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石敬瑭举兵造反
石敬瑭上表请求移镇他地,当然只是试探。那知弄假成真,李从珂竟然真的颁下诏命。石敬瑭慌忙召集将佐,私下商议道:“我再来河东之时,主上曾许诺让我终身在此镇守,决不更换人接替。现在忽然下此命令,是与千春节对公主说的话一样,心中还是猜忌我,我难道就能这样等死吗?”幕僚段希尧,及节度判官赵莹,观察判官薛融等,俱劝敬瑭暂且忍耐,姑且去郓州。
刘知远却闪出,说道:“不可不可!明公您长期统率兵将,很能受到士兵的拥护;现在正占据着有利的地势,将士和马步军队都很精锐强悍,如果起兵,传发檄文宣示各道,可以完成统一国家的帝王大业,怎么能只为一道朝廷制令便自投虎口呢!”
掌书记桑维翰接着说道:“主上当初即位时,明公您入京朝贺,主上岂能不懂得蛟龙不可纵之归渊的道理?然而到底还是把河东再次交给您,这正是天意要借一把快刀给您。先帝亲子还在,新帝却以养子的身份取得大位,名不正、言不顺,众人是不依附他的。您是明宗的爱婿,可是现在主上却把您当作叛逆看待,这就不是仅仅靠表示低头服从所能取得宽免,只能努力为保全自己想办法。契丹向来同明宗协约做兄弟之邦,现在,他们的部落近在云州、应州,您如果真能推心置腹地曲意讨好他们,万一有了急变之事,早上叫他们,晚上就能来到,还担心什么事不能办成吗?”
石敬瑭心想有理,于是向二人拱手道:“二公所言甚是,但恐怕河东一镇,不能抵制朝廷大军。”桑维翰又道:“从前契丹主子,与明宗约为兄弟。现在契丹大军出没在西北,明公如能推诚屈节,服事契丹,万一有急,朝呼晚至,何患大事不成?”石敬瑭于是决意发难,特令桑维翰草起表文,请唐主李从珂让位。
过去,朝廷猜疑石敬瑭,任用羽林将军杨彦询为太原的副留守。石敬瑭将要起兵造反,把情况告诉了他。杨彦询说道:“不知河东现在有多少兵士和粮秣,能够敌得过朝廷吗?”石敬瑭左右的人请求杀了杨彦询,石敬瑭说到:“只有副使一个人,我亲自保证过他没有事,你们不必再说了。”
昭义节度使皇甫立向朝廷奏报,石敬瑭叛乱。石敬瑭上表称道:“皇帝是养子,不应该继位,请把皇位传给许王李从益。”表文到达京城,李从珂一看,无名火起三丈,立即撕碎,抛掷地上,令学士书诏斥责道: 卿于鄂王,固非疏远,卫州之事,卿实负之。许王之言,何人肯信?卿其速往郓州,毋得徘徊不进,致干罪戾,特此谕知。
石敬瑭得诏,又和刘知远等商议,刘知远道:“先发制人,后发为人制。今日已经势成骑虎,不能再下。请立即传檄四方,且求救于契丹。即日举义,当攻无不克!”石敬瑭依计而行。
忽然有人来报,雄义都指挥使安元信率部下六百人来降。原来雄义都指挥使马邑人安元信带领所部六百余人戍守代州,代州刺史张朗待他很好。安元信暗中劝说张朗说:“我看石令公是个长者,他举兵造反,必能成功;您何不暗地派人去表达心意,可以保全自己。”张朗不听,从此二人互相猜忌。
安元信企图杀了张朗,没有成功,便带领自己的部属兵众投奔安审信,安审信便率领他指挥下的几百骑兵与安元信会合,抢掠百井后,投奔太原。石敬瑭对安元信说道:“你看出什么利害,竟然舍强而归弱?”安元信回答道:“我并不会观星识气,只是用人事的判断来作决定而已。谈起帝王之所以能够临御天下,没有比信誉更重要的了。现在,主上对令公您失去大信,至亲而且尊贵的人尚且不能自保,何况疏远而卑微的人哪!他的灭亡可以翘着脚等待,算什么强大!”
石敬瑭大悦,把军事委给了安元信,命他为亲军巡检使。不久,振武西北巡检使安重荣,及西北先锋指挥使安审信、张万迪等,各率部兵归太原。石敬瑭大喜过望,一一接纳。
不久之后,接到报告,朝廷旨意旨颁下,削夺了石敬瑭的河东节度使官爵。探卒入报,张敬达为四面排阵使,张彦琪为马步军都指挥使,安审琦为马军都指挥使,相里金为步军都指挥使,武廷翰为壕塞使,率兵数万,杀奔太原来了。
接着再得急报,张敬达为太原四面都部署,杨光远为副,高行周为太原四面招抚排阵等使,调集各道马步兵,已自怀州进行,不日要到太原。张敬达统兵三万在晋安乡安营扎寨,奏报朝廷西北先锋马军都指挥使安审信叛奔太原。
石敬瑭召集将佐,说道:“事情很急了!快到契丹求救。”言未已,有一凶耗传来,却是亲
弟都指挥使石敬德,及从弟都指挥使石敬殷,以及两个儿子石重英、石重裔,一并被诛杀,险些将石敬瑭痛死过去,半晌才哭出声来。一声大恸,又将喉咙塞住,但用两手捶胸,好容易出声,且哭且语道:“我受明宗皇帝厚恩,出力报国,现在却使子弟冤死,含恨九泉!若非举兵向阙,恐一门遭殃!我非敢负明宗,实朝廷激我至此,不得不然。皇天后土,实闻此言!”各将佐等都从旁劝慰。
石敬瑭于是派使者从僻路求救于契丹,让桑维翰草写表章向契丹主称臣,并且请求用对待父亲的礼节来侍奉他,约定事情成功之日,划割卢龙一道及雁门关以北诸州给契丹。刘知远劝谏他说道:“称臣就可以了,用父亲的礼节对待他就太过份了。用丰厚的金银财宝贿赂他,自然足以促使他发兵,不必许诺割给他土田。否则将来要成为国家的大患,后悔就来不及了。”石敬瑭不听,说道:“且管眼前要紧,顾不得日后了。”便令维翰缮讫,遣使持表来到契丹。
契丹的皇帝耶律德光,曾经梦到一个神人从天而下,严肃的说道:“石郎使人叫你,你应该迅速赶去!”等到他醒来,转告了述律平太后,太后以为梦兆并没有什么凭据,不以为意。等石敬瑭的使者来到,耶律德光览表大喜,慨然允诺。
耶律德光又入内,告诉述律太后道:“梦兆已验,天意早就要我救援石郎!”述律太后也即喜慰,因此打发回书,仍令原使带还。并约定秋高马肥之时,当倾国来援。石敬瑭得书,稍稍放怀,急忙整顿兵备,固守城濠。
过了数日,张敬达率军来到太原,设置很长的包围工事来攻打。石敬瑭授刘知远为马步军指挥使,所有安重荣、张万迪诸降将,悉归他节制。刘知远用法无私,不分新旧,因此士心归附,都乐为他用。石敬瑭身披重甲,亲自登上城头,任他城下各军,飞矢投石,毫无畏缩心,只是坐镇城楼。
刘知远在旁进言道:“我看张敬达筑设高垒深沟,想作持久打算。他们没有其他好的办法,不足为虑的。请您向各方派出使者,招抚军民,免得他们和我们为难。守城的事很容易,我知远一个人就能独力办好。”石敬瑭拉着刘知远的手,抚拍他的肩背而称赞道:“得公如此,我自无忧了。”于是下城自去办事,一切守城计画,悉委托刘知远。刘知远日夕不懈,小心拒守,张敬达屡攻不下。
那催督攻城的朝使,却一再来到。李从珂又令吕琦犒师。兵马副使杨光远对吕琦说道:“请您附带奏告陛下,请主上稍微减少昼夜操劳。贼兵如果没有援兵,用不多天就可以平定;如果他勾结契丹来犯,自当放他进来,一战就能把他打败。”李从珂闻奏很是高兴。
李从珂又听说契丹答应石敬瑭,在中秋时节发兵来援。于是几次督促张敬达紧急攻打太原,但依然不能攻下。每当有所营建构筑工事,往往遇到风雨天气,很长的包围工事被水浸所破坏,竟然接合不成。城中日益窘迫,粮食储备因浸泡而缺乏。
契丹主耶律德光,如约出师,号令军前道:“我非是为石郎兴兵,乃是奉天帝敕,你们只管踊跃前进,必然快得天助,保无他患!”军士齐声应命,共得五万铁骑,浩荡南来,扬言大兵三十万,从扬武谷趋入,直达太原,列营汾北。代州刺史张朗、忻州刺史丁审琦绕城自守,敌人骑兵经过城下时,也不敢迎战。
耶律德光先遣人通报石敬瑭,说道:“我今日即想破敌,可好么?”石敬瑭急忙遣人驰告耶律德光,说南军势盛,未可轻战,不如待至明日。使人刚刚离去,就远远听到鼓角齐鸣,喊声大震。石敬瑭料知两边已经交锋,忙令刘知远带着精兵,打开城门,率军助战。
说时迟,那时快,契丹皇帝耶律德光,已遣轻骑三千,进攻张敬达大营。张敬达早已防着,见来兵都不被甲,纵马乱闯,还道他轻率而进。于是尽出营兵搦战,一场驱逐,把契丹兵赶至汾曲,契丹兵涉水自去。
唐兵还不肯舍,沿岸追击,那知芦苇之中,尽是伏兵。几声胡哨,一齐突然杀出,将唐兵冲做了数截。唐军步兵已追过北岸,大多数被杀。只有骑兵还在南岸,见势不妙,一齐引退。张敬达忙收军回营,营内忽突出一彪人马,首先一员大将,跃马横枪,大声呼道:“张敬达休走,刘知远已守候多时了。”张敬达不觉着忙,急率败军南逃,又被追兵掩杀了一阵,伤亡约万余人。
太原解围,石敬瑭即整备羊酒,亲自出城犒契丹兵士。见了契丹主耶律德光,行过臣礼。耶律德光用手搀扶,且对石敬瑭说道:“会面很迟,今日是君臣父子,幸得相会,也算盛遇!
”石敬瑭拜谢,又问道:“皇帝远道而来,兵马疲倦,急切同唐兵作战而取得大胜,这是什么原因?”
耶律德光说道:“开始我从北面过来,以为唐兵必然要切断雁门各条道路,埋伏兵众在险要之地,那样我就不能顺利前进。我使人侦察,发现断路和伏险都没有,这样,我才得以长驱深入,知道大事必然成功了。兵马相接以后,我方气势正锐盛,彼方气势正沮丧,如果不乘此时急速攻击他,旷日持久,那谁胜谁负就不可预料了。这就是我之所以速战而胜的道理,不能用谁劳谁逸的通常的道理来衡量了。”石敬瑭很是叹服。
于是石敬瑭率领兵马,会合契丹兵马包围了晋安寨。在晋安的南面设置营地,长一百多里,宽五十里,密布带铃索的吠犬,人们半步也不能过去。此时张敬达等的士兵尚有五万人,马有万匹,四面张顾,不知往哪里去好。
张敬达派出使者向朝廷报告打了败仗,此后便没有再通音讯了。李从珂极为恐惧,派遣彰圣都指挥使符彦饶统领洛阳步兵、骑兵屯扎在河阳。又下诏命令天雄节度使兼中书令范延光,统领魏州兵两万从邢州青山奔赴榆次。卢龙节度使、东北面招讨使兼中书令北平王赵德钧,统领幽州兵从契丹军阵之后出击。耀州防御使潘环纠合西路守戍的兵士从晋州、降州间的两乳岭出兵向慈州、隰州共同营救晋安寨。契丹主把军帐移到柳林,流动的骑兵过了石会关,还没有遇到唐兵。
李从珂又下诏,宣布亲征。次子雍王重美入奏道:“陛下目疾还没有痊愈,不应该远涉风沙,臣儿虽然幼弱,愿代陛下北行!”李从珂巴不得有人代往,既得王重美奏请,即想采纳他的建议。尚书张延朗及宣徽使刘延朗等入谏道:“河东联络契丹,气焰正盛,陛下若不亲征,恐怕会让士卒失望,转而耽误大事。还请陛下三思!”李从珂不得已,自洛阳出发。
途中李从珂对宰相卢文纪,说道:“朕素闻卿有相才,所以重用。今祸难至此,卿可为朕分忧吗?”卢文纪无言可答,只是惶恐拜谢。及进次河阳,再由李从珂召集群臣,谘询方略。卢文纪才进言道:“国家根本,实在河南,胡兵忽来忽往,怎能久留?晋安大寨甚固,何况已发三路兵马,克日往援,兵厚力集,不难破敌。河阳是天下津要,车驾可留在此地,镇抚南北,且遣近臣前往督战,就使不能解围,再进军未晚。”张延朗也插入道: “文纪所言甚是,请陛下准议便了。”
李从珂遣派刘延朗监督侍卫步军都指挥使符彦饶的部队开赴潞州,为晋安寨的大军去做后援。诸路军队从凤翔推戴李从珂以来,日益骄悍不听指挥,符彦饶害怕他们犯上作乱,不敢用法纪约束他们。
泽州刺史刘遂凝,是刘鄩的儿子,暗中和石敬瑭有来往,上表言道:“车驾不可越过太行山。”李从珂还他们商议近臣中可以派去北边的人。张延朗与翰林学士须昌人和凝等人都说道:“赵延寿的父亲赵德钧带着卢龙兵马来勤王赴难,应该派赵延寿去与他会合。”派遣枢密使、忠武节度使、随驾诸军都部署、兼侍中赵延寿统兵二万人开赴潞州。
李从珂自己去了怀州,任命右神武统军康思立为北面行营马军都指挥使,率领骑兵开赴柏谷。李从珂忧虑晋安的军事形势,向群臣询问对策,吏部侍郎龙敏上书献议道:“河东叛乱,全是依仗契丹的帮助。耶律德光倾国入寇,内部必然空虚。臣想请立李赞华为契丹国主,派天雄、卢龙二镇分兵护送。自幽州直趋西楼,令他们自乱。朝廷不妨发布檄文说明,使契丹主内顾怀忧,回兵备变,然后命行营将士,简选精锐,从后追击,不但晋安可以解围,就是寇叛也不难扫灭,这是出奇捣虚的上计。”李从珂却也称妙,偏偏宰相卢文纪等人,说契丹太后,素善用兵,国内不会没有防备。反多使二镇将士,送命沙场,因此议久不决。李从珂反弄得毫无主张,但酣饮悲歌,得过且过。
群臣有人劝他北行赴阵,便道:“你不要谈这个了,石郎已经使我的心胆掉落地上了!”末帝下诏普遍搜集天下将吏以及民间的马,又发动百姓当兵,每七户出一个征夫,自己准备铠甲兵器,称作“义军”,定期在十一月全部集中,命令陈州刺史郎万金训练他们的战阵知识和技能,这是采用张延朗的谋划。结果只得到马二千余匹,征夫五千人,实在没有多大用处,民间却因此受到很大骚扰。
起初,赵德钧暗中怀有异志,想要乘着乱夺取中原。因此自己请求去救晋安寨,李从珂命他从飞狐道出代州,绕到契丹之后,抄袭其部落。赵德钧请求让契丹降卒设置的银鞍契丹直三千骑兵,从土门路向西进军,李从珂准许了他。
第12章 石敬瑭成为儿皇帝
赵州刺史、北面行营都指挥使刘在明原来领兵戍守在易州,赵德钧军过易州,命令刘在明带兵从跟随他行进。赵德钧到了镇州,任用董温琪为招讨副使,也邀他一起行动。又上表朝廷说自己兵少,须同泽潞的兵力会合;便从吴儿谷向潞州进发。
当时范延光领受诏命统领所属兵士二万人屯驻于辽州,赵德钧又请求与魏博军会合;范延光知道赵德钧合拢诸军,意图难于测料,便上表朝廷,声称魏博兵已经入了贼境,不能再向南行军数百里与赵德钧会合,便停止下来。
李从珂即任命赵德钧为诸道行营都统、东北面行营招讨使。任赵延寿为河东道南面行营招讨使,任用翰林学士张砺为判官。任范延光为河东道东南面行营招讨使,任用宣武节度使、同平章事李周为副使。任刘延朗为河东道南面行营招讨副使,共同出兵攻打石敬瑭。
赵延寿在西汤遇到赵德钧,把所统兵马全部归属于赵德钧。李从珂派吕琦赐给赵德钧敕告,并且犒赏军队。赵德钧想要兼并范延光的军队,逗留不肯前进。朝廷屡次下诏催促他,赵德钧便引领部队向北屯扎在团柏谷口。
耶律德光对石敬瑭说道:“我从三千里以外来帮助你解决危难,必然会成功。观察你的器宇容貌和见识气量,真是中原之主。我想扶立你做天子。”石敬瑭推辞逊让了好几次,将吏又反复劝他进大位,于是便答应了。
耶律德光制作册封的文书,命令石敬瑭为大晋皇帝,并解下衣服冠冕亲授给他。在柳林搭筑坛台,石敬瑭就在这天,即皇帝之位,国号为晋。石敬瑭割让幽、蓟、瀛、莫、涿、檀、顺、新、妫、儒、武、云、应、寰、朔、蔚十六州给契丹,并答应每年运输帛三十万匹给他们。
石敬瑭下令,更改长兴七年为天福元年,实行大赦;敕命各种法制都遵守明宗时的旧规。任用节度判官赵莹为翰林学士承旨、户部侍郎、知河东军府事,掌书记桑维翰为翰林学士、礼部侍郎、权知枢密使事,观察判官薛融为侍御史知杂事,节度推官白水人窦贞固为翰林学士,军城都巡检使刘知远为侍卫马军都指挥使,客将景延广为步军都指挥使。立晋国长公主为皇后。
耶律德光把军队屯扎在柳林,他们的辎重和老弱士兵都在虎北口。每当太阳西落,便结扎停当,以便于仓促之间遁逃。赵德钧想倚赖契丹夺取中原,到达团柏一个多月,按兵不动。
赵德钧屡次上表为他的养子赵延寿祈求委任为成德节度使,他说道:“臣现在远征在外,幽州形势孤弱,想要让延寿戍守在镇州,向左向右都便于接应。”李从珂说道:“赵延寿正在与贼兵争斗,哪有空暇去镇州!等待贼兵平定后,可以按所请办理。”赵德钧没完没了地请求,李从珂怒道:“赵氏父子坚持要得到镇州,是什么意思?如果能够打退胡寇,即使要取代我的位置,我也甘心愿意,若是养寇以胁求君主,只怕要落得犬兔都毙命了。”赵德钧听说,很不高兴。
赵延寿献出契丹主所赐的诏书以及铠甲、马匹、弓矢、刀剑,诈称是赵德钧的使者致信耶律德光,为唐求结和好,劝说契丹让他们引兵归国。又另具秘密书信,用丰厚的金宝财帛贿赂耶律德光,并说道:“如果立我为皇帝,请求用现有兵马向南平定洛阳,与契丹约为兄弟之国;仍然允许石敬瑭常镇河东。”
耶律德光认为深入敌境,晋安又没有攻下,赵德钧兵力尚强。范延光在他的东面,又怕太行山以北的诸州截断他的归路,想答应赵德钧的请求。石敬瑭听说,很是害怕,赶紧派桑维翰去见契丹主耶律德光,劝说道:“您发动义兵来救援孤危,一次战斗就使唐兵瓦解。退守到一栅之后,食粮用尽,力量穷竭。赵德钧父子不忠于唐,不信于契丹,只是畏惧大国之强盛,而且素怀异志,按兵不动,以窥测变化,并非以死殉国的人,有什么可怕的。您怎么能因而相信他的妄诞之词,贪取毫末小利,丢弃将要完成的功业呢?而且如果让晋国得了天下,将要竭尽中国之财以奉献给大国,哪里是这些小利可比的!”
