自己能干的义子徐知诰为昇州防遏使兼楼船副使,准备支援前线。没等徐温或徐知诰到前线,周本已经从苏州败下阵来。但徐温却将吴国境内,最有发展前途的大城,以及长江水军的很大部份纳入了自己的掌握。 对于徐温而言,算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了。
但是吴军的苏州之败,却激发了隔壁邻居危全讽的雄心壮志。此事就要从钟传之死说起,天祐三年(906年),大唐南平王钟传死了,其子钟匡时继任洪州之主。一直被钟传压制的抚州刺史危全讽,也就是钟匡时的岳父大人得知后,心中大喜。
危全讽字忠练,人称江右豪杰,抚州本地人。唐僖宗乾符元年(874年),黄巢起事,江西各地群起响应。危全讽与
其弟危仔倡招募乡勇,组建军队,在南城修筑土城,保卫乡民。
乾符四年,江西造反军柳彦章由江州南下,攻打抚州。危全讽与危仔倡起兵,攻柳彦章于象牙潭,斩杀了柳彦章的部将黄可思、李道谦,朝廷被授为讨捕将军。不久,盗首黄天撼、朱从立聚众起兵,在南丰、黎川、崇仁、宜黄一带活动,对抗官府,危全讽奉命前往镇压,将其收编在麾下,壮大了自己的实力。
882年,抚州刺史钟传驱逐江西观察使高茂卿,控制了洪州,唐朝任命钟传为镇南节度使。危全讽也乘虚占有抚州,危仔倡据有信州,朝廷分别任命他们为抚州刺史和信州刺史。危全讽入主抚州后,采取保境安民的政策。虽然一度和钟传交战,但最终讲和,并将女儿嫁给了钟传的儿子、袁州刺史钟匡时为妻。他又与吉州刺史彭玕、虔州刺史卢光稠建立友好关,对内劝课农桑,招徕商旅。
危全讽苦心经营抚州二十多年,颇有政绩。当时的抚州城,地势低洼,排水不畅,加上没有城墙等城防设施,一遇兵灾,官民深受其扰,更不利于战守。危全讽上占据抚州后,将州治向东移至形势险峻的羊角山。887年,他发动当地居民,对抚州进行了第一次的修筑城墙工程。902年,他在抚州设立文庙,大办儒学。危全讽招抚流民,增加人口,扩大土地垦种面积。经过多年的割据经营,危全讽实力逐渐增强,野心也大了起来。
危全讽见亲家翁钟传死了,觉得自己有了出头之日,对左右说道:“就先让钟郎当上三四年的节度使,然后该轮到我来干了!”不过,事与愿违,这位钟郎没有当三年镇南节度使的命,上任当年就被“假大哥”钟传养子钟廷规引来的吴军给灭了。危全讽的计划,没能赶上杨渥带来的变化。
在秦裴率领吴军攻打洪州之时,钟匡时也曾向岳父危全讽求救。其实这是危全讽的最好机会,他如果能够出兵击败吴军,那就顺理成章地实现其多年来主宰镇南军的宿愿。危全讽自然也激动起来,便以镇南元老的身份,号召各州出兵救援钟匡时。很快危全讽凑起了一支大军,号称有十万之众。
可是等危全讽率领着这支十万大军刚刚接近洪州,就接连听到吴兵如何如何凶悍,以及在钟家军中号称名将的刘楚,是如何一战被吴兵擒获等消息。危全讽当时就怕了,连忙下令撤军。危全讽还派人向秦裴解释了一番。然后,危全讽返回抚州,努力练兵,积储力量,等待时机。
王茂章奉钱镠之命出使朱温时,路过抚州。王茂章顺便去见正在加紧备战的危全讽,并对危全讽说道:“听说你想举大事,希望看看你的军队,推知你能否成功。"危全讽久知王茂章的名气,急忙让军队列阵。危全讽与王茂章登城,一起观望。
王茂章看完,对危全讽说道:“我向来侍奉吴国,对吴军极为了解。吴军分为三等,像你的这些部众,不过能相当吴军的下等而已。你如果想成大事,非得增兵不可。"王茂章的话很让危全讽丧气,也使他安份了一段时间。可是,他心不甘。危刺史翘首西望,扼腕叹息。洪州是他向往多年的地方,虽然多次设法,总未能如愿,他一直掂记着那里。
