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马希萼丢失朗州
郭威祭祀太庙,穿戴衮衣冠冕,由左右人搀扶着登上台阶。郭威刚斟酒进献,刚刚低下头,却不能行拜而退。郭威只好命令晋王郭荣完成祭祀。当晚,郭威住宿南郊,病情加重,几乎没救,到了夜半时稍有好转。
郭威于是加封晋王郭荣兼任侍中,管理京城内外兵马事务。此后群臣很少能见到郭威,所以朝廷内外惊恐害怕。听说晋王掌管军队之后,人心才渐渐趋于平静。
再说楚国的马希萼占据长沙之后,便自称天策上将军、武安、武平、静江、宁远等军节度使,楚国国王。接着,马希萼开始大赏有功之臣。弟弟马希崇,一直冒着风险帮自己传递情报,劳苦功高,被封为节度副使、判军府事。
来自朗州的将领们,全部担任楚国的军事要职,留守朗州的自己儿子马光赞任武平节度使留后。杨柳桥之战中,立下大功的何敬真被任命为朗州牙内指挥使。
保大九年三月,奉马希萼之命,出使南唐的刘光辅顺利地来到金陵,圆满完成了马希萼安排的外交任务。南唐对于马希萼的主动投靠十分高兴,立即册封马希萼为天策上将军、武安、武平、静江、宁远等军节度使,中书令、楚王等多项头衔,并安排孙晟和姚凤为册礼使,打算跟随刘光辅回到楚国,举行册封仪式。
到了这个时候,似乎一切顺利,万事大吉了。但不久却出了大事。
李璟对于刘光辅的到来,十分热情,每天山珍海味,大鱼大肉伺候着。这让刘光辅瞬间有些迷失方向,重新开始思考。就目前楚国的实际状况,刘光辅认为继续跟着马希萼,已经毫无前途和希望。如果改换门庭,干脆投靠李璟,应该是个很不错的选择。既然要投靠李璟,他就得按照规矩,送上一份不错的见面礼。
一日里,酒席宴会结束,刘光辅私下面见李璟,向李璟进言道:“现在湖南民疲主骄,正是夺取的大好机会!”刘光辅的意思就是,目前湖南百姓水深火热,马希萼却骄横无道,是可以攻取湖南的时候!
李璟闻听,自然大喜过望!
夺取湖南的野心,李璟一直都有。只不过他刚刚在攻打闽国的战争中,弄得灰头土脸,失利而回,李璟便有些顾虑和犹豫。
现在连楚国的官员都主动进言,也许夺取湖南,是最好的选择。李璟觉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不能因为一朝在闽国被蛇咬了,就吓得连楚国都不敢攻打了。
李璟再次进行开疆扩土的军事部署,上次闽国之战的罪魁祸首,南唐的五鬼,再也不能重用。李璟另外任命都虞候边镐为信州刺史,率兵驻扎在袁州边境,等待时机,出兵楚国。边镐,为人通达聪敏,深得李昪的喜爱,曾任中书舍人。
李璟继任后,原本一直担任文职的边镐开始出现在武将军队行列。他在南唐一战成名的是保大元年在虔州消灭张遇贤之战。
张遇贤是南汉博罗的一个巫家,自称十六罗汉。公元942年,率众在循州杀了刺史刘传,他被推为首领,称中天大国王,年号永乐。署置百官,由黄伯雄为副,以僧景全为谋主,攻克了番禺以东的大部州县,众达十余万人。他们的军队皆穿红衣,人称赤军子。次年,进攻虔州,在白云洞建造宫室营署。
南唐大将严恩率军攻打张遇贤,边镐为监军。边镐献计击败张遇贤。张遇贤在撤退中被叛徒出卖,被南唐所擒,不久在金陵被杀。边镐因此战名声鹊起,得到李璟的赏识和器重。
那马希萼当上楚王之后,开始睚眦必报,向昔日和他有旧怨的人下手。在杀了马希广的铁杆心腹之后,似乎还不能解他心头之恨。马希萼开始在长沙城进行了新一轮的血腥杀戮,一时间,整个长沙城血流成河,再度成为一个屠宰场。杀戮之后,马希萼这才开始准备享受美妙的国王生活。他辛辛苦苦地打了三年多的仗,还差点命丧战场,如今终于成功了,当然要尽情享乐!
马希萼于是终日在楚王府内和美女们饮酒作乐、纵情玩耍,把一切都抛到了九霄云外。楚国刚刚结束内乱,长沙城刚刚结束战争,国家百废待新,急需领导人用心治理内政,慢慢恢复元气!但马希萼的表现,自然是在促使楚国走向灭亡!
马希萼很讨厌处理内政,但楚国的军政事务不能无人管理,马希萼于是想到了同母弟弟马希崇!马希崇,是楚国兄弟内战的始作俑者和挑拨者。马希萼的胜利,只是马希崇阴谋计划的一半。作为马家兄弟中最擅长搞阴谋诡计的人,马希崇的野心当然不仅仅是当个辅佐马希萼的楚国重臣,他的终极目标是当那只背后旁观的黄雀。他要找准机会,干掉马希萼,自己成为楚国的最高统治者。
当马希萼将楚**政事务的处理大权交给马希崇的时候,马希崇内自然是欣喜万分。马希崇觉得,自己的机会终于来了。
马希崇非常聪明,但是他把自己的聪明才智全部用在了搞阴谋诡计,对于治理军政事务当然就不可能用心。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马希崇利用自己独揽大权的优势,极力培养和扶持自己的心腹党羽,打击和自己有旧怨过节的人。各种刑法的规定,都是马希崇说了算,于是搞得楚国法令混乱。
马希崇如此胡乱折腾,胡作非为,非但激怒了整个长沙城的军民百姓,连马希萼手下的朗州将士们也是怨言四起,人心离散。众人大跟着马希萼浴血征战多年,好不容易迎来了统一的局面,还没来得及享受和平的生活,却又面临着马希崇的各种折腾。
朗州将士中,以王逵和周行逢最有名望和能力。这些朗州的将领,各有他们的特点,论计谋才智,要数周行逢。论勇猛善战,则是潘叔嗣,论果敢决断,又是张文表。
王逵虽然在计谋才智、勇猛善战、果敢决断方面都不是最出类拔萃的,但却在朗州军中的威望和魄力无人能及。王逵是武陵本地人,少
年时代便在朗州军中效力,因战功升任静江军指挥使。在马希萼攻打长沙的战争中,他一直担任前军先锋。
周行逢也是武陵人,少年时代是一个无赖,不事生产。他经常打架闹事、惹事生非,于是被发配到静江军中当小兵。周行逢很快因勇猛善战,升任了指挥副使,担任王逵的副将。
马希萼虽然占据了长沙,但长沙城里的王宫也被搞得乌烟瘴气。马希萼想清理掉宫殿的垃圾杂物,这自然是一项十分繁重而又辛苦的工作,正常情况应该驱使百姓来做。可是马希萼却强行命令王逵手下的静江军将士充当垃圾清理者,而且没有任何的报酬。
如果换做和平时期,皇帝的威望和魄力足够强大,士卒们也就只能遵命而行。但楚国原本就动荡不安,马希萼入主长沙不到半年,根本没有足够的威望和魄力。朗州的将士原本就怨言四起,又摊上这种折磨人的事情。众人积蓄已久的怨气和怒气终于爆发
静江军的两千余将士找到了王逵,向王逵发泄不满道:“只有死囚为了赎罪,才会干这种繁重辛苦的劳役。我们跟随大王出生入死攻取长沙,居然要做死囚的工作。大王整天饮酒作乐,难道不知道我们这些将士们的辛苦吗?”众人采取了抵制态度!于是王奎带着众人返归朗州,准备造反。
朗州的北边是南平,高氏家族虽然军力孱弱,但却很喜欢干些趁火打劫的事情。朗州的西边是蜀国,虽然后蜀很少和楚国发生交集,但谁也不能保证孟昶不会乘机下手。而朗州的南面,是马希萼所控制的楚国,马希萼当然不会轻易放过他们。朗州的东面,则是实力强悍的南唐。南唐还是楚国名义上的老大,如果南唐干预,朗州自然危机重重。
王逵和周行逢等人经过商议,决定继续推举马氏家族的成员来充当武平军节度使。他们作出这个决定的原因是可以把马氏家族的成员放在前面,作为挡箭牌。这样有利于缓解和周边邻居的矛盾,也显得他们师出有名。当然,这个马氏家族的成员必须是王逵和周行逢等人手中的傀儡。
经过精挑细选,王逵和周行逢选择了马希振的儿子马光惠为新的武平军节度使留后。马希振是马殷的长子,由于其母亲早早故去,因此他没有得到马殷的宠爱,最终失去了继承权。
马希声继位后,马希振决定放弃一切功名利禄、辞官上山当道士,表明了与世无争的态度。马希振这样的举动,让他获得了善终。马光惠却不想当道士,他此时正好在郎州城中。于是马光惠在众人的拥戴徐安,当上武平军节度使。当然大权都在王逵等人手中,马光惠不过是一个傀儡而已。所有武平的军政事务,统统由王逵、周行逢、何敬真、张倣为代表的朗州十兄弟说了算。
王逵和周行逢在朗州建独立王国,并把马家的后人抬出充当门面,这让马希萼十分难受。刚刚占据长沙才四个多月,马希萼本来就元气大伤。
第14章 马希崇囚兄夺位
马希萼他没有能力对朗州发动大举进攻,再说朗州在名义上还是控制在自己的侄子的手中,他也不便出兵。于是马希萼另辟蹊径,请南唐发兵去平定朗州的叛乱。
李璟原本就有吞并楚国的野心,他当然对干预楚国内政很有兴趣。接到了马希萼的请求之后,当即一口应承。
这时朗州的王逵和周行逢等人得知消息,自然心慌。于是众人一合计,便废了马光惠,推举刘言为武平节度使。随后王逵和周行逢向南唐表示依附称臣,希望刘言的这个武平君节度使可以得到南唐的认可。李璟既然答应了马希萼,于是拒绝了王逵等人的请求。
南唐拒绝接受自己的归附,也在王逵的意料之中。于是王逵另作打算,选择向刚中原到后周王朝称臣。这时的中原在经过新一轮的混战后,后汉王朝灭亡。后汉的重臣郭威建国称帝,建立了后周王朝。
此时的后周王朝,才建国不久,根基很不稳固。河东节度使刘崇正和郭威过不去,很多人对后周王朝的前途和命运并不看好。但王逵和周行逢等人却认为,选择后周是明智之举。郭威虽然称帝时间不长,但王逵觉得郭威有可能成为终结乱世的霸主。
王逵得知郭威生性节俭,继位之后,又关爱百姓、虚心纳谏,重用有才能的大臣,改变了许多自唐末以来的各项弊政。因此王逵认为跟着这样的皇帝,才是正确的选择。
郭威很快接受了王逵的请求,承认了刘言武平军节度使的职位,武平军从此成为后周的藩镇。有了后周这个强大的靠山,武平军当然不会惧怕马希萼。即使南唐以武力威胁,武平军也可置之不理。
刘言作为新任武平军节度使,靠着自己的威望和魄力,暂时成功地在武平军站稳了脚跟,没有像马光赞和马光惠那般,很快就被王逵的朗州兄弟拉下马。
对于朗州的刘言等人选择向后周称臣,马希萼毫不在意。马希萼心想楚国地盘有的是,丢掉一个朗州无伤大雅,还是继续幸福的楚王生活要紧。
尤其得知郭威接纳了刘言之后,马希萼就不敢主动去招惹朗州的武平军。为了防止武平军可能的军事进攻,马希萼采取一定的防御措施。
保大九年九月,为了防备朗州可能发动攻击,很久不管军政事务的马希萼进行了一次军事部署。不过他没有想到,正是他的这次军事部署,彻底断送了整个楚国。
马希萼下令马步都指挥使徐威、左右军马步使陈敬迁、水军都指挥使鲁公绾、衙内侍内指挥使陆孟俊等将领,率兵在长沙城西北附近立栅为栏,修筑防御设施。
这样正常的军事部署也无可厚非,但马希萼又犯了之前的错误。他只安排事情给那些士卒去做,却没有给予将士应有的待遇。徐威等人领着士兵辛辛苦苦地修筑好了防御工事,却没有得到任何安抚和赏赐。
众将士自然是气愤无比,觉得跟着马希萼已经没有任何好处和希望。王逵和周行逢造反成功,那他徐威为何不行?于是徐威打算仿效王逵,起兵造马希萼的反。这时作为马希萼第一辅政大臣,马希崇在楚国的地位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这并不是他的终极目标。
徐威等人的密谋作乱,没有逃过马希崇的眼晴,作为一名喜欢玩弄阴谋的人物,马希崇很快察觉到了徐威等人的诡异举动。但马希崇却并不打算向楚王马希萼进行汇报这一切!因为如果徐威叛乱,这对于马希崇来说,并非坏事。只有把水搅浑,他才能混水摸鱼、渔翁得利。其实,马希崇一直在暗中等待着这样的机会。
于是马希崇非但不向马希萼汇报徐威的异常举动,甚至暗中派人去挑拨徐威等人,促使这帮有异心的人早点动手。
九月十九,马希萼宴请楚国的文武百官。这是马希萼当上楚王以来,第一次大规模宴请活动。所有的楚国高级官员都出席了这次宴席,但有两拨人却没有出席。一拨人是以徐威为代表的修筑防御设施的将领们,另一拨人则是马希萼的弟弟马希崇以及他的亲信们。
徐威和陆孟俊等人正在密谋起兵造反,当然不会去参加宴会。但这场宴会却让徐威等人找到了起兵造反的机会,就是可以利用这次马希萼举办宴会的时候,众人难免松懈、戒备不严,他们发动政变。
马希崇原本是打算去参加这场宴会的,但他突然获悉了徐威等人的阴谋计划。为了避免在宴会现场被殃及池鱼,马希崇于是借口身体不舒服,而谢绝出席宴会。当然,马希崇也没有把徐威等人的计划告诉马希萼。他打算暗中座山观虎斗,乘机为自己攫取最大的利益。
马希萼的这场酒宴举行的十分隆重,楚国的高层文武百官都参加了这场宴会。在经历了无数次战火的洗礼之后,长沙城难得有如此热闹的时刻。于是众人纷纷把酒言欢,享受来之不易的美好时光。
但是正当众人酒酣耳热之际,门外突然闯入数十匹劣马。马匹进入宴会厅后,到处乱闯乱撞,搞得现场十分混乱。徐威接着率徒众持械冲入,托言是来制伏受惊的马匹。徐威等人一靠近座席,便纵横击人。马希萼大骇,想要翻墙而逃,被徐威等人追上。
于是马希萼被缚,随后押入囚车。徐威等人没有自立为王,而是共同推举马希崇为武安留后。接着徐威等人纵兵大掠两日之后,方才安民。马希崇不便自己动手处理马希萼,想借刀杀人。特令彭师昺押住马希萼,解往衡山县锢禁,随时管束。
彭师暠本是马希广的亲信,在马希萼率兵攻打长沙城时,彭师暠拼死抵抗,战斗到了最后一刻。
马希广被杀之后,仅有彭师暠一人念及旧情,安葬了马希广。马希萼当政后,赦免了彭师暠的死罪,只是鞭笞了他,以示惩罚,随后将他贬为平民。
马希崇重新启用彭师暠,用心非常险恶。马
希崇认为彭师暠对马希萼肯定怀着极大的怨恨,用彭师暠去看守马希萼,是最好的选择。说不定哪天彭师暠心情不爽,就会让马希萼意外死亡。那时马希崇再把彭师暠干掉,绝对是一箭双雕。马希崇的计划很完美,但却未能如他所愿。
长沙城发生叛乱的消息很快传到郎州武平军,武平军的新任节度使刘言对此大有意见。掌控朗州已经三个多月,刘言已经在武平军站稳了脚跟,正朝着他割据称霸的目标缓慢前进。此时武平军的军事实力已经水涨船高,外加又投靠了后周,刘言顿时觉得自己已经有资格和马希崇较量一番。
徐威的叛乱,马希萼的被囚,马希崇上位,让刘言感觉这是向楚国发起挑战、展示武平军实力的大好机会。于是刘言立即下令发兵长沙城,发兵理由是现成的,那就是马希崇谋权篡位,犯了大逆不道的罪过。
马希崇搞搞阴谋诡计还行,其他方面就完全是外行。之前处理楚**政事务,就搞得一塌糊涂。现在面对武平军的军事进攻,就被吓得惊慌失措。当得知朗州留后刘言,派来的马步军到了益阳,即将逼近长沙,马希崇顿时仓皇失措。他急忙发兵二千前去抵御,又遣人赴朗州求和。
马希崇低声下气、态度谦逊地向刘言求饶,希望刘言可以停止进攻,双方和平相处,同时楚国也会承认武平军的藩镇地位。昔日的老东家,居然低声下气地请求和谈,这让刘言的感觉非常良好,便想答应了马希崇。
在这关键时刻,武平军的掌书记李观象道:“马希萼的旧将,还在长沙,必不肯与公为邻。公不如告诉马希崇,令他取这些人的首级来献,然后才可以讲和。马希崇若从了此议,公日后想取湖南,就易如反掌了。”
刘言依议而行,即令使者回去告知马希崇。果然马希崇怕刘言进攻长沙,按照要求杀死了马希萼的旧臣杨仲敏、魏光辅、魏师进、黄勍等十余人,把首级送到了朗州,派前辰阳令李翊为使。李翊至朗州献上首级,统统已血肉模糊,不可辨认。
刘言与王逵,于是说他是以假冒真,呵叱李翊。李翊又愤又惧,于是撞死在阶下。刘言也为心动,便暂许了马希崇的和议,调回益阳等军。马希崇听说朗州军队被调回,自己安然无忌,于是乐得纵情酒色,终日寻欢。
这时的马希崇是很幸福的,马希萼却很痛苦。马希萼尽管保住了性命 ,却被囚禁,而且负责看守的又是和他有旧怨的彭师暠,这种日子自然过得十分痛苦、又提心吊胆。
但是马希崇的阴谋诡计也没得逞,因为彭师暠没有挟私报复的想法。他虽然被鞭笞,又被贬为平民,彭师暠对马希萼却没有太大的怨恨,相反还因为马希萼赦免他的死罪而心怀感激之情。彭师暠其实早就猜透了马希崇的真正用意,来到衡山后,彭师暠常感叹道:“留后想让我做出弑君之事,我岂能为之?”彭师暠并不配合马希崇,导致马希崇的一箭双雕的计划失败。
第15章 边镐趁乱入长沙
但是马希崇发现,自己的计划失败不过是小事。不久之后,他将输的体无完肤。一个人在衡山的出现,彻底改变了马希萼、马希崇以及楚国的命运。这人就是廖偃。
廖偃是楚国天策府大学士廖光图之子,少年风流倜傥,通晓文史,有其父之风范。成年后的廖偃弃了文官,转入武将行列。原本担任秘书郎的廖偃,因此成为了一名裨将,他驻守的地方就是衡山县。
当彭师暠带着马希萼来到衡山县时,廖偃已经得知了长沙城中内乱的真相,对于马希崇的夺权行为,他十分恼怒和不满。在衡山县面见马希萼时,廖偃态度十分恭敬谦逊,不敢有所怠慢,仍然把马希萼当作楚王对待。
一日深夜,廖偃和自己的叔父廖匡凝密谋道:“我们廖氏家族世代受马氏的恩惠,如今马希萼因长而被废黜,我们应该帮助马希萼!”至于如何帮助,叔侄两人的打算就是重新拥立马希萼为楚国君主。但在重新拥立马希萼的问题上,首先要得到彭师暠的加入,否则无法成功。彭师暠本来也反感马希崇的为人,于是非常爽快地加入了廖偃的阵容。
廖偃于是在军中挑选数百名精锐将士,手持兵器,日夜守护在马希萼的府邸门口,严加巡逻,全面戒备,防止马希崇派人加害马希萼。马希崇察觉到了廖偃和彭师暠在衡山县的异常举动,担心会出事,于是决定将马希萼召回长沙,准备斩草除根!