耶律德光说道:“你看见过捕鼠的人吗?不防备它,还可能被咬伤了手。何况是大敌!” 桑维翰答道:“现在大军已经卡住了它的喉咙,岂能再咬人!”
耶律德光说道:“我不是要改变以前的约定,只是用兵的权谋不能不这样。” 桑维翰回答道:“皇帝用信义救人的急难,四海之人都知道了这件事,怎么能忽而这样、忽而那样,以致使得大义不能贯彻始终,臣私下认为皇帝不能这样做啊!”于是,跪在帐前,从早到晚,哭泣流涕地争辩不止。
耶律德
光倒也被他打动,便依从了他,指着一块石头,对赵德钧的使者说:“我已经许诺了石郎,除非这块石头烂了,才能改变。”
龙敏对前郑州防御使李懿说道:“您是皇帝的近亲,现在社稷如此危难,跷足之间就可以灭亡,您难道唯独没有忧虑吗?”李懿为他分析说,赵德钧必能打败敌军的形势。
龙敏说道:“我是燕地人,知道赵德钧的为人。他胆小而又无谋略,只是对于守城稍有长处而已。何况他现在内蓄奸谋,这样的人怎么能依恃呢?在下有个冒昧的计策,只怕朝廷不肯。现在随从圣驾的兵尚有万余人,马近五千匹,如果选出精锐骑兵一千人,让我和郎万金指挥他们,从介休山出发。趁着夜间冲破贼阵而进入晋安寨,只要能有一半人进去,事情就好办了。张敬达等陷于重围之中,不知道朝廷的信息。他们知道大军近在团柏,那就即使有铁的屏障也可以冲破,何况虏骑的阵列!”
李懿报告李从珂,李从珂说道:“龙敏的志向极为壮烈,现在用这个办法可惜晚了。”晋安寨被围了几个月。高行周、符彦卿多次率领骑兵出战,由于寡不敌众,都不能成功。粮食和草料都用完了,只好削木屑淘马粪中草筋来喂马,马互相啖咬,尾巴和颈鬃都秃了,死了就由将士分而食之,援兵依然没有赶来。
杨光远、安审琦劝说张敬达向契丹投降,张敬达说道:“我受皇上的厚恩,当了元帅而打败仗。罪过已经很大,何况向敌人投降!现在援兵早晚要到,暂且等待吧。如果一旦力尽势穷,那就请诸军斩了我的头,拿着去投降,以求保全自己而获多福,那时也还不晚。”杨光远向安审琦使眼色要杀掉张敬达,安审琦不忍下手。
高行周知道杨光远要暗算张敬达,常常带领精壮骑兵尾随张敬达来护卫他,张敬达不知缘故,对别人说道:“高行周常跟在我身后,是什么用意?”高行周才不敢再尾随他。
诸将每天早晨会集在招讨使的营房中,初九那天,高行周、符彦卿尚未到达,杨光远乘着张敬达没有防备,斩了他的头,率诸将向契丹投降。耶律德光平素就听说过诸将的名声,都加以慰劳,赐给皮帽,因而开玩笑说道:“你们各位是非常可恨的恶汉,用不着我准备加盐的乳酷,来喂你们上万匹的战马了!”杨光远等大为羞惭。
耶律德光嘉许张敬达的忠义,命令收尸安葬,并进行祭典,对他的下属及晋国诸将说道:“做人臣的,应该仿效张敬达!”当时晋安寨有马近五千匹,铠甲兵杖五万,契丹全部取走送归本国,而把唐军的将卒全部交给石敬瑭,并对大家说道:“你们完务必勉力效忠你们的主上。”马军都指挥使康思立愤恨惋伤而死。
石敬瑭因为晋安已经投降,即派使者谕告诸州,代州刺史张朗杀了来使;吕琦奉李从珂的诏书去慰劳雁门关以北诸军,到了忻州,遇到晋国使者,即把晋国使者杀了。
吕琦对忻州刺史丁审琦说道:“胡虏经过城下时都不回头看。他们的心迹可见,还朝之日必定不能保全自己,不如早日率领军民从五台奔赴镇州。”将要出发,丁审琦后悔,关闭牙城不跟吕琦走。州兵要攻打他,吕琦说道:“国家到了这种地步,为什么还要相互残杀!”于是率军奔向镇州。
耶律德光对石敬瑭说:“桑维翰对你很忠心,应该让他做宰相。”石敬瑭即任赵莹为门下侍郎,桑维翰为中书侍郎。二人都是同平章事;桑维翰暂时主持枢密使的事务。石敬瑭又任杨光远为侍卫马步军都指挥使、刘知远为保义节度使兼侍卫马步军都虞候。
石敬瑭和耶律德光将要领兵向南进军,想留下他的一个儿子戍守河东,征求耶律德光的意见。契丹主让后晋高祖把他的儿子都叫出来,由他自己选择。石敬瑭哥哥的儿子是石重贵,其父早亡,石敬瑭便收了他,相貌与石敬瑭相像而身材短小。耶律德光指着他道:“这个大眼睛的可以。”因而任石重贵为北京留守、太原尹、河东节度使。
耶律德光令高谟翰做前锋,同降兵一起相偕而进。到达团柏,与唐兵交战。赵德钧、赵延寿不是对手,率先逃跑。符彦饶、张彦琦、刘延朗、刘在明也跟着逃跑,士兵大乱溃逃,相互践踏而死的万计。刘延朗、刘在明到了怀州,李从珂才知道石敬瑭已即帝位,杨光远已经投降。
众人议论道:“天雄军府还完好,契丹必然不敢南下,皇帝应当到魏州去巡幸。”李从珂认为李崧素来与天雄节度使范延光相友善,便召李崧来谋议。薛文遇不知道,也跟着进来。李从珂发怒,变了颜色;李崧急忙脚踩薛文遇,薛文遇这才退去。
李从珂说:“我看见这个东西肉就发颤,刚才几乎要拔佩刀刺他。” 李崧说道:“薛文遇是个小人,出的主意浅薄误国,以后不要理会就是。”李崧劝李从珂南还,李从珂听从了他的意见。
洛阳军民听说北方大败的消息,大受震动。居住城中的百姓四面出走,逃窜到山谷。把守城门的军士禁止百姓出走,河南尹雍王李重美说道:“国家多难,不能当好百姓的主管,又禁止他们去求生,只能增加恶名;不如听其自便,事情安定了自然会归还。”于是下令任凭他们随便出走,民心稍见安宁。
李从珂回到河阳,命诸将分守南、北城。张延朗请求再去滑州,以便同魏博声势相接。李从珂没能作出决定。赵德钧、赵延寿向南逃奔到潞州,唐败兵跟着他们。其将领时赛率领卢龙的轻骑兵向东回到渔阳。石敬瑭先派昭义节度使高行周,回到潞州准备粮秣。
高行周到达城下,见赵德钧父子正好在城上,高行周说道:“我和您是同乡,怎能不向您进言忠告!城中没有一斗粟米可守,不如赶快迎接晋帝车驾。”这时石敬瑭与耶律德光到达潞州,赵德钧父子在高河迎接并谒见。耶律德光好言安慰了他们,赵氏父子在马前拜见过石敬瑭,说道:“分别以后安好?”石敬瑭也不看他们,不同他们交谈。
耶律德光问赵德钧道:“你在幽州所设置的银鞍契丹兵,现在哪里?”赵德钧指给他看。耶律德光下令把这些人都杀了,一共三千人。又拘拿赵德钧、赵延寿,押送到契丹。赵德钧谒见契丹述律太后,把所有带来的宝货及没收得来的田宅都献出来作贡物,太后问道:“你最近为什么到太原去?”赵德钧说道:“是奉唐主之命。”
契丹太后指说道:“你向我儿请求扶你当天子,为什么要说瞎话!”接着指指自己的心说道:“这里是不能欺骗的。”又说:“我儿将要出行时,我告诫他说:赵大王如果率领兵马向渝关北进时,就赶紧带领部众回来,太原不必去救他。你想当天子,为什么不先把我儿击退,再慢慢谋取也不晚。你作为人臣,既辜负自己的君主,不能攻击敌人,又想乘着危乱之时谋求自己的利益,你干出来这样的事,还有什么面目来求生存呢?”
赵德钧羞愧的低着头,不能回答。太后又问他倒:“你所献的器物玩好在这里,但是你所献的田宅在哪里?”赵德钧说道:“在幽州。”太后说道:“幽州现在是属于谁?”赵德钧回答道:“属于太后。”太后说道:“那你还献什么!”赵德钧更加羞惭。从此郁郁吃不下东西,一年之后便死了。张砺与赵延寿一起进入契丹,耶律德光仍然让他做翰林学士。
石敬瑭将要进军上党,耶律德光举着酒杯对他说道:“我远道而来履行协约,现在大事已经完成,我如果再向南进军,黄河以南的人必然要引起大的惊骇;你应该自已率领汉兵南下,人心定不会太恐惧,我命人带领五千骑兵,护送你到河阳桥,你想要多少人随你渡河由你决定。我暂时留在这里,等你的消息,有紧急情况,我便下山去援救你;如果你能把洛阳安定下来,我就返回北面去。”
于是耶律德光和石敬瑭执手相泣,久久不能作别,脱下自己的白貂裘给石敬瑭穿上,又赠送了好马二十匹,战马一千二百匹,说道:“世世代代子孙不要相忘。”又说:“刘知远、赵莹、桑维翰都是创业的功臣,没有大的过失,不要丢弃他们。”石敬瑭自然是唯唯诺诺。
张敬达死后,建雄节度副使田承肇率领部众在府署攻击高汉筠。高汉筠打开府署的大门 ,延请田承肇进入,从容地对田承肇说道:“我和您都是受朝廷的委任,为何如此相迫?”田承肇说道:“要拥戴您做节度使。”高汉筠说道:“我老了,道义上不允许我当作乱的头头,或死或生都听任您的处置了。”
田承肇目示左右要杀了他,军士把武器投掷在地说:“高金吾是有德望的人,为什么要害他!”田承肇这才向他谢罪说道:“和您开已个玩笑而已。”于是听由高汉筠返回。石敬瑭在路途中遇上,说道:“朕担忧您为乱兵所伤,现在见到您,我很高兴。
符彦饶、张彦琪到达之后河阳,秘密地向李从珂说道:“现在胡兵大举南下,黄河的水又很浅,人心已经离散,此地不能固守。”李从珂即令河阳节度使苌从简与赵州刺史刘在明戍守河阳南城,并把渡河浮桥断毁,回到洛阳。同时派遣宦官秦继、皇城使李彦绅在昭信节度使李赞华的府邸将他杀死。
石敬瑭到达河阳,苌从简投降,渡河舟楫已经准备好了。彰圣军拘执了刘在明,也来投降。石敬瑭把他也释放,并让他复职返回镇所。
第13章 徐知诰建国南唐
李从珂命令马军都指挥使宋审虔、步军都指挥使符彦饶、河阳节度使张彦琪、宣徽南院使刘延朗带千余骑兵到白司马阪,巡行战地,准备驻守。忽见晋军渡河而来,约有五千余骑,登岸先驱。符彦饶等相顾骇愕,一起对宋审虔道:“那里不能作战?何苦在此驻营,首当敌冲!”说着,便即驰回。宋审虔独力难支,也只得退归。李从珂见四将还朝,尚是痴心妄想,与议恢复河阳,四将面面相觑,不发一言。
那警报如雪片传来,不是说敌到某处,就是说某将迎敌,最后报称是胡兵千骑,分兵扼守渑池,截住了西行要路。李从珂方仰天叹道:“这是绝我生机了!”于是返入宫中,往见曹太后、王太妃,潸然泪下。王太妃不等他说出话,已知不妙,便对太后说道:“事已万急,不如暂时躲避,听候姑夫裁夺!”太后说道:“我子孙妇女,竟然到了这般地步,我还有何颜求生,妹请早自为计!”王太妃抢步趋出,带了许王从益,窜往球场去了。
李从珂奉着曹太后,以及皇后刘氏、次子雍王重美,并都指挥使宋审虔等,携传着国宝,登玄武楼,积薪**。刘皇后回顾宫室,对李从珂道:“我等将葬身火窟,还留宫室何用?不如一同毁去,免入敌手!”李重美在旁,谏阻道:“新天子入都,怎肯露居!他日重劳民力,死后还留下怨恨,何苦出此辣手哩!”于是就在玄武楼下,纵起火。一道烟焰,直冲霄汉。霎时间火烈楼崩,诸人魂归地府。传国玉玺也从此失踪。
李从珂一死,都城各将吏,开城投降,解甲待罪。石敬瑭急忙率兵入都,暂居旧第。命刘知远部署京城,扑灭玄武楼余火,禁止侵掠,使各军一律还营。所有契丹将卒留馆天宫寺中,全城肃然,莫敢犯令。从前窜匿的市民,数日皆回,悉复旧业。石敬瑭随即下诏,促朝官入见。文武百官,俱在宫门外谢恩。
石敬瑭车驾移入大内,御文明殿,受群臣朝贺,用唐礼乐,大赦天下。只有李从珂旧臣张延朗、刘延浩、刘延朗三人,罪在不赦,应正典刑。刘延浩自缢,两延朗皆被处斩。石敬瑭追谥李从珂为闵帝,改行礼葬,闵帝妃孔氏为皇后,袝葬闵帝陵。
石敬瑭为明宗皇后曹氏举哀,停朝三日,拾骨安埋。又觅得德妃及许王从益,迎还宫中。德妃请求出家为尼,石敬瑭不肯答应,引居至德宫,令皇后随时省问,事妃若母。
石敬瑭封李从益为郇国公,废故主李从珂为庶人。又取出李从珂膂及髀骨以献,命用王礼安葬。李从珂享年至五十一岁,称为废帝。总计后唐,自庄宗起,至废帝止,四易主,三易姓,只过了十三年。
石敬瑭仍用冯道同平章事,卢文纪为吏部尚书,周瓌为大将军,充三司使。符彦饶为滑州节度使,苌从简为许州节度使,刘凝为华州节度使,张希崇为朔方节度使,皇甫遇为定州节度使,余镇多沿用旧帅。追赠皇弟敬德、敬殷为太傅,皇子重英、重裔为太保。改兴唐府为广晋府,唐庄宗晋陵为伊陵。又送契丹将士归国,送回李赞华丧,封赠燕王。前学士李崧、吕琦,逃匿伊阙,晋主闻他多才,赦罪召还,授吕琦为秘书监,李崧为兵部侍郎,兼判户部。接着擢升李崧为相,充枢密使。桑维翰兼枢密使。
左拾遗张谊上书说道:“契丹有援助立朝的大功劳,应该表面上与他敦信修好,内部认真加强边境上的戒备。我们不能放松警惕,因而开启他的兴兵侵犯之心。”石敬瑭认可了他的建议。
石敬瑭给契丹国主耶律德光,以及述律太后上尊号。任命冯道为太后册礼使,左仆射刘煦为契丹主册礼使,配备着卤簿、仪仗、车辂,送至契丹行礼;耶律德光极为高兴。石敬瑭事奉契丹很恭谨,上表称臣,叫契丹之主耶律德光为“父皇帝” 。
每当契丹的使者来到,石敬瑭在别殿拜接契丹的诏书和敕令。每年除了要输送金帛三十万之外,各种吉凶庆吊,季节馈赠,玩好珍异,运送的车马接连于道路。而且对于述律太后、元帅太子、伟王、南王、北王、韩延徽、赵延寿等诸大臣都有贿赠 这些人稍有不如意的,便叫来责备、索取。
石敬瑭无奈,往往用谦卑的语言谢罪。晋朝的使者到契丹,契丹骄横倨慢,语多不逊。使者回朝,向石敬瑭报告,朝廷内外都感到羞耻。石敬瑭卑恭地对待契丹,从来没有怠慢过,因此,石敬瑭在位的时期,同契丹没有发生过嫌隙。然而所输送的金帛,不过是几个县的田租赋税。往往托词说民间困乏,不能满额送到。契丹主多次制止晋国上表称臣 只叫他写信时自称“儿皇帝”,像家庭之间行礼一样。
契丹遗派使者到洛阳,接赵延寿的妻子、唐明宗的女儿燕国长公主北归
不久,契丹派遣使者奉献宝册,加尊石敬瑭为英武明义皇帝。石敬瑭认为大梁是船车所汇聚的地方,便于漕运,即在汴州建立东京。又把汴州立为开封府,把东都洛阳立为西京,把西都长安归为晋昌军节度。
契丹主耶律德光,听说晋主已经得国,当即北还,经过云州。节度使沙彦珣出迎,为德光所留下来。城中将吏,奉判官吴峦,管领州事,闭城拒寇。耶律德光自至城下,仰呼吴峦道:“云州已让归我属,奈何拒命?”言未已,忽有一箭射下,险些儿穿通项领。幸亏闪避得快,才将来箭撇过一旁。
耶律德光大怒,立命部众攻城,城上矢石如雨,反击伤许多番兵,一连旬日,竟不能下。耶律德光急欲归国,于是留部将围攻,自己带领亲卒,奏凯而回。吴峦固守至半年,不敢稍懈。但苦于城孤粮竭,不得已遣使到洛阳,请求出兵相助。