等到吴越苏州大捷的消息传来,危全讽心想:看来淮南的吴军也就那点能耐,我何不趁机夺回早该属于我的东西。于是,危全讽打着为女婿钟匡时报仇的旗号,和弟弟信州刺史危仔倡一起准备夺取洪州。
为了确保能把淮南吴军一举赶出江西,危全讽担心自己兄弟俩的实力不够,又成功游说了袁州刺史彭彦章和他的叔叔吉州刺史彭玕出兵,一起去洪州发财。于是危全讽集结了抚、信、袁、吉四州将近十万大军,自称镇南节度使,率军浩浩荡荡地向洪州杀来。
危全讽之所以有信心,是因为他打听到淮南吴军在洪州一带兵力确实不足,只有洪州节度使刘威率领的数千兵马防守。自己带着十万大军,想必吴军会闻风而逃。
刘威确实只有几千人马,但他是跟随杨行密多年征战的名将。虽然在浏阳口之战中他刚刚败给了马殷的楚军,面对危全讽的四州联军,他却毫不慌乱。但是洪州城内的其他文武官吏就吓得面无人色,他们知道以洪州这点兵马去对抗危全讽的十多万联军,自然无异于鸡蛋碰石头。洪州的文武自然心惊胆战,大为惶急。
刘威却很镇静,他一面秘密派人回扬州告急,一面大摆空城计。他故意召集手下,在洪州城头神情自若、饮酒作乐。刘威这种不管前方吃紧,只顾后方紧吃的作派,果然吓了危全讽一跳,他暗想:吴军是不是故意示弱,其实另有埋伏。
刘威的这一招还
真令危全讽十分疑虑,危全讽治理地方能力不错,指挥打仗就差远了。危全讽不敢轻举妄动,便在洪州西南的象牙潭安营扎寨,这里是让他取得过一生中最大胜利的风水宝地。
为了增强自己一方的力量,多拉人入伙,危全讽又通过吉州刺史彭玕牵线搭桥,希望能得到马殷的楚军相助。马殷最近连战连胜,军队极为悍勇。如果有马殷相助,必可以确保成功。所以危全讽和彭玕共同派出使者,来到潭州,求见马殷。
此时马殷派出向钱镠贺喜的使者已经回到潭州,把苏州之战的情形向马殷做了详细禀告,并转达钱镠的话,希望马殷能从西面对杨吴发动进攻,自己从东面配合。马殷同时得到两个盟友的请求,便召集文武官员商议出兵之事。
等众人到齐之后,马殷说道:“吴越王约本王夹攻淮南,抚州刺史危全讽和吉州刺史彭玕也请本王出兵相助。诸位意下如何?”秦彦晖说道:“这对我们也是一个向东扩展的机会。末将愿意率兵出征。”高郁却说道:“王爷,以高某之见,兵是要出的。但是不必动用主力大军。我们和江西有一条大山阻隔,就算夺取了地盘,要不方便管辖。一旦有事,也不便救援。”
马殷听完,说道:“先生之意,就是派出偏师,做做样子?”高郁说道:“不错,我们刚和彭玕交好,如果不出兵助他,未免会有失人望 ,这就不利于将来我们引其他的人归附。我们可以利用这个机会,试探一下吴军的防守情况。如果确实有机会,我们就趁机占点便宜。要是没有,就尽快收兵,以免造成大的损失。我看不如这样,一方面派人率几千人马去相助彭彦章,另外一方面派出一支几千人的水军去袭击鄂州。”
马殷点点头,说道:“那就依先生之意。苑玫将军,本王命你率五千人去袁州相助彭彦章。杨定真将军,你率五千水军去鄂州。你们都要见机行事,能战则战,不能战就尽快退兵,以免造成伤亡。秦彦晖兄弟,你还是镇守朗州,最近辰州等地的洞蛮似乎有意图不轨。许德勋兄弟还是镇守好岳州,姚彦章兄弟防备荆南。吕师周将军,李琼兄弟近来身体不适,希望我派人去相助他,你就去桂州担任他的助手。”众将遵命而去。
于是指挥使苑玫率兵五千,来到潭州袁州,和刺史彭彦章一起包围了高安,以此来策应危全讽的洪州之战。
此时扬州的徐温得知洪州危急,便向严可求询问将领人选,严可求荐举周本。徐温接纳了严可求的举荐,当即任命周本为西南面行营招讨应援使,率兵七千援救高安。周本之前攻打苏州没有成功,这时称病不出。严可求也不把自己当外人,他来到周本家,直接闯进周本的卧室,把周本硬从床上拉了起来。