既然已经到了衡山县,廖偃和彭师暠当然不会再让马希萼回长沙。两人经过商议之后,决定事不宜迟,立即拥立马希萼。
九月二十七日,廖偃和彭师暠在衡山县修筑行宫,拥立马希萼为衡山王,并截断了湘江、编造战船,准备大举进攻长沙。获得新生的马希萼,感动得涕零万分,册封彭师暠为武清军节度使,廖偃为部署辎重指挥使,负责在衡山一带招兵买马。
彭师暠和廖偃的动员能力非常不错,仅仅几天时间,便召集了一万多将士。周边的一些州县,也表示拥护马希萼。于是马希萼声势大振,正式宣布和马希崇分庭抗礼。以衡山一县之实力,显然无法同长沙抗衡。马希萼虽然拥护者不少,但要想击败马希崇,难度极大。马希萼决定寻求外部力量的援助,他把目光转向了南唐。
南唐是马希萼当初称臣的老大,马希萼自信南唐肯定会出手援助。于是他派遣判官刘虚到南唐,请求南唐出兵攻打长沙城。
马希萼在衡山重新称王的消息传到长沙城,令马希崇惊惶失措。但马希萼毕竟还远在衡山,短时间内到不了长沙。对马希崇构成最大威胁的,其实还是在长沙城内部。
马希崇一方面尽力稳定内部,一方面也派遣客将范守牧到南唐求救,以称臣投降为条件,要求南唐出兵长沙,保护马希崇。
远在金陵的李璟,几乎在同一时间,收到了两封求援信。一封来自衡山县,发信人是马希
萼,另一封来自长沙城,发信人是马希崇。马希萼请求南唐联合出兵,共同进攻长沙城,而马希崇则请求南唐率兵进入长沙城,自己愿意称臣投降。
原本就一直在耐心等待着楚国内乱的机会,机会来没有想到来的如此容易。这样好的种机会,李璟如果再不能好好把握,他将后悔终生。于是李璟一声令下,早已在袁州等得很不耐烦的边镐立即率兵从袁州迅速进入楚国境内。
自从八年前初次征战,在虔州巧用计谋镇压了南汉张遇贤的军队之后,边镐很快进入了南唐名将的行列,深得李璟的喜爱。南唐灭亡闽之战,边镐同样也作为大将参战。但是那次他表现一般,无大功也无大过。闽国灭亡之后,参战的将帅为争夺功劳一直争论不休。唯独边镐默默无语,不发一言,让李璟更是对其刮目相看。
尽管李璟也有点担心攻打楚国,会重蹈闽国之战的覆辙。但主将既然是他十分信任和喜爱的边镐,李璟觉得信心十足、十分把握。
保大九年(951年)十月初三,边镐率领一万多南唐精锐将士,肩负着李璟所寄托的使命和美好期望,浩浩荡荡地进入楚国境内。由于边镐是被马希崇邀请进入楚国的,算是友军部队。所以他们没有受到任何阻拦,顺利地进入了醴陵。
马希崇得知南唐如约出兵后,十分兴奋,立即派遣使者到醴陵,去犒劳边镐的南唐军队,并积极安排投降南唐的事宜。
拓跋恒,昔日马殷手下有名的谋士,在归隐多年后,再次出现在楚国的舞台之上。拓跋恒在马希广同马希萼争夺楚王之位的时候,倾向于马希萼一方。在马希广称王时,拓跋恒为了躲避灾祸,称病请假,闭门谢客,过起了隐居生活。
马希萼攻占长沙、夺取楚王之位后,打算召用拓跋恒。但已年老多病的拓跋恒称病,没有应召。这时马希崇打算找一位文学出众的官员,负责写投降书。经过马希崇的精挑细选,他发现拓跋恒比较合适。
拓跋恒是楚国的元老,年老多病的他已经淡出楚国的舞台。但他没有想到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却碰到这种尬尴耻辱之事。拓跋恒抱怨叹息道:“我这么老还不死,居然要沦落到为马希崇当投降使者!”不管拓跋恒愿不愿意,马希崇的投降南唐已是事实。
十月十五,边镐率领南唐军队进入长沙境内,马希崇立即率领马氏家族的所有兄弟子侄到郊外迎接边镐。当远远望见尘土滚滚的南唐军队来到,马希崇率领众人恭恭敬敬地进行叩拜。边镐见状,连忙下马宣诏安慰马希崇众人。
第二天,在马希崇的陪伴下,边镐率南唐军队正式进入长沙城!从马殷和杨行密开始,湖南和淮南开始了长达五十年的军事战争。双方在江西、荆湖地区反复交战、激烈争夺,最终势均力敌,谁也无法吃掉对方。
五十多年过去了,马殷和杨行密早已作古,杨
行密的吴国已被李昪家族的南唐所取代。马殷的那帮不争气的儿子们又胡乱折腾、导致楚国内乱不断,终于给了南唐了断两国五十年恩怨情仇的机会。边镐对此十分谨慎小心,闽国之战失败的经验教训就摆在眼前,李璟对他寄予无限厚望,他必须加倍谨慎处理楚国的善后事宜。
边镐率兵进入长沙时,正逢楚国发生饥荒。无数百姓忍饥挨饿、生活在死亡的边缘线上。马希崇一直忙于搞阴谋诡计,哪里会去理睬百姓的死活。于是边镐却认为,这是一次收买人心的好机会。边镐立即下令打开马家的国库粮仓,向长沙附近的百姓赈灾放粮,解救饥民。
此举让楚国的百姓十分高兴,众人对边镐和南唐满怀感激之情,便忘记了昔日的故国楚国。收买楚国人心之举,南唐大获成功,边镐功不可没。但是边镐仍然不敢掉以轻心,楚国情况十分复杂,复杂程度一点也不亚于闽国。
马希崇和马家的人还滞留在长沙城内,呆久了容易生变。马希萼还在衡山县,犹豫观望。刘言占据着郎州,虎视眈眈。不把这三股势力彻底铲除,就不能算是彻底消灭了楚国。
边镐想了想,便决定将马希崇和马家人全部迁往南唐。尽管马希崇已经束手就擒,但他和马家的兄弟子侄们长时间逗留在长沙城,早晚是个极大的隐患。长沙城内那些忠于楚国的旧臣武将极有可能乘机发难,作乱闹事。要想消除马家在楚国的影响力,最好的方法便是将其迁离长沙城。
马希崇在投降南唐只后,发现边镐是一位相当仁慈宽厚的将领。边镐对他们十分和蔼、友善,没有为难马家的任何人。边镐的态度让马希崇和马家人产生了错觉,他们认为也许边镐只是打算掠夺些楚国的金银财物。南唐军队早晚还是要回去的,既然如此,那为何不用重金贿赂边镐,从而允许他们留在长沙。
边镐听完他的要求,微微一笑说道:“我国与你国世代就是仇敌,已有六十年。我国不敢有窥视你国之意,如今你们兄弟阋墙,自相残杀,穷困归降。如果你们再有反复,可能有无法预测之隐患。”此言一出,马希崇便知道留在长沙已无希望,只能听天由命了。
边镐见马家人居然有不肯离开长沙的想法,这极有可能使得长沙极不稳定。边镐决定事宜不迟,迅速安排马希崇等人离开长沙。
保大九年(951年)十一月初三,对于楚国的马氏家族来说,是个十分特殊的日子。五十五年前,马殷和他的蔡州土团白条军千里转战,来到长沙。不久就成功地占据整个湖南,开疆扩土建立了南楚国。
五十五年后,马氏家族却遭受亡国之灾,被迫离开长沙,到南唐去过寄人篱下的生活。这一切,自然是马殷根本没有预料的事情。
马希崇、马氏家族、楚国的一帮文武旧臣,约一千余人,全部在边镐的迁移名单中。这些人都是楚国的亡国之臣、南唐的俘虏之臣。
第16章 柴荣登基征北汉
当众人登上前往南唐的舟船时,突然发自内心的情绪大恸,痛哭不已。亡国之屈辱、离家之悲伤,统统涌上心头,人人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放声痛哭,其余送行的官员也受之感染,纷纷嚎啕大哭。现场哭声大作,响振川谷,让人心生悲伤、怜悯之情。但无论怎么痛哭,已经挽救不了楚国的命运!
马希崇的问题解决了,接下来就该处理马希萼了。马希萼一直呆在衡山县犹豫观望,等待南唐方面的消息。
南唐没有让马希萼失望,很果断地出兵长沙,只不过,南唐军队并不是来帮助他攻打弟弟马希崇,而是直接接管了整个长沙城,控制了长沙城内所有的马氏家族成员。
楚国的灭亡就在眼前,马希萼是唯一可以抗起楚国这面大旗继续对抗南唐的代表性人物。因为他手下有彭师暠和廖偃两员猛将,还有一万多名精锐的将士,完全可以和边镐对抗。
南楚江山易主,中原也不太平。再说郭威在邺都之时,格外喜爱小吏曹翰的才能,让他事奉晋王郭荣。郭荣镇守澶州,任命曹翰为牙将。郭荣入朝任开封尹,没有立即召来曹翰。曹翰自己来到,郭荣很是奇怪。曹翰私下进言道:“大王是国家的继承人,如今主上患病卧床,大王应当入宫,侍侯主上医治用药。怎么能在外面处理决定事务!”郭荣醒悟,当天就住进了宫中。
郭威病情危重,不再处理各部门具体事务。重大事情由晋王郭荣禀报可否之后,再宣旨实行。郭威屡次告诫郭荣(柴荣)说道:“从前我西征时,看到唐朝十八座皇陵没有不被发掘的。这没有别的原因,只是陵墓里藏了金银宝玉的缘故。我死后,只用纸衣给我穿,用土烧的棺材收敛我。迅速办理安葬的事情,不要久留宫中。墓穴中不要用石头,拿砖块代替。工匠役徒都由官府出钱雇佣,不要麻烦百姓。安葬完毕,招募靠近陵墓的百姓三十家,免除他们的各种徭役,让他们看守陵墓。不要修建地下宫室,不要设置守陵宫人,不要造石羊、石虎、石人、石马,只刻一块石碑立在陵前,写上:‘周天子平生好俭约,遗令用纸衣、瓦棺,嗣天子不敢违也。’你如违背我的话,我就不施福给你。”接着又说道:“李洪义应当授予符节和斧钺,魏仁浦不要让他离开枢密院。”
郭威命令起草制书,任命端明殿学士、户部侍郎王溥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显德元年正月十七日,宣布制书完毕,左右的人将此事奏告郭威。郭威这才说道:“这样我就没有遗憾了。”又任命枢密副使王仁镐为永兴军节度使、殿前都指挥使李重进兼任武信节度使、马军都指挥使樊爱能兼任武定节度使、步军都指挥使何徽兼任昭武节度使。
李重进年龄大于晋王柴荣,太祖召他入宫中,托付他后事,并命他拜见柴荣,确定君臣的名分。当天,郭威死于滋德殿,柴荣封锁消息,暂不发
丧。
显德元年正月二十日,柴荣宣布大祖遗制。次日晋王柴荣即皇帝位。
北汉主听说郭威去世,极为高兴。他便想图谋大举入侵后周,并派遣使者到契丹请求出兵。于是契丹派遣武定节度使、政事令杨衮率领一万多骑兵前往太原。北汉主刘旻亲自领兵三万,命义成节度使白从晖为行军都部署,武宁节度使张元徽为前锋都指挥使,与契丹军从团柏南下赶赴潞州。
北汉军队屯驻梁侯驿,后周昭义节度使李筠派遣将军穆令均带领步兵、骑兵二千人迎战,李筠自己率领大部队在太平驿安下营垒。张元徽与穆令均交战,假装落败而逃跑。穆令均率军追赶,遭遇北汉的伏兵。北汉军阵斩穆令均,并俘虏士兵一千多人。李筠逃归上党,据城自守。
柴荣听说北汉国主刘崇领兵入侵,准备亲自率领军队抵抗。朝廷大臣都劝谏道:“刘崇从平阳逃跑以来,势力缩小,士气沮丧,必定不敢亲自再来。陛下新近即位,为帝不久,人心容易动摇,不应该轻易出动,可以派遣将领去抵抗。”
柴荣说道:“北汉利用我国有大丧,又轻视朕年轻新近即位,便有吞并天下之心。这次必定他是他亲自前来,朕不可不往。”冯道一再争辩,柴荣却说道:“昔日唐太宗平定天下,未尝不是亲自出征。朕何敢苟且偷安!”冯道说道:“不知陛下能不能成为唐太宗?”
柴荣说道:“以我兵力的强大,打败刘崇犹如大山压碎鸡蛋罢了。”冯道却说道:“不知陛下能不能成为大山?”柴荣很不高兴。只有王溥鼓励出征,柴荣听从他的话。这时,北汉军队乘胜逼近了潞州。
柴荣诏令天雄节度使符彦卿,领兵从磁州固镇出现在北汉军队后面。又命镇宁节度使郭崇为副职,同时诏令河中节度使王彦超领兵从晋州东北拦截北汉军队,任命保义节度使韩通为副职,又命马军都指挥使、宁江节度使樊爱能,步军都指挥使、清淮节度使何徽及义成节度使白重赞、郑州防御使史彦超、耀州团练使符彦能领兵先赶赴泽州,宣徽使向训监督各部。
柴荣命冯道护送太祖灵柩前往山陵,任命郑仁诲为东京留守。接着柴荣率军从大梁出发,五天以后,到达怀州。柴荣想日夜兼程快速前进,控鹤都指挥使赵晁私下对通事舍人郑好谦,说道:“贼寇气势正在强盛之时,应该稳健持重来挫败他们。”郑好谦转讲给柴荣。
柴荣听了,大怒说道:“你从哪里听到这话!必定是被人所支使。你快说出那人是谁,你就可以活命,不然定斩杀了你。”郑好谦只得据实回答,柴荣即将他连同赵晁一起关押在怀州监狱。不久,柴荣经过泽州,住宿在州城东北。
北汉主刘旻不知柴荣已经到达,所以他经过潞州时没有进攻。当晚,军队驻扎在高平城南。次日,后周前锋与北汉军相遇。周
军当即发起攻击,北汉军队不敌后退。柴荣担心敌军逃跑,于是催促各路军队急速前进。
北汉主刘旻率中军摆开阵势,张元徽率军在东边,杨衮率军在西边,部众十分严整。这时后周河阳节度使刘词的后续部队尚未到达,众人心感危险惧怕。柴荣却意志更加坚决,命令白重进与侍卫马步都虞候李重进率领左路军队在西边,樊爱能、何徽率领右路军队在东边,向训、史彦超率领精锐骑兵居中央,殿前都指挥使张永德率禁兵保卫柴荣。柴荣骑着披甲的战马,亲临阵前督战。
北汉主刘旻看到北周军队人数少,后悔召来了契丹军队。他对众将说道:“我独自用汉家军队就可以破敌,何必用契丹!今天不但可以战胜周军,而且还可以让契丹心悦诚服。”众将都认为说得对。杨衮驱马向前观望北周军队,退下来之后,对北汉主刘旻说道:“这是劲敌,不可轻易冒进!”
北汉主刘旻扬起长须说道:“时机不可丧失,请您不必多言,试看我出战!”杨衮沉默不快。这时东北风正大,一会儿忽转南风,北汉枢密副使王延嗣派司天监李义禀报北汉主刘旻,说道:“现在可以开战了。”北汉主刘旻听从所言。枢密直学士王得中牵住马劝谏说道:“李义应该斩首!风向这样,哪里是在助我们!”