石敬瑭不便食言,一面致书契丹,请他解围,一面召回吴峦,免得他作梗。契丹兵果解围引去,吴峦奉召入都,石敬瑭令为宁武军节度使。还有应州指挥使郭崇威,也耻臣契丹,挺身南归。十六州土地人民,悉数割与契丹。中原外患,从此迭发,差不多有三百年。
卢龙节度使卢文进,自思自己为契丹叛将,恐怕契丹向晋索捕,于是弃镇奔吴。徐知诰方谋篡国,引为己用,当时中原多故,名士耆儒,多动身南来。徐知诰预使人招迎淮上, 赠给厚币。既至金陵,即縻以厚禄。
徐知诰盛暑不张盖操扇,曾经对左右道:“士众尚多暴露,我何忍用此!”士民为所笼络,相率归心。他因生时曾得异征,有一赤蛇从梨中出,走入母了刘氏榻下,刘氏就此得孕,满月而产。不久被杨行密所掠,令拜徐温为义父,徐温又梦得一黄龙,所以格外垂爱。为此种种征兆,徐知诰靠了养父的余烈,拉拢人心,日思篡吴。
但是,吴王杨溥尚无失德。徐知诰苦于无隙可乘。于是请归老金陵,留下儿子景通为相,暗中却嘱使右仆射宋齐邱,劝吴王溥迁都到金陵。吴人大多不愿迁都,杨溥亦无心移徙 。于是遣齐邱往谕知诰,罢迁都议。徐知诰计不得逞,再令属吏周宗驰诣广陵,令吴王传禅。
宋齐邱以为未可,请斩周宗以谢吴人,因命宗为池州刺史。既而节度副使李建勳,及司马徐玠等,屡陈知诰功业,应早从民望。吴国国主于是召宗为都押牙,封徐知诰为东海郡王,不久又加封尚父、太师、大丞相、天下兵马大元帅,进封齐王。
徐知诰复忌吴王弟临川王濛,诬他藏匿亡命,擅造兵器,竟降濛为历阳公,幽锢和州,令控鹤军使王宏监守。濛突出杀宏,奔往庐州,欲去依附节度使周本。周本的儿子将王濛执住,解送金陵,为徐知诰所杀。徐知诰于是开大元帅府,自置僚属。闽越诸国,皆遣使劝进。
那时吴王杨溥已成累赘,乐得推位让国。把乃父传下的土地人民,悉数交给,即遣江夏王璘奉册宝至金陵,禅位齐王。徐知诰建太庙社稷,改金陵为江宁府,即皇帝位。改吴天祚三年为升元元年,国号大齐。吴国自杨行密建国,历二世、四主,共四十六年。
徐知诰追尊他的父亲太祖武王徐温称武皇帝。遣派右丞相徐奉送上尊号的册文去进诣吴主杨溥,称言,受禅老臣诰谨拜稽首,上皇帝尊号为高尚思玄弘古让皇,宫室、乘舆、服御都照旧,宗庙、正朔、徽章、服色都仍按吴国制度。徐知诰又册立徐知证为江王,徐知谔为饶王。任用吴太子杨琏领职平卢节度使、兼中书令,封为弘农公。
齐国国主徐知诰在天泉阁宴请群臣,李德诚奏称道:“陛下应天顺人,只有宋齐丘不愉快。”因而把宋齐丘阻止李德诚劝进的信拿出来作为证明,齐国主徐知诰拿着信而不看,并说道:“子嵩是我三十年的老朋友,必定不会负我。”宋齐丘顿首拜谢。
齐国主徐诰上表让皇杨溥,请求更改东都江都的宫殿名称,都是从神仙经书中取名的。杨溥经常穿着道士羽衣,习练辟谷修仙的法术。吴国宗室建安王杨珙等十二人都降爵为公,但加授了官职 ,并增了食邑,以示安慰。
齐国国主徐知诰任用吴国前同平章事张延翰及门下侍郎张居咏、中书侍郎李建勋都任同平章事。让皇因为徐知诰仍用上表,写信表示不能接受,徐知诰又上表致谢,但杨溥仍不改变。
齐国主徐诰加授宋齐丘为大司徒。宋齐丘虽然任左丞相,但不能参预政事,心里怨怒,听说齐国主徐诰所作词中称是“布衣之交”,便抗辩说:“我当老百姓时,陛下是刺史,现在当了天子,可以不用老臣了。”回家请求治罪,齐国主徐诰手诏向他致谢,但也不再改
变授官命令。时间长了,宋齐丘不知怎么办为好,便上书建议把让皇行移到其他州府,并疏远吴太子杨琏,断绝与他的婚姻;齐国主徐诰没有听从他的意见。
齐国主徐知诰册立王后宋氏为皇后,任命诸道都统、判元帅府事徐景通为诸道副元帅、判六军诸卫事、太尉、尚书令、吴王。齐国的吴王徐景通改名为徐璟。徐知诰又赐杨琏的妃子号为永兴公主,这位妃子听到别人称呼她为公主,便流眼泪而推辞。
齐国主徐知诰立他的儿子徐景遂为吉王,徐景达为寿阳公;任命徐景遂为侍中、东都留守、江都尹,率领留司百官到东都去。
齐国德胜节度使兼中书令西平恭烈王周本因为不能保存吴国,愧恨而去世。齐国主徐知诰又任用侍中吉王徐景遂参判尚书都省。宋齐丘自己陈说丞相不应当不参预政事,徐知诰答复说省署还没有准备好。
吴国的让皇杨溥坚决辞让,不肯住在旧宫。多次请求之后,才迁徙别处居住。李德诚等极力主张,这样办最好。齐国国王徐知诰把润州牙城改名为丹杨宫,任用李建勋为迎奉让皇使。又任左宣威副统军王舆为镇海留后,客省使公孙圭为监军使,亲近官吏马思让为丹杨宫使,把让皇迁徙到丹杨宫。
宋齐丘再次陈说自己被左右所架空,徐知诰大怒。宋齐丘得知之后,回到自己府第,穿起白衣等待治罪。有人说道:“齐丘是旧臣,不应因为小过失而把他抛弃。”徐知诰说道:“齐丘有才干,但是不识大体。”便让吴王拿着手诏召唤他。
有人献毒酒方给徐知诰,齐国主徐诰说:“违犯我法律的自有正常刑罚,要这个干什么!”群臣争着请求更改府寺州县的名称中有“吴”和“阳”字的 。留守判官杨嗣请求改姓羊,有人对徐知诰说道:“陛下自然是应天顺人的,事情不是有意抗逆的,而谄邪之人专门抓住这些事更改讨好,这都不是当务之急,不要听从他们。”徐知诰认为很对。
天福三年十一月初十,吴国让皇杨溥去世。齐国主徐诰停止上朝二十七日,追谥让皇为睿皇帝。这一年,齐国主徐诰徙封吴王徐璟为齐王。
齐国群臣江王徐知证等几次上表请求齐国主徐诰恢复姓李,建立唐室宗庙,南唐主准许。群臣又请求上帝王尊号,齐国主徐知诰说道:“尊号是一种虚美,并且不是古制。”便没有接受。此后,他的子孙都依照这种做法。不受尊号,不用外戚辅理政事,宦官不准干预国事,这都是其他国做不到的。更改齐国太祖徐温的庙号称为义祖。
徐知诰为李氏父母举行哀悼,同皇后一起披麻戴孝,值守于祭堂,像初丧之礼一样,早晚拜祭达五十四天。徐温的亲子江王徐知证、饶王徐知谔请求也披麻戴孝。李建勋之妻广德长公主假借丧服到祭堂哀哭尽礼,如同父母之丧一样。
齐国主徐诰下诏书,国事委授齐王具体决处,只有军事问题要上报国主知道。徐氏的儿子徐知证、徐知谔,请徐知诰回复往日的姓名。徐知诰佯为谦抑,只是说不敢忘徐氏恩。经百官多次申请,才恢复原姓李氏,改名为昪。
齐国国主徐知诰更名为李昪,也就是当年杨行密在攻陷徐州时收养的那小孩。当年由于杨偓等人容不了这个孩子,杨行密把他送给了徐温抚养,几十年过去,竟然成了一国之主。
齐国国主李昪下诏,令百官讨论把徐、李二姓的先人合起来同受祭享的礼制。宋齐丘建议把义祖徐温的灵位放在第七室的东侧。李昪命令把唐高祖李渊的灵位放在西室,唐太宗李世民居其次,义祖徐温再其次,都作为肇始之主。群臣说道:“义祖是诸侯,不适于与高祖、太宗同样祭享,建议在太庙正殿之后另行建庙祭祀他。”齐国主李昪却说道:“我从小托身给义祖,如果不是义祖有大功于吴国,朕怎能开创今天的中兴之大业?”群臣不敢再说什么。
李昪想要把自己世系的始祖定为唐高祖的儿子吴王李恪,有人说道:“李恪是被唐高宗诛杀的,不如以郑王李元懿为始祖。”李昪便命有关部门考核二王的后裔,因为吴王的孙子李褘在历史上有戍守边疆之功,李褘的儿子李岘又当过宰相,于是以吴王为祖。
说是从李岘之后,经过五世而至于李昪之父李荣。他们的名字,都是有关部门所杜撰出来的。李昪又觉得自唐初至今,已然经历十九个皇帝,长达三百年,觉得自己的世系才经过十世太少。有关部门奏称:“三十年为一世,陛下出生在唐僖宗文德年间,已经五十年了。”于是,便依从了他们。自此,齐国正式改国号为“唐”,史称“南唐”
第14章 马殷病逝长沙城
再说南楚国,高郁被冤杀的事件,对马殷的打击是非常沉重和巨大的。马殷此时已经七十八岁,虽然还存活着,但是楚国的王殿再也看不到马殷的任何身影,也听不到马殷的任何声音。马殷此时已经病入膏肓,卧病在床,幸好有心爱的袁德妃陪伴。
马殷此时已经年近八旬,已属高寿之人。在唐末五代的那些枭雄豪杰中,除了吴越国的国王钱鏐之外,唯有马殷还尚在人世。和马殷同一时代的那帮枭雄们,如秦宗权、秦宗衡、孙儒、刘建峰、杨行密、成汭、杜洪、徐温、高季兴、刘隐等人,都早已离开人世,对于自己的人生,马殷已无遗憾。
长兴元年(公元930年)十月,马殷的身体状况急剧恶化。弥留之际,马殷开始安排自己的身后之事。他立即派遣使者到洛阳,请求李嗣源由儿子马希声继位。接着,马殷做出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决定,作为临终遗训:以后楚王之位,必须兄弟相继担任。
历朝历代,为了争夺王位,兄弟之间自相残杀的悲剧一直在上演,马殷有三十多位儿子,为了不至于让这些儿子们为了王位自相残杀,干脆大家轮流继位。这样一来,每个儿子都有机会,都别心急,没必要内斗。
为了让儿子们严格遵循这个遗训,马殷把两个弟弟和三十多个儿子召集在祠堂,并摆设下一口宝剑,并宣布道:“有谁敢违背这个遗令,其他的人可以合力把他杀了!”当然马殷也是防止出现幼主在位,而导致大权旁落。
长兴三年(930年)十一月,马殷终于结束了他的生命,在心爱的德妃陪伴下,离开了人世!马殷离去时很放心,他打下的江山虽然不大,但也有二十余州,足够自己的儿孙享受人生。接班人又是自己和心爱的德妃所生,自然可以保证最爱的文香不至于受人欺负。
马殷这位出生于贫苦家庭的木匠,当年在刘建锋的逼迫下,为了保护父老乡亲,加入了蔡州军。他一直在默默无闻、迷惘无奈、麻木式地、被动地参加了无数次的战争厮杀。他虽然出身臭名昭著的盗贼军,却能始终出淤泥而不染,没有同流合污。他坚守住了自己的信条和原则,苦苦地追寻自己理想和目标。
机会总是喜欢眷顾着那些坚持了理想和道德的人,也给予了有准备之人。马殷在经历了无数次的苦难历程、目睹了数位领导的灭亡、遭受了无数次的战斗,转战千里,终于等来了实现自己理想和目标的机会。他把握住了机会,从一个小卒开始,最终占据了二十余州之地,并成功地开疆扩土、开创国家、封王拜相,成为令人敬仰和尊敬的王爷。他的成功过程里面,他没有使用过任何阴谋诡计。
马殷虽然算不上大英雄,但是他给了三湘四水数十年的太平。在那个天下大乱之时,他为他管辖的二十余州百姓带来了三十多年的安居乐业日子。马殷没有像其他的人那样,疯狂收养义子。他自他进入潭州掌权到他故去,楚国没有发生过一次内乱。这在各藩国之中算是绝无仅有的。
马殷死后,葬于衡阳上潢,谥号武穆。 次子马希声接替了楚王之位。马殷自己出身贫寒,加上德妃袁文香对儿子的溺爱,以至于没有能把马希声培养成一个很好的接班人。
马希声生性恶劣、奢侈贪逸,野心**并不强烈。按理常理来说,马希声当初嫉妒高郁,而害死了这位南楚国的第一功臣之后,必然是权力**十分大的。但是马希声继位之后,并没有狂妄自大、目空一切。继任初期,马希声做出了一个十分惊人之举,他上表唐廷李嗣源,表示自己不想当楚国王爷,建国之制也不想要,只想当个藩镇的节度使。
对于马希声谦逊低调的态度,李嗣源十分满意和高兴,立即册封马希声为武安、静江节度使,兼中书令。马希声是个比较讲究实惠之人,当不当楚国王,其实根本不重要,只要实际生活堪比楚王就可以,对于这种荣誉称号,他其实并不放在眼里。
他谦逊低调地向唐主李嗣源俯首称臣,主要是为了能够博取李嗣源的军事保护,保住自己在楚国的统治地位,也避免引起周边强邻的注意。
只有保住了自己在楚国的统治地位,才能更好充分的享受楚国王似的幸福快乐的美妙生活。马希声做到了,继位初始的他很快获取了李嗣源的绝对信任,当然也就巩固了自己在楚国的统治地位。接下来,该是他疯狂的享受生活、吃喝玩乐、尽情放纵的时刻了。
马殷刚死不久,按照惯例,作为儿子的马希声需要为父亲治丧,丧期至少也得要三个月。但马希声却对此很不耐烦。治丧期间,他毫无悲伤痛苦之情,母亲袁德妃也拿他没有办法
此时的马希声,虽然站在马殷的灵柩旁边,但心却早就飞到了厨房里面,因为他迷恋上了一种新的食物,鸡肉。马希声继位后,听说之前的梁太祖朱温很喜欢吃鸡肉,每顿饭都要吃好几只鸡。
马希声不以为然的说道:“朱温没有什么了不起。”手下官员不解其意,其中有官员试探着问:“敢问您的意思是?”马希声说道:“朱温不是每天吃好几只鸡吗?我一天能吃五十只鸡,你们看是不是比他更厉害?”众人见状,忙附和说道:“当然,当然是你厉害!”但都不知道马希声如何吃下这五十只鸡。于是有两个人私底下嘀咕道:“谁的胃口有那么大?”显然他们不信马希声有这个本事。
马希声一天确实可以吃五十只鸡,他让人把这五十只鸡宰了,收拾干净,放到一个大锅中去煮,少添汤,多加柴,喝炖好了的汤。这样,五十只鸡最后只能炖出一两碗汤,喝下去毫不费力。因此,从这个意义上说,他确实一天吃进肚子里的鸡超过了梁太祖朱温。
在服丧期间,按照规定,作为儿子的马希声, 无论如何也要停食几天,以示尊重。对此马希声很不高兴:服丧还不让人吃饭了? 他认为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所以,马希声对此毫不在意,服丧期间,依然每天坚持吃五十只鸡。
长兴二年(931年)冬,马殷同志的遗体安葬,地点是衡阳。当马殷的灵柩准备出发时,大家惊奇地发现,作为儿子的马希声突然找不到了。众人一阵忙乱寻找马希声,结果发现马希声正不慌不忙地在享用美味的鸡肉和鸡汤。在马希声面前的卓子上摆满了鸡肉和鸡汤,在众人的催促下,马希声才恋恋不舍的离开饭桌,面带笑容地跟随大家离开。
马希声骄逸奢侈到了如此地步,又是如此胡作非为,楚国的文武百官们自然对马希声失望至极。众人并不看好马希声的前途和命运。此时跟随马殷一起打拼江山、开国立业的功勋元老,大多都已经去世,外加有高郁被冤杀的事情摆在眼前,众人也不想去招惹生性恶劣的马希声。他爱怎么折腾,就由他怎么折腾,反正楚国也是他们马家的。
但楚国还是有忠义之士对于马希声的行为进行了批判和讽刺。吏部侍郎潘起,为人憨厚正直,非常看不惯马希声的行为表现,终于忍不住嘲讽了马希声一番。他对马希声说道:“昔日晋代阮籍,居丧而食蒸豚,哪一代没有贤人呢?”