周本只好不装病了,对着严可求大发牢骚,说道:“苏州之战,并不是因敌人强大,而我们弱小才输掉。而是在于主帅的权力太小,有些人不肯听从我的号令。这次如果一定要我去,那得答应我一个条件:不要再设置副帅,我不能再被人绑着手脚打仗!”严可求答应了周本对援救洪州一役的指挥全权之后,传达了徐温的指示:先救高安,对付战斗力较强的楚军。待打退楚军之后,再对付危全讽。
但周本不同意,说道:“楚军这次出兵目的有限,只不过是呼应危全讽,想给我们制造一点麻烦而已。马殷如果真想争江西,派来的就不会是名不见经传的苑玫 而是秦彦晖、许德勋等人,也不会只派出区区数千人马。所以我们应该先打危全讽,只要危全讽被击败,楚军自然会撤走。”
严可求只好同意了周本的意见,一切由他做主。提的条件都满足后,周本不再耽搁,立即走马上任,率领七千援军急驰江西。防守洪州的刘威,得知援军已到达城外时,连忙准备酒食,打算犒赏周本的军队。但周本却下令:军队不得停留,直奔象牙潭。有部下不解,问道:“ 我们初到,前方情况不明,干嘛不暂留洪州,派人侦察一下敌情,知己知彼后再进军呢?”
周本说道:“危全讽带来的兵比我们多十倍!好在将士们还不知情,如果我在这里稍作耽搁,让他们听说敌人有那么强大,那肯定心生恐惧,打起来畏手畏脚,所以不能让他们知彼。趁着现在士气高昂,急行攻击!”随后,周本率部进至象牙潭。
此时,危全讽那支多而不精的联军正在象牙潭驻军。他们联营达数十里,看起来声势颇为吓人。但如果细看联军的布阵,你会发现危全讽确实不会打仗。他占有兵力的巨大优势,本应该奋勇前进,在吴军的援兵到来之前,夺取洪州,速战速决。然而他却把所有军营都设在南岸,紧紧依托江水布防,没有一座军营敢渡江背水列阵。
第4章 吕师周袭取昭州
吴军主将周本见此情况,知道不易强攻,决定示弱诱敌。七月十七日,周本让主力隐蔽起来,只派出一小队老弱残兵渡河,进行战术佯攻。发现来的敌人很弱小,危全讽大喜,亲自率领大军发起反攻。刚一接触,诱敌的吴军果然望风而逃,返身渡河而走。危全讽更加得意,挥军追击,联军纷纷紧跟着也下了河,冲向对岸。
待危全讽的联军渡过一半时,周本突然挥动全军杀出。杨行密的大女婿,淮南神箭手刘信率领黑云长剑,当先一顿乱射将联军已经上岸的先头部队射的人仰马翻,接着淮南军冲向渡河中的联军。危全讽的联军登时大乱,溃不成军。很多人在自相践踏中被踩死,更多的人落水淹死,被俘五千余人。周本又分兵截断其归路,联军主帅危全讽被俘。联军彻底崩溃,洪州转危为安。
得知危全讽战败,正在围攻高安的楚军在苑玫的指挥下,立即撤退。吴将米志诚、吕师造出兵追击,在上高赶上楚军。苑玫遵马殷的命令正在撤退,没想到吴军会追赶过来,一时没有防备,被吴军将打败。苑玫率败兵逃回楚国,不过损失不大,马殷也就没怪罪苑玫。
正在此时,杨定真也带着水军返回岳州,并亲自回到潭州向马殷禀告此番出兵经过。原来杨定真率军顺江而下,来到鄂州,发现鄂州新知州秦裴防守极为严密。杨定真见状,只得退了回来。马殷听完,说道:“杨将军做的对,虽然此行没有什么收获,但也没有折损一兵一卒。这个秦裴之前在洪州取得大胜,是大将之才,很不好对付。”杨定真谢过了马殷不罪之恩。
再说危全讽被擒之后,周本把攻击的重点放在了占据吉、袁两州的彭家。 在钟家失败后,彭玕感受到来自吴国的强大军事压力,便西与马殷交好,东与危全讽结盟。他不像危全讽,有称霸江西的野心。但不成想他还是被这位盟友给带进了沟里。如今败下阵来,他成功的逃回了吉州。但吴军没有善罢甘休,周本乘胜追击,一举攻克袁州,生擒了他的侄儿袁州刺史彭彦章,吉州马上也岌岌可危了。