北汉主刘旻说道:“我主意已定,老书生不要胡言乱语,再说砍了你的脑袋!”即指挥东面的军队首先推进,张元徽率领一千骑兵攻击北周右路军队。双方交战不多时,樊爱能、何徽带着骑兵首先逃跑,后周的右路军队溃败。后周一千多步兵脱下盔甲口呼万岁,向北汉投降。
柴荣看到形势危急,于是带贴身亲兵、冒着流矢飞石督战。赵匡胤当时任后周警卫将领,见状对同伴说道:“主上如此危险,我等怎能不拼出性命!”又对张永德说道:“贼寇只不过气焰嚣张,全力作战便可以打败他们!您手下有许多能左手射箭的士兵,请领兵登上高处出击作为左翼,我领兵作为右翼攻击敌军。国家安危存亡,就在此一举。”
张永德听从了赵匡胤的意见,两人率领二千人前进战斗。赵匡胤身先士卒,快马冲向北汉军队。他的士兵拼死战斗,无不以一当百,北汉军队溃败。内殿直马仁对部众说道:“让皇上受敌攻击,那还用我们干什么!”跃马奔腾,拉弓发射,大声呼喊,连续击毙数十人,士气愈发振奋。
殿前右番行首马全见形势有利,便对柴荣道:“贼寇的气势已经尽了,要被我们擒获。望陛下抓住缰绳别动,慢慢观看众将是如何击破贼寇的。”立即率领数百骑兵深入敌阵。
北汉主刘旻得知柴荣亲临战阵,便嘉奖重赏张元徽,催促他乘胜进兵。张元徽前往攻阵,坐骑摔倒,被后周士兵所杀。张元徽是北汉有名的猛将,北汉军队因此大丧士气。这时南风越刮越大,后周士兵奋勇争先,北汉军队大败。
第17章 柴荣围困太原城
北汉主刘崇亲自高举红旗来收集军队,但还是不能制止溃败。杨衮害怕周军强大,不敢救援。他又痛恨北汉国主的大话,为了保全自己的军队,他率先撤退。
樊爱能、何徽领数千骑兵向南逃奔,并抢掠军用物资。负责运送的役徒惊慌奔逃,跑失、死亡的很多。柴荣派遣身边的大臣以及贴身军校追赶他们,并宣命制止他们抢掠。但是没有人肯接受诏令,有的使者还被军士所杀死。
军士们同时扬言道:“契丹大军赶到,官军已经溃败,其余部众已经成了俘虏。”刘词在路上遇到樊爱能等人,樊爱能等劝阻他。刘词不听,继续领兵北上。当时北汉国主刘崇还有余部一万多人,凭借山涧作为障碍而布阵。
日落时候,刘词率军到达。当即与其它军队一起发动进攻,北汉军队再次被击败。后周军杀死了王延嗣,直追到高平。此战尸体布满山谷,北汉军队丢弃的皇帝物品以及军需、用具、各种牲畜不计其数。
当天傍晚,柴荣在野外宿营。樊爱能等听说北周军队大捷,这才与士兵逐渐返回,有的至天亮还没到。柴荣在高平休整队伍,挑选北汉投降士兵数千人组成效顺军。命令前武胜行军司马唐景思率领,让他们戍守淮上,其余二千多人给予路费服装释放遣返北汉。二十三日,柴荣到达潞州。
北汉主刘崇在高平兵败的时候,穿上粗布衣服戴上斗笠,乘着契丹所赠送的黄骝骏马,率一百多骑兵从雕窠岭逃跑回归。夜晚迷路,俘虏村民为向导。结果错向晋州走去,行了一百多里,才发觉走错了。刘崇大怒,当即杀死了向导。
接着刘崇继续日夜向北奔走,刚到一处,终于得到了食物。他还未举起筷子,有人传言后周军队追到。刘崇大惊失色,仓皇离去。北汉主刘崇衰老疲惫,伏在马上,日夜奔驰,几乎不能支持,勉强得以进入太原。
柴荣想诛杀樊爱能等人以整肃军纪,但一时犹豫未决。他白天躺在行宫的帐篷中,张永德在旁边侍侯。柴荣拿此事询问他,张永德回答道:“樊爱能等人平素没有大功,却当了一方将帅。他们望见敌人首先逃跑,万死都不能抵塞罪责。况且陛下正想平定四海,一统天下。如果军法不能确立,即使有勇猛武士,百万大军,又怎么能为陛下所用!”
柴荣将枕头掷到地上,大声称好。立即下令拘捕了樊爱能、何徽以及他们麾下军使以上的军官七十多人,斥责他们说道:“你们都是前朝的老将,并不是不能打仗。如今却望风而逃,没有别的原因,正是想将朕当作货物,出卖给刘崇罢了!”随即将他们全部斩首。
柴荣因何徽先前守卫晋州有功,打算赦免他。但马上又认为军法不可废弃,于是将他一起诛杀,赐给小棺材送归老家安葬。从此之后,骄横的将领、怠惰的士兵开始知道军法的可怕,姑息养奸的政令不再通行了
柴荣又赏赐高平战役中有功人员,任命李重进兼忠武节度使,向训兼义成节度使,张永德兼武信节度使,史彦超为镇国节度使。张永德极力称赞赵匡胤的智慧勇敢,柴荣于是提拔赵匡胤为担任了殿前都虞候,并兼任严州刺史。柴荣又任命马仁为控鹤弓箭直指挥使,马全为散员指挥使;其余将校军官升任职务的共几十人,士兵有从行伍中提拔担任军主、厢主的,解除了对赵晁的禁囚。
北汉国主刘崇收拾残兵,修缮武器装备,加固城池的守卫工事,用来防备后周。杨衮率领他的部众北上屯驻代州,北汉国主刘崇派遣王得中送杨衮,趁此向契丹请求救援。契丹主遣送王得中回去报告刘崇,答应发兵援救太原。
柴荣任符彦卿为河东行营都部署兼知太原行府事,任命郭崇为副职,向训为都监,李重进为马步都虞候,史彦超为先锋都指挥使,率领步兵、骑兵二万从潞州出发。并且诏令王彦超、韩通从阴地关进入,与符彦卿会师进军,又任命刘词为随驾部署,保大节度使白重赞为副职。
不久,北汉的盂县投降。符彦卿驻军太原城下,王彦超进攻汾州,北汉防御使董希颜投降。柴荣又派莱州防御使康延沼进攻辽州,密州防御使田琼进攻沁州,却都没攻下。供备库副使李谦溥单人匹马去劝说辽州刺史张汉超,张汉超投降。
当初,柴荣派遣符彦卿等人北上征伐,只上想在太原城下炫耀兵力,并没有打算攻取太原。周军进入北汉境内之后,百姓争相迎接后周军队,哭诉刘崇赋税徭役的沉重,表示愿意供应军需物资,帮助周军进攻晋阳,北汉的许多州、县相继投降。
柴荣知悉了这些情况,便有兼并北汉的想法。于是柴荣派遣使者去与众将商议,众将都说道:“粮草不足,不如暂且回师,等待时机再发兵。”柴荣却不同意。不久后周各路军队共数十万人聚集在太原城下,军士不免有抢掠行动。北汉百姓感到失望,渐渐退保山谷自守。
柴荣听说之后,急忙派使者飞驰传送诏令禁止抢掠。周军于是安抚农民,表示只征今年租税,并且募集百姓缴纳粮食。根据按缴的数量授于不同的官职,同时征发泽州、潞州、晋州、绛州、慈州、隰州以及崤山以东路近方便的各州百姓运送粮食来供应军队。
正在此时,太师、中书令瀛文懿王冯道去世。冯道少年时以孝顺谨慎闻名,后唐庄宗时代开始尊贵显赫,从此历朝官不离将军、宰相、三公、三师的职位。他为人清静、俭朴、宽容大度,别人无法猜测他的喜怒哀乐。冯道能言善辩,足智多谋,与世沉浮,左右逢源,曾经作《长乐老叙》,自述历朝荣誉礼遇的情况。
柴荣接符彦卿的奏报,北汉宪州刺史、岚州刺史郭言先后率城投降。当初,符彦卿有个女儿嫁给了李守贞的儿子李崇训,看相的人说她有贵相,日后当为天下的国
母。李守贞欣喜地说道:“我的媳妇都能当天下的国母,何况是我!”于是有了反叛的念头。
等到李守贞败亡后,李崇训先用刀杀死弟弟妹妹,接着轮到符氏。符氏藏匿在帏帐下面,李崇训仓促之间寻找不到,于是自杀身亡。此刻乱兵进入,符氏却安然坐在堂前,叱责乱兵说道:“我父亲与郭公是兄弟,你们不得无礼!”
郭威派人将她送归给符彦卿,到了柴荣镇守澶州,郭威为柴荣选娶来符氏。柴荣继位,符氏被立为皇后。符皇后性情温和、贤惠聪明,柴荣很看重她。
不久,王彦超、韩通进攻石州。很快攻克城池,抓获了刺史安彦进。沁州刺史李廷诲随后投降。于是柴荣率军从潞州出发,赶赴太原。北汉忻州监军杀死了刺史赵皋和契丹通事杨耨姑,率城投降。
柴荣到达太原城下,后周军队的旗帜环绕太原城长达四十里。杨衮怀疑北汉代州防御使郑处谦打算向后周投降,便召他来共同商计军事。杨衮准备借机处置他,郑处谦知道情况,不肯前往。杨衮派胡人骑兵数十名把守城门,郑处谦杀死他们,并关上城门拒绝杨衮进来。这时后周军队逼近,杨衮只得逃回契丹。契丹主恼怒杨衮没有立功,下令囚禁了他。
杨衮走后,郑处谦率领全城投降了柴荣。柴荣即在代州设置静塞军,任命郑处谦为节度使。
契丹的数千骑兵屯驻在忻州、代州之间,作为北汉的援军。柴荣派遣符彦卿等人率领步兵、骑兵一万多出击。符彦卿进入忻州,契丹军队后退保守忻口。
柴荣又在汾州设置宁化军,将石、沁二州隶属于它。代州将领解文遇杀死郑处谦,诬奏说郑处谦私通契丹。符彦卿上奏请求增加兵力,柴荣就派李筠、张永德领兵三千赶去。
契丹的骑兵时常到达忻州城下,符彦卿和众将列阵等待契丹军队。史彦超带领二十骑兵作为前锋,遇到契丹军队。史彦超挥军掩杀,李筠领兵增援,杀死了契丹二千人。史彦超恃仗勇敢,轻易冒进,离开大部队越来越远。结果遭遇契丹军队的埋伏,他寡不敌众之下,被契丹军队杀死。不过李筠幸免于死,后周士兵死伤很多。
经此一败,符彦卿只得后退保守忻州,不久领兵返回太原。府州防御使折德率领州兵前来朝见;柴荣即在府州设置永安军,任命折德为节度使。柴荣大量征发军队民夫,东起怀州、孟州,西至蒲州、陕州。用以进攻太原,却久攻不克。接着遇上了长时间的大雨,很多士兵疲劳生病。柴荣见状,便和众将商议退兵。
再说王得中从契丹返回,正值后周军队围困太原,于是他停留在代州。等到郑处谦被杀,叛将便囚禁了王得中,将他送到后周军中。柴荣释放王得中,赐给玉带、马匹,问道:“契丹军队什么时候会来到?”王得中说道:“我只受命送杨衮,没有别的使命。”
第18章 柴荣退兵回东京
这时有人就对王得中说道:“契丹既然答应您发兵,您为何不将实情禀告?倘若契丹的军队立即到达,您不就危在旦夕了吗?”王得中叹息着说道:“我拿着刘氏的俸禄,又有老母亲在围城之中。倘若我将实情禀告,周人必定发兵占据险要来抵抗。如此一来,我的家庭、国家双双灭亡,我独自活着又有何用!不如杀身以保全家、国,那样所得到的就多了!”柴荣却因为王得中欺骗了自己,便下令勒死了他。
柴荣见太原一时之间难以攻克,无奈从太原退兵而回。匡国节度使药元福向柴荣进言说道:“进军容易,退军困难。请陛下谨慎从事。”柴荣说道:“朕的身家性命就全部委托给爱卿了。”药元福于是整顿军队排成行列断后。
北汉听说周军撤退,果然派出军队追踪。亏得药元福断后的军队,严行戒备,列成方阵。等到北汉军队逼近,周军屹立不动,镇定如山。北汉兵冲突数次,周军犹如铜墙铁壁,无隙可钻,渐渐的北汉军队神颓气沮。此时药元福的阵内,却发出一声梆响,把方阵变为长蛇阵,来攻击北汉兵。北汉兵顿时惊骇溃退,反被药元福驱杀数里,斩首千余级。药元福这才徐徐再退,向南追赶柴荣去了。
然而柴荣的军队毕竟是仓促返回,还有数十万粮草在太原城下,只好全部焚烧丢弃。军队中又有谣言流传,相互惊扰。于是有的士卒互相抢劫,军用物资损失无法计算。所得到的北汉州、县,后周所设置的刺史等都弃城逃跑,只有代州刺史已经背叛北汉,但是又不敢归顺后周,只好环城自守。不久,北汉派兵攻占了代州。
柴荣违背朝臣的众议,击败了北汉。从此,政事无论大小全都亲自决定。文武百官只是从皇帝那里接受成命而已。河南府的推官高锡上书劝谏,他认为:“天下四海之广大,日常政务之繁多,即使是唐尧、虞舜也不能独自治理,必定要选择贤人来任用他们。如今陛下全部亲自处理,但天下人并不认为陛下聪明智慧足以兼负百官的重任,却都说陛下狭隘多疑全不相信朝廷群臣啊!不如选择能够知人善任、公正无私的人作为宰相,能够爱护百姓、善理诉讼的人作为州守县令,委派能够增加财富、丰衣足食人掌管金银粮食,委派能够推究实情、遵守法制的人掌管刑法监狱,那么陛下只须在朝廷垂衣拱手,根据他们的功过而进行赏罚,天下何愁不能太平!何必降低国君的尊严而代替臣子的职责,枉屈高贵的地位亲理低贱的事务,不是丢失为政的根本了吗!”柴荣却不听从他的建议。
此时北汉国主刘充忧愤成疾,于是将国家大事全部委托给了他的儿子侍卫都指挥使刘承钧。当初,柴荣与北汉国主刘崇在高平对峙的时候,曾经命令泽州刺史李彦崇领兵扼守山岭,阻断北汉君主的归路。但是李彦崇听说樊爱能向南逃跑,便也领兵撤退。后来北汉国主果然从这条路
逃跑离去,于是柴荣贬李彦崇为率府副率。
不久,北汉主刘崇病重,命令他的儿子刘承钧代理国政,很快刘崇去世。北汉派遣使者向契丹报丧。契丹派遣骠骑大将军、知内侍省事刘承训册立刘承钧为皇帝,刘承鈞改名为钧。刘钧生性孝顺谨慎,继承皇位之后,勤理朝政,爱护百姓,礼贤下士,境内基本平安。他每次向契丹主上表,都是自称为“男”,契丹国主回赐诏书,叫他为“儿皇帝”。北汉在交城北山安葬刘崇,庙号为世祖。
再说后梁灭亡以后,吴越王钱镠又开始向后唐贡献物品,后唐依据他在后梁时的官爵重新任命。钱镠贡献的物品很多,并且贿赂那些掌握大权的人们,请求后唐帝发给他金印、玉册,赐诏允许他朝见不称姓名,称为国王。主管官吏说道:“按旧的规定,只有天子用玉册,王公们都用竹册。不是四方夷族,一律不封国王。”但是皇帝还是顺从了钱镠的意思,派遣吏部侍郎李德休等前去赏赐给吴越国王玉册、金印、红袍御衣。
吴越王钱镠又派遣使者沈给吴国送来一封信,把接受玉册、被封为吴越国王的事告诉了吴国。吴国认为他的国名和自己国家的名字相同,拒不接受吴越王的信,把沈送了回去。并且告诫边境不得让吴越国的使者和商人通过。
吴越王钱镠得病,便到衣锦军那里,命令镇海、镇东节度使留后钱傅瓘监国。吴国的徐温派遣使者来问侯,钱镠的左右大臣都劝他不要见吴国使者,钱镠说道:“徐温阴险狡猾,这回名义上是来问侯我,实际上是来窥探我。”于是振作精神,起来接见吴国使者。徐温果然已经集中兵力,准备袭击吴越,听说钱镠病愈,立刻停止了行动。
钱镠认为中原丧乱,朝廷的命令执行不下去,于是改年号为宝正。钱镠想立次子钱传瓘为继承人,于是对儿子们说道:“你们各自讲讲你们的功劳,然后我选择你们功劳多的人立为继承人。”钱传瓘的哥哥钱传璹、钱传璙、钱传璟都一致推举钱传瓘。
钱镠于是上奏,请求唐帝授给钱传瓘两个镇。闰八月初五,唐帝下诏任命钱传瓘为镇海、镇东节度使。钱镠在他的国内喜欢自夸,朝廷派去的使者如果违心地奉承了他,他就会赠送一批丰厚的礼物。如果不奉承他,礼遇就很低。钱镠曾给安重诲一封信,语言礼节都很傲慢。唐帝派遣供奉官乌昭遇、韩玫出使吴越国,乌昭遇和韩玫有矛盾,他们完成使命回朝,韩玫上奏说道:“乌昭见到钱镠,称臣拜舞,称钱镠为殿下,私下把国家大事告诉钱镠。”安重诲奏请后唐帝赐死乌昭。
后唐帝下令钱镠以太师的身份退休,其余的官爵都被罢免。并且凡是吴越国的进奏官、使者、纲吏等,都由所在地方官把他们抓起来治罪。钱镠得知之后,命令他的儿子钱传瓘等上表诉冤,唐帝并不理睬他。
不久,钱镠乘着朝廷册立闽王的使者裴羽回朝之便,附送表章表示自己有过失;他的儿子钱传瓘和将佐也屡次为钱镠上表作自我表白。不久,唐明宗下诏,让他释放两浙纲使,听其自便。后唐朝廷重新任命钱镠为天下兵马都元帅、尚父、吴越国王,派监门上将军张篯前往宣谕圣旨,因为以前让钱镠告老退休,是安重诲假托诏命所为。
后来钱镠患病,对所属文官武将说道:“我这次患病必然不能再愈。我的几个儿子都愚蠢懦弱,谁可以做统帅呢?”众人涕泣地说道:“镇海节度使钱传瓘仁孝有功,谁不爱戴!”钱镠便把吴越的印信、锁钥全部取出授与钱传瓘,并说道:“众位将吏都一致推举你,你要妥善守护住。”又说道:“今后,子孙们要亲善地对待中原,不要因为中原天子易姓而放弃侍奉大国之礼。”