阮籍是三国时期著名的竹林七贤之一,只不过这位贤者行事比较怪癖、放达,很看不惯那些虚伪而又繁琐的封建礼教制度。他母亲去世期间,阮籍内心也很悲痛,但他没有故意虚伪地表现自己,而是正常的蒸肉煮酒,以此来对抗那些虚伪而又繁琐的世俗礼仪。当然,潘起引用阮籍的事例,并非是为了褒扬马希声,而是据此来批判和讽刺马希声。对于潘起的讽刺,马希声并没有引起主意,依然我行我素。
除了爱吃鸡外,马希声还喜欢收藏奇珍异宝。有一位经常出海的客商,携带一条鬻犀带路过楚国,正巧被马希声发现了。这条鬻犀带并非普通的鬻犀带,价值数百万贯,而且夜间会发光,照亮满屋,十分奇特。对于这种宝贝,马希声当然想要占为已有,只不过他不是去购买,而是所采用了十分暴力的方式。
之前的高郁的手段也很卑鄙,但好歹也是花钱买了的。但马希声却直接草菅人命,把这位无辜的客商杀死,把这条鬻犀带占为已有。也许是对马希声草菅人命的一种报应,这条鬻犀带到了马希声手中,居然变得十分暗淡,再也没有发光。
长兴三年(932年)七月,楚国突然遭遇大旱。马希声也很郁闷,楚国大旱。百姓们的死活马希声可以不管,但大旱之后必然粮食歉收,粮食歉收之后,马希声的生活必然受影响,所以干旱问题必须解决。
但马希声解决干旱问题的方法很奇怪,一口气把楚国境内的南狱及诸神之祠庙全部关闭,似乎是以此向老天及诸神表示抗议。对老天和诸神表示抗议似乎也没有什么用处,最终老天也没有下雨,当年的楚国还是遭受了旱灾这苦。楚国的文武百官、平民百姓对马希声已经无可奈何,马希声的表演颇有些类似当年杨行密的儿子杨渥。
倒霉的杨渥最终被徐温和张颢干掉,不过楚国的那些开国元勋们大多早已做古,新生代官员似乎没有实力和胆量干掉马希声,胡作非为、胡乱折腾地马希声运气不错,居然稀里糊涂地当了两年多的楚国统治者。但老天似乎并不打算放过马希声,对抗老天和诸神的后果是很严重的,不久之后,才三十出头、正值壮年的马希声突然病逝了。
国不可一
日无君,马希声既然已经死亡,必须马上推举出新的楚国领导人,否则群龙无首,国家便会出现危机。按照马殷临终前的遗言,楚国的统治者,应该由马家兄弟们轮流接替,论资排辈,马殷的长子马希振应该是第一人选。
马希振却早已选择了脱离俗世、抛弃红尘。当马希声继位后,马希振似乎感觉到了来自马希声内心深处的那股杀机,为了保全生命,躲避灾祸,马希振主动选择弃官而去、归隐山林当道士,表现出了一副与世无争的姿态。马希振的这种选择并非伪装表演,而是出自真心实意,他一心只想过宁静淡泊的隐士生活,不想去当什么国王皇帝。马希振为他的选择保全了生命,几年后,马希振正常病逝,真正的善终而亡。既然马希振已经立志于要当道士,自然不能再当楚国领导者,往下排队,年龄仅次于马希声的马希范就应该是最佳人选了。
既然已经选定目标,就必须尽快请马希范到长沙主政军政事务,否则夜长梦多,容易出问题,六军使袁诠、潘约奉命到朗州请马希范到长沙。长兴三年(932年)八月,马希范到长沙,继任马希声之位,成为楚国的第三代楚王。
马希范,字宝规,马殷的第四子。如果按照出生时间来推算,其实马希范和马希声是同日出生。但是马希声的母亲德妃深得马殷宠爱,她的身份地位都高于马希范的生母陈夫人,连长子马希振都得为马希声让路,更何况是母亲没有地位的马希范。
马殷选择了马希声,完全忽视了马希范的存在,让马希范一度十分不满和怨恨,当然他的怨恨对象主要针对马希声和袁德妃。马希范本来对楚国王之位已经丧失了信心。马希声正当壮年,随随便便都可以当个二、三十年的楚国统治者,也许还没等马希声完蛋,自己便会先死去。
虽然马希声继位后,马希范继续担任镇南节度使,驻守朗州。但他内心深处充满了忧虑和焦躁,也许只有无穷的等待才能消除他的忧虑和焦躁。上天很公平,虽然马殷没有给马希范第一次机会,那么上天却给了马希范第二次机会。马希声的早亡,给了马希范机会,马希范当然不能错过。
九月,洛阳的李嗣源也对马希范的继位表示认可,册封马希范为武安军节度使兼侍中。马希范和马希声有所不同,相当在乎荣誉和头衔,李嗣源所给予的节度使兼侍中的头衔并没有让马希范心满意足,精明的马希范知道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做!
马希范迅速派遣使者携带白银、茶叶等贵重物品到洛阳向李嗣源进贡,一方面是表示继续向唐臣服,另一方面则是希望李嗣源能赏赐一批战马。对于马希范的这种主动的态度,李嗣源相当满意。
长兴四年(933年)正月,马希范很快得到了回报,被李嗣源册封为武安武平等军节度观察使、检校太尉、中书令、潭州大都督府长史、扶风郡候。
各种头衔一大串,看的十分眼花缭乱,但却没有马希范最最想要的那个头衔,楚王。
自从马殷去世之后,楚王的头衔就再也没有到过马家,马希范名义上是楚国的土皇帝、统治者,却一直挂着个节度使的头衔,十分不舒服,马希范希望朝廷能够重新把楚王的称号赏赐给他。一年之后,马希范终于得到了梦寐以求的楚王称号,只不过这个称号不是李嗣源所赏赐的。
长兴四年(933年)十一月,李嗣源病重,他所指定的接班人李从荣发动兵变,准备提前接班,但兵变失败,李从荣被杀。经过这场兵变,李嗣源病情加重,很快便一命呜呼,他的三子李从厚幸运地成为后唐的第三任皇帝。
李从厚是位比较仁厚寡言的皇帝,他知道自己的皇帝之位来之不易,周边还有昔日父亲手下的那帮节度使们虎视眈眈,因此更加的谨慎小心。
应顺元年(934年)正月,为了拉拢马希范,李从厚正式册封马希范为楚王,马希范终于得了他所想要的荣誉头衔。
不过,中原的乱局似乎一直没有结束,李从厚才当了不到半年的皇帝,就被凤翔节度使、他名义上的兄弟李从珂干掉了。
李从珂是李嗣源的养子,骁勇善战,深得李嗣源喜爱,李从厚继位后,打算对手握重兵的李从珂下手,结果反被李从珂干掉。李从珂成为了后唐的第三任皇帝。中原的后唐王朝如何混乱不堪,对远在楚国的马希范影响不大。
马希范很清楚,目前的中原王朝,无论谁当皇帝,似乎都没有一统天下的实力。对于遥远的楚国,他们都会争相拉拢,所以他的这个楚王宝座,短时期内,是比较安全的。外部没有什么问题,楚王地位也稳固了,马希范开始着手清理内部。
第15章 马希范接掌楚国
马希范首先把目光盯向了同父异母的弟弟马希旺。马希旺是马殷和袁德妃所生的第二个儿子。由于马殷先立马希声为接班人的缘故,马希范对袁德妃十分怨恨。马希声死后,马希范又把怨恨转嫁到弟弟马希旺身上。
马希声在位之时,马希旺自然得到重用,任亲从指挥使。等马希范当了楚王之后,马希旺的日子就很难过了。马希旺先是被剥夺一切官职,接着又被马希范幽禁在家中,不得随便出入,限制了马希旺的自由。马希旺的母亲袁德妃,十分担心马希范会对儿子马希旺下毒手,于是亲自找到马希范,要求准许马希旺出家为道士,仿效马希振的做法。
袁德妃名义上是马希范的嫡母,但是马希范的一口回绝。德妃文香无奈之下,只得去求马希范的生母陈夫人。然而陈夫人一直以来嫉妒德妃受到马殷的专宠,心中早就不满,此时此刻哪里会帮德妃说话。陈夫人不仅不帮,反而对德妃冷嘲热讽,依仗着自己亲儿子的势力,大出了几十年来的恶气。
马希范完全不把袁德妃放在眼中,再加上母亲陈夫人的支持。马希范决意替母亲出气,所以马希旺只能老老实实呆在家中,不得随意外出。马希范还特地为马希旺准备了一间破旧的茅草屋居住,没有马希范的同意,马希旺不得外出。即使马氏兄弟之间的宴会酒席,马希旺也不得参加。
一个儿子死了,一个儿子被囚禁,女儿又远嫁杭州,袁德妃郁闷忧虑不已,最后郁郁而终。马希范母子自然不会让德妃和马殷合葬,把她安葬在了长沙。马殷终究没有能和心爱的女人同葬于衡山脚下,虽然这是他的遗愿。可惜德妃去世之时,楚王已经不是马殷和文香的儿子马希声,而是马殷和陈丹女的儿子马希范。
被囚禁的马希旺,虽然生命无虞,但心情却十分忧虑,在母亲袁德妃去世后不久,马希旺也随之病逝。睚眦必报的马希范母子,轻而易举的便处理掉了自己的最大仇敌袁德妃和马希旺,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
不久,马希范警觉地发现,另一位弟弟马希杲有些行为异常。马希杲是马殷和夫人华莲妹之子,在所有马殷的三十几位儿子中间,属于有才干之人,名声也不错。但其母亲的地位本就在德妃和陈夫人之下,如此就决定了他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参与楚王之争。
马希范继位后,马希杲任桂州静江军节度使、同平章事,负责驻守楚国的西南边境一带。远离了复杂的楚国王都长沙,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马希杲在桂州专心治理内政,颇得当地军民百姓的人心。
虽然已经把马希杲外放到远离长沙的桂州,马希范依然不放心,又安排心腹裴仁煦到静江军当监军,暗中监视。马希杲在静江军的工作非常出色,但在监军裴仁煦眼中,马希杲背后隐藏着巨大的阴谋和企图。那就是治理内政、收买人心,为以后谋权造反做准备。
裴仁煦便向马希范汇报了马希杲的一举一动,把马希杲的深得人心说成了收买人心、图谋不轨。
马希范原来就对马希杲很不放心,内心深处很想抓住马希杲的把柄把他处理掉,以消除隐患。马希范得到裴仁煦的汇报后,就打算利用这个借口对马希杲下手。
马希杲常年驻守桂州一带,也是手握重兵节度使。如果贸然对马希杲下手,很有可能会引发楚国的内乱。马希范一向聪明,决定寻找名正言顺出兵桂州的机会。清泰三年(936)三月,楚国的南方邻居南汉国突然出兵侵犯楚国西南的蒙、桂两州。
自从天成三年(928年)楚军在封州城下惨败于南汉之后,楚国再也没有主动招惹过南汉,双方之间停战了数年。在广州称王的刘岩,没有中原王朝的军事威胁,也没有皇族内部的宫廷政变,日子过得极为舒服。
刘岩见马希范继位之后,大肆清理自己的兄弟,觉得楚国内部不和,觉得有机可乘。刘岩于是动了攻打楚国、夺取地盘的念头。
清泰三年(936年)三月,刘岩突然派遣猛将孙德威率兵进攻蒙、桂州两州,楚国和南汉之间再度发生战争。南汉的无故进犯,令马希范很愤怒。但他愤怒之余,他却找到了对付弟弟马希杲的办法。
于是马希范决定亲征岭南,率兵直奔桂州。借口是去对付南汉军队,乘机夺取马希杲的兵权,解除马希杲的威胁。四月,马希范任命同母弟马希广代理楚国的军政事务,自己亲率精锐大军,赶赴桂州,迎战南汉军队。
马希杲得知马希范亲征的消息后,知道马希范醉翁之意不在南汉,针对自己才是马希范的目的, 于是变得惶恐不自安。马希杲的生母华夫人,此时跟着儿子在桂州居住。她闻听马希范大军到来,立即和马希杲主动在全义岭迎接
马希范,向马希范道歉认错道:“希杲治理无方,导致敌寇深入边境,让殿下亲涉险阻,都是我的罪过,请削我封邑,让我做个洒扫掖庭者,以此来赎希杲之罪。”
马希杲其实并没有过错,马希范心里很清楚。但表面文章还得做,马希范对华夫人说道:“我是很久没见到希杲了,听说他治理桂州的方法很奇特,所以来查看下,别无他意!”马希范的大兵压境,让孙德威的气势顿时坠落。
南汉原来打算趁着楚国内部不稳,来捞点实惠和好处,结果把楚国的老大给招来了。孙德威自知就凭自己这点人马,不是马希范大军的对手,于是见好就收,立即率兵撤回了南汉国。
既然到了桂州,那就要解决马希杲的问题。不管马希杲有没有造反之心,总得把可能的隐患扼杀在萌芽状态之中。马希范把马希杲调离桂州,到朗州任刺史,远离桂州。马希杲到任朗州后,一如既往的认真治事,结果又深得朗州军民的人心。
马希杲再度收买人心,让马希范十分不悦,数次派遣心腹到朗州监视马希杲,弄得马希杲十分内心惧怕,忧虑成疾。马希范乘机派遣医生到朗州帮马希杲看病,下毒害死了马希杲。
马希范并非真的对所有的兄弟都是冷血无情、毫无感情。马希旺和马希杲,并非他的同母兄弟,而且对他的王位有威胁,所以马希范才选择下手。
而对他唯一的同母兄弟马希广,马希范是十分疼爱和关怀。
马希广,字德丕,生母陈夫人,马殷的第三十五子。马希广虽然生性比较懦弱谨慎,但却深得马希范的怜爱。马希范在不经意间,已经打算培养马希广为接班人的想法。
时光流逝,一转眼间,马希范已经当了六年多的楚王。虽然其间曾陷害自己的两位兄弟,但楚国保持了稳定,实力也没有什么变化。中原王朝在这六年时间里,已经连续换了四个皇帝,两个王朝。
后唐第四位任皇帝李从珂打仗虽然很猛,却不会治理天下。河东节度使石敬瑭是后唐军事实力最为强悍的一个藩镇集团,在李从珂和李从厚的争斗中,石敬瑭站在李从珂一方。李从珂当上皇帝后,对石敬瑭猜忌怀疑,担心石敬瑭会起兵谋反。
为了消除石敬瑭的威胁,李从珂决定把石敬瑭调离河东,结果遭受石敬瑭拒绝,最终石敬瑭选择了起兵造反。李从珂是久经沙场的名将,又掌握着整个后唐的军队,正面交锋,石敬瑭不是对手。为了保命,也为了夺取后唐的江山,石敬瑭投靠了北方的契丹。
石敬瑭投靠契丹,目的是借助契丹的力量,打败李从珂,自己当皇帝。为了说服契丹皇帝耶律德光,石敬瑭答应事成之后,把北方边境的幽云十六州割让给耶律德光。
幽云十六州位于中原同北方中间地带。处于长城的南侧,位置十分重要。中原王朝控制幽云地区,便处于进可攻、退可守的有利形势。但如果失去幽云地区,北方边境就失去了防御屏障,处于极为不利的被动防御局面。
清泰三年(936年)九月,耶律德光发兵攻打后唐,十一月,在石敬瑭和契丹联军攻击下,李从珂兵败洛阳,**而死,后唐王朝灭亡。同月,石敬瑭登基称帝,国号晋,史称后晋,改元天福。
对于中原王朝的乱局,马希范延续了马殷制定的对策:就是不论谁当皇帝,都表示臣服。为了讨好石敬瑭,马希范积极表示归附。
后梁开平年间,梁将李思安曾经在潞州一带发现了一件十分奇特的事情。潞州壶关有位乡民,在山上砍树时,居然发现一棵被砍断的树木中有“天十四载石进”六个字。李思安不能明白这六个字的意思,只能刻其形状,交于史馆收藏。
十四年后,李存勖灭后梁,建唐称帝,大家似乎都有些明白,原本这六个字是预示着李存勖的建国称帝。天福二年(公元937年),马希范决定再次利用这六个奇字大做文章 。据马希范的分析:李存勖是以晋王登基的,所以预示天下应该属晋朝,载石进,便说明,晋朝的皇帝应该是姓石!马希范的说法自然让石敬瑭十分高兴。
此时石敬瑭虽然已是中原的皇帝,但他知道周边的藩国对他并不服气,尤其是江南的头号劲敌淮吴国。吴国的权臣徐知诰在掌控了将近十年的吴**政大权之后,决定夺位篡位。他将吴国傀儡皇帝杨溥废黜,自已建国称帝,国号齐,后又改唐,史称南唐。
南唐继承的是吴国遗产,军事实力之雄厚,并不亚于之前的吴国,这让石敬瑭十分不安。为了拉拢和南唐关系一直不和的楚国,石敬瑭自然也想和马希范搞好关系。
天福二年(937年)十一
月,石敬瑭封马希范为江南诸道都统、制置武平静江等军事、赐功臣号,增食邑,认可了马希范在楚国的地位。
马希范外交成功,确保了楚国的和平安全。对内方面,马希范萧规曹随,基本按照遵循父亲之前的各项政策,楚国的内政治理并不算太差,还能勉强延续之前的经济发展水平。
马希范的夫人形貌丑陋,却贤惠明理、治家有法。他的夫人彭氏是原吉州刺史彭玕之女。开平三年(909年),彭玕和他的家族成员为了躲避杨吴的军事攻击,远离家乡,投靠了马殷。马殷对于彭氏家族的主动投奔,十分高兴,立即封彭玕为郴州刺史。马殷还特地和彭玕结成了儿女亲家,让儿子马希范娶彭玕之女为妻。
彭氏夫人虽然相貌丑陋了点,为人十分贤惠而又威严,治家颇有章法。两人婚后夫唱妇随,其乐融融,马希范对彭夫人还有些畏惧。彭夫人经常去报恩寺上香,有一回,寺里的僧人问道:“夫人是谁家的妇女?”彭氏觉得受到了侮辱,立马匆匆回府。
彭夫人回家后把事情告诉了马希范,马希范笑着道:“这是佛教的禅机,夫人何不答以弟子是彭家女、马家妇。如此,禅机就解开了。”彭氏一听,很是羞愧,不由说道:“妾自愧不如,受教了”。
马希范当上楚王之后,彭氏被封为秦国顺贤夫人。在彭氏的严格监督之下,马希范在个人生活方面比较收敛和控制,和马希声相比,马希范的前期表现让人比较满意。
天福三年(938年)十月,彭夫人病逝。马希范虽然有些难过,但内心深处却如释重负。彭氏死后,马希范开始纵情声色,做通宵的饮宴娱乐,不分内外。有个商人的妻子长得漂亮,马希范杀害了她的丈夫而要占有她,商人的妻子发誓不受玷辱,于是上吊自杀。
于是,马希范开始将自己的特性展示出来。他雅好文学、优礼文士,在这方面,马希范甚至做的比父亲马殷更为出色。
天福四年(939年)四月,石敬瑭册封马希范为天策上将军,允许马希范开府置官属。天策上将军的称号始于马殷时代,马殷曾被朱温册封为天策上将军。但之后,随着后梁王朝的灭亡,天策上将军的称号也随之消失了,马殷之后的马希声都没有担任过天策上将军。马希范觉得自己文韬武略、雄才大略,有资格获取这个称号,因此向石敬瑭请封天策上将军。
当上了天策上将军的马希范兴奋不已,他决定仿效昔日唐太宗李世民的做法,开府制官,在天策府中设置护军中尉、领军司马等职位。当然,最重要的一点不能遗漏,招聘天策府文学士。马殷时期的天策府十八学士,此时大部分在世。如廖光图、拓跋恒、李宏臯、李宏节、徐仲雅等,全部又被马希范招入天策府任学士。
彭玕的两位儿子,马希范的两位大舅哥,澧州观察判官彭继英、昭顺军节度支使彭继勋也被招入天策府中。还有马希范母亲的亲戚李宏皋、李铎等人也再次进入天策府。除此之外,马希范还在楚国各地各州县,广招文学英才,累计有镇南军掌书记卫曮、镇南军节度判官李荘、昭顺军节度使徐牧、澧州观察判官裴颃、桂管判官何仲举、武安军节度巡官孟元晖、容管节度推官刘昭禹、静江府掌书记邓懿文、武平军节度推官萧洙等各位文学才子们,被马希范聘为天策府学士。这群文学才子们也有十八人,马希范同样称他们为天策府十八学士。
马希范随即兴建天策府,这个天策府的门户槛杆都用金玉装饰,连涂抹墙壁的丹砂也用了数十万斤。马希范常与子弟及部属在内游玩宴会。原本楚地多产金银,而贩卖茶叶的利润更多,因此十分富庶,但是在马希范无节制的挥霍下,逐渐入不敷出。他只好向百姓加税,又卖官鬻爵,规定捐钱可赎罪刑,百姓因之困苦不堪,从而使得楚国也逐步衰落。
马希范的天策府十八学士,汇集了楚国最为知名的一批文人,是最为知名、最为豪华的一个文学官方团体。他们经常聚会、谈诗论词、饮酒作诗、形成了当时一股浓厚的文学气氛。
虽然天策府十八学士,名义上是文人团体,但他们大多在楚国身居要职,很多人在楚国的朝堂之上都有发言权和影响力,诸如拓跋恒、李宏皋、邓懿文等人,一度左右影响了楚国的政治格局。
马希范在夫人彭氏死后,完全没有了约束。他大肆搜罗美女想一时间,马希范把整个楚国搞得鸡飞狗跳,长沙城内美貌之少女,几乎都没有逃离马希范的手掌。
得到了众多美女的马希范十分兴奋和愉悦,就连平时出行都要安排数百名美女陪伴。但他对美女的数量还是不满足,还抱怨道:“昔日轩辕黄帝拥有五百美女才得以升天,我其实身边美女还远远不够!”