彭玕派兄弟彭瑊和一个自称会仙术的道士刘守真率军前往新淦,据险阻挡吴军。不料道士很快死去,彭玕对这防线没有太大信心,派人去潭州,向楚王马殷求救。马殷不想出兵和吴军再战,只是让人传话彭玕,他可以退入湖南境内。马殷同时下令李唐率军严守边界,以防吴军趁机深入。
彭玕不甘心就此放弃吉州,下令自己彭氏家族的兄弟子侄们立寨为营,准备阻挡淮南吴军对吉州的进攻。这时,周本的军队突破了新淦防线,迫近吉州。彭玕屡次被击败,最终只得放弃风岗寨,退守永新禾川。
永新位于吉州同楚国的边境,已经同楚国的衡州接壤。彭玕终于明白局势已不可挽回,便决定离开家乡吉州,投奔楚地的马殷。跟随彭玕一起投奔楚地的还有彭氏家族的数百户,以及吉州的数千户平民百姓。
周本夺下吉州后,停步不前。有部将问道:“大帅,我军现在士气如虹,为何不趁机杀入楚地,以报浏阳口之仇?”周本说道:“我们如果再进攻,就是画蛇添足了。你以为楚军是那样容易对付的吗?我可不想做第二个刘存。马殷之所以不想占据江西这些地盘,而是因为中间有大山的阻隔。这对我们也是一样。如果我们越过罗霄山,深入楚地,一旦受挫,想退回来就不那样容易。我已得到消息,马殷已派李唐率军驻防在边界,我们还是不去招惹他。”
就在周本攻击彭氏的同时,歙州刺史陶雅也乘机出手,派儿子陶敬昭进攻饶、信二州,打击危氏的残余势力。一看兄长都完蛋了,信州刺史危仔倡那还敢抵抗?连忙表示投降。没想到,徐温命左先锋指挥使张景思来当信州刺史,并派遣行营都虞侯骨言率兵护送他上任。危仔倡听说吴军将至,只得放弃信州,逃到杭州。
危仔倡在信州任刺史时,对吴越颇为倾心。吴越所辖衢州、睦州出现叛乱,危仔倡与吴越王钱镠形成犄角之势,帮助吴越王平叛。此次危仔倡打了败仗,他便投奔吴越王钱镠。钱镠待危仔倡为上宾,委以淮南节度副使。从此,仔倡子孙均仕吴越,留居杭州。钱鏐觉得危仔倡的姓氏不好,让他改姓了“元”。“元仔倡”的儿子元德昭后来成为吴越国的丞相。
被活捉的危全讽下场倒也不坏,他押送到扬州后,杨隆演看在危全讽曾帮助过杨行密的份上,将他赦免,以金紫光禄大夫的虚衔在扬州养老。这个自然是徐温的意思,危全讽在抚州名声不错,杀了他可能引起当地百姓不满。不久后,危全讽病逝,又追封为南庭王,并归葬于南城县新丰乡梅溪村界潭。百姓们感念他的功绩,在黎川福山寺左侧建"危王寺",并铸其铁像,以
香火祀之。
马殷得知彭玕来到,非常高兴。马殷命令驻守边界的李唐,一面派部将张可求护送彭玕入湘,一面严防吴军随后跟进。彭玕很快来到潭州,马殷亲自出城迎接。这让彭玕感动不已,也为自己曾经起过染指潭州的意图而羞愧。马殷接连设宴款待彭玕和彭瑊兄弟以及其部将,双方相聚甚欢。
马殷当即任命彭玕为郴州刺史,职位和他的吉州刺史相当。马殷还让他的儿子马希范和彭玕之女定亲,彼此结成儿女亲家,此时马希范不过八岁。由于马殷长子马希振已经娶了刘建锋之女为妻,二子希声也和节度使行军司马杨谥的二女儿定亲,所以才让三子希范和彭玕女儿定亲。彭玕带着家眷一起赴郴州上任,自此和安心追随马殷。
马殷没高兴多久,却接到噩耗,镇守岭南的大将李琼因病去世。马殷得报,自然悲伤不已。李琼自幼和他们马家兄弟一起长大,算是总角之交。后来一起从军,对马家忠心耿耿。马殷为李琼举行了隆重的葬礼。
马殷随后任命自己的三弟马存接替李琼的职位,担任静江军节度使,镇守桂州。同时令都指挥使吕师周兼任节度副使,辅佐马存。马殷见最近诸事不顺,先是苑玫兵败上高,接着又是李琼英年早逝。马殷便下令各地不可擅自出兵,只需守好边界就可。他不想打仗,但是别人却不让他消停。因为广州的刘隐见李琼李老虎死了,认为有机可乘,便准备攻打桂州。