长兴二年二月二十八日,钱镠去世,终年八十一岁。钱传瓘与兄弟们共同在一个帐幄内守丧,内牙指挥使陆仁章说道:“令公继承先王的霸业,将吏们早晚要进见,应当与诸位公子分开住。”便命人另设一帐,扶着钱传瓘住进去,并向将吏宣告道:“从今以后,这里只能谒见令公,禁止诸公子的随从未经允许随便进入。”于是,昼夜警卫,未尝休息。
钱镠末年,侍奉左右的人都依附讨好钱传瓘,唯独陆仁章几次因为一些事情触犯他。到此时,钱传瓘慰劳他,陆仁章说道:“先王在位时,仁章不知侍奉令公。现在为您尽力,犹如侍奉先王。”钱传瓘很嘉许他,称叹不已。
钱传瓘继承王位以后,改名元瓘,兄弟们名字中的“传”字都改为“元”字。因钱镠的遗命去掉国家的典仪,而用藩镇法制;免除民田荒芜无收者的租税。又任命处州刺史曹仲达为知政事。同时设择能院,掌管选拔评定优劣之事,派浙西营田副使沈崧领导此事。
内牙指挥使刘仁杞及陆仁章当权,陆仁章性情刚直,刘仁杞喜欢贬低人,二人都被众人所厌恶。一天,诸将一起来到府门,请求除掉他们。钱元瓘命他的侄子钱仁俊宣告众人说道:“这二位将军侍奉先王很久,我正要表彰他们的功劳。你们竟然要为私人的嫌怨而诛杀他们,这怎么可以?我现在是你们的大王,你们应当听从我的命令 如若不然,我就应当归返临安以避让贤路!”众人惶惧而退去。于是,任用陆仁章为衢州刺史,刘仁杞为湖州刺史。有上书进行私人攻讦的,钱元瓘都搁置不理,因此将吏和睦。这时,后唐加封镇海、镇东节度使钱元瓘守中书令,并赐予钱元瓘封爵为吴王。
钱元瓘对他的兄弟们很是敦厚,他的哥哥建武节度使钱元璙从苏州来朝见他,钱元瓘用家人的礼法待他,举杯向他祝福,并说道:“这是哥哥的王位,而被小弟我占有,这是兄长所赐予我的。”
第19章 钱弘佐杭州继位
钱元璙却说道:“先王是选择贤能之人来继位的,现在君臣之位已定。元璙明白,务必要忠贞顺从新主。”因而兄弟相对涕泣。钱元瓘的弟弟顺化节度使、同平章事钱元珦因事得罪了钱元瓘,于是被废黜为庶民。
之前,吴越王钱镠的儿子钱元?,多次建立军功,于是钱镠赐给他护从用的兵仗。等到吴越王钱元瓘继立之后,钱元?被任命为土客马步军都指挥使兼中书令。于是钱元?依恃恩宠而骄傲蛮横,增设兵仗达数千人,很多国中的人依附了他。
如此一来,钱元?引起了钱元瓘的猜忌。吴越王便让人去劝钱元?请求捐献兵仗,并出朝去判理温州,但是钱元?不肯答应。接着铜官庙的司管官员告发钱元?,说他派亲信去向神祈祷,求神灵让他做吴越国的君主;又告发他制作蜡丸从洞里流出来,与他哥哥钱元珦密谋策划。
钱元瓘得知之后,即派使者召唤钱元?到宫中赴宴。等他到达,宫中之人声称钱元?身上有刀,意图不轨,于是把他捉拿住,并很快杀了他。同时又杀了钱元珦。钱元瓘还要追查将吏中与钱元珦、钱元?有交往的人。他儿子钱仁俊劝谏他道:“昔日东汉光武帝打败了王莽,三国时曹操破了袁绍,都把那些本方大臣和敌方往来的书信烧了。现在,我们也应该效法他们。”钱元瓘听从了他的意见。
不久,吴越王钱元瓘重新建国。并在辖境以内实行大赦,册立儿子钱弘为世子。任曹仲达、沈崧、皮光业为丞相,镇海节度判官林鼎掌管教令。后晋下诏,加任吴越王钱元瓘为天下兵马副元帅,进封为吴越国王。
不久,吴越王钱元瓘的恭穆夫人马氏去世。以前,武肃王钱镠禁止内外蓄养歌舞女伎,文穆王钱元瓘年过三十多还没有儿子,马夫人为此向钱镠请求允许钱元瓘纳妾。钱镠高兴地说道:“我家的祭礼香火,实际上是由你做主的。”于是,便听由钱元瓘纳妾鹿氏,生下钱弘僔、弘倧。许氏生了弘佐。吴氏,生弘俶。众妾还生下弘偡、弘億、弘儀、弘仰、弘信。马夫人对他们抚养看待,慈爱如一。常常置放银鹿在自己的帐前,让诸儿全在上面,逗弄他们嬉戏。
一日,吴越王的府署着火,宫室府库几乎烧光。吴越王钱元瓘惊惧,于是得了狂疾。南唐人争着劝说南唐主乘其弊患而攻取吴越,南唐主说道:“怎么能从人家的灾难中取利!”使遣派使者去慰问,并且赈济其匮乏。
钱元瓘病重起不了身,他发现内都监章德安为人忠厚,能够决断大事,便想把身后的事情托付给他,对他说道:“弘佐年纪小,应当选择宗室中的年长者立之为主。”章德安说道:“弘佐虽然年轻,但众臣下佩服他的英明敏捷,请您不要为这个忧虑!”吴越王说道:“你能好好辅助他,我就没有忧虑了。”天福五年八月二十四日,钱元瓘去世。
内牙指挥使戴恽是钱元瓘所亲信依靠的,于是把军事全部委托给他。钱元瓘养子弘侑的乳母,是戴恽妻子的亲戚,有人告发戴恽蓄谋拥立钱弘侑。章德安便把钱元瓘去世的消息封锁,不发讣告,并同诸将密谋,在幕后埋伏带甲士兵;戴恽进入王府,把他抓住杀了,废掉钱弘侑为平民。
这一天,将吏根据钱元瓘的遗命,奉承朝廷制命任用镇海、镇东副大使钱弘佐为节度使,当时要他只有十四岁。天福五年九月初三,钱弘佐即王位,任命丞相曹仲达摄掌政务。军队里声言赐予不均衡,举擎仪仗不接受所赐,诸将不能制止;曹仲达亲自去告谕大家,众人这才放下仪仗而拜受。
钱弘佐温和谦恭,好读书,能礼士,亲自勤理政务,能发现隐伏不当之事,众人不能欺骗他。庶民中有人奉献嘉禾,钱弘佐问司掌仓库的官吏道:“现在粮食蓄积有多少?”官吏回答道:“能用十年。”钱弘佐说道:“那么军粮有足够多了,可以对民众松宽一些。”便命令免除境内税三年不纳。
不久, 后晋下制令,任钱弘佐为镇海、镇东军节度使兼中书令、吴越国王。钱弘佐刚刚继立,上统军使逞强霸道,排斥异己,钱弘佐辖制不了他。内牙上都监使章德安多次同他争执,右都监使李文庆也不依附。于是把章德安贬官到处州,李文庆贬到睦州,右统军使胡进思更加专横。
随后,吴越王钱弘佐诛杀了内都监使杜昭达;诛杀内牙上统军使、明州刺史阚璠。杜昭达是杜建徽的孙子,和阚璠一样贪财。钱塘的富人程昭悦用钱财与二人交结,于是得以在吴越王身边侍奉。程昭悦为人狡猾,善谄媚,吴越王喜欢他,对他的宠信厚待超过老将,阚璠对此愤然不平。程昭悦知道后,就去向阚璠磕头认错。
阚璠责骂他很久,才说道:“我在开始时决意要杀你;现在你已经悔过,我也就不放在心上了。”程昭悦害怕,谋划除掉阚璠。阚璠为人专横跋扈、刚愎自用,国人憎恶他的很多。程昭悦想把他打发出去作地方官,又怕他察觉,私下对右统军使胡进思说道:“现在想任命你和阚璠各回家乡作官,使阚璠不生疑心,可以吧?”胡进思同意了。
于是任命阚璠为明州刺史,胡进思为湖州刺史。阚璠大怒道:“迁我到外地作官,是舍弃我!”胡进思劝他说道:“老兵得个大州,也算幸运了,不去干什么呢!”阚璠才接受了调命。不久,程昭悦又用其他理由把胡进思留在京城。
内外马步都统军使钱仁俊的母亲,是杜昭达的姑母。程昭悦因而诬陷阚璠、杜昭达合谋拥奉钱仁俊共同叛乱,将他们抓到狱中罗织罪名定罪。阚璠、杜昭达被杀后,又罢免了钱仁俊的官,并将他囚禁在东府。于是程昭悦大抓阚璠和杜昭达的党羽,凡是权力、官位和他相等的、他心里有所顾忌的,被杀、被流放有一百多人,国人害怕他而
不敢正视。胡思进厚道寡言,程昭悦认为他憨厚,所以只留下他。
程昭悦抓到钱仁俊原手下官吏慎温其,让他出具伪证证明钱仁俊的罪,百般拷打他;但是慎温其坚贞自守,毫不屈服;钱弘佐赞许他,提拔他为国家官员。福州的使者来到钱塘。吴越王钱弘佐召集众将领商议,都说道:“道路又远又险,难以救援。”只有内都监使水丘昭券认为应去援救。
钱弘佐说道:“唇亡齿寒,我作为天下元帅,连邻邦都不能解救,那还有什么用!你们只高兴吃饱了坐着?”派统军使张筠、赵承泰率兵三万人,从水陆两路救援福州。
此前召募士兵,很长时间也没应募的。钱弘佐命令征集,并说道:“凡征集而当兵的,就发给他的粮食和赏赐减少一半。”第二天,应召的人云集而至。钱弘佐命水丘昭券专管用兵之事,但昭券害怕程昭悦,把用兵的事让给了他干。钱弘佐命程昭悦掌管接应后援输送粮食的事务,把全军的谋略大事委交给了元德昭,元德昭就是危仔倡的儿子。
钱弘佐铸铁钱以增加将士们的俸禄赏赐,他的弟弟牙内都虞候钱弘亿劝谏道:“铸铁钱有八条害处:新铁钱一发行,旧铜钱都流入邻国,这是第一条;铁钱可在我国使用却不可在他国使用,商人不使用,百货也就不能流通,是第二条;采铜被严格禁止,百姓还有偷偷铸造的,况且每家都有铁锅,地里有铧犁,私铸犯法的必然多,是第三条;闽人铸造铁钱而灭亡,这不值得效法,是第四条;国家财力庆幸很充足,而铸铁钱却是自己显示国库空虚,这是第五条;赐予俸禄本有常数,而无故增加它来诱发贪得无厌之心,是第六条;一旦钱法改变酿成弊端,不能立即恢复,是第七条;‘钱’是国姓,改动不吉祥,是第八条。”钱弘佐于是作罢。
吴越内都监程昭悦聚积了众多的门客,收贮兵器,并和方士交往。吴越王钱弘佐想要诛杀他,对水丘昭券说道:“你今天傍晚带领甲士一千人包围程昭悦的宅第。”昭券说道:“程昭悦是家臣,有罪应该明正典刑、当众处决,不宜于夜晚兴兵问罪。”钱弘佐说道:“你说的对!”于是命内牙指挥使诸温等待程昭悦回家,抓送东府审讯。二十三日,下令砍头 。接着把关押中的钱仁俊放了。
张筠、余安回到钱塘,吴越王钱弘佐派遣东南安抚使鲍修让领兵守卫福州,任命东府安抚使钱弘为丞相。吴越国钱弘佐去世。遗命委任丞相钱弘为镇海、镇东节度使兼侍中。
天福十二年六月十三日,钱弘倧承袭王位。钱弘倧派他弟弟台州刺史钱弘俶,共同参预相府事务。后汉制令任命钱弘倧为东南兵马都元帅,镇海、镇东节度使兼中书令,吴越王。一日,钱弘倧大举检阅水军,赏赐比过去多一倍。胡进思极力劝谏减少赏赐,钱弘倧动怒,把笔投到水里,说道:“我的财产和士卒共有,没有什么界限!”
第20章 柴荣击败契丹军
话说吴越王钱弘倧,生性刚毅严厉。他愤恨忠献王钱弘佐容忍众将,政令不出于自己。待他承袭王位之后,即诛杀了杭、越二州玩忽败坏法纪的三个官吏。
内牙统军使胡进思倚仗着迎立新王的功劳,干预政事。钱弘倧非常厌恶他,便想让他去管辖一个州,胡进思却不愿意。胡进思有时陈述谋略,钱弘倧就多次当面折辱他。于是胡进思回到家,设了一个忠献王的牌位,披散头发大声痛哭。
百姓有杀牛的,官吏查访此事,拿来他人所买的肉近一千斤。钱弘倧得知,便问胡进思道:“牛大的有多少肉?”胡进死答道:“不过三百啦斤。”钱弘倧说到:“那么这个官吏就是在胡说。”即命人查办官吏的罪。胡进思得知,急忙向钱弘倧恭维他的明察。
钱弘倧便问道:“您怎么能知道得这样详细?”胡进思恭敬而不安地答道:“臣过去没从军时,也曾干过这种事。”胡进思于是认为钱弘倧是知道他原来的旧业,而故意侮辱他,因此更加愤恨恼怒。胡进思曾经建议吴越王,派李孺回福州。等到李孺反叛,钱弘倧便责备胡进思,胡进思越发自感不安。
钱弘倧和内牙指挥使何承训计划驱逐胡进思离朝。接着又和内都监使水丘昭券商议,水丘昭券认为胡进思党羽众多难以制服,不如宽容他,钱弘倧犹豫不决。何承训怕事情泄露,反而把密谋告诉了胡进思。
钱弘倧一日夜里宴请将领官员。胡进思于是怀疑他意图谋害自己,于是率领他的党羽作乱。胡进思带着一百多亲兵,身着戎装、手持武器,开进宫内在天策堂见到了钱弘倧。胡进思说道:“老奴并没有什么罪过,大王为什么要谋害我?”钱弘倧厉声喝斥胡进思。胡进思却公然不退,周围执兵器的人都很愤怒。
钱弘倧见状,惊愕得没有再发话,跑入义和院。胡进思锁上院门,假传王命,宣告朝廷内外道:“因孤家突然中风,如今传位给同参相府事钱弘俶。”胡进思于是率领众将到私宅迎接钱弘俶入宫,并召来丞相远德昭。元德昭到达之后,站立在帘外不拜,大声说道:“等待谒见新君。”胡进思急忙出去,欣开了帘子。元德昭见了钱弘俶,这才下拜。
胡进思伪称钱弘倧之命,授钱弘俶镇海、镇东节度使兼侍中。钱弘俶说道:“如果能保全我哥哥的性命,我才敢接受此命。否则,我当避路让贤。”胡进思答应了他,钱弘俶这才开始处理国事。
接着,胡进思杀了水丘昭券和进侍鹿光铉。胡进思的妻子说道:“他人还可杀,昭券是君子,怎么能杀害!”吴越王钱弘俶把原来的吴越王钱弘倧迁到衣锦军的私宅,派匡武都头薛温领亲兵守卫,并悄悄告诫薛温道:“如果有非常的处理,都不是我的意思,你应当拼死拒绝。”
吴越内牙指
挥使何承训又请求诛杀胡进思及其党羽。吴越王钱弘俶厌恶他反复无常,而且怕召来祸患,把何承训抓起来斩首。胡进思又屡次请求杀掉废王钱弘倧以绝后患,钱弘俶不许。于是胡进思假称王命,密令薛温害死钱弘倧,薛温说道:“我自受命守卫那天起,没有听到过这句话,不敢妄自行动。”
胡进思就在夜里,派出他的党羽方安二人跳墙而入。钱弘倧关门抵抗,大喊求救。薛温听到,率众兵冲入,在院中杀死方安二人。薛温到报告之后,立刻上奏,钱弘俶大吃一惊,说道:“保全我哥哥,全靠了你的力量!”
钱弘俶畏惧提防胡进思,极力对他低三下四。胡进思也心中担忧害怕,不久,背上恶疮发作而死。钱弘倧因此得以保全。不久,后汉封钱弘俶为东南兵马都元帅,镇海、镇东节度使兼中书令。吴越国王吴越的内牙都指挥使钭滔,是胡进思的党羽,有人告发他蓄谋反叛,告发牵连到丞相钱弘亿。钱弘俶不想深入追查治罪,只把钭滔贬到处州。钱弘俶又命丞相钱弘亿出任明州地方官。
吴越王招募农民能够开垦荒地的人,不收赋税,因此吴越境内没有闲弃的田地。有官员请求查纠百姓户籍上遗漏的男丁来增加赋役,并申请自己掌管此事,钱弘俶即命人在都城大门杖打他。吴钱弘俶将废黜的前王钱弘倧迁居东府,为他建筑宫室,修造园林,让他游玩快活,一年四季供养非常丰厚。
再说刘钧继位之后,又向契丹乞师复仇。契丹派遣高勳为将,率兵助刘钧。刘钧令部将李存瓌,与勳同攻潞州,却久攻不克,无奈归还。高勳也只得率军归国。刘钧知道自己不能战胜后周,于是罢兵息民,礼贤下士,境内粗安。柴荣因大兵刚刚回来,将士劳累,便告戒边将固守边疆,不得出战。
显德二年,柴荣仍勇旧时年号,不肯改元。忽然听说夏州节度使李彝兴,不奉朝命,拒绝周使。柴荣便与群臣商议,群臣多说道:“夏州地处偏隅,朝廷素来优待,此次不通周使,无非是因为府州防御使杜德扆,厚沐国恩,得到了朝廷加授的旌节。李彝兴耻与他比肩,所以有此变故。臣等以为府州褊小,无足重轻。不若抚谕李彝兴,顾全大体。”
柴荣怫然不悦的说道:“朕到太原的时候,杜德扆即率众来朝,且为我力拒刘氏。朕授他节钺,不过报功,怎么能弃置他!夏州止产羊马,贸易百货,悉仰我国。我若与他断绝往来,他便穷困至极,他又有何能为呢?”于是柴荣遣供奉官驰诣夏州,赍诏诘责。果然李彝兴惶恐不已,上表谢罪,不敢抗违。
柴荣喜心中大喜,更下诏求言,详询内情,并及边事。边将张藏英上书献策,说是深、冀二州的交界,有葫芦河横亘数百里,应该改掘使深,足以限制胡马南来。柴荣因此遣许州节度使王彦超、曹州节度使韩通,一起征发兵夫,去掘河道。柴荣又令
张藏英绘图立说,再行详闻。
张藏英奉诏,绘就地形要害的图形,请旨入朝,面陈图说,请求等到葫芦河凿深直后,即就河岸大堰口,筑城池、设壁垒,招募兵丁戍守。无事的时候种田,有事的出战,且自愿为统率。柴荣大喜说道:“卿熟谙地势,悉心规画,定能为朕控御边疆。朕准卿所请,可即前去调度,毋负朕望!”