第16章 石敬瑭平定叛乱
马希范尽情享受生活的时候,中原大地又出现变故。且说天雄军的节度使范延光,听说晋军进入洛阳,不得已上表石敬瑭请求投降。
这个范延光在微贱之时,有个术士张生曾经对他说道:“您将来必定能位至将相。”范延光后来果然贵显,于是很信任器重这个张术士。范延光曾经梦见有一条蛇钻入腹中,便询问张生,请他解梦,张生说道:“蛇就是龙,这是你当帝王的兆头。”范延光从此有了非份之想。
因为唐主李从珂,素加厚待他。因此一时不忍心负德,所以暂时没有动作。赵德钧败亡之后,范延光从辽州领兵返归魏州。他虽然向石敬瑭请降,内心却不甘心。于是写信暗中勾结新任的齐州防御使秘琼,想同他一起造反。秘琼接信后,却没有回复他。范延光很是不安,怕他泄密。
秘琼去齐州就任,经过魏州境内。范延光一是想杀人灭口,二是贪爱他的财货,于是派兵在夏津阻挡他,把秘琼杀了。范延光却声称是在夏津捕捉强盗,士兵误杀了秘琼,石敬瑭也不作究问。
范延光聚集兵马、修理兵器,把他管辖下的刺史全部召集到魏州,准备造反。石敬瑭闻知消息,颇为担忧。桑维翰献计说道:“大梁北控燕、赵,南通江、淮,是水陆两路都会,物资和财用都很富饶。现在范延光谋反的迹象已经显露出来,大梁距离魏州不过十个驿站,他那边如果发生变故,大军很快就可过来,真是像俗话所说的‘迅雷不及掩耳’一样!”石敬瑭点头称善。于是托言洛阳漕运不足,要东巡汴州。
石敬瑭从洛阳出发东巡,留下留前朔方节度使张从宾为东都巡检使,辅皇子居守洛阳。自己带着后妃等赴汴州。沿途由百官扈从,安安稳稳,到了大梁。接着下诏大赦,进封凤翔节度使李从曮为岐王,平卢节度使王建立为临淄王,两人是范延光陪宾。就是将反未反的范延光,也被加封临清王,以示安抚。
范延光一向把军府的政事委任给元随左都押牙孙锐办理。孙锐依恃恩宠而独断专横,奏章有不如意之处,他当着范延光的面便把它撕碎了。有段时间范延光患病,孙锐暗中召唤澶州刺史冯晖,同他合谋,逼迫范延光造反;范延光也想起术士张生的话,便依从了他们。
六宅使张言奉石敬瑭之命出使魏州回朝,奏言范延光造反的情况。义成节度使符彦饶也奏报范延光派兵渡过黄河,焚烧了滑州城外的市里。石敬瑭于是调动兵马,令马军都指挥使白奉进,率骑兵千五百人,出屯白马津。再命东都巡检使张从宾为魏府西南面都部署。遣派侍卫都军使杨光远统领步兵、骑兵一万人屯驻滑州。遣派护圣都指挥使杜重威统兵屯驻卫州。 杜重威是朔州人,妻子是石敬瑭的妹妹乐平长公主。
范延光任用冯晖为都部署,孙锐为兵马都监,统领步兵、骑兵二万人,沿黄河西岸到达黎阳口。杨光远奏报石敬瑭:他已率兵过了胡梁渡。石敬瑭即任命侍卫使杨光远为魏府四面都部署,张从宾为副部署兼诸军都虞侯,昭义节度使高行周统领本军屯驻相州,为魏府西面都部署。
军士郭威原来隶属于刘知远,应当随从杨光远北征,他向刘知远说明要求留下。有人问他为什么要留下来,郭威说道:“杨公有奸诈之才,无英雄之气,得到我有什么用处?能用我的只有刘公!”
石敬瑭下诏,命令张从宾派数千河南兵出击范延光。范延光让人去诱劝张从宾。张从宾便同范延光一起造反,杀了河阳节度使、皇子石重信,让上将军张继祚主持河阳留后的事务。
张从宾又率领兵马进入洛阳,杀了暂时代理东都留守的皇子石重又,任命东都副留守、都巡检使张延播主持河南府事务,跟随军队行动。又调取内库的钱帛用来犒赏部兵;留守判官李遐不给,兵众把他也杀了。
张从宾带兵扼守汜水关,逼近汴州。石敬瑭下诏奉国都指挥使侯益率领五千禁兵会合杜重威去征讨张从宾;又诏宣徽使刘处让从黎阳一同去讨伐。当时,军书往来纷繁,跟随石敬瑭在大梁的官员没有不烦扰惊恐的。只有桑维翰从容指挥,神色自若,接待应对宾客不改正常规范,众人见了心里略觉平静。
张从宾攻打汜水,杀巡检使宋廷浩。石敬瑭穿着戎装,整备轻骑,准备奔向太原避躲。桑维翰叩头苦苦谏阻,说道:“贼兵的锋芒虽然强盛,其势不能持久。请少等待一下,不可轻率动移。”石敬瑭这这才留止未动。
范延光派遣使者用蜡丸密书招诱失职的人,右武卫上将军娄继英、右卫大将军尹晖在大梁,温韬的儿子温延浚、延沼、延兖居留在许州,都响应范延光而造反。范延光命令温延浚兄弟夺取许州,聚集徒众已达千
人。娄继英、尹晖因为事情泄露,都相继逃走。
石敬瑭下达敕书,认为范延光施用奸谋,诬陷玷污忠良。从今以后,抓获范延光的间谍,奖赏抓获的人。杀死间谍,焚烧蜡书,不必上报。尹晖将要投奔吴国,被人所杀。
娄继英投奔许州,依附温氏兄弟。忠武节度使苌从简以重兵防备他们,温延浚等不敢发作,想杀了娄继英以表白自己。温延沼阻止了他,一同投奔了张从宾。娄继英知道了他们的阴谋,劝张从宾捉获温家三兄弟,都把他们杀了。
白奉进在滑州,有军士在夜间进行抢掠的,便捕捉他们,抓了五个人,其中三个是白奉进的下属,两个是符彦饶的下属,白奉进把他们全都杀了;符彦饶因为白奉进没有先告诉自己,非常恼怒。
第二天,白奉进带着几个随从骑兵来拜见符彦饶,表示歉意。符彦饶说道:“军中各有分属,为什么你抓住滑州的军士擅自斩杀?连一点主人和客人的名份都不顾了!”白奉进说道:“军士犯了法,怎能分你和我!我已经承担责任来向您道歉,而您还发怒不止,这是想与范延光共同造反吗!”一甩袖子起身要走,符彦饶也不挽留。帐下甲兵大为喧闹,持刀而出,捉住白奉进,当即把他杀了。
白奉进的随从骑兵走出营帐,在外大声呼喊,各方军队争着穿铠甲、手执武器,吵嚷之声不能禁止。奉国左厢都指挥使马万惶惑不知怎么办,率领步兵想跟着暴乱,正好遇上右厢都指挥使卢顺密率领本部人马出营,厉声对马万说道:“符公擅自杀了白公,必定与魏城通谋。这里离天子行宫才二百里,我们这些人和军士的家属都在大梁,为什么不思报效国家,反而要帮助乱兵,自取灭族吗!现在我们应当共同捉拿符公,送交天子,立大功。军士服从命令的奖赏,违背命令的诛杀,不要再有什么疑虑!”
马万所部士兵还有呼喊的,卢顺密杀了数人,众人才不敢乱动。马万不得已跟从着他,与奉国都虞候方太等共同攻打牙城,抓住符彦饶,命令方太送往大梁。石敬瑭敕令在班荆馆斩杀了符彦饶,对他的兄弟们却没有究问。
杨光远从白皋领兵向滑州进军,士卒听说滑州叛乱,想推举杨光远为君主。杨光远说道:“天子岂是你们这等人所玩弄之物!当年我在太原投降,是出于穷迫无奈。现在如果改变,就真是反贼了。”他的部下才不敢再说。
当时,魏、孟、滑三镇相继叛变,人心大为震动。石敬瑭向刘知远询问怎么办,刘知远答道:“帝王的兴起,自有天命。陛下当年在太原,粮食不足支持五天,转眼成就了大业。现在,天下已经平定,内有强盛的兵力,北有强大的契丹。这些反叛的鼠辈能够干出什么来呢!愿陛下用恩德来安抚将相,我替您收敛士卒的威风,恩威兼施,京都自然会安定,树干和树根深固了,那么枝条和叶就不会受伤了。”刘知远便严格建立科罚禁犯的条令,宿卫京城的诸军没有敢违犯的。
有个军士偷盗纸钱一幞,被其主人抓获,左右请求刘知远放了他,刘知远说道:“我是按事情的实际情形来杀他,不是计较它的多少。”立即令斩首示众,从此众军士都畏服。
石敬瑭任杨光远为魏府行营都招讨使、兼理行府事务,任昭义节度使高行周为河南尹、东京留守,任杜重威为昭义节度使、充当侍卫马军都指挥使,任侯益为河阳节度使。石敬瑭因为滑州奏事都以马万为首,便提升马万为义成节度使。任卢顺密为果州团练使,方太为赵州刺史。不久得知平定滑州,都是卢顺密的功绩,于是改任卢顺密为昭义留后。
冯晖、孙锐带领兵马到了六明镇,杨光远引诱他们渡河,等他们半渡之时,挥军袭击。尹晖、孙锐所部大败,很多人淹死水中,有三千人被斩杀,尹晖和孙锐逃回魏州。
杜重威、侯益领兵到达汜水,遇到张从宾的兵众一万多人。双方大战一场,张从宾所部被俘获斩尽,一举攻克汜水。张从宾逃走,乘马渡河,结果被淹死在河里。张从宾的党羽张延播、张继祚、娄继英全部被俘虏,被押送到大梁。石敬瑭下令诛杀,并灭了他们的家族。史馆修撰李涛上书奏言,张继祚的父亲张全义有再造洛阳的功劳,请求赦免他的族人。石敬瑭便只诛杀了张继祚的妻子。
杨光远奏报,主管博州事务的张晖带领全城投降。安州威和指挥使王晖听说范延光造反,于是杀了安远节度使。自己统领军府,打算等待范延光胜利就依附他,如果他败了就渡过长江投奔吴国。石敬瑭派遣右领军上将军李金全带领一千骑兵到安州去巡视检查,王晖投降。石敬瑭赦免了王晖之罪,并任他为唐州刺史。
范延光知道造反注定不能成功,便归罪于孙锐,把他的全族人杀了,派出使者到朝廷,上表等待治罪。杨光远报告了朝廷,石敬瑭不准。山南东道节度使安从进担心王晖投奔吴国,派行军司马张领兵会合复州兵在冲要路上阻挡他。王晖在安州大肆抢掠后,将要投奔吴国,部将胡进杀了他,并把情况报告了朝廷。
李金全到达安州,将士中有几百人参预造反。李金全谕告他们,让他们到京城去阙门诣见等待发落。接着,听说指挥使武彦和等数十人挟带行贿的财物很多,便在野外埋伏士兵把他们捉住杀了。
武彦和临死前高声喊道:“王晖是首恶,天子还把他赦免了,我们这些人都是胁从的,有什么罪!”石敬瑭虽然知道李金全的情况,却不加究问。石敬瑭赦免了张从宾、符彦饶、王晖的党羽,没有被杀的都不再问罪,任用李金全为安远节度使。
杨光远自恃拥有重兵,经常干预朝中政事,常常提出抗命的奏事,石敬瑭屈意听从他。不并任命他的儿子杨承祚为左威卫将军,娶了石敬瑭女儿长安公主为妻,次子杨承信也拜受美好官职,恩宠为当时之冠。
杨光远奏报:前澶州刺史冯晖从广晋城中出战,乘机来降,说范延光在城中粮食用尽,情况穷困。朝廷任用冯晖为义成节度使。杨光远率军攻打广晋,一年多都没能攻下来。
石敬瑭因为师兴过久,百姓困疲,便派在内廷供职的宦者朱宪进入广晋城告谕范延光,答应调他镇守大的藩镇,并说道:“如果在你投降后,我还是杀了你。白日在上,我不能享有国家。”
范延光对节度副使李式说道:“主上是个看重信用的人,说不杀死我,就一定不会杀我。”便撤下城中守备,然而还犹豫不决。宣徽南院使刘处让再次进城告谕他,范延光才决意投降。杨光远把范延光的两个儿子范守图、范守英送往大梁。范延光遣派牙将奉表朝廷等待治罪。
石敬瑭诏书来到广晋,范延光率领他的属众在牙门丧服迎接,使者宣读诏书将他释放。杨光远上表请求入朝;命刘处让暂时主持天雄军府事。石敬瑭下令任范延光为天平节度使。仍然赐给他铁券,答应广晋城中将吏军民,在今日以前的罪行都释除不再究问。那些属于张从宾、符彦饶的余党以及从官军中逃叛入城的人,也都释放了。范延光的腹心将佐李式、孙汉威、薛霸都任用为防御、团练使、刺史,牙兵都升为侍卫亲军。
河阳行军司马李彦是邢州人,父母住在乡下。李彦与张从宾一同反叛,张从宾失败,投奔广晋。范延光任他为步军都监,让他登城拒守。杨光远查访抓获他的母亲,置放在城下来招降李彦,李彦用弓箭把他的母亲射杀了。
范延光投降后,石敬瑭任李彦为坊州刺史。石敬瑭的近臣说李彦杀母之罪不可赦免。石敬瑭却说道:“赦令已下,不能再改。”仍让他去赴任。
自从郭崇韬死后,宰相很少兼任枢密使。石敬瑭即位,桑维翰、李崧却兼任了这一职位,使得宣徽使刘处让和宦官都不高兴。杨光远围攻广晋,刘处让几次带着石敬瑭命令往来传达。
杨光远奏请的事情,往往超越了他的本份。石敬瑭不作可否,唯独桑维翰按法加以裁定和批驳。杨光远为此对刘处让表示过不满,刘处让说道:“这些都是宰相的意思。”杨光远因此怨恨不已。
范延光投降以后,杨光远秘密上表说宰相的过失。石敬瑭知道事情发生的原因,但无法解决。石敬瑭便加官给桑维翰为兵部尚书,李崧为工部尚书,把二人的枢密使都罢免了;任命刘处让为枢密使。范延光从郓州来入京朝拜。
石敬瑭顾虑天雄节度使杨光远跋扈,难以制服,桑维翰请求分散天雄军的兵力,给杨光远加官为太尉、西京留守兼河阳节度使。杨光远从此产生了怨恨心理,暗中贿赂契丹,并向契丹表白。他训养私人所有的部曲一千余人,心里常怀叛离的想法。
范延光投降后,几次请求致仕。石敬瑭于是下诏:范延光以太子太师退休,居住在东京大梁,每逢参加宴会,与群臣没有不同。范延光造反时,相州刺史掖地人王景在边境抗拒,不肯跟随。石敬瑭大为欣赏,于是任王景为耀州团练使。
西京留守杨光远上疏奏称: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桑维翰对官吏的调任不公,以及允许任意两都营造官邸,与民争利。石敬瑭不得已,只得把桑维翰外调为彰德节度使,兼任侍中。
范延光致仕以后,向石敬瑭上表,钱请求回到他在河阳的私人宅第。石敬瑭准许,范延光随即载运着很丰厚的财物启程,朝河阳而去。
第17章 儿皇帝内忧外患
杨光远贪图范延光的财货,并且顾虑他以后会成为杨氏子孙的祸患,便上奏说道:“范延光是叛臣,如果不把他家放在汴梁和洛阳,而放归外地,恐怕他要逃跑到敌国去,应该早日把他除掉!”石敬瑭却不准许。
杨光远又请求敕令范延光留居西京洛阳,石敬瑭同意了。杨光远让儿子杨承贵带领着甲士兵包围了范延光的宅第,逼令他自杀。范延光说道:“天子在上,赐给我铁券,答应我不死,你们父子怎能这样!”杨承贵拿着刀逼迫范延光上马。行径浮桥时,把他挤落在黄河里。
杨光远却上奏说是他自己投水而死,石敬瑭虽然知道其原因,但是惧怕杨光远的强悍,不敢究问。石敬瑭因为范延光之死而停止上朝,追赠他为太师。
不久,杨光远入朝。石敬瑭想把他调徙到别的军镇,便对杨光远说道:“围攻魏州之役,你的左右都立了功,还没有封赏他们,现在应当各授他们掌管一州,奖励他们。”把他的将校几个人用为刺史。调迁杨光远为平卢节度使,进爵为东平王。
成德节度使安重荣出身于行伍,性情粗率,倚仗自己勇武而骄傲暴躁,常常对人们说道:“现在的天子,只要兵强马壮,谁就可以当。”他的衙门里有一个幡竿有几十尺高,他曾经挟着弓箭对左右的人说:“我如能射中竿上龙首,必有当人君的天命。”他一发而中,由此就更加自负。
石敬瑭当初派遣安重荣去代替秘琼时,告诫他说道:“如果秘琼不接受你去代职,将要为你另委一镇做节度使,不要用武力去夺取,怕以后为患越来越深。”安重荣因此以为石敬瑭怯懦,对别人说道:“秘琼不过是一个匹夫,天子还如此怕他。何况对于我这样有将相之才、有众多兵马的人!”有所奏请往往超越本份,一旦被否决,他便心里愤愤不快,聚合亡命之徒,购买战马,有自求飞扬的意图。石敬瑭知道之后,义武节度使皇甫遇与安重荣是姻亲,便把皇甫遇调迁为昭义节度使,隔离了他们。
当初石敬瑭割划了雁门关以北,来贿赂契丹,从此吐谷浑之地都归属了契丹。但是契丹人贪求和暴虐,于是吐谷浑又想归附于中原。安重荣趁机引诱他们,于是吐谷浑率领部落从五台来投奔。契丹得知大怒,遣使者责备石敬瑭。
于是石敬瑭遣派供奉官张澄,领兵二千搜索吐谷浑在并、镇、忻、代四州山谷之中的人,驱逐他们使之还归故土。安重荣却耻于向契丹称臣,每次会见契丹使者时,一定伸开两腿箕踞漫骂。使者经过他的辖境,他有时还暗中派人把使者杀了。契丹以此责备石敬瑭,石敬瑭只得替他道歉谢过。
安重荣拘执了契丹的使者拽刺,派出骑兵掠抢幽州的南境,把军队屯扎在博野。上表称道:“吐谷浑、两突厥、浑、契、沙陀各自帅部众来归;党项等也遣使者缴出契丹委任职务的职牒,诉说被契丹欺凌虐待。又说自二月以来,契丹命令他们各自准备精兵壮马。准备在入秋时,向南寇掠。他们害怕老天爷不保佑,与契丹一道灭亡,自己准备十万人马,要与晋国同攻契丹。
又有朔州节度副使赵崇,已经驱逐了契丹任命的节度使刘山,请求归顺朝廷。我已把情况相继报告朝廷。陛下多次命令我仰承恭奉契丹,不要去挑起衅端。可是现在天道人心,难以违抗。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诸节度使被执陷在胡虏境内的都翘首以盼,等待着王师北伐,实在值得同情哀怜。愿朝廷早作决计。”
这份表章洋洋洒洒几千言。。石敬瑭览奏,却也有些心动,于是屡召群臣会议。当时北京留守刘知远,尚未出发。他劝石敬瑭不要相信安重荣,桑维翰正调镇泰宁军,闻知消息,即密疏谏阻。
桑维翰知道安重荣已经心怀奸谋,又怕朝廷难违其意,便说道:“陛下免除了太原之难而领有天下,都是契丹的功绩,因此我们不可负他。现在,安重荣依恃勇悍,轻视敌人。吐谷浑不过是想借我们的手来报仇,都是对国家不利的事,万万不能听从他们。
我观察契丹数年。他们士马精强,吞并四邻。战必胜,攻必取,割据中原的土地,收缴中原的器械。契丹君主智勇过人,臣僚上下洽睦,牛羊繁殖茂盛,国家没有天灾,是不可以把他视为敌人的。而且,中原刚刚败给他们,士气低落沮丧,无法用这样的军队去抵挡契丹乘胜威势。
如果和好的关系断绝,我们就应当发兵戍守边塞 。但是,发兵少了,是不足以应付敌寇。发兵多了,又使得运输接济不上。我军出战,他就退走,我军回守,他又出来骚扰。我担心禁卫的士兵疲于奔命,镇州、定州之地不能再有遣留民众。天下刚刚稍有安定,国家创伤
没有恢复,府库空虚穷竭,百姓困苦凋弊,平静地守护还怕不能济事,怎么可以再妄作举动呢!