原来刘隐在反复交好朱温之后,终于获取了清海军节度使的头衔,成为岭南的头号藩镇。907年,朱温建立后梁。因刘隐屡次上书劝进拥戴有功,五月初三日,朱温加任刘隐为检校太尉,兼任侍中 ,并封爵大彭郡王。 以后,刘隐不断遣使向梁朝进贡奇珍异宝名香贵药,并捐助军饷。朱温对他信任有加,又加授兼静海节度使,领安南都护、太师、中书令、平南王、南海王。
岭南的其它弱小势力自然不是刘隐对手,刘隐用了将近八年的时间,逐个击破,消灭了岭南大大小小的数十个地方势力,统一了广东。不经意间,和马殷的地盘接壤。对于刘隐的快速扩张,马隐开始没有给予足够的重视。一方面是近来忙着和淮南吴军、雷家军作战,另一方面,刘隐行事低调,并不显山露水,而是慢慢的发展。
等到马殷近来出兵洪州受挫,李琼又病故,刘隐便对静江军有了想法,企图夺了过来,便大肆整军,准备进攻桂州,把马殷的势力赶回潭州。由此,刘隐成了马殷极其危险的一个对手。马殷觉得有必要给刘隐一些教训,同时遏制刘隐疯狂扩张的势头,先下手为强!
马殷把众文武找来,共议此事。马殷说道:“最近广州的刘隐想趁李琼兄弟故去之际,进犯桂州。各位有什么看法?”高郁想了一下,说道:“王爷,高某以为刘隐近来势力大增,确实要打击一下他。否则等他成了气候,日后就是我们的大敌。吴军刚刚得到抚州、吉州等地,暂时不会再向进犯我们。我们可以发兵去攻打桂州附近的昭州等地,以确保桂州的安全。”
马殷说道:“既然军师这样认为,那就传令静江军都指挥使吕师周将军为主帅,副都指挥使刘勍为副帅,指挥使王仝为先锋,指挥使张图英为后应,率军三万攻打昭州。拓跋恒兄弟,就请为去桂州传令。同时知会静江军节度使马存做好大军的粮草供给之事。”拓跋恒应声遵命而去。
高郁又说道:“王爷,还需派人去各地,让他们严防当面之敌。”马殷点点头,说道:“袁诠先生,请你派人去传令:许德勋严密监视鄂州吴军的动静。李唐所部防备东面的吴军。姚彦章防备荆南,秦彦晖防备辰州等地的洞蛮。”袁诠也领命而退。
拓跋恒到了桂州,马存和吕师周把拓跋恒接到节度使大堂。拓跋恒宣读了马殷的任命,马存和吕师周拜领王命。吕师周心中大喜,他归楚一年多,受马殷之令,操练兵马。他一直想着在战场上建立功勋,以报马殷收留之恩。此次接到命令,吕师周迅速派人打听昭州情形,调集军队齐集阳朔。
昭州,李商隐的一首《昭州》诗而极为有名:
桂水春犹早,昭川日正西。
虎当官道斗,猿上驿楼啼。
绳烂金沙井,松干乳洞梯。
乡音殊可骇,仍有醉如泥。
昭州(现在的广西平乐县)位于广西东北,桂州的东南,县境东临钟山,南接昭平,西靠荔浦,西北毗邻阳朔,东北连恭城。荔江、漓江、茶江汇于昭州西面,称桂江,桂江自北向南纵贯全境。境内多山,东、南及西南山
脉环绕,属南岭之一的都庞岭分支。山脉下为一南北走向的平原,由东南向西北倾斜,形成东南高,西北低的地貌形态。西南部山脉向南蜿蜒。
昭州境内河流极多,有漓江、茶江、荔江、榕津河、东江、西江和同安河等七条主要河流。漓江经阳朔由西北入境,恭城河、荔浦河分由恭城、荔浦流来,经东北、西部入境,三江在昭州西北汇入桂江。
908年9月,吕师周早已探知了昭州的地形,同时得知昭州主将苏章已被刘隐召回广州议事,城中只有副将程宝驻守。吕师周便打算采用偷袭之法攻克昭州,让刘勍率领刚刚从衡州调来的五千水军连夜沿漓江而下,从水路进军。吕师周亲自和王仝一起为先锋,率领五千精锐从陆路趁着月色南下,让张图英率大军接应。