张 藏英立即拜辞柴荣,回镇一个多月之后,就招募了边民一千余人,个个是身强力壮,矫健不群的壮士。那契丹国主述听闻周军在筑城堰口,于是派兵来争。王彦超、韩通等人分头堵御,却也敌得住了契丹兵马。无奈契丹兵忽来忽去,行止无常。周军一进击,他即退了回去。周军退回,他又进来,害得王、韩两将,日夕防备,寝食不安。一班凿河筑城的民夫,也是惊惶得很,旋作旋辍。
可巧张藏英募齐兵丁,前来大堰口,与王彦超、韩通等人会议,决计自己充当前驱,王、韩两军为后应,杀他一个痛快,使契丹兵不感再来。当下引众驰击,横厉无前,契丹兵望风披靡。张藏英又挺着长矛,左旋右舞,冲入契丹军中。张藏英的长矛一挥,挑着处、人人落马而亡,刺着处、个个穿胸而过。任你契丹兵如何刁狡,也逃不脱性命。这个时候,王彦超、韩通从后追上,杀毙契丹兵卒无数,剩得几个跑的快的,抱头鼠窜,不知去向。
张藏英率军追赶至二十里外,远望不见了契丹兵卒,方才退了回来。于是葫芦河才得以凿成,大堰口城垒渐渐竣工。王彦超、韩通同时返镇,单单留下张藏英保守城寨,已足抵制契丹。周廷改称大堰口为大宴口,号屯军为静安军,即令张藏英为静安军节度使。
再说柴荣既然败汉又却辽,于是想着西征南讨,统一天下。当下召入范质、王溥、李穀诸宰臣,及枢密使郑仁诲等,开口宣谕道:“朕观历代君臣,欲求治平,实非容易的事情。自唐、晋失德以来,天下愈乱,悍臣叛将,篡窃相继。到了我太祖抚有中原,两河这才安定。惟吴、蜀、幽、并等地,尚未平服,声教未能达到远方。朕日夜筹思,没有想到什么良策。想来朝臣应多明哲之人,应该令你们各说论策,畅陈经济。如可采取,朕必施行,卿等以为何如?”
范质、王溥等,齐声称善。于是柴荣诏翰林学士承旨徐台符以下二十余人,入殿亲试。每人各撰二篇文章,一是“为君难,为臣不易论”;一是“平边策”。徐台符等得了题目,各去撰写。有的是攒眉蹙额,煞费苦心;有的是下笔成文,很是敏捷。自辰时至未时,众人陆续写成,先后交卷。柴荣逐篇细读,却多半是徒托空言,把孔圣人的“修文德,来远人”的话,敷衍成一篇文章,没有实际用处。惟有给事中窦仪,中书舍人杨昭俭,说是应该用兵江、淮之地,颇合柴荣的心意。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21章,大战蜀军
特用声西击东的计策,先命偏师攻蜀,继出正军击唐。先是秦、成、阶三州入蜀,蜀人又取凤州。见前文。蜀主孟昶,好游渔色,浪费无度,国用不足,专向民间取偿。秦、凤人民,迭遭苛税,仍欲归隶中原,乃相次诣阙,乞举兵收复旧地。周主正要发兵,又得了这个机会,更加喜悦,立命凤翔节度使王景,及宣徽南院使向训,为征蜀正副招讨使,西攻秦、凤。蜀主闻报,忙遣客省使赵季札,趋赴秦、凤二州,按视边备。季札本没有甚么材干,偏他目中无人,妄自尊大。一到秦州,节度使韩继勳迎入城中,与谈军事,多经季札吹毛索瘢,免不得唐突数语,季札怏怏而去。转至凤州,刺史王万迪,见他趾高气扬,也是不服,勉强应酬了事。自大者必遭众忌。季札匆匆还入成都,面白蜀主,谓韩、王皆非将才,不足御敌。蜀主亦叹道:“继勳原不足当周师,卿意属在何人?”季札朗言道:“臣虽不才,愿当此任,管教周军片甲不回!”令人好笑。蜀主乃命季札为雄武节度使,拨宿卫兵千人,归他统带,再往秦、凤扼守。又派知枢密王昭远,按行北边城塞,部署兵马,防备周师。自己仍评花问柳,赌酒吟诗,日聚后宫佳丽,教坊歌伎,以及词臣狎客,一堂笑乐,好似太平无事一般。
广政初年,广政即蜀主昶年号,见前。内廷专宠,要算妃子张太华,眉目如画,色艺兼优,蜀主昶爱若拱璧,出入必偕,尝同辇游青城山,宿九天文人观中,月余不返。忽一日雷雨大作,白昼晦暝,张太华身轻胆怯,避匿小楼,不意霹雳无情,偏向这美人头上,震击过去,一声响亮,玉骨冰销。想系房帷不谨,触动神怒,故遭此谴。昶悲悼的了不得,因张妃在日,曾留恋此观,有死后瘗此的谶语,乃用红锦龙褥,裹瘗观前白杨树下。
昶即日回銮,悼亡不已。一班媚子谐臣,欲解主忧,因多方采选丽姝。天下无难事,总教有心人,果然得一绝色娇娃,献入宫中。昶仔细端详,花容玉貌,仿佛太华,而且秀外慧中,擅长文墨,试以诗词歌赋,无一不精,直把这好色昏君,喜欢得不可名状。绸缪数夕,即拜贵妃,别号花蕊夫人,寻又赐号慧妃。妃爱赏牡丹芙蓉,所以蜀中有牡丹苑,有芙蓉锦城。牡丹苑中,罗列各种,无色不备。芙蓉锦城,是在城上种植芙蓉,秋间盛开,蔚若锦霞,因此号为锦城。
蜀地素称饶富,又经十年无事,五谷丰登,斗米三钱,都下士女,不辨菽麦,多半是采兰赠芍,买笑寻欢。上行下效,捷如影响。蜀主昶见近置远,居安忘危,除花蕊夫人外,又广选良家女子,充入后宫,各赐位号,有昭仪、昭容、昭华、保芳、保香、保衣、安宸、安跸、安情、修容、修媛、修娟等名目,秩比公卿大夫,甚至舞娼李艳娘,亦召入宫中,厕列女官,特赐娼家钱十万缗,代作聘金。
是年周蜀开衅,适当夏日,昶既派出赵季札、王昭远两人,还道是御敌有余,依旧流连声色。渐渐的天气炎热,便挈花蕊夫人等,避暑摩诃池上,夜凉开宴,环侍群芳,昶左顾右盼,无限欢娱。及谛视嫔嫱,究要推那花蕊夫人,作为首选,酒酣兴至,就命左右取过纸笔,即席书词,赞美花蕊夫人,第一句写下道:“冰肌玉骨清无汗”,第二句接写
道:“水殿风来暗香满。”从战鼓冬冬中,忽插一段香艳文字,越觉夺目。再拟写第三句,突有紧急边报到来,乃是周招讨使王景,自大散关至秦州,连拔黄牛八寨。昶不禁掷笔道:“可恨强寇,败我诗兴!”乃并撤酒肴,即召词臣拟旨,派都指挥使李廷珪为北路行营都统,高彦俦为招讨使,吕彦琦为副招讨使,客省使赵崇韬为都监,出拒周师。一面促赵季札速赴秦州,援应韩继勳。
季札奉命出军,连爱妾都带在身旁,按驿徐进,兴致勃然。到了德阳,闻周军连拔诸寨,气势甚盛,不由的畏缩起来。嗣经朝旨催促,越觉进退两难。床头妇人,权逾君上,劝令还都避寇,不容季札不依。季札遂疏请解任,托词还朝白事,先遣亲军保护爱妾,与辎重一同西归,然后引兵随返。既至成都,留军士在外驻扎,单骑入城。都中人民,还疑他是孑身逃回,相率震恐。及季札入见蜀主,由蜀主问他军机,统是支吾对答,并没有切实办法。蜀主大怒道:“我道汝有甚么材能,委付重任,不料愚怯如此!”遂命将季札拘住御史台,付御史审勘。御史劾他挈妾同行,擅自回朝,应加死罪。蜀主批准,令把季札推出崇礼门外,斩首示众。谋及妇人,宜其死也。蜀行营都统李廷珪率兵至威武城,正值周排阵使胡立,带领百余骑,前来巡逻。廷珪即麾军杀上,把胡立困在垓心,胡立兵少势孤,冲突不出,被蜀将射落马下,活擒而去。立部下多为所获,只剩数十骑逃归周营。李廷珪得了小胜,报称大捷,并命军衣上绣作斧形,号为破柴都。周主本姓为柴,故有此号。虚名何益?
蜀主昶接着捷报,很是喜慰,且遣使至南唐、北汉,约共出兵攻周。偏是得意事少,失意事多,捷报才到,败报又来。廷珪前军,为周将所败,掳去将士三百人。蜀主乃复遣知枢密使伊审征抚勉行营,再行督战。
审征驰诣军前,与廷珪商定军谋,遣先锋李进据马岭寨,截住周军来路。再派游击队旁出斜谷,进屯白涧,作为偏师。又令染院使王峦,引兵出凤州北境,至堂仓镇及黄花谷,绝周粮道,三路出师,审征、廷珪等择地扎营,专待消息,准备接应。
王峦率兵三千人,径趋堂仓,先令侦骑至黄花谷中,探明敌踪,还报谷外有周军往来,统是输运辎重,接济周营,并没有大将弹压。峦大喜道:“我去把他辎重军,一齐夺来,管教他粮食中断,全军溃走了。”我亦说是妙计,无如不从汝愿。遂驱军前进,驰入黄花谷。谷长路窄,兵士不能并行,只好鱼贯而入,慢慢儿的蛇行过去。那知周军伏在谷口,见蜀兵出谷前来,立即突出。打倒一个捉一个,打倒两个捉一双,王峦押着后队,尚未得知,只管催军速趱,待至前队已擒去千人,方悉谷外警报,慌忙传令退还,怎奈后面的谷口,也有周军出现,峦拚命杀出,手下只剩百余骑,紧紧随着,此外都陷入谷中,被周军前后搜捕,一古脑儿捉去。峦带百余骑还奔堂仓,急急如漏网鱼,累累如丧家犬,恨不得三脚两步,即抵大营。甫至堂仓镇附近,见前面摆着一彪人马,很是雄壮,为首的戴着兜鍪,穿着铁甲,立马横枪,朗声呼道:“我周将张建雄也!来将快下马受缚,免我动手。”峦至此叫苦不迭,自思进退无路,只
好硬着头皮,纵马来战。两下交锋,一个是胆壮气雄,一个是心惊力怯,才及四五合,杀得王峦满身臭汗,招架不住。建雄大喝一声,把峦扯住衣襟,摔落马下,周军顺手揿住,将峦缚好,牵往马前。蜀兵只有百余骑,怎能夺回主将,兼且无路脱奔,没奈何哀求乞降。建雄令军士反绑蜀兵,仍然由原路回军。那时黄花谷内,已将蜀兵捉得精光,仔细检点,刚刚捉了三千人,一个也不少,一个也不多。更奇的是一个不死,各由建雄带去,回营报功。原来王景、向训等,早已防蜀兵劫粮,伏兵黄花谷口,巧巧王峦中计,遂致全军覆没。
李进在马岭寨中,得知此信,吓得战战兢兢,还道周军具有神力,能使片甲不留。要逃性命,走为上策,便弃了马岭寨,奔回大营。白涧屯兵,也闻声奔溃。伊、李两蜀将的规画,一并失败,自知立脚不住,不如见机早退,因弃营返奔,直至青泥岭下,依险扎住。雄武节度使韩继勳,亦乐得逃生,画个依样葫芦,走还成都。一班逃将军。秦州观察判官赵玭,召官属与语道:“敌兵甚锐,战无不胜,我国所遣兵将,向称骁勇,一经战阵,非死即逃,我等怎可束手待毙,去危就安,正在今日,未知诸君意下如何?”大众都是贪生怕死,听了玭言,应声如响,即开城迎纳周军。
王景等已入秦州,便分兵攻成、阶二州,自督军往围凤州。成、阶二州的刺史,闻秦州失守,当即迎降,独凤州固守不下。自韩继勳逃回成都,蜀主昶把他褫职,改用王环为威武节度使,赵崇溥为都监,往援秦州。两将行至中途,接得秦州降周消息,忙引兵转趋凤州。甫入凤州城,那王景已率师来攻,急登陴守御。景四面攻扑,都被赵崇溥督兵拒却,乃筑垒成围,断绝城中樵汲,令他自毙。适曹州节度使韩通,奉周主命,来助王景。景令他往城固镇,堵住蜀中援师。城中饷竭援穷,渐渐支撑不住,每夜有兵将缒城出降。王景乘危督攻,一鼓登城,城上守兵俱靡,王环、赵崇溥,尚率众巷战。怎奈士无斗志,陆续逃散,只剩王、赵两将,无路可奔,统被周将擒住,崇溥愤不欲生,绝粒而死,环被拘狱中。
于是秦、凤、成、阶四州,俱为周有。
王景露布奏捷,静候朝命。周主传谕优奖,且命赦四州所获将士,愿归诸人,给资遣还。愿留诸人,各予俸赐,编为怀恩军,即令降将萧知远带领,暂住凤州。嗣因兴兵南讨,欲罢西征,遂遣萧知远率兵西归。
蜀中兵败地削,上下震惊,伊审征、李廷珪等,奉表请罪。蜀主概置不问,但命在剑门、白帝城各处,多聚刍粮,为备御计。一面鼓铸铁钱,禁民间私用铁器。国人很觉不便,都归咎李廷珪等将士。昶母李氏,亦屡言典兵非人,除高彦俦忠诚足恃外,应悉数改置,昶不能从,后来惟彦俦死节,方知李氏有识,可惜孟昶不用。但罢廷珪兵柄,令为检校太尉。及萧知远等还蜀,蜀主昶亦放还周将胡立等八十余人,并嘱立带转国书,向周请和。
立还至大梁,呈上蜀主昶书。周主展开一阅,但见起首二语,乃是大蜀皇帝,谨致书于大周皇帝阁下,不禁忿然道:“他尚敢与朕为敌么?
第22章 柴荣征讨诸藩镇
再说那周主柴荣看完表章,颜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便对胡立说道:“他向朕求和,其情还是可以谅解的。但不应与朕钧礼,朕不便答复她。呢在蜀地多日,能知道蜀中的情形吗?”胡立于是叩头,力陈蜀主的荒唐之事。又自请失败罪名。柴荣却道:“现在正是有事于南方,且令蜀苟延一二年,等到他们征服南唐,再图西蜀未迟。朕赦勉了你的你的罪,你且退出去罢!”胡立谢恩而退。
蜀主孟昶等后周的回书,却是始终不至,于是竟向东戟指道:“朕郊祀天地,即位称帝之时,你刚在鼠窃作贼,今日为什么押在她至此!”于是仍与后周绝好,又成为敌国。蜀主孟昶致书乞和,周主柴荣虽然没有答复,却为着南讨兴师,暂罢西征,令各将振旅言旋。又命宰臣李穀为淮南道前军行营都部署,兼知庐、寿等州行府事,许州节度使王彦超为副,都指挥使韩令坤等一十二将,一齐从征,向南进发,并先发布檄文。
很快这道谕旨,将传入南唐,江淮一带当然震动。唐主璟却只信用二冯,冯延己尝坐罪罢相。不到数月,便接到了命令复职,冯延鲁又入任工部侍郎,兼东都副留守陈觉、魏岑等,也相继起用,奸佞盈廷,国政日紊。每年冬季,淮水浅涸,唐主本发兵戍守,号为把浅兵。
寿州监军吴廷绍,以为疆场无事,奏请撤除戍士,竟然得到了唐主答允。清淮节度使刘仁赡,固争不得。忽闻周师将至,正值天寒水涸的时候,淮上的百姓,很是恐慌。
唯独刘仁赡神色自若,部分守御,和平时一模一样,众人这才安心情。神武统军刘彦贞受令为北面行营都部署,率兵二万趋寿州,奉化节度使同平章事皇甫晖,为北面行营应援使,常州团练使姚风为应援都监,率兵三万屯定远县,召镇南节度使宋齐邱,还至金陵。授户部尚书殷崇义知枢密院事,与齐邱共预兵谋,居中调度。
后周都部署李穀等,引兵至正阳镇,见淮上防守无人,便赶造浮梁,数日即成,越淮而东,直指寿州城下。唐兵只有二千余人,同时在半途拦阻,但哪里是周军对手,略略交锋,便即溃去。周都指挥使白延遇,乘胜长驱,进至山口镇,又遇唐兵千余名,也不值得周军攻击。
但是在进攻寿州的时候,却遇到了城坚难拔,用了许多兵力,毫不见功。李穀屡驰书周廷,报明情实,周主即拟亲征,适枢密使郑仁诲病逝。周主很是叹惜,亲往吊丧。近臣奏称年月方向,不利驾临,周主摇首道:“君臣义重,哪里顾得谁年月方向么?”于是柴荣亲至郑宅,哭奠而归。
这时吴越王钱弘俶遣来贡使,进献方物。周主柴荣召见使臣,令他们带诏回国,请吴越王发兵击唐。吴越王应诏发兵,特简同平章事吴程,出袭常州。后唐右武卫将军柴克宏,引军邀击,大破吴越军,斩首万余级,吴程遁还。柴克宏复移援寿州,途中忽然遇
疾,竟然暴亡。
寿州尚是固守,李俶久攻不克,便在行营中过年,越年已是周显德三年了。周主闻寿州不下,决计亲征,命宣徽南院使向训,权任留守,端明殿学士王朴为副,彰信节度使韩通,权任点检侍卫司,及在京内外都巡检。派侍卫都指挥使李重进为先锋,前往正阳,河阳节度使白重赞,出屯颍上,遥摇呼应李重进。两人先发,自督禁军启行。
那时唐将刘彦贞,已引兵援寿州,并具战船数百艘,令驶往正阳,毁周浮梁。李俶探知敌谋,召将佐集议道:“我军不能水战,若正阳浮梁,为贼所毁,势且腹背受敌,退无所归,不如还保正阳,等候车驾到来,听旨定夺。”于是一面报明周主,一面焚去粮曹,拔营齐退。
周主行至固镇,接到李俶奏报,不以为然。急遣中使驰往俶营,谕止退兵。李俶已到正阳,才得谕旨,奏道:“贼将刘彦贞来救寿州,臣却不惧,只虑贼舰顺流掩击,断我浮梁,截我后路,所以不得已退守正阳。今贼舰日进,淮水日涨,如果车驾亲临,万一粮道断绝,危且不测。愿陛下驻扎在陈颍,俟臣审度可否,再行进取未迟!”周主柴荣看完,心中愀然不乐,飞促李重进驰诣淮上,与俶会师。且传谕道:“唐兵且至,须急击勿失!”