契丹与我们恩义不浅,彼此对信守誓约都很重视,他没有差错而我们自取衅端,即使战胜了他,后患也会更加严重。万一不能战胜他,大事就完了。人们认为每年运送缯帛给他们叫作耗蠹,有所卑恭谦逊叫作屈辱。殊不知如果兵战连绵而不罢休,灾祸纠结而不解除,财力将要匮乏,耗损哪个更厉害呢!
如果用兵,就会使得武将功臣得势。他们如果有过份要求,朝廷只得姑息迁就他们。边藩远郡会因此骄傲矜伐,下颓上废,不思振作,屈辱哪个更大呢!希望陛下训劝农耕,习练军战,养备兵众,与民休息。等到国家没有内忧,民众有了余力,然后看形势而动,才能动必有成。
再者,邺都丰富繁盛,是国家的屏障,现在它的主帅赴阙朝见,军府无人主事,《易经》上说不谨守所藏,会招来盗贼。《左传》上所讲勇敢的人,要重视守护。请求陛下明察秋毫,以绝奸谋。”
石敬瑭看完奏表,对来使说道:“朕这几天心里烦扰,不能决定。今天见到你们节帅的奏章,就像酒醉醒来,你回去告诉节帅,让他不要忧虑。”桑维翰头脑清醒,这个时候后晋新建,国家残破,百废待兴,确实是应该韬光养晦,不能意气用事,贸然与契丹对抗。
石敬瑭忧患安重荣跋扈,即任命刘知远为北京留守、河东节度使,把辽州、沁州隶属于河东;把北京留守李德调任为邺都留守。刘知远卑微时,曾经放牧马匹,侵犯了僧人的田地。僧人把他抓住打了板子。刘知远到了太原,首先把那个僧人找来,让他坐下,安慰他,并赠送东西给他,众人心里大为高兴。
石敬瑭谕示安重荣,说道:“你身为大臣,家中还有老母。我是因契丹而得天下,你因我而得到富贵。我不敢忘人家恩德,你却忘了,这是为什么?现在,我率天下臣属契丹,你想用一镇之地来抗契丹,也太难了!你应该审慎地思考,不要招祸。”
安重荣得到诏书,反而更加骄傲。他听到山南东道节度使安从进有叛乱之心,即暗中派使者与他通同谋划。石敬瑭因为安重荣杀了契丹使者,怕他们前来侵犯边塞,于是派遣安国节度使杨彦询出使契丹。杨彦询到了契丹的营帐,契丹责问使者遭杀的情况,杨彦询说道:“比如人家里有了恶子,父母管不住他,那将怎么办?”契丹主的怒气才消。
刘知远派遣他的亲近将领郭威,根据朝廷诏命去劝说吐谷浑酋长白承福,让他脱离安重荣,归附晋廷,并答应让他当节度使。郭威回来,对刘知远说道:“胡虏只喜欢做对自己有好处的事,安重荣只是用袍贿赂他。我们想要把他拉拢过来,必须要用重赂。”
刘知远听了他的建议,并且派使者去告诉白承福,说道:“朝廷已经把你们割属于契丹,你们就应该安分治理自己的部落。现在竟然帮助安重荣,成了叛逆。安重荣已经被天下所唾弃,早晚之间就要败亡。你们应该早日顺从归化,不要等到朝廷大军前来。如果弄得南、北都无所适从,那时就后悔不及了。”
白承福恐惧不已,即率领兵众依附了刘知远。刘知远把他们置放在太原东山及岚州、石州之间,上表请任白承福领受大同节度使,收揽他的精锐骑兵隶属在自己的指挥之下。
不久,安重荣传送檄文给诸道,说与吐谷浑、达靼、契共同起兵。白承福向刘知远投降之后,达靼、契芯也不起兵,安重荣大为沮丧。安重荣听说安从进兴兵反晋,便大举收集境内饥民,人众达到数万,南向邺都,声称要入朝。
起初,安重荣与深州人赵彦之都是散指挥使,相处融洽。安重荣镇成德时,赵彦之从关西来依附他,安重荣待他很厚重,让赵彦之招募党众。然而内心实际上是猜忌他,等到举兵造反时,只是任用他充当排阵使,所以,赵彦之怀恨于他。
石敬瑭听说安重荣反叛,即任天平节度使杜重威为招讨使,安国节度使马全节为副招讨使,前永清节度使王清为马步都虞候,率军征讨。
安从进遣派他的弟弟安从贵,领兵迎接均州刺史蔡行遇的援兵。焦继勋在半路堵击,把安从贵打败。俘获安从贵后,斩断他的脚,把他送了回去。
杜重威与安重荣相遇在宗城西南,安重荣作偃月阵,官军一再进击不利。杜重威心中害怕,便想退兵。指挥使宛丘人王重胤说道:“用兵的人禁忌退兵。安重荣镇州的精锐都在中军,请您分用锐利之士进击他的左右两翼,重胤为您用契丹兵直冲其中军,他必然狼狈不堪。”杜重威依从他。
镇州兵阵列稍有退却,赵彦之打马来降。赵彦之是用银子装饰铠甲及鞍勒的,官军一见,贪心顿起。一拥而上,把他杀了,分抢了他的东西。安重荣听说赵彦之叛变,大为恐惧,退兵藏在辎重队伍之中。
官军追随其后,乘机进攻。镇州兵大溃,被斩首一万五千人。安重荣收集余众,退保宗成,官军一阵猛攻,天黑时一举攻下。安重荣带着十多个骑兵逃回镇州,闭城自守。正好遇上天寒,有两万多镇州人战死和冻死。
镇州牙将从西廓水碾门引导官军入城,杀了守城民众两万人,抓住了安重荣,诛杀了他。杜重威又杀了引导入城的人,把入城据为自己的功绩。安重荣的首级随即被送到邺都,石敬瑭令人把人头送往契丹。
安重荣的私财及恒州府库的资财,被杜重威全部占有,石敬瑭知道了,也不过问。杜重威又上表举荐卫尉少卿王瑜为节度副使。王瑜替杜重威大肆搜刮百姓,恒州百姓不堪其苦。
凤翔节度使李从曮,对文士厚重而对武人轻薄,对农民爱惜而对士兵严厉,因此招致将士怨恨。有一天,他发兵戍守西部边界,大军刚开出郊外,即发生叛乱。士卒们冲入城中,大肆劫掠。李从曮发动亲兵攻击,这才打败了叛军。乱兵失败,向东遁走,想到东京去向后晋朝廷申诉,到达华州时,镇国节度使张彦泽进行阻击,把他们都杀了。
彰义节度使张彦泽要杀他的儿子,掌书记张式素为张彦泽所亲厚,连忙劝阻。张彦泽发怒,要用箭射他。左右之人素来厌恶张式,乘机讲张式的坏话。张式害怕,借病辞去,张彦泽派兵追赶他。
张式到了邠州,静难节度使李周向朝廷作了报告。石敬瑭顾及张彦泽,把张式流放到商州。张彦泽派行军司马郑元昭到朝廷讨要他,并且说道:“张彦泽如得不到张式,恐怕要引起不测的事情。”石敬瑭不得已,只得答应他。不久,张式被送到泾州,张彦泽命令把他决口、剖心、剁断四肢。
张式的父亲张铎到朝廷诉冤,告发张彦泽杀害张式的惨状。朝廷任用河阳节度使王周为彰义节度使,替代了张彦泽。张彦泽在泾州镇所时,擅自发兵袭击西北诸胡,兵众都打败失散了,又调集民间马千余匹来补充。回军到陕州后,抓获了逃走的将领杨洪,在酒醉中令人砍断他的手足,进而杀了。
王周代任彰义节度使以后,奏陈张彦泽在镇时贪暴残忍不法之事二十六条,民众失散逃亡的五千余户。张彦泽还朝,后石敬瑭因为他有功,又同杨光远连了姻亲,便没有究问。
右谏议大夫郑受益上书奏道:“杨洪之所以被屠戮,是由于陛下去年送张式给张彦泽。使他得志逞凶,以致张彦泽敢于施行凶虐残暴,没有忌惮。看见或者听说他的暴行之人,没有不切齿愤慨的,而陛下却一点也不动心,不做任何查究和责备;端正与阴邪不能分辩,奖励与惩罚没有章法。内外之人都说陛下接受张彦泽所献的马一百匹,才听任他这样做,我很替陛下惋惜。陛下承受了这种恶劣的名声,请陛下明正张彦泽的罪名依法惩办,用以洗刷天子的圣德。”奏书上报以后,毫无消息。
刑部郎中李涛等人,也极力论说张彦泽的罪行,语言恳切透彻,要求石敬瑭从严处罚。石敬瑭无奈,只得下令:“削去张彦泽官秩一阶,降低封爵一级。泾州民众复营旧业的,减少他们的徭役、税赋。”
李涛又与中书、门下两省及御史台的官员,伏阁上言,奏称对张彦泽惩罚太轻,请求严厉处罚。石敬瑭即召唤李涛入殿,向他谕释。李涛双手捧着朝笏迫近殿阶,声色俱厉。石敬瑭勃然大怒,连声喝叱,李涛也不肯退让。
石敬瑭说道:“朕已经答应过张彦泽,他有罪可以免死。”李涛说道:“陛下答应过张彦泽可以不死,固然不能不算数。不知当年陛下赐给范延光的铁券,现在又哪里!”石敬瑭不高兴地拂衣而起,回到宫内,没有再理睬李涛。随后任命张彦泽为左龙武大将军。
契丹因为晋朝招纳吐谷浑,遣派使者来责问。后晋高祖忧郁不知怎么办为好,开始生病。石敬瑭患病不起,一天早上,召来冯道独自对话。石敬瑭叫出幼子石重睿,出来拜见冯道。又命令宦官抱着石重睿放到冯道怀中,要冯道立他为幼主。
天福六年六月十三日,石敬瑭去世。冯道与天平节度使、侍卫马步都虞候景延广谋议,认为国家正是多事之秋,应该立长子为嗣君。于是几人没有遵守石敬瑭的遗命,转而拥立广齐王石重贵。齐王即帝位之后,景延广以为这是自己的功劳。开始弄权用事,禁止国都中的人相聚在一起,议论是非。
第18章 彭士愁举兵造反
中原大乱之时,楚国也发生了一件大事。天福四年(939年)八月,位于楚国西部的溪州,爆发了一场大规模的叛乱。
溪州(今湖南永顺一带)刺史彭士愁率领一万余蛮族士兵,攻城略寨、焚掠村镇,对楚国辰、澧两州发起攻击。
楚国的蛮族问题,早在马殷时就一直存在。从楚国的西部,至黔州东部,在这片崇山峻岭中,生活着大量的蛮族部落。这些蛮族部落的居住地区,方圆数千里,到处都是崇山峻岭,山水险阻,交通不便,车船不能通行。
唐朝对这些蛮族实施的是羁縻式管理,给予蛮族一定的权益。只要这些蛮族部落表面臣服,适当的交税和进贡,朝廷并不去干涉他们的内部事务,因此蛮族还是那些部落酋长说了算。唐朝衰落,朝廷连藩镇都管不了,更无暇管理这些蛮族。
自黄巢起义之后,楚国西部的蛮族部落摆脱了朝廷的控制和管理,成了一块独立的地区,各部落的事务均由部落酋长说了算。这块区域内的部落十分众多,大大小小的酋长有上百。他们大多桀骜不驯,又各自为战。论军事实力,自然不可能对朝廷构成威胁。
马殷在占据湖南之后,不可避免地和这些蛮族发生军事冲突。早在乾宁二年(公元895年)十一月,蒋勋便曾经勾结飞山、梅山一带的蛮族叛乱,攻打衡州和湘乡。之后的三十多年时间里,马殷的楚国和境内的数十蛮族发生过数次大战。
开平四年(910年)十二月,辰州的宋邺和溆州的潘金盛,率蛮族兵侵犯楚国边境。楚国名将吕师周率兵讨伐,大破潘金盛,痛击宋邺,最后迫使辰、溆两地的蛮族部落投降楚国。
贞明四年(918年)八月,梅山的蛮族部落率兵骚扰邵州,被守将樊须击退。龙德元年(921年)七月,辰、溆两州的蛮族再次叛乱,率兵攻打楚国的州县,被姚彦章率兵讨伐镇压。
天成四年(929年)三月,横山蛮族骚扰邵州。此战马殷的大将王仝战死。马殷的楚国和这些蛮族部落经常发生军事冲突,但这些冲突规模都不大。同时每次都是蛮族首先挑事,楚国再发起反击。几次战争,楚国以压倒性优势获胜,几乎每战必胜。
这些蛮族部落名义上属于楚国,但也只能算是松散羁縻式管理,要想真正掌控深山老林里的这些蛮族,楚国似乎还没这个能力,当然马殷也没有这个想法。只要这帮蛮族表示臣服、缴纳赋税,和平相处,马希范延续了马殷的管理方式。
马楚不想多事,但蛮族却连这种松散的羁縻管理都觉得很不爽。溪州的刺史彭士愁,就是其中的实力最大的。彭士愁是原吉州刺史彭玕之弟彭瑊的儿子。开平三年(909年),彭玕投奔马殷,被马殷任命为郴州刺史。
开平四年(910年)六月,杨吴水军指挥使敖骈围攻彭瑊于赤石,马殷遣兵击败敖骈救出彭瑊以及他的儿子彭士愁。随后马殷任命彭瑊为溪州刺史。
彭瑊死后,彭士愁继任了溪州刺史之位。彭士愁骁勇善战、善于聚拢百姓、笼络人心、在溪州的经营十分成功,就连附近的蛮族,也愿意听从彭士愁的管辖。到了天福年间,经过二十多年的经营,彭士愁实力逐渐强盛。鼎盛时期,居然已经拥有了一支数万之众的蛮兵,成为当时湘西地区实力最为强悍的蛮族部落。
实力强大了,彭士愁自然会有想法,便开始酝酿脱离楚国控制的行动。马殷当政之时,虽然不断有各地各种的蛮族出兵骚扰楚国,但大多被楚军痛揍一顿,基本上是损兵折将,得不偿失。此时的蛮兵远不是楚军对手,因此彭士愁在这段时期内,倒是老老实实,很少出兵骚扰楚国。
彭士愁很精明,一则他的实力还不够强大,二则是马殷实力强大,三则马殷对他有救命之恩。因此彭士愁不敢存异心,他在等待一个合适机会。
马殷的死亡,让彭士愁感觉时机成熟,可以发动摆脱楚国控制的军事战争了!天福四年(939年)八月,彭士愁集合数万蛮族士兵,发动了蛮族部落对楚国最大规模的一次战争。彭士愁发动战争的口号十分冠冕堂皇:反抗楚国的苛政、反抗楚国繁重的苛捐杂税。
马希范表面上统治着溪州的蛮族,自然向这些部落征收过某些赋税。马希范在楚国的统治虽然有些残暴,但也是发生在彭士愁的堂姐彭夫人去世之后的事。彭氏在世的时候,马希范表现还算不错。 溪州一带的蛮族部落,内部事务基本上是由部落酋长说了算。
楚国对这些地区,鞭长莫及,也赖得去管理。溪州一带,是在深山老岭、崇山峻岭之中,蛮族百姓们的生活水平相当之低下。蛮族百姓过的也
是农耕生活,深山地区,可耕种之农田不多,也就意味着粮食产量不多。
粮食一少,蛮族们自然吃不饱。于是蛮族们就要想办法吃饱,于是到楚国去抢劫掠夺,就成了简单、有效的方法。很多蛮族部落的生活方式就是春秋耕种,夏冬抢掠。
之前各地蛮族的几次出兵骚扰,名义上是反抗楚国的统治,其实是为了吃饱肚子,掠夺资源。作为蛮族的领导,马希范不给经济援助,相反还要收取什么赋税,实在很可恶。于是彭士愁鼓动蛮族,出兵攻打楚国。
一方面,彭士愁希望快速摆脱楚国的统治,自己去当蛮族的土皇帝。另一方面,他想通过战争,掠夺些楚国的物质资源,并扩充自己的地盘。为了确保战争的胜利,彭士愁还派遣使者到蜀国,要求蜀主孟昶,联合出兵攻打楚国。
王建的蜀国被李存勖消灭后,唐廷没有对蜀地进行有效的控制。先是灭蜀功臣郭崇韬被李存勖冤杀,导致蜀地一片混乱。郭崇韬被杀引起了唐境的各种叛乱,魏州将士率先叛乱,开国重臣李嗣源不久后也加入了叛乱的行列。不久,李存勖在叛乱中被乱军所杀,李嗣源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新一任的唐帝。
但李嗣源同样没有解决好蜀地的状况。郭崇韬死后,孟知祥担任西川节度使,董璋担任东川节度使,成为两川的两大藩镇。孟知祥素有大志,打算不听从新帝李嗣源的管理,暗中有了割据称王、脱离后唐的想法。经过几年大战,他在吞并东川节度使董璋的地盘后,孟知祥占据了整个两川,开始和李嗣源较劲。
吞并董璋后,孟知祥正式宣布起兵反唐,并多次击败李嗣源对蜀地的进攻,最终成功在两川蜀地站稳脚跟。应顺元年(934年)正月,孟知祥在成都建国称帝,史称后蜀。孟知祥在称帝的当年,便因病去世,继任皇位的是他的儿子孟昶。
后蜀和楚国之间并不接壤,中间相隔的就是这些湘西地区的蛮族部落,谁能控制这些蛮族,谁就能占得军事先机。但孟昶没有长远的战略眼光,似乎对于联合出兵没兴趣,因此找了个路途道远的借口,拒绝了彭士愁的请求。
虽然后蜀不答应出兵,这也没有动摇彭士愁攻打楚国的决心!面对数万蛮族士兵的大规模进攻,马希范毫不慌张,立即安排军事部署。昔日跟随马殷打天下的那帮开国元勋都已过世,马希范便提拔楚国年轻一点的武将。
天福四年(939年)九月,左静江指挥使刘勍、决胜军指挥使廖匡齐被马希范任命为主帅,率领五千衡山兵出征,负责平定彭士愁的叛乱。廖匡齐是廖爽之子,廖匡图的弟弟,他作战勇猛,已在之前荆南的战争中得以展现,这让马希范十分放心。
不过,廖匡齐作战勇猛。但也有不少缺点。他性格直爽,嗜好喝酒。他因为某次酒席行酒令,居然把同事痛打了一顿,结果被贬为邵州教练使。马希范当然不会忘记这位当年代替自己单挑高从嗣的猛将。于是马希范一纸诏令,廖匡齐又官复原职任决胜军指挥使,负责率兵讨伐彭士愁。
重新受到马希范重用的廖匡齐十分感动,决心以死报效马希范的知遇之恩。另一位出征主帅刘勍,曾经跟随李琼和吕师周数次征战岭南。刘勍在楚将之中,属于毫不显山露水的将领,知名度无法和廖匡齐相提并论。
用并没有什么名气的将领率兵出征,存在着很多未知因素。也许会大获全胜、也许会惨败而归,马希范似乎就是在进行一场战争赌博。他希望刘勍不会让他失望。马希范带兵数量方面,似乎也少了一点,仅仅只有五千衡山兵。要以这点兵力对付来势汹汹的数万蛮族士兵,好像有点不对劲。不过,马希范倒是信心十足。
这群衡山兵是楚国的精锐之师,常年在山地作战。二十多年前,曾经跟随吕师周大败过潘金盛和宋邺两支蛮族军队。对蛮族军队的实战有非常丰富的经验。因此在马希范看来,有五千人足够了!