次日凌晨,天没大亮,吕师周率军赶到了昭州城北门外。此时的昭州却毫无防备,因为程宝认为楚军刚刚在江西落败,正在全力面对吴军,哪里会再敢招惹岭南。程宝安心的等着苏章从广州带着大军过来,然后一起进兵桂州。
吕师周见昭州防备松懈,一声令下,五千精锐突然杀出。吕师周纵马舞刀,当先出马,直奔打开着的城门。守城的士卒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以为是主将苏章带着大军回城,因此没有立刻关闭城门。等吕师周冲到近前,昭州士卒发现不对劲,这才去关门。可是为时已晚,吕师周已经冲到城门,大刀连挥,斩杀了城门的士卒,很快控制了城门。王仝紧接着率军赶到,直接冲进了城内。
程宝得知北门失守,吓得大惊失色,急忙召集部属,准备迎战。他刚出帅府,又有人来报,西门遭到楚军的水军攻击,也已落入敌手。程宝见两处城门丢失,知道大势已去,只得下令弃城南逃。他刚走出南门,就被吕师周赶上。吕师周挥军掩杀,程宝不能抵挡,损失惨重,带着少数部下逃出,进了富州城,想据险而守。
吕师周轻取昭州,但他不做休整,急令水军顺桂江而下,陆路同时南进。很快吕师周的水陆大军兵临富州城,把富州包围了起来。富州(现在的广西昭平),东邻贺州,西靠蒙州,东南与梧州接壤,西南与龚州交界,北与昭州相依。富州的境内群山起伏,河谷深切,平地狭小,地势西北高东南低,地形十分复杂,易守难攻。
吕师周见富州城地势险要,强攻的话,损失必然很大。而城外的山高林密,有利设伏。吕师周便决定对富州围而不攻,采用围点打援之法,消灭附近刘隐的部队。他把部队分别埋伏在山谷之中,静候附近的刘隐援兵。
由于富州是梧州的门户,因此附近的岭南各军不得不尽力来救 。首先赶到的是最靠近富州的蒙州兵马,但是只有数千人马。吕师周令王仝在马石岭设伏,一举全歼蒙州的援兵。王仝趁虚而进,夺取蒙州。蒙州(现在的广西蒙山)因州东有蒙山,山下有蒙水,居民多蒙姓,故名蒙州。蒙州四面环山,境内群山起伏,沟壑纵横,地形错综复杂。如果不是他们把军队都派出来救援富州,而是聚兵坚守,楚军是很难攻占的。
王仝占领蒙州后,留下少量部队守城。自己率军返回富州前线大营,对吕师周说道:“大帅,末将建议由我带领一些人马伪装成蒙州的援兵,吸引富州城内的程宝出战。”吕师周笑了笑,说道:“将军的计策不错,现在却不是实施的时候。”王仝不解地问道’:“这是为何?”
吕师周说道:“程宝自然知道附近他们的各部实力,应该是梧州最强,这是通往广州的咽喉要道。其次是贺州,贺州是附近的一个大城,远不是蒙州这样的小山城可比。而这两地距离较远,他们是不可能那样快赶到。程宝自然会知道以蒙州兵的实力是打不到富州城下的,他又怎会中计。但是如果我们打败了贺州或和梧州来的援兵,再用此计,就可能成功。”
王仝拜服,问道:“那我们现在要如何做?”吕师周说道:“据探子来报,贺州的守将孙德威已经率部前来,估计明天可以赶到三宝山。本帅要在那里设伏击败孙德威,趁机夺取贺州。现在刘隐的这些将领必然会把注意力集中在富州,我就利用富州迷惑他们。等我攻下贺州,他们必然会从富州撤兵,来争贺州。只要是打野战,他们怎是我们楚军的对手?”
刘勍问道:“大帅,那富州如果办?”吕师周说道:“这样,刘副帅,你率领水军二千,步兵五千继续包围富州。王仝将军率水军三千和步兵五千守住梧州和富州之间的险要,挡住从梧州过来的梁克贞援兵。等到他得知贺州失守,必会撤兵来夺。你们可趁机追杀,之后再用王将军的计策,骗出程宝,夺取富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