李重进奉命抵正阳,那唐将刘彦贞,到了寿州,见周军退去,便欲追击。刘仁赡谏阻道:“公军未至,敌已先退,想是畏公声威,故即遁去,但能固我边圉,何用速战!倘或追击失利,大事反去了。”刘彦贞道:“火来水挡,兵来将御,敌已怯退,正好乘此进击,奈何不行!”
池州刺史张全约,又力为谏止,怎奈彦贞坚执不从,驱军急进。刘仁赡长叹道:“果遇周军,必败无疑!看来寿州难保。我当为国效死,城存与存,城亡与亡。”说毕泣下,部众统是感奋,乃入城登楼,修抢益兵,决计死守。
这位不识进退的刘彦贞,他本是无才无能,不娴军旅。平时靠着刻薄百姓的手段,日朘月削,积财巨万,一半儿充入宦囊,一半儿取赂权要。所以冯延己、陈觉、魏岑等,争相标榜此人,或称他治民如龚、黄,龚遂、黄霸、汉时循吏。或誉他用兵如韩、彭,韩信、彭越,汉时良将。唐主信以为真,一闻周师入境,便把兵权交付与他,他直受不辞,贸然专阃,裨将咸师朗等,也都轻率寡谋,毫不足用。当下违谏进兵,直抵正阳,旌旗辎重,亘数百里。
周先锋将李重进,望见唐兵到来,便渡淮东进,也不及与彦贞答话,便身先士卒,冲入唐军。唐将咸师朗,自恃骁勇,策马舞刀,抵住重进,兵器并举,战到四五十合,不分胜负,重进佯输,跑马绕阵而走。师朗不知是计,骤马急追,约有二百余步,由重进按住了刀,挽弓搭箭,回放一矢。
师朗刚刚追上,相距只有数步,急切之间,无从闪避,于是左肩着了一箭,忍痛不住,撞落马下。
唐兵忙来抢救,被重进回马杀退,捉住师朗,遣部卒解入穀营。听闻重进得胜,他也拨韩令坤等将士,越淮接应。重进正杀入唐阵,凭着一把大刀,左劈右斫,挥死多人。
刘彦贞随兵虽众,不耐争战,蓦遇重进一支人马,已似虎入羊群,望风奔避。再加韩令坤等相继杀来,哪里还敢抵敌,霎时间狂奔乱窜,四散逃生。单剩刘彦贞亲军数百人,如何支持。当然拥着刘彦贞,落荒西走。李重进怎肯饶他,紧紧追蹑。前面有一小陂,地势不高,却很峻削。
唐军越陂而逃,刘彦贞也跃马上陂,不防马失后蹄,倒退下来。同时将彦贞送落马后,滚坠陂下。凑巧李重进追到,顺手一刀,把彦贞劈做两段!此外四窜的唐兵,被周军分头赶杀,斩首万余级,伏尸三十里,军资器械,遍地抛弃。由周军慢慢搬去,共得二十余万件。
唐刺史张全约,方运粮进饷前军,途次见败卒逃归,报称彦贞战死,急将粮车折回寿州。所有彦贞残众,也共逃入寿州城内。刘仁赡表举全约为马步左厢都指挥使,同守州城。皇甫晖、姚凤,闻彦贞覆师,不敢屯留定远县,即退保清流关。滁州刺史王绍颜,已委城遁去。
周主得知正阳胜仗,也自陈州至正阳,命李重进代为招讨使。但令穀判寿州行府事,自督大军进攻寿州,在淝水南下营,徙正阳浮梁至下蔡镇,且召宋、亳、陈、颍、徐、宿、许、蔡等处数十万,围攻寿州,昼夜不息。刘仁赡已备足守具,镇日里发矢掷石,鸣炮扬灰,使周军不能薄城。周军虽多,无从进步,只好顿留城下;周主亦无可如何。
忽报唐都监何延锡,率战舰百余艘,驻营涂山,为寿州声援,乃召殿前都虞侯赵匡胤入帐道:“何延锡来援寿州,但在涂山下立营,不敢到此,想亦没有甚么能力。惟寿州城内的守兵,得此声援,却不易摇动,汝可引兵前去,破灭此营。”
赵匡胤领命,即率兵五千,趋往涂山,遥见唐兵维舟山下,一排儿却很整齐。岸上只有一营,想是何延锡驻着,便对部将说道:“我军是陆兵,敌军是水师。主客殊形,如何破敌!我用计除他便了。”遂选老弱兵百余骑,授他密语,往诱敌营,自引精骑埋伏涡口。何延锡正在营中坐着,自思寿州孤危,不好不救,又不能遽救,心下好同辘轳一般。
突有军吏入报道:“周军来了!”延锡忙即上马,招集水军,出营角斗。营外只有百余骑周兵,更兼老少不齐,或长或短,延锡不禁大笑道:“我道周军如何利害,怎知是这等人物!也想来踹我营么?”便麾兵杀上。
那周兵并未对战,立即返奔。延锡追了一程,也欲回军,但听得敌骑笑骂道:“料你这等没用的贼奴,不敢追来,我有大军在涡口,你等如再追我,管教你人人陨首,个个丧生!”不欺之欺,尤善于欺。延锡被他一激,不肯罢休,索性再赶,且嘱令战舰五十艘,驶至涡口,就使遇着不测,也可下船急走。
第23章 马希隐占据桂州
于是周兵在前面奔逃,唐兵在后面追赶。不多时已至涡口。只见前面统是芦苇,并没有周军驻扎。于是何延锡放大了胆,又听得敌将的揶揄讽刺,便当先奋力追击。那敌骑却从芦苇中,窜了进去。何延锡不知好歹,也纵马进入了芦苇间,追杀敌骑。不想两旁突起绊马索,竟将马足绊住。战马坠倒在地,何延锡也跌成一个倒栽葱。他慌忙扒起,突来了一位面红大将军,当头一棍,击破了何延锡脑袋,何延锡当即死于非命。
这位大将正是赵匡胤。赵匡胤打死何延锡,便指挥伏兵,驱杀唐军,唐军大多做了刀下鬼。有几个跑得快的,远远逃去,哪里还能下船!所有战船五十艘,急急驶来,正好被赵匡胤夺住,乘船来至御营报功,周主柴荣自然嘉奖不已。又接得庐、寿、光、黄巡检使司超,奏称在盛唐地方,击败唐兵,夺得战舰四十余艘。
周主柴荣大喜,对赵匡胤说道:“我军处处得胜,先声已振,只是寿州久攻不下,阻挡了我们大军前进。我想进击清流关,卿以为可行吗?”赵匡胤说道:“臣愿得二万人,去取此关。”柴荣说道:“清流关颇称雄壮而且险峻,除非用偷袭之法,否则不易成功。你既然想往,就烦你前去。”赵匡胤道:“臣引兵前往便是。”周主柴荣便派兵二万名,令赵匡胤带去。柴荣又遣人往谕朗州节度使王逵,命他出兵攻鄂州,特授他南面行营都统使。
再说南边的楚国,马希萼在边镐率兵进入长沙城后,他就丧失了夺回长沙城的勇气和信心。马希萼不敢对抗南唐,却幻想着可以继续当他的楚王。于是马希萼派遣使者到南唐面见李璟,希望李璟可以册封他为武安军节度使,继续管理楚国。
但是长沙城的军民百姓对马家的人已经彻底失望,非但不同意马希萼回长沙,相反强烈要求边镐来管理楚国。李璟顺应了百姓们的请求,加封边镐为武安军节度使。自己的幻想破灭,马希萼极度失望,他每天忧郁烦恼,唉声叹气。马希萼没有敢出兵,边镐却是绝对不对放过马希萼的。
边镐命令先锋指挥使李承戬率兵直至衡山县,以严厉的口气要求马希萼立即动身,前往南唐都城金陵。在这楚国生死存亡的危急时刻,马希萼没有展现出马氏家族的血性和勇气。他虽然拥有彭师暠和廖偃两员猛将,还有一万多精锐将士,但是马希萼没有打算放手一搏,而是选择了束手就擒、自动投降。
不久之后,马希萼和手下的一万多将士就乘船东下,走上了和马希崇相同的道路投降道路。搞定了马希崇和马希萼两位楚王之后,边镐感到轻松不少,任务已经完成了,自然要松口气了。但是边镐很快发现,马家居然还有一条漏网之鱼,那就是马希隐。马希隐是马殷之少子,在马希范当楚王的时候,任静江军节度副使,负责管理着桂管地区。
静江军节度使原本是马希隐的兄长马希杲,但由于马希杲的能力太强,受到马希
范的猜忌,最终被毒杀。马希隐因此受益,成了静江军的实际最高领导。静江军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军事力量,边镐打算继续恩威并施,招降马希隐。
让边镐始料不及的是,居然还有另外一个人,也在窥视觊觎桂管这块地盘。楚国灭亡在即,南唐已经占据长沙,搞定两位楚王,眼看就要完全成功吞并楚国,但楚国的南边邻居南汉国却打算来乘火打劫,抢夺南唐的胜利果实。
楚国的南边邻居南汉对楚国一直是虎视眈眈、觊觎窥视。此时的南汉皇帝,已经是刘岩的儿子刘晟。自从马希广和马希萼爆发楚王之争后,刘晟就一直密切关注着楚国的局势,等待楚国极度混乱的绝佳时刻,出兵夺取楚国的地盘。
马希萼被马希崇废黜,马希萼又再度出山,马希崇又引南唐军队入境,楚国大乱,刘晟觉得时机成熟,立即任命内常侍吴怀恩为西北路招讨使,率兵屯兵楚国边境,准备入侵楚国。
吴怀恩在三年前曾经参加过南汉同楚国的战争,南汉取得了胜利,顺利占据了楚国的贺、昭两州,开始将势力渗透进桂管地区。三年后,吴怀恩率南汉军队卷土重来,打算乘楚国内乱之际,彻底占据桂管。
此时马希崇和马希萼已经相继投降,楚国复兴的最后希望全部寄托在马希隐的身上。马希隐所控制的桂管地区拥有桂、柳等九州之地,论地盘、论实力,不逊于刘言、王逵所占据的郎州武平军。但是很可惜,和刘言、王逵相比,马希隐的能力差了好几个档次。马希隐确实心怀割据桂管的野心,但却是他没那个能力。
面临北方唐军的武力威逼,南方南汉的进攻,马希隐考虑的不是团结所有楚国剩余的力量抵御外敌,而是搞起了自相残杀、挟私内斗。楚国的指挥使彭彦晖原本奉了马希广之命,在龙峒一带防御南汉。马希萼继位之后,任命彭彦晖为桂州都监,判军府事。
马希隐原本是桂管地区的老大,突然又来了个彭彦晖,对马希隐进行监督管理,马希隐自然是十分不爽,进而对彭彦晖十分痛恨。为了对付彭彦晖,马希隐决定寻求援助。
他求助的就是楚国的将二代许可琼。那许可琼背叛马希广,背负了极大骂名。许可琼原本指望可以得到重金赏赐、封地封侯,但被马希萼彻头砌尾忽悠了一番,重金没有,地盘也没有得到。许可琼对此难免满腹牢骚,却触怒了马希萼。
马希萼生怕许可琼在长沙城闹事,于是找了个理由,把许可琼打发到南方蒙州去防备南汉。蒙州位于楚国同南汉的边境,正是吴怀恩进攻桂管的第一站。许可琼虽然也算是楚国名将之后,但是他没有任何抵御南汉攻击的雄心壮志。
正巧这个时候,马希隐派人来邀请他攻打彭彦晖,许可琼没有任何犹豫,表示同意。许可琼于是放弃了蒙州,率兵直扑桂州,同彭彦晖在桂州展开激
战,最终击败了彭彦晖,占据桂州。靠着许可琼的帮助,马希隐的称霸桂管计划实施的非常顺利。只要能够同时挡住边镐和吴怀恩的南北夹击,马希隐的复兴楚国计划极有可能成功。但要想同时抵挡南唐和南汉的夹攻,自然不是易事,率先对马希隐进行攻击的是吴怀恩。
趁着许可琼、马希隐同彭彦晖自相残杀之际,吴怀恩率兵轻松攻破群龙无首的蒙州城,随即大军侵扰桂管各州县,进入桂州境内。在南汉大军侵扰桂管的那一刻,马希隐的所有野心壮志统统消失得无影无踪,每天只会和许可琼借酒消愁、相对而泣,毫无任何迎战之勇气。
许可琼完全没有其父许德勋之风范,他在楚国历史上的表现,只有可耻的背叛和内斗,实在令人失望。两位主将畏敌怯战,桂州城的将士更加无心守城,南汉对于夺取桂州城志在必得。但是南汉皇帝刘晟却打算招降马希隐,不战而屈人之兵。
刘晟非常清楚马希隐目前的困境,如果把马希隐逼得太急了,他也许会把桂管拱手送给南唐的边镐,南汉方面将空手而归,白忙一场。马殷的大女儿曾经嫁给刘岩,从辈份上讲,刘晟还得叫马希隐一声舅舅,既然是亲戚关系,刘晟更有把握搞定马希隐!刘晟给马希隐送去了一封情真意切、恩威并施的招降文书。
文书大意是:武穆王马殷占有整个楚地,富强安邦五十余年,正是由于三十五舅(马希广)和三十舅(马希萼)兄弟寻戈,自相残杀,居然把先人的基业举手送给昔日的仇敌南唐。如今南唐已占据长沙,桂州早晚被他们夺取。我国与你国世代友好,还有婚姻之亲,不忍心看你们身处危境,决心发兵援助。目前水陆大军数万已经开拔桂州,希望舅父继续在桂州当一方节帅,我们会常驻此地保护你。
马希隐和许可琼收到刘晟的招降书后,觉得投降南汉也是一个比较理想的出路,因此召集手下将领官员,打算向南汉投降。但上马希隐手下的支使潘元珪却极力反对,因此投降南汉之事被搁置。
马希隐在犹犹豫豫,吴怀恩率领的南汉军队却瞬间兵临桂州城下,随时准备对桂州城发起攻击。马希隐和许可琼惊惶失措,不战而逃,逃入全州。桂管地区群龙无首,在吴怀恩的大军扫荡之下,桂、宜、连、梧、严、富、昭、柳、龚、象等州悉数落入南汉之手,楚国在南岭的地区几乎全部丢失,成为南汉的疆土。边镐趁机发兵来攻打,马希隐彻底失去迎战的信心和勇气,直接投降了边镐。
再说马希萼投降南唐后,被李璟封为江南西道观察使,中书令,镇守洪州。虽然仍被封为楚王,只不过是南唐国内的楚王。数年之后,马希萼病死,善终。马希崇,被李璟封为永泰军节度使,侍中,镇守舒州,但居住扬州。
六年后,后周发动对南唐的进攻,夺取南唐淮南之地,诏抚马氏子弟,马希崇率剩下的十七个兄弟逃往后周,被封为右羽林统军。
第24章 柴荣连胜南唐军
南唐虽然西边大破楚国,但是北边却接连败在了后周。再说那赵匡胤前去袭击清流关,星夜前进。一路上偃旂息鼓,寂无声响。但令各队将士衔枚疾走。等到我距关十里,就分兵为两队,前队兵直往关下,自引兵从山间小道而去。
皇甫晖、姚凤两人,探听得周兵到来,开关迎敌,正在山下列阵。不防山后杀出一队雄师,喊呐前来,径去抢关。两人连忙回军,奔入关门。那周军已经驰到,守兵馆门不及,被周军一拥杀进,吓得皇甫晖、姚凤手足失措,没奈何逃去滁州。周军队里的大将,就是赵匡胤,于是占住了清流关。
皇甫晖、姚凤才入滁州城中,后面鼓声传到。两人回头遥望,远远的旗帜飘扬,如飞而至。就中有一最大的帅旗,上面隐约露一赵字。皇甫晖叫苦不迭,急忙传令把城外吊桥,立即拆去,阻住来军。自与姚凤闭门拒守。两人登城俯眺,见周军已逼城壕,一齐下马越过了濠西。赵匡胤来得突然,勒马一跃,竟然跳过了七八丈阔的大渠。
不久,就看见匡胤指麾兵士,督令攻城,当下开口传呼道:“赵将军不必逞雄,彼此各为其主,请容我列阵出战,决一胜负,不要逼人太甚!”赵匡胤笑道:“你尽管出来交锋,我就是让你一箭地,容你列阵,赌个你死我活,叫你死而无怨!”说完,赵匡胤用鞭一挥,令部众退后数步,自己也勒马倒退,伫候守兵出战。
等待了多时,只听得城门一响,城门打开,守兵滚滚而出,后面便是皇甫晖、姚凤二人,两人并辔督军。两阵对圆,赵匡胤持着一杆通天棍,上前突阵,大呼道:“我止擒皇甫晖,其他人非我敌手,休来送死!”唐兵见他来势甚猛,便即让开两旁,由他驰入,他即冲至皇甫晖马前,皇甫晖忙拔刀迎战。
两人刀棍相交,才及数合,被赵匡胤用棍架开皇甫晖的大刀。赵匡胤右手拔剑,向皇甫晖脑袋上砍去。皇甫晖将头一偏,不由的眼花撩乱,再经赵匡胤用棍一敲,就从马上坠下。姚凤急来相救,那马已着了一棍,马蹄前蹶,也将姚凤掀翻。周军乘势齐上,把两人都活捉了去。唐兵失了主帅,自然溃散,滁州唾手取来,匡胤入城安民,遣人报捷。
周主命马军副指挥使赵弘殷,东取扬州,道过滁城,已值昏夜。赵弘殷就是赵匡胤的父亲,想入城休息,即至城下叩门。赵匡胤问明来意,便道:“父子虽系至亲,但城门乃是王事,深夜不便开城,请父亲暂时宿在城外,等天明出迎!”