一日,一向和平宁静的溪州一带,突然战鼓喧天、旌旗飘扬、鼓声大振。溪州蛮军同楚军展开正面激战。虽然蛮军人数占优,但彭士愁显然高估了自己的实力,低估了楚军的战力。
蛮军虽然看起来凶悍,但平时一直忙着耕种,缺乏实战经验。正面野战,蛮兵根本不是久经沙场的衡山兵对手。刘勍和廖匡齐在溪州附近,大败蛮军。
彭士愁损失惨重,只得率部撤入深山老岭。在刘勍和廖匡齐的大军压境下,彭士愁没有像之前的宋邺那般,向楚国举手投降。初战失败,彭士愁毫不气馁。既然在平原的野战不是对手,他即决定率兵深入溪州腹地,准备和楚军打游击战。
常年生活在溪州深山老岭的蛮族军队,对于溪州一带的地理地形自然十分熟悉。这是他们的天然优势,彭士愁相信楚军在溪州深山中会寸步难行。
天福四年(939年)十一月,彭士愁率兵撤退至溪州山林的一个山寨之中。这个山寨建造在地势十分险峻的山地上,四周全部是几不可攀登的悬崖峭壁。只要把上山之路封堵,任凭敌人有千军万马,也无何奈何!彭士愁打算死守山寨,让楚军无计可施,知难而退!
当刘勍和廖匡齐率兵深入山林,来到彭士愁退守的山寨时,地势的险峻陡绝让刘勍和廖匡齐,一筹莫展。如果对山寨围而不攻,效果似乎不大,彭士愁既然选择了这个山寨,肯定准备了充足的物资,坚持个一年半载,问题不大。
楚军却是孤军深入,他们不可能携带大量的补给物资,和彭士愁消耗时间,楚军自然不愿意。但是如果就此放弃,撤兵返回楚国,再向马希范解释的困难非常大,无法完成任务,估计要被马希范严惩!对于刘勍和廖匡齐两位将领来说,已经没有退路了,唯有勇往直前,攻破山寨。
关键时刻,刘勍和廖匡齐没有辜负马希范的信任和厚望,他们统一打算,决定强攻山寨。至于战术方法,刘勍决定就地取材,用山里的树木、藤蔓编织成可以攀爬的藤梯,用于攀登悬崖峭壁。藤梯编织完成后,刘勍和廖匡齐立即下令衡山兵利用这些藤梯作攀登工具,沿着悬崖峭壁艰难的向山顶攀登。
楚国的这些衡山兵都是十分精锐的士卒,又长年在山区中作战,因此都毫不畏惧地沿着藤梯攀登向上。攀登悬崖作战自然十分危险,既要防备山顶上的进攻,又要主意脚下的步伐,冲在最前线的楚军士兵几乎九死一生。
作为主将的廖匡齐,原来是不需要他亲自冲在战场的最前沿,但他非但作战勇猛,还喜欢身先士卒,和手下的将士冲在战场的最前方。这次攀登悬崖作战,廖匡齐又一次身先士卒,习惯性地和将士们一起沿着藤梯向山头进军。
刘勍和廖匡齐搞出那么大动静,当然会惊动彭士愁。面对楚军疯狂式攀登悬崖的进攻,彭士愁必须严防死守。他发动所有蛮族士兵,昼夜防御监视,在山顶用箭矢、滚木、礌石等各种武器对攀岩而上的楚军展开攻击,一时间,各种惨叫声、喊杀声震耳欲聋,硝烟弥漫于整个战场。
廖匡齐和普通士兵一起冲杀在最前方。他虽然很勇猛、很表率,却很倒霉,不幸战死沙场之上。廖匡齐是楚军中知名的猛将,他的战死,让楚军士气大落,只能停止了对山寨的进攻。作为廖匡齐的搭档,此时的刘勍自然很悲伤。
主将战死沙场,全军士气低落。同时碰到超难攻打的山寨,刘勍犹豫不决。作为一名在楚并不知名的将领,选择撤兵返回楚国,也许是刘勍明智的选择,否则可能连他都要死在溪州了!在这种关键时刻,刘勍必须作出他的选择!
刘勍决定绝不退兵,继续攻打山寨!如果刘勍这个时刻选择撤兵,等于是向彭士愁低头认输,也辜负了楚王马希范对他的信任。廖匡齐的牺牲便会得毫无价值,自己也会因为这场战争的失利而身败名裂。
于是刘勍化悲痛为力量,再次进行全军动员,要求众人重新振作,继续对山寨展开攻势!但刘勍吸取了之前第一次进攻失利的教训!经过对山寨的侦查,刘勍决定用计策来夺取山寨。他心想道,你躲在山顶的山寨不出来,但总要喝水吧!山寨日常所饮用的水,都是来自溪州山林中的溪流。
天福五年(940年)正月,刘勍秘密派人找到流经山寨的溪流,然后在溪流的上游水中下毒药。下毒之计,毒辣损人。但是在战场之上,下毒的计策经常被使用。为了攻克山寨,刘勍只能下此毒手。
下毒之事当然是秘密进行的,彭士愁和山寨中的蛮族士兵根本不知道河水被投毒。结果喝水之后,出现大量的人员身亡,或呕吐生病现象,战力大减。
刘勍立即抓住这一良机,实施第二轮攻势,用火箭攻击山寨。彭士愁的山寨,大多是草木结成,根本不能防火。刘勍早已注意到了这一点,溪流下毒之后,刘勍一直在等待风向的变化。
一天夜晚,风向转为有利于楚军的南风,刘勍立即下令弓弩手们利用火箭攻击山寨。一瞬间,整个山寨处于一片火海之中,火势在风向的作用下,到处燃烧房屋、楼阁,烧死蛮兵者无数。又是中毒,又是被火焚烧,山寨一片混乱不堪,根本没有防御能力。这种绝佳机会,刘勍是绝对不会放过的。他一声令下,楚军将士再次沿着藤梯勇敢地攀岩而上。
这次,楚军没有遭遇太多抵抗,顺利来到山顶,对已经被搞得惊慌失措、混乱无序的蛮兵展开无情的杀戮。
第19章 马希范立下铜柱
此战蛮兵大败,被杀戮者无数,残兵四处溃逃。楚军大胜,刘勍率领楚军轻松占领山寨。但让刘勍感到遗憾的是,头号目标彭士愁居然再次逃脱。当山寨受到楚军的火箭攻击时,彭士愁就已经明白,败局已定,山寨不可再守,唯有撤退。
彭士愁毕竟是常年生活在溪州的土著人,对地形十分熟悉。他趁乱带着自己的家属心腹,从密道逃离,再度向西南逃窜,躲入了深山老岭。没有拿住彭士愁,战场上大获全胜的刘勍没有任何兴奋。尽管楚军大破溪州山寨,斩俘蛮兵无数,是无可质疑的一场巨大胜利。但如果从战略上看,楚军并没有占据绝对的胜机。
躲入山区的彭士愁,可以再度聚拢其它部落,再度频繁不断地骚扰楚国。而此时的刘勍,虽然取得战场胜利,五千衡山兵也伤亡过半,粮草补给十分困难。他如果再要率兵深入山区寻找彭士愁,难度极大。
先不说是否能在方圆数千里的山区找到彭士愁,即使找到了,估计又会碰到那些险峻的山寨。刘勍无法确信自己是否还能顺利攻破这样的山寨。可是就此撤兵返回,如何向马希范交代?又如何面对廖匡齐的家人?打了胜仗的刘勍处于进退维谷的尴尬境地!
但是率先打破僵局的却是彭士愁。刘勍很尴尬,彭士愁此时的处境比他还尴尬。作为率领蛮军进攻楚国的最高首领,彭士愁在出兵前的威望和魅力,已是达到鼎盛时期。很多蛮族部落相信,在他的带领下,大家都会取得满意的战果,夺取大量的粮食物资。
但战争的结果却令众人大失所望,不仅遭遇惨败,连带众多山寨被破,家园被毁,亲人被杀,大家还得东躲西餐,逃避楚军的追击。造成这一切后果的根源,其实都是彭士愁。彭士愁惊恐地察觉,自己在蛮族部落中的威望和威信正在衰减,众人已经对彭士愁产生了怀疑和猜忌。
如果楚国再度派兵深入山区,彭士愁估计自己不是被楚军消灭,就是被自己内部人干掉。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彭士愁做出了自己认为正确的选择,决定主动向楚国请求投降。彭士愁要投降楚国,必须要征得其它部落酋长的同意。
投降并非完全无条件的缴械投降,彭士愁的目的,是用名义上表面上的臣服来换取溪州蛮族部落的内部自治。楚军强悍的战斗力摆在眼前,如果选择和楚军对抗到底,似乎没什么好下场。以田汧赟、覃行方、向存祐、罗君富为代表的四大蛮族部落首领,也都同意彭仕然的选择。
天福五年(公元940年)正月底,彭士愁派遣儿子彭师暠为和谈使者,率领田汧赟、覃行方、向存祐、罗君富等部落酋长,携带溪、锦、奖三州之官印,来到刘勍军中,谦逊恭敬地要求臣服投降。至于彭士愁,当然不可能亲自去楚军营中。他派遣儿子彭师暠当使者,实际已经表达了他的诚意,彭师暠实际就是他送给楚国的人质。
彭士愁主动要求投降,这让刘勍很是惊讶不解。如此大事,刘勍当然做不了主,只能向马希范汇报。出乎刘勍的意料,马希范十分爽快地答应了彭士愁的请降要求。
要知道,对于半年前彭士愁的突然侵犯,马希范是相当愤怒和憎恶的。出兵之前,马希范恨不得把彭士愁碎尸万段,以解心头之恨。但就在楚军大获全胜、占据战场绝对优势的时刻,马希范却选择了和平。
原来马希范得报之后,召集幕僚们商议。此时楚国的第一谋士高郁已死,拓跋恒就成了当仁不让的首席谋主。拓跋恒说道:“彭士愁的蛮兵虽然不是我们楚军的对手,却极其顽强难缠,打败可以,但要想彻底铲除彭士愁,难度极大,极有可能陷入持久战。如果那样,形势必然对楚国不利。如果再度增兵,再度进入深山清剿,也许可以彻底剿灭彭士愁等人。但可能要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也许要耗费更多的时间,也许会有更多的将士战死沙场。
再则这些深山老岭中的蛮族不可能对楚国构成致命威胁,能楚国的真正威胁是南方的南汉、西边的后蜀、东边的南唐和中原的后晋王朝。为了对付这些深山老林、蛮荒之地中的不事生产、不懂文明、粗鲁无礼的蛮族,实在不值得付出这么多的代价和牺牲。和平停战,对于双方来说,都是个不错的选择。因此我们不如接受他们的投降!”
马希范听了拓跋恒的意见后,自己也想了许久。如果彭士愁等人真心投降,那楚国就不用再担心被蛮族反复不断的骚扰侵犯。双方都能享受和平宁静的生活。再说猛将廖匡齐的战死,也深深触动了马希范。当廖匡齐战死沙场的消息传到长沙,马希范十分悲伤。
十年前,廖匡齐主动顶替自己迎战高从嗣,单挑的场景似乎就在眼前。一位自己十分看重,并打算精心培养的将领,就这样死在了溪州的深山老岭之中。马希范第一时
间派遣使者到廖府代表自己吊丧,并安慰廖母。
廖母却并没有过分的悲伤,她只是平静地对使者说道:“廖氏家族三百余人,世受大王温饱之赐,举族效死,都不能报大王之恩,更何况只是我的一个儿子呢?”马希范听完廖母的一番话,十分感动,称赞廖母之贤,并厚恤廖氏家族。
于是,马希范自然也对这场战争进行了反思。战争会让多少家庭妻离子散、多少家庭家破人亡,就算干掉了彭士愁,还会有其他人出现,继续和楚国对抗。永久的和平,才是大家所期盼的!
于是马希范选择了和平,接受了彭士愁的投降请求。随着刘勍和衡山兵的撤离,楚国和蛮族之间最大规模的一战场宣告结束!