赵弘殷只好依言,在城外留宿一宵。越日天明,方由赵匡胤出谒,导父入城。嗣又连接钦使,一个是翰林学士窦仪,来籍滁州帑藏,一个是左金吾卫将军马承祚,来知滁州府事。还有一个赵普,来做滁州军事判官。赵匡胤一一接见,很是欢洽,一面将皇甫晖、姚凤等,解献给行宫。
皇甫晖已受伤,入见周主柴荣,不能起立,卧地说道:“臣非不忠于所事,但士卒勇怯不同,所以被擒。臣前此亦屡与辽人交战,未尝见有兵精如此,今贵朝兵甲坚强,又有统帅赵匡胤,智勇过人,无怪臣丧师委命,臣死也值得了!”周主颇加怜悯,命左右替他释缚,留在帐后养疴,皇甫晖不久病死。周主知扬州无备,令赵弘殷速即进兵,再派韩令坤、白延遇两将,援应弘殷。赵弘殷当时抱病,依然尽力公事,既与韩、白二人会晤,便即引兵去了。
唐主屡接败报,很是惶急,遣泗州牙将王知朗,奉书周主,情愿求和。书中自称唐皇帝奉书大周皇帝,请息兵修好,兄事周主,愿岁输货财,补助军需。周主得书不答。唐主没法,再遣翰林学士锺谟,工部侍郎李德明,赍献御药,及金器千两,银器五千两,缯帛二千匹,犒军牛五百头,酒二千斛,直至寿州城下,奉表称臣。
周主命大陈军备,自帐内直达帐外,两旁站着赳赳武夫,握刃操兵,非常严肃,然后令唐臣入见。锺谟、李德明,一入御营,瞧着如许军容,已觉惊惶得很。没奈何趋近御座,见上面坐着一位威灵显赫的周天子,不由的魂悸魄丧,拜倒案前。
唐使锺谟、李德明,入谒周主,拜倒座前,战兢兢的自述姓名,说明来意,并呈上唐主表文,由周主亲自展阅。周主览毕,掷置案上,说道:“你主自谓唐室苗裔,应知礼义。我太祖奄有中原,及朕嗣位,已经六年有余,汝国只隔一水,从未遣一介修好。但闻泛海通辽,往来报问,舍华事夷,礼义何在?且汝两人来此,是否欲说我罢兵。我非愚主,岂是三寸舌所得说动。今可归语汝主,亟来见朕,再拜谢过,朕或鉴汝主诚意,许令罢兵。否则朕即进抵金陵,借汝国库资,作我军犒赏。汝君臣休得后悔呢!”
钟谟与李德明,素有口才,至此震于柴荣声威,一语不敢出口,惟有叩头听命,立即辞行。周主留住锺谟,遣惠李德明。又得广陵捷报,韩令坤、白延遇等,掩入扬州,逐去唐营屯使贾崇,执住扬州副留守冯延鲁。惟赵弘殷在途遇病,已返滁州。
周主命令坤转取泰州。广陵就是扬州,从前扬州市中,有一疯人游行,骂市民道:“显德三年,当尽杀汝等。”继又改语道:“若不得韩、白二人,汝等必无遗类。”市民以为疯狂,毫不理睬。那知周显德三年春季,果然有周军掩至,周将白延遇先入城中,唐东都营屯使贾崇,不敢抵抗,即焚去官府民舍,弃城南走。
不久,韩令坤啦至,饬捕守吏。冯延鲁本为副留守,一时逃避不及,慌忙削发躲入僧寺。偏偏有人认识,报知周军,似僧非僧的冯侍郎,竟被周军寻着,把他牵出,当作猪奴一般,捆缚了去。韩、白两将,既得延鲁,便禁止杀掠,使民安堵,果如疯人所言。
令坤奉周主命,转取泰州。泰州为杨氏遗族所居。杨溥让位李昪
,病死丹阳,子孙徙居泰州。他们被锢住永宁宫中,断绝交通,蠢若犬豕。唐主璟因江北鏖兵,恐杨氏子孙,乘势为变。特遣园苑使尹延范,迁置京口,统计杨氏遗男,尚有六十余人,妇女不下数十。延范承唐主密嘱,竟将杨氏男子六十余人,驱至江滨,一并杀死,仅率妇女渡江,杨氏灭绝。
唐主璟反归罪延范,下令腰斩。延范有口难言,冤冤枉枉的受了死刑。后来唐主泣语左右道:“延范亦成济流亚。魏成济助司马昭刺死曹髦,旋为司马昭所杀。我非不知他效忠,因恐国人不服,没奈何处他死刑呢!”遂命抚恤延范家属,毋令失所。
嗣闻泰州被韩令坤取去,刺史方讷遁归。接连是鄂州长山寨守将陈泽,为朗州节度使王逵所擒,解献周营。天长制置使耿谦,举城降周。常州、宣州,又有吴越兵入侵,静海军制置使姚彦洪,投奔吴越。
急得李璟心慌意乱,日夕召入宋齐邱、冯延己等,会议军情。齐邱、延己等也是无法,只劝唐主向辽乞援。唐主不得已遣使北往,行至淮北,被周将截住,搜出蜡书,拘送寿州御营。
唐廷待援不至,再由冯延己奏请,特派司空孙晟,及礼部尚书王崇质,赍表如周,愿比两浙、湖南,奉周正朔。晟语延己道:“此行本当属公,惟晟受国厚恩,始终不负先帝,愿代公一行,可和即和,不可和即死。公等为国大臣,当思主辱臣死的大义,毋再误国。”
冯延己不能答话。只令工部侍郎李德明,与晟等偕行。晟退语王崇质道:“君家百口,宜自为谋,我志已定;终不负永陵一抔土,他非所计了!”永陵即李昪陵。遂草草整了行装,与崇质、德明二人,并及从吏百名,出都西去。
途中又闻败报,光州兵马都监张延翰降周,刺史张绍弃城遁走,舒州被周军攻陷。刺史周宏祚投水自尽,蕲州将李福,为周所诱,杀死知州王承儁,举州降周。晟不禁长叹道:“国事可知,我此行恐不复返了!”便兼程前进,直抵寿州城下,进谒周主。
周主说道:“一纸虚文,又来搪塞,朕岂能被汝所欺么?”晟从容答道:“称臣纳币,并非虚文。况陛下南征不庭,已由敝国谢罪。反叛就讨伐,归服就舍弃,古来圣帝明王,大都如是。望陛下俯纳臣言!”
周主又道:“朕率军南来,岂为这区区金帛?如果欲朕罢兵,速将江北各州县,悉数献朕。休得迟疑!”晟也正色道:“江北土地,传自先朝,并非得自大周,且江南也奉表称臣,已不啻是大周藩服。陛下何不网开一面,稍假隆恩!”周主怒道:“不必多言,你们若不割江北,朕决不退师!”又对李德明说道:“你上次前来见朕,朕叫你归语你主,自来谢罪,如今何如?”德明慌忙叩首,且忆及冯延己的密嘱,愿献濠、寿、泗、楚、光、海六州,并每年输金帛百万,乞请罢兵,当下全部说出。
第25章 长沙城孙朗造反
再说马希隐从桂州逃到全州后,接受了边镐的招降。后来到了南唐,跟随马希崇入后周,任行军司马。楚国的旧臣拓跋恒,跟随马希崇到南唐,不久病死。彭师暠跟随马希萼到南唐,被封为殿直都虞候。廖彦到南唐之后,受到了李璟的特殊嘉奖,被封为左殿直军使,负责驻守道州。
马希崇和马希萼被迁往南唐之后,楚国的将领官员纷纷前往南唐,拜见李璟。王赟却迟迟没有动身。李璟对此很不满意,便找了个借口,毒杀了王赟。
边镐顺利地占领了长沙,带走了马希崇和马希萼,招降了马希隐,楚国的大多数州县表示归附。但是不到两个月,边镐惊奇地发现,楚国的原有疆域已经被三股势力分别占据。占地最大的当然是南唐,边镐已经控制了楚国的都城长沙,以及附近的邵、衡、永、道、郴、岳等六州,占据着楚国的中心地带。
其次就是以刘言和王逵为首的郎州武平军,武平军控制着朗、澧、溪、辰四州,刘言和王逵对于南唐的入侵楚国,保持着冷眼旁观的态度。再次就是突然出来搅局的南汉,南汉趁火打劫,一口气夺取了桂管数州,吞并了楚国约四分之一的领土。
按照边镐的原来计划,在成功招降了马希崇和马希萼之后,他的下一步便是要招降刘言。但是南汉的突然搅局,彻底打乱了边镐的计划。这和七年前的闽国形势相似。当时南唐灭亡了闽国,便有闽国的旧臣刘从效割据泉州、李仁达割据福州,同样有突然搅局者吴越国,以致南唐功败垂成。难道七年前在闽国的悲剧将在楚国继续重演?李璟不信,边镐也不信。
无论如何,南唐已经占据了楚国的都城长沙,占据了楚国最为富庶的地带,这种优势明显强于当初的闽国。边镐有足够强大的自信心,相信南唐可以击败南汉,招降刘言,成功地把楚国的地盘全部吞并。
由于南汉的突然出兵,使得吞并楚国计划必须进行重新调整。边镐经过一番考虑,决定将进军方向转而对准南汉。只要他击退了南汉、就可以收复桂管之地,同样也可以震慑正在犹豫观望之中的刘言等人。
但是还没等边镐动手,南汉却主动出击了。刘晟在夺取桂管之后,感觉非常良好,于是打算从南唐那里虎口夺食,夺取岭北的郴州,将南汉的领地扩张至湖南的中心地带。既然南汉主动挑衅,边镐当然不会客气,立即发兵增援郴州。
保大九年十二月,南唐军队在郴州附近遭遇南汉军队,两军随即展开了历史上的第一次战争。南唐的军事实力,本来是略胜南汉一筹。但是边镐对于南汉的实力并没有真正的了解,此次出征所带将士数量也不够多,而且又是远道奔驰,师疲兵惫。
南汉为了夺取郴州,备战充足、兴师动众,派遣名将潘崇彻、谢贯出征,外加数万名将士。双方在义章遭遇,展开激战!南唐
的名将边镐,不敌南汉的名将潘崇彻,大败而逃,潘崇彻乘胜追击,夺取郴州。
郴州之败,让边镐重新认识到了南汉的实力。这位南唐的名将瞬间变成了平庸之将,他连忙向李璟汇报,要求尽快派遣道州、全州两州的军队,全力来相助他抵御南汉的进攻。
郴州之战,南唐的惨败,让李璟十分紧张。为了避免重蹈在闽国的覆辙,李璟迅速任命楚国降将廖偃为道州刺史,黑云指挥使张峦为全州刺史,全力防御南汉的军事威胁。刚刚灭亡了楚国,却要严防死守南汉的进攻,南唐军队在楚国的前景似乎很不妙。边镐仓皇逃回长沙,惊魂刚才定。他还没来得及再度制订新的吞并楚国计划,南唐军队内部却又出事了。
乾祐二年二月,淮北叛乱不断,盗贼四起,后汉蒙城镇将咸师朗率部投降南唐,其部属被李璟改编为奉节都。边镐率军进入湖南时,奉节都的将士也一同跟随出征,其为首的将领是奉节都指挥使孙朗和曹进。孙朗和曹进原本出身淮北的盗贼,即使投靠了南唐,他们仍然没有改掉那种桀骜不驯、骄横野蛮的本性,仁慈宽厚的边镐根本无力制约这群骄兵悍将。
南唐军队入主长沙城之后,毫不客气的将长沙城内几乎所有的金银财宝、奇珍异宝、仓库粮食以及舟舰、亭馆、花果等悉数运往南唐。但是把长沙城的所有物品全部拿走后,又要拿什么去养活长沙城的守军?李璟为此特地安排都官郎中杨继勋来到湖南,准备向百姓们收取赋税,来供养长沙城内的南唐各路大军。同时南唐又任命王绍颜为行营粮料使,专门负责将士们军饷粮草的发放。
但正是由于这两次的任命,引发了湖南再度混乱。杨继勋到了长沙之后,拿着李璟的鸡毛就当成了令箭,对湖南的百姓横征暴敛,搞得湖南百姓们怨声载道,不久就把之前边镐好不容易收拢的民心全部毁掉。
王绍颜做事更加离谱,居然随意克扣南唐军队的粮食军饷,却十分优待原楚国的将士,搞得南唐军队内部怨言四起、群起激愤。南唐的其它将士,毕竟常年在南唐生活,对南唐的国内情况知之甚详,因此他们再怎么抱怨,也不会有什么过分的行为。
但是对于外来的奉节都将士来说,这种情况是绝对无法容忍的。桀骜不驯、骄横野蛮的本性开始在孙朗、曹进等人的心中再度滋生,孙朗和曹进居然率兵打算诛杀王绍颜。幸好王绍颜提前得知了消息,连忙藏匿在谷仓里,才躲过了一劫。一场闹剧过后,边镐下面的官员建议,要立即诛杀王绍颜,以平息南唐将士们心中的怒气,避免出现内乱。
但是有菩萨心的边镐平时连手下的小兵都不忍心诛杀,怎么可能去杀一位朝廷派来的大官。于是边镐再次采取和稀泥的策略:要众人精诚团结、不要闹事搞内耗,并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克扣军饷的事情。
边镐的
这种和稀泥方式,对付一般的将士还能凑合,但要想应付孙朗、曹进那帮骄兵悍卒,边镐显然找错了对象,打错了算盘。边镐既然包庇王绍颜,那孙朗和曹进就打算干脆选择造反,连边镐和王绍颜一起干掉。
于是孙朗和曹进怂恿手下将士道:“从前我们跟随咸公投奔南唐,得到的待遇还没有现在楚国的将士们好。我们作战有功,非但没有增加俸禄赏赐,却还要遭受克扣,这种日子简直没法过了。不如大家一起杀掉边镐和王绍颜,占据湖南,投奔后周,荣华富贵指日可待。”
奉节都的将士,大多出生淮北的盗贼集团,原本就习惯了反叛和杀戮,经过孙朗和曹进的怂恿,众人没有异议,一致决定造一回南唐的反!
保大十年正月初三的深夜,孙朗和曹进率奉节都士兵正式造反。他们首先在边镐的节度使门口堆放了大量藁草,准备火烧节度府,把边镐烧死。但是准备点火之时,运气太差,几次都没有点着,结果被边镐下手的将士发现了。
危急时刻,作战经验丰富的边镐毫不慌乱,镇定指挥。边镐派遣手下的牙兵猛烈攻击孙朗的叛军,同时命令将士击鼓吹号,大造声势,扰乱叛军的军心。孙朗的叛军虽然强悍,但大多没什么头脑,他们听到鼓号之声,以为天将破晓,怕被南唐军队包围,急争忙忙斩关而逃。
一场叛乱瞬间被平息,边镐非常庆幸那场大火没有被点燃,否则他是否还能站在长沙城都是一个未知数。不过,孙朗、曹进叛乱给南唐带来的后果还是相当严重的。长沙城再度遭受战乱的破坏,孙朗和曹进的残兵逃离长沙城后,选择的逃亡方向居然是朗州,很显然他们是想和刘言合兵一处。
这时的刘言和王逵,正谨慎小心地关注着长沙城的最新局势。边镐占据了长沙城,马希崇和马希萼被迁往南唐,马希隐被南汉击败丢失桂管。边镐在郴州又被南汉打败,丢失了郴州,所有一切消息都被刘言和王逵所掌握,他们一直在仔细认真的分析这些情报。
孙朗和曹进的到来,对于刘言和王逵来说,是个打探长沙情况的绝佳机会,他们非常热情地接纳了孙朗和曹进的残兵,然后开始试探孙朗等人。王逵对孙朗说道:“我昔日跟随武穆王马殷出征淮南,屡次取胜。淮南军队很容易对付,我现在打算以朗州的兵力,去夺取湖南,你认为是否可行?”
孙朗已经和南唐彻底翻脸,当然无需为南唐说好话。同时为了报复边镐,孙朗更要添油加醋般说服王逵出兵长沙。孙朗当即说道:“我在南唐金陵多年,十分熟悉南唐的政事。目前的南唐,朝堂上没有贤臣,军队中没有良将。皇帝李璟又忠诚奸佞不分,赏罚不当。像他们那样,国家能生存下来就已经不错了,哪有能力兼并州县。将军如果有意进攻长沙,我愿意作你的前锋,夺取长沙如同拾捡草木般简单。”王逵听罢,大笑,重赏孙朗。
第26章 王逵占领长沙城
孙朗的话虽然有些夸大,但是南唐也的确存在很多问题。南唐根本没有为吞并湖南的地盘作好充分的准备,算是仓促间做出的决定。
保大十年九月,边镐奉李璟之命,向朗州的武平军正式发出招降的信息,希望刘言看清当前形势,尽快率部向南唐投降。当然在此之前,边镐收留了很多从朗州逃至长沙的百姓。从这些人的口中,边镐了解到,其实刘言是个十分忠顺听话的官员,没有什么野心和**。边镐由此放松了警惕,认为招降刘言,必然成功。当然他主要还是想到区区一个朗州,兵力不多,实力不强,凭什么和南唐对抗。
出乎边镐的意料,刘言收到了边镐发送的招降信之后,当即表示拒绝。但是一口拒绝很容易,后果自然会很严重。刘言知道拒绝投降的后果,那就是必然会引来南唐军队的进攻。于是刘言立即召集王逵、周行逢等朗州武平军的高级将领,共同协商此事。
刘言已经入驻郎州一年多年时间,凭着他的个人威望及魄力,刘言成功地在武平军站稳了脚跟。但是朗州十兄弟成员们仍然在武平军中占据着军事要职,王逵任武平军节度副使,周行逢、何敬真为行军司马,其余如张倣、朱全琇、满公益、宇文琼、彭万和、潘叔嗣、张文表等都已升迁为指挥使。武平军的军政大权实际是掌握在这群朗州兄弟的手中。
刘言之所以能够在武平军站稳脚跟,当然是离不开这朗州十兄弟的拥护和支持。他需要郎州十兄弟的支持,但同时他也要防备朗州十兄弟。不过现在是刘言和朗州十兄弟合作的蜜月期,众人面临着共同的对手,那就是南唐的边镐。
作为朗州兄弟的老大,王逵率先发言道:“我们朗州依托长江、洞庭湖的险要地形,拥有数万精锐带甲将士,怎么能束手待毙受制于他人,边镐治理湖南无方。他搞得湖南军民百姓怨声载道,都不愿归附南唐。我们怎能投降,我认为一战便可擒获这个边镐。”王逵直接表明了自己的观点,要主动出击,攻打边镐。刘言听了,却犹豫不决。他毕竟对南唐的实力心存畏惧,因此难以下定决心。
在这关键时刻,郎州兄弟中以智谋著称的周行逢发话说道:“这种机密之事,贵在行动神速,如果我们动作迟缓,早晚会被南唐发现,到时就无法谋取大事!”刘言这才下定决心,出兵攻打边镐!
出兵之前,有很多人建议,要再次联合溆州符彦通的蛮族军队一起出战。蛮族军队强悍的战斗力让众人记忆犹新,有了符彦通的帮忙,胜算自然更大。但是周行逢再次表示强烈反对,他说道:“蛮族人贪婪而不讲信义,前次跟随马希萼攻长沙,杀烧掠夺,无恶不作。我们今日是义举起事,为了解救被南唐统治的湖南百姓。我们肯定能勇往直前,无所不克。何必去用这帮乌合之众,他们只会残害百姓,反而会坏我们的大事。符彦通非但不能重用,相反还得派兵
进行监督,以防止他们趁乱偷袭朗州。”刘言同意了周行逢的意见,于是任命同为蛮族的指挥使刘焰屯兵郎州西部,防备符彦通。
解决了后顾之忧,刘言便可放手一搏。王逵被任命为前军总指挥使,武平军分兵数路,对占据湖南的南唐军队发起全面大反攻。孙朗和曹进,终于实现了他们最初的愿望,被王逵任命为先锋使,负责率兵当开路先锋。满公益另率一军,北上攻打岳州。王逵、周行逢、何敬真等率领武平军主力,南下攻打长沙。
此时南唐的军队,重兵都驻扎在南方边境,防御南汉的进攻。边镐稀里糊涂地听信了朗州逃亡者的谎言,根本没有针对朗州进行认真的军事备战。刘言以有心算无心,边镐自然要吃大亏。
保大十年十月初五,王逵率领武平军轻松攻破沅江,擒获南唐的监军刘承遇,裨将李师德率五百余部下投降武平军。朗州军乘胜进攻益阳。十月初九,周行逢用小船作掩护,率兵直达益阳城下。他们用大斧砍破四面寨门,轻松攻破益阳,杀了南唐守军二千余人,擒获守将李建期。
十月十一,王逵率武平军攻破了长沙的门户桥口及湘阴,距离长沙只有一步之遥。从朗州至长沙的各州县乡镇,犹如毫不设防的城池堡垒,被武平军一个个轻松地攻克,接着就是长沙城。
长沙城内的边镐此已是热锅上的蚂蚁了,急得团团乱转。作为一员久经沙场的武将,面临敌人大军压境,边镐本不应该如此紧张慌乱。但此时长沙城的实际情况,确实让边镐紧张和慌乱。
此刻长沙城内居然只有数千名守军,边镐在益阳失守后,便向李璟发出了紧急求救信。但远水解不了近渴,等南唐的援军赶到长沙,估计长沙早已就被武平军攻破。眼看长沙就要被武平军包围,边镐一向讲究仁慈宽厚、慈悲为怀,对待他人如此,对待自己也是如此。边镐作出了他的选择,率兵撤离长沙,逃回了南唐。十一月十三深夜,边镐率部仓皇逃离长沙城。
边镐的逃跑让长沙城的官员百姓人心溃散,众人争先恐后地逃离长沙,结果在混乱之中把城东的门桥踩踏致断裂,造成一万多人伤亡的惨剧。十一月十四早晨,王逵率兵轻松进入长沙。
武平军反攻南唐的战争进行的如此之顺利,不到半个月时间,王逵便攻破长沙,赶跑了南唐军,这种结果让王逵都有些不敢置信。武平军的头号敌人边镐提前开溜,让王逵感觉很不爽,王逵立即下令何敬真率兵追赶逃跑的边镐。但是边镐的逃跑能力相当不错,成功逃回了南唐,结果何敬真只斩杀了五百余名南唐残兵。
一举占据长沙,这让王逵的感觉非常良好。于是他自封为武平军节度副使,权知军府事。何敬真则被他封为行军司马。在王逵攻占长沙的同时,另一路武平军也取得了骄人的战果。满公益率兵来到岳州时,南唐的岳州刺史宋
德权吓得不敢抵抗,直接逃跑回了南唐。满公益轻松占领岳州,被刘言封为岳州刺史。
长沙、岳州失守,湖南其它州县的楚国旧将受到武平军的鼓励,纷纷起兵反抗南唐。一时间,从邵州至道州的各州县,叛乱四起,战火连天。边镐和宋德权的带头逃跑带来的恶性后果非常严重,湖南各地的南唐守将面对这种混乱局面,纷纷选择直接逃回南唐。在此情形之下,各地楚国旧将纷纷归顺武平军。
一个多月时间,南唐所占据的长沙、岳、邵、衡、永、道、全等七州全部丢失,被朗州的武平军所控制。除了连、郴两州被南汉所占据外,马殷楚国最初的故地全部落入武平军之手。这样的局面,不但南唐没有预料到,就是武平军也没有想到。
刘言年青时代,跟随彭玕投奔楚国。几十年以来,他一直在楚国默默无闻的工作,才当上了辰州刺史之位。但是年近六旬,命运垂青于他,先是被推举为武平军节度使,然后又带领武平军成功的驱逐南唐军队,将武平军的地盘成功地拉扩张至原马殷楚国的疆域。
大获全胜的刘言,打算乘胜追击,更进一步,夺取被南汉占据的郴州。前面战事的巨大胜利,让刘言和王逵等人产生了一种错觉:武平军的战斗力已经超越了南唐。既然已超越了南唐,那么当然肯定能超越南汉。
保大十年十二月,王逵率武平军及蛮族军共五万余人,浩浩荡荡地向郴州进军,打算一鼓作气攻克郴州,把南汉赶出湖南。但是很不巧,王逵遭遇了南汉名将潘崇彻,潘崇彻已经成了刘晟手中的头号王牌战将。
南汉在攻占原楚国的桂管、连、郴等地后,为了巩固稳定这些地盘,把潘崇彻放在北方长期镇守。潘崇彻没有辜负刘晟的期望,多次击败了南唐军队的进攻,成功守住了这些新得地盘。武平军可以轻松搞定边镐、李建期、宋德权,但不等于武平军就能轻松打败潘崇彻。
武平军行到壕石附近,和潘崇彻的南汉军队不期而遇。面对来势汹汹、声势浩大的武平军,潘崇彻镇定自若、毫不慌乱。大战前夕,潘崇彻亲自来到一处高山上面侦查武平军的情况。
王逵和手下的武平军将士,经历了数次极其顺利的胜利后,难免有些骄傲轻敌。加上远道奔驰,身体疲惫,所以在壕石十分放松的安营休息,阵型混乱松散、精神放松,完全没有要进行大战样子。如此场景,让潘崇彻全部看在眼中。这样的绝佳良机,作为名将的潘崇彻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潘崇彻对手下将士说道:“朗州兵远来,疲惫而阵形不整,很容易击破。”兵贵神速,潘崇彻立即率部对武平军发动突然进攻,大败武平军,武平军遭遇了一场大败,败得很惨,伏尸八十余里。王逵带着残兵败将,狼狈不堪的退回了长沙。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27章 赵匡胤**大胜
郴州之战的惨败,让刘言和王逵开始清醒。武平军的实力没有强大到可以到处挑衅、四处开战。他们能成功驱逐南唐,只是凭借了运气。他们随时会面临南唐的疯狂反扑,南面又有一个虎视眈眈,觊觎湖南的南汉。
再说此时南唐倒是没有精力顾忌长沙的情况,因为他们正忙于向柴荣求和。柴荣见到了南唐的求和使者之后,说道:“光州已为朕所得,哪里需要你们贡献!此外各州,朕也不难攻取,惟寿州久抗王师。汝国节度使刘仁赡,颇有能耐,朕很加怜惜,你们可替朕招来!”李德明尚未及答,孙晟瞪着李德明,含着一腔怒意。柴荣早已经瞧透情形,索性逼孙晟前去招降仁赡,孙晟却慨然答应。
周主柴荣遣中使监视孙晟,一同啦至城下,招呼刘仁赡答话。刘仁赡在城上见礼,询问孙晟来意。孙晟说道:“我来周营议和,还无头绪。君受国恩,切不可开门纳寇,主上已经发兵来援,不日就可以到达!”说完自回,中使入报柴荣。
柴荣大怒,召来孙晟叱责道:“朕令你去招降刘仁赡,你如何反教他坚守?”孙晟朗声道:“臣为唐宰相,好教节度使反叛吗?如果大周有此叛臣,未知陛下肯容忍否?”周主见他理直气壮,倒也不能驳斥他,便道:“你也算是淮南忠臣,奈何天意亡淮南,你虽尽忠,也无益处。”随命孙晟留居帐后,优礼相待,惟与李德明、王崇质商议和款,定要南唐献江北之地,方准修好。
李德明、王崇质不敢力争,但说要归报唐主,当遵谕旨。柴荣于是遣二人东还,并付给诏书。大意是: 朕有一百州之富庶,握三十万之甲兵,农战交修,士卒乐用。如果不能恢复内地,申画边疆,便议班旋,直同戏剧。至于削去尊称,愿输臣节,孙权事魏,萧詧奉周,古也固然,今则不取。但存帝号,何爽岁寒,倘坚事大之心,必不迫人于险,事资真悫,辞匪枝游。俟诸郡之悉来,即大军之立罢,言尽于此,更不烦云。苟曰未然,请从兹绝。
李德明、王崇质两人得了诏书,便回到金陵,把周主的诏书呈与唐主过目。唐主一时沉吟未决,宋齐邱从旁进言道:“江北是江南的藩篱,江北一失,江南也不能保守。李德明等是去议和,并不是去献地,如何反替周主传诏,叫我国割献江北呢?”李德明忍耐不住,抗声答道:“周主英武过人,周军气焰甚盛。若不割江北,恐怕江南也要遭蹂躏。”
宋齐邱厉声道:“你们两人也想学张松吗?张松献西川地图,古今唾骂,你们难道不知道吗!”王崇质被他一吓,慌忙推诿,全归咎李德明一人。于是枢密使陈觉,及副使李征古,同时入奏道:“李德明奉命出使,不能伸张国威,结交邻好,反且自示国弱,情愿割弃屏藩。这与卖国贼何异!请陛下速正明刑,再图退敌!”
李德明闻言,越加暴躁,于是厉声责骂陈觉
等人。惹得唐主大怒,立命绑出李德明,责他卖国求荣的罪状,斩首示众。唐主简选精锐,得六万人,命太弟齐王景达为诸道兵马元帅,率领大军抗拒周军。又授陈觉为监军使,起用刚逃回来的武安节度使边镐为应援都军使,依次出发。
中书舍人韩熙载上书说道,皇弟最亲,元帅最重,不必另用监军。唐主不听,又遣鸿胪卿潘承祐速赴泉州,招募勇士。潘承祐荐举前永安节度使许文缜、静江指挥使陈德诚以及郑彦华、林仁肇,说是可为将帅。唐主因此命文缜为西面行营应援使,郑彦华、林仁肇,各授副将之职务,准备再与周军决战。还有右卫将军陆孟俊,也从常州率兵万人,往攻泰州。
周将韩令坤,早已回师驻扎维扬,只留一千多人守卫泰州城。守军兵单力寡,哪里敌得过孟俊,当然逃走,泰州又被孟俊占去。孟俊乘胜进攻扬州,兵至蜀冈。韩令坤闻孟俊兵众,却也心惊,又新纳爱妾杨氏,正在夜夜笙歌的时候,不免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当下韩令坤令亲兵护出杨氏,先行避敌,自己也弃城出走。
然而却有诏旨颁到,说是已遣滑州节度使张永德带兵来援。韩令坤只好勒马回城,入城以后,又闻赵匡胤调守**,下令军中,不准放过扬州兵。如有扬州兵过境,一概断足。他自思归路已断,不如决一死战,与孟俊见个高下。主意已定,索性将爱妾杨氏,也追了回来,整兵备械,专等孟俊攻城,好与他鏖斗一场。
孟俊不管死活,领兵到了扬州,在城东下寨。韩令坤先发制人,骤然纵马杀出,领着敢死士千人,大刀阔斧,冲入孟俊寨内。孟俊不及预防,顿时骇退,主将一逃,全军立刻溃散。韩令坤不舍,只管认着孟俊,紧紧追上,大约相距百步,拈弓搭箭,把孟俊射落马下。韩令坤挥兵擒住孟俊,这才收军还城。
韩令坤正想将孟俊解送给周主。偏是冤冤相凑,爱妾杨氏出厅哭诉,要将孟俊剖心复仇。原来杨氏是长沙人,孟俊之前曾随边镐往攻长沙,杀死了杨氏家眷二百余口。因为杨氏美貌,被楚王马希崇所得,充作妾室。马希崇降唐之后,出镇舒州,留家属居在扬州。
韩令坤得扬州城,保全了马希崇的家属,见杨氏秀色未衰,强令为妾。杨氏不过是一介女流,如何抵拒,只好随遇而安。此时见了仇人孟俊,便请韩令坤借公报私。韩令坤当然依从,便将孟俊洗刷干净,活祭了杨氏父母。
那边唐元帅李景达,听说孟俊战败身死,急忙自瓜步渡江。行至**附近,探知赵匡胤据守**,知道他不是好惹的人物,便在**东南二十余里,安营扎寨,逗留不前。赵匡胤早已知悉,也按兵不动。诸将请求进攻李景达,赵匡胤说道:“李景达率众前来,半道下寨,设栅固守,分明是惧怕我们。现在我们只有二千兵马,如果前去攻击他,他见我们兵少
,反而壮胆。不如等待他来攻,我们便以逸待劳,不患不胜。”
果然过了数日,城外鼓声大震,南唐兵万余人杀来。赵匡胤早已养足锐气,立即杀出。他自己仗剑督军,与南唐兵奋斗多时,不分胜负。两军都已饥额,于是各自鸣金收军。次日一早,赵匡胤升帐,令军士各呈上他们的皮笠,笠上留有剑痕的,约有数十人,便指着军士道:“你们出战,如何不肯尽力!我督战之时,曾砍了你们的皮笠,留为记号,如此不忠,要你们何用?”于是命下令把这数十人绑出军辕,一一斩首。将士自此畏服,不敢少懈。
赵匡胤即令牙将张琼潜引千人出城,绕到唐军背后,截住去路,自己率领千人直捣唐营。唐营正在吃早餐,蓦然听说周军杀来,急忙开营迎敌。李景达也出来观战。周军勇猛得很,个个似生龙活虎,不可捉摸。突然间冲入中军,竟将李景达马前的帅旗,用矛挑翻。
李景达大惊,急忙勒马奔回。帅旗是全军耳目,帅旗一倒,全军大乱。况且李景达奔去,军中已没人主持。于是你逃,我也逃,被周军前截后追,杀死了无数人马。李景达奔至江口,巧遇周将张琼,列阵待着,要想活擒李景达,幸亏李景达部将岑楼景,抵住了张琼。两人大战数十回合,李景达才得带着残军,拚命冲出,寻找舟船渡江。岑楼景尚与张琼力战,后面又值匡胤追到,也只得舍了张琼,夺路逃生。张琼与赵匡胤合兵,追至江口,杀了约五千人,剩余的人游水涛去,又溺死了数千。周军这才奏凯还城。
这次大战,李景达挑选精卒二万人,自为前驱,留陈觉、边镐为后应。陈觉与边镐正要渡江,李景达已经败归,精卒伤亡了一大半。赵匡胤兵只有二千,却把唐兵二万驱杀过江,自然威名大震,骇倒淮南!
周主柴荣听说**大捷,想从扬州进兵。宰相范质等人力谏,大致说兵疲食少,乞求回驾。周主尚未肯从,经范质再三泣谏,这才有归意。可巧唐主又遣使上表,力请罢兵。周主得表之后,这才准备回銮。留李重进围寿州,派向训任淮南节度使,兼充沿江招讨使,韩令坤为副招讨使,自往濠州巡阅各军,再至涡口亲视浮梁。马殷之子、唐舒州节度使马希崇,率领兄弟十七人归附后周。周主命马希崇为右羽林统军,随驾北归。并将唐使臣孙晟、锺谟,及所获冯延鲁等,也一并带回,且召赵匡胤父子还都。
找匡胤留兵驻守**,自己领亲兵入滁州,看望父亲赵弘殷。赵弘殷病已痊愈,于是赵匡胤奉父启行,判官赵普随归。路过寿州,正值南寨指挥使李继勳,被刘仁赡出兵袭破,所储攻具,多遭焚掠,将士伤毙数百人。李继勳走入东寨,李重进在东寨中,仅能自保。军士经此一挫,相继灰心,意欲请旨班师。幸赵匡胤驰入行营,助他一臂,部署了十余日,周军复振。赵匡胤这才辞别李重进,驰还大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