本来彭士愁已经答应投降楚国,也没什么好谈的。彭士愁就应该老老实实缴械投降,楚国派遣官员、军队到溪州一带驻扎,牢牢掌控溪州。但彭士愁的投降,并不是无条件缴械投降,而是有条件非缴械投降。
彭士愁能够成为溪州最有威望的蛮族首领,当然是有一定能力的。他也察觉到了楚国所处的尴尬处境,大家其实都不想把战争再继续下去。他主动要求投降,也是给楚国一个台阶下,让楚国方面赚足面子。面子方面,必须让楚国赚足,而彭士愁要的是为族人争取最大的利益。
彭士愁在谈判过程中的态度还是相当的精明和狡猾,但马希范十分大度灵活,该让步的就让步,该变通的就变通,所以这场谈判还是进行的相当顺利。经过一个多月的谈判,楚国和彭士愁最终达成的谈判条约。
其一,彭士愁率溪州以及附近的所有蛮族部落宣布向楚国投降,愿意臣服楚国,成为楚国臣民。
其二,楚国册封彭士愁为溪州刺史,加检校太保,彭士愁的其它儿子以及各位部落酋长各有官职册封,由彭士愁继续管理溪州之地。
其三、楚国不向溪、锦、奖之蛮族部落摊派徭役,收取赋税,蛮族部落内部自己收取赋税。
其四、楚国不从溪、锦、奖之蛮族部落抽取壮丁服兵役。
其五、双方之间停止战争,永远保持和平。
其六、双方保持正常的商业贸易往来,双方的客商可以自由出入溪州和楚国,不得设置阻碍。
其七、楚**民不得随意进入蛮族居住区。
其八、蛮族部落各酋长如果犯有罪过,须由彭士愁负责惩罚,楚国不得出兵干预。
以上便是楚国和彭士愁达成的主要谈判条约。这个看上去,楚国除了表面上被认可为宗主国外,在经济、政治、军事等各方面,都没有占到便宜。相反,彭士愁和他的蛮族部落,却占据了优势。除了承认楚国为老大之外,几乎都是他们自己内部管理控制。但是实际上,马希范由此彻底解除了后顾之忧。毕竟溪州附近都是山区,马希范所控制了二十余州。
虽然谈判已经达成,马希范还是很不放心,蛮族部落们一向是喜欢出而反而、反复叛乱的,白字黑字都未必管用。马希范于是再度提出要立铜柱,篆刻铭文。立铜柱,是用于划分疆域的一种常用方式。东汉时期的伏波将军马援,也就是马殷和马希范的先祖,曾经在广西和安南立过铜柱。
马氏家族自称是伏波将军马援的后代,马希范决定仿效自己的这位祖先,在溪州一带设置铜柱,将双方谈判中确认的条约全部以铭文的形式篆刻在铜柱之上,让后人可以永远看到并牢记这些条约。这根溪州铜柱,用多种金属铸造而成,质地纯厚,润泽光亮。
柱身镌刻铭文为两千多字,是十八学士之一李宏皋所写。铭文写道:
天策上将军、江南诸道都统、楚王希范召天策府学士、江南诸道都统掌书记、通议大夫、检校尚书、左仆射兼御史大夫、上柱国、赐紫金鱼袋李弘皋谓曰:“我烈祖昭灵王,汉建武十八年平征倒于龙偏,树铜柱于象浦。其铭曰:金人汗出,铁马蹄坚,子孙相连,九九百年。是知吾祖宗之庆胤绪绵远,则九九百年昌于南夏者乎。今五溪初宁,郡师内附。古者天子铭德,诸侯记功,大夫称伐,必有刊勒,垂诸简编,将立标题,式昭恩信,敢继前烈,为吾纪焉。”皋承教濡毫,载叙厥事:盖闻牂牁接境,盘瓠遗风,因六子以分居,入五溪而聚族。上古谓之要服,中古渐尔羁縻,泊帅号精夫,相民泱氏。汉则宋均置吏,稍静溪山,唐则杨思兴师,遂开辰、锦。迩来豪右,时恣陆梁,去就在心,否藏由己。
溪州彭士愁,世传郡印,家总州兵,布惠立威,识恩知劝,故能历三四代,长千万夫。非德教之所加,岂简书而可畏,亦无辜于大国,亦不虐于小民,多自生
知,因而善处。无何忽乘间隙,俄自动摇。我王每示含弘,尝加姑息,渐为边患,深入郊圻,剽掠耕桑,侵暴辰、澧,疆吏告逼,郡人失宁。非萌作孽之心,偶昧戢兵之法,焉知纵火,果至**。
时晋天子肇创丕基,倚注雄德,以文皇帝之徽号,继武穆王之令谟,册命我王开天策府。天人降止,备物在庭。方振声明,又当昭泰。眷言僻陋,可俟绥怀。而边鄙上言,各请效命。王乃以静江指挥使刘勍率诸部将,付予偏师,钲鼓之声,震动溪谷。彼乃弃州保险,结寨凭高,唯有鸟飞,谓无人到。而刘勍虔遵庙算,密运神机,跨壑披崖,临危下瞰。梯冲既合,水泉无汲引之门;樵采莫通,粮糗乏转输之路。因甘矜甲,岂暇投戈?彭师杲为父输诚,束身纳款。我王愍其通变,受降招携。崇侯感德以归周,孟获畏威而事蜀。
王曰:“古者叛而伐之,服而柔之,不夺其财,不贪其土。前王典故,后代蓍龟。吾伐叛怀柔,敢无师古,夺财贪地,实所不为。”乃依前奏,授彭士愁溪州刺史,加检校太保,诸子将吏,咸复职员。锡命有差,俾安其土。仍颁廪粟,大赈贫民。乃迁州城,下于平岸。溪之将佐,衔恩向化,请立柱以为誓焉。
於戏!王者之师,贵谋贱战,兵不染锷,士无告劳。肃清五溪,震詟百越,底平疆理,保乂家邦。尔宜无扰耕桑,无焚庐舍,无害樵牧,无阻川途,勿矜激濑飞湍,勿恃悬崖绝壁。荷君亲之厚施,我不征求;感天地之至仁,尔怀宁抚。苟违诫誓,是昧神祗,垂于子孙,庇尔族类。铁碑可立,敢忘贤哲之踪;铜柱堪铭,愿奉祖宗之德。皋仰遵王命,谨作颂焉,其词曰:昭灵铸柱垂英烈,手执干戈征百越。我王铸柱庇黔黎,指画风雷开五溪。五溪之险不足恃,我旅争登若平地。五溪之众不足凭,我师轻蹑如春冰。溪人畏威乃感惠,纳质归明求立誓。
誓山川兮告鬼神,保子孙兮千万春。
推诚奉节弘义功臣、天策府都尉、武安军节度副使、判内外诸司事、永州团练使、光禄大夫、检校太傅、使执节永州诸军事、行永州刺史兼御史大夫、上柱国、扶风县开国男侯食邑一千户马希广奉教监临铸造。
天福五年正月十九日,溪州刺史彭士愁与五姓归明,众具件状,饮血求誓。楚王略其词,镌于柱之一隅:右据状,溪州静边都使,自古以来,代无违背,天福四年九月,蒙王庭发军收讨不顺之人,当都愿将本管诸团百姓军人及父祖本分田场土产,归明王化。当州大乡、三亭两县,苦无税课,归顺之后,请只依旧额供输。不许管界团保军人百姓,乱入诸州四界,劫掠该盗,逃走人户。凡是王庭差纲,收买溪货,并都募采伐土产,不许辄有庇占。其五姓主首,州县职掌有罪,本都申上科惩,如别无罪名,请不降官军攻讨。若有违誓约,甘请准前差发大军诛伐。一心归明王化,永事明庭。上对三十三天,下将神祗为证者。
王曰:“尔能恭顺,我无科徭。本州税赋,自为供赡,本都兵士,亦不抽差。永无金革之虞,克保耕桑之业。皇天后土,山川鬼神,吾之推诚,可以玄鉴。”
静边都指挥使、金紫光禄大夫、检校太保、使持节溪州诸军事、守溪州刺史兼御史大夫、上柱国、陇西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彭士愁。
武安军节度左押衙、开江都指挥使、金紫光禄大夫、检校司徒、守溪州刺史兼御史大夫、上柱国彭允滔。
武安军节度左押衙、充静寇都指挥使、金紫光禄大夫、检校司徒、守溪州刺史兼御史大夫、上柱国田弘祐。
武安军节度左押衙、金紫光禄大夫、检校司徒、守溪州刺史兼御史大夫、上柱国彭师佐。
武安军节度左押衙、金紫光禄大夫、检校司徒、守溪州刺史兼御史大夫、上柱国田幸晖。
武安军节度左押衙、银青光禄大夫、检校尚书、左仆射兼御史大夫、上柱国彭师榳。
武安军节度左押衙、银青光禄大夫、检校尚书、左仆射兼御史大夫、上柱国龚朗芝。
武安军节度左押衙、充溪州副使、银青光禄大夫、检校尚书、右仆射、守溪州三亭县令兼御史大夫、上柱国彭师裕。
武安军节度左押衙、充金涧里指挥使、银青光禄大夫、检校尚书、左仆射兼御史大夫、上柱国覃彦胜。
武安军节度左押衙、银青光禄大夫、检校尚书、左仆射兼御史大夫、上柱国田弘贇。
武安军节度左押衙、左义胜第三都部将、银青光禄大夫、检校刑部尚书、前守富州别驾兼御史大夫、上柱国彭师杲。
武安军节度讨击副使、左归义第三都部将、银青光禄大夫、检校左散骑常侍兼御史大夫、上柱国彭师晃。
第20章 拓跋恒直言进谏
武安军节度衙前兵马使、前溪州左厢都押衙、银青光禄大夫、检校太子宾客兼御史大夫、上柱国向宗彦。
武安军节度同十将、前溪州左厢都虞侯、银青光禄大夫、检校太子宾客兼监察御史、上柱国龚贵。
前溪州大乡县令、将仕郎、试大理评事兼监察御史、赐绯鱼袋彭允臻
武安军同节度副使、摄溪州司马、银青光禄大夫、检校左散骑常侍兼御史大夫、上柱国覃彦仙
武安军同节度副使、前摄大乡县令、银青光禄大夫、检校左散骑常侍兼御史大夫、上柱国覃彦富
武安军节度摄押衙、充静寇都副兵马使、银青光禄大夫、检校右散骑常侍兼御史大夫、上柱国田思道
武安军节度副将、充溪州知后官、银青光禄大夫、检校国子祭酒兼御史大夫、上柱国朱彦蝺
大晋天福五年,岁次庚子,七月甲子朔十八日辛己铸,八月甲午朔九月壬寅镌,十二月壬辰朔二十日辛亥立。
溪州停战不久,天福五年(940年)三月,陆续有南宁州(今贵州省贵阳)部落酋长莫彦殊率领十八个部落、都云州(今贵州省都匀市)部落酋长尹怀昌率领昆明等十二个部落、牂牱(今贵州省遵义)部落酋长张万濬率播、夷七州之部落,全部主动来到楚国,向楚国和马希范称臣。
楚国在征讨溪州的蛮族部落中所展出来的强悍军事实力,令所有附近的蛮族部落都惶恐不已。马希范在处理彭士愁的结果,显示的高风亮节和慷慨大方,也令所有附近的蛮族部落对马希范和楚国抱有十分的好感。
于是这些已经脱离政府几十年的蛮族部落,一致决定,以后就臣服于马希范的楚国。马希范通过搞定彭士愁,兵不血刃地迫使大半个贵州的蛮族部落主动依附投降,楚国的疆域地盘瞬间再度急剧膨胀。从疆域面积上比较,楚国已经不输于南唐。
收复从湘西至贵州一带的众多蛮族部落,对于楚国的意义来说,绝非光是开疆扩土那么简单。以彭士愁为首的湘西、贵州一带的众多蛮族部落,正好夹在湖南和四川之间,也就是位于楚国和后蜀两国之间。
原本,这些蛮族部落打算臣服于后蜀,如果这些蛮族部落选择投入后蜀的怀抱,那将对楚国构成巨大的威胁。马希范的聪明之处,便是在于通过怀柔羁縻的方式,把这些蛮族部落牢牢地控制在楚国的可控范围之内,哪怕是名义上的掌控,也是大有益处的。至此,楚国西部边境的各种威胁几乎全部消除,终于趋于和平。
这是马希范登基楚王王位以来最幸福的时光。对内,对王位有威胁的弟弟马希旺和马希杲已经被除掉,马希范的楚王之位十分稳固、牢不可动。对外方面,楚国和后晋的关系十分融洽,和南唐、南汉、荆南、后蜀等邻居之间停止了一切战争,总体来说,全部处于和平状态。一向桀骜不驯、野蛮粗鲁、喜欢骚扰的蛮族部落,也被马希范用战争打击外加怀柔羁縻的方式搞定。
楚国的内部、外部环境居然是如此的美妙,让马希范十分心情愉悦,应该是继续享受幸福美妙楚王生活的时候了!
正在此时,后晋的山南东道节度使安从进起兵造反。石敬瑭夺取后唐王朝的手段非常可耻,让很多藩镇将领不满,因此后晋境内的叛乱此起彼伏,从没间断过。安从进也不服从石敬瑭,没事就截流扣押楚国的外交进贡使者团,搞得石敬瑭对安从进十分恼怒。
天福六年(941年)十一月,当石敬瑭率兵讨伐成德节度使安重荣的叛乱时,安从进起兵造反。尽管石敬瑭对于平定安从进很有信心,但毕竟他是同时在南北两线作战,总会有些困难,于是决定要求那些南方的藩镇帮忙。
马希范很快就收到了石敬瑭的诏令,要求马希范同时出兵,配合后晋军队讨伐安从进。马希范接到诏书,自然不敢抗命。他随即任命天策府都军使张少敌率楚国水军,沿汉水向襄州进军,同时携带五万斛军粮援助后晋军队。张少敌是马希范的心腹爱将,楚国开国元勋张佶之子。
楚国的开国元勋已经全部作古,但他们的后代已经成长,并开始在楚国展露头脚。除了张少敌之外,如刘建锋之子刘彦瑫、许德勋之子许可琼、王环之子王赟,都已在马希范手下担任了军政要职。
楚国张少敌的这支军队只是起到了策应和壮声势的作用,真要靠楚军搞定安从进,实在有些不太现实。马希范采用了马殷当年的策略,也就是装装样子,并没有打算全力以赴。
最后平定安从进的还是后晋名将高行周,张少敌和楚军不过到襄州旅游了一趟,连打仗都没轮到
。战争终于彻底结束了,马希范于是可以不受任何骚扰、不受阻碍地享受幸福的楚王生活。
天福七年(公元942年),马希范打算重新修建天策府。天策府虽然早在马殷时候就已建成,但马希范却认为目前的天策符建筑老土,没有气派。很不适合自己和一般文人骚客们谈诗论词。因此他决定在长沙府西北修建新的豪华辉煌型天策府。
新的天策府并非只是一座府邸,而是一个庞大的建筑群,占地十分辽阔,包括天策、光政等十六座楼宇,天策、勤政等五座楼堂。这些建筑极其豪华壮丽、金碧辉煌,令人叹为观止。
新成的天策府所有栏杆,全部都用金玉外包装饰。所有的墙壁都用丹砂涂抹,为此用了数十万斤的丹砂。地面铺装材料,春夏用角簟,秋冬则更换为木棉。
天福八年(943年)底,马希范又大兴土木,修建九龙殿。天策建筑群是供马希范和天策府学士们使用的地方,而九龙殿当然是马希范独享的场所。
九龙殿的最大特色就是龙!整个大殿之中,共有八条用沉香雕刻而成的龙。这些龙用金银珠宝装饰全身,各长百尺,全部抱柱相向,作趨捧之状态。
每天早晨上朝之时,马希范便会头戴一条一丈多的巾带,当做龙角。每条龙的腹部都放置焚香,朝会时,烟气便缭绕而出,犹如龙在吞吐云气般栩栩如生。除了九龙殿外,马希范又修建了会春园、嘉宴堂、金华殿等三座宫殿。
平时空闲,马希范便会带着很多学士们在会春园饮酒作乐、谈诗论词。从天策府建筑群到九龙殿,再到会春园、嘉宴堂、金华殿,所有这些豪华壮丽的建筑,无一不是用金钱堆砌而成,耗费数以万计的金钱。
光是修建大量的豪华建宫殿,马希范就把父亲马殷遗留下来的丰厚财产消费的差不多了。马殷毕竟出身贫寒,知道生活的不易。虽然在马殷最后几年,马殷也过得比较奢侈,但是总体来说,马殷还是比较节俭。临终前,他为儿子们留下了太多的遗产。他希望儿子们能够靠着这些丰厚遗产,好好守住楚国的疆域地盘,但这些儿子辜负了他的希望。
天福八年(943年)十二月,马希范又决定组建自己的亲卫队,取名银枪都。这个本来也是很平常的事情,当时各地藩镇都有自己的牙兵亲卫队。这个亲卫队不仅起到保护作用,也可显示威仪。
这些牙兵亲卫队直接受藩镇主帅控制,作战十分强悍,待遇十分优厚,是藩镇将领们在关键时刻得以保命的重要力量。
马希范组建的亲卫队名叫银枪都,银枪都的人数约八千人。银枪都士兵的武器是长枪大槊,这也正常。但马希范对武器很不满意,于是把所有的长枪大槊都镀成白金。
八千个人,就要镀八千条枪,花费自然不少。但马希范不是吝啬之人,他有钱所以他任性。他追求的是美观威严,至于实用性就不在他的考虑中。
马希范招募银枪都士兵的标准很高,不仅要体格健壮、凶悍勇猛,还要求都是民间富家子弟,并且长相要英俊潇洒。因此马希范不惜财力和精力重金打造的银枪都,只不过是他用于摆排场、装场面的一个仪仗队,真正的战力其实不强。毕竟马希范是在温室里长大的,不像马殷是从战场上的刀光剑影中拼杀出来的。
经过马希范大规模的修筑豪华宫殿,又耗费巨资建立亲卫队,自然花费极大。虽然楚国的国库相当丰厚,但也架不住马希范如此疯狂奢侈的花费。不久,楚国的经济终于出现危机。
马希范并不着急,因为他早有对策。他的对策很简单,那就是取之与民,用之与我。为了保证马希范高质量、高品位的生活,马希范宣布,所有的赋税,从此以后必须逐步增加。
马希范派遣使者到各地农村对农田进行巡田,如有发现新增农田,便会相应赏赐这些巡田使者,伴随着农田的增加,百姓们的赋税也会增加,马希范的收入也自然相应增多。
楚国的百姓在马殷时期的快乐日子一去不返。百姓开始对沉重的赋税徭役痛苦不堪、叫苦连天。出现了大量百姓逃离家乡的情况。对此,马希范毫不在意。他认为人可以跑了,地却跑不了,只要农田还在,总有人去耕种的。
马希范任命天策府学士邓懿文为新的营田使,负责统计自己管辖范围内所有州府,被百姓抛弃的无人耕种的之荒地。然后再度招募百姓进行耕种,再度收取高额的赋税。百姓可以弃田而逃,但不可能一辈子不种地,只要呆在楚国,最终还是逃不出马希范的手掌。一时间,整个楚国,民心大乱。众人争相逃难,无心工作。
除此之外,马希范又把敛财的目光转向了楚
国的官场。马希范下达了卖官令,楚国的土豪富商,只要肯出钱,就可以在楚国买下一个官职。官职的大小,直接取决于出钱的多少。楚国的官员,如果发生职位变化,必须向马希范进贡礼物,以礼物的价值来决定调动的官职。当然,鬻官卖爵还不是马希范厉害的绝招。
接着,马希范又想出了以钱赎罪的高招。平民百姓犯罪了,只要缴纳一定的钱财,便可免于处罚。如果没有钱的,也没问题,家里有青壮年人,直接被拉到军队中当兵。没钱又没青壮年的家庭,那只能自认倒霉了。
罪犯的受刑轻重程度也和金钱挂钩,如果家中经济富裕者,便可出钱,减轻刑法,没钱,那就老老实实接受酷刑拷打。
马希范在楚王府外设置一个投诉举报箱,鼓励楚国的官员百姓们相互之间,匿名检举揭发他人的罪行。有人举报,就能按举报抓人。抓了人,才有机会继续收钱。
孔目官周陟在楚国只不过是个无名小卒,但为了在敛财方面讨好献媚于马希范,又一次向马希范提出快速敛财的方法。周陟建议,楚国境内的各州县,除了缴纳正常的赋税之外,还应该向中央政府缴纳一笔额外赋税,大县应缴纳米三千斛,中县缴纳米一千斛,而小县则缴纳米七百斛,如果没有米,可以用布帛代替。
马希范听罢,十分高兴,立即采用了周陡的建议!每当一个国家的君王开始昏庸腐朽、任意妄为的时候,总有那么一小部分耿直的大臣勇猛地出面进行劝谏。第一谋主拓跋恒一直在静静观察着马希范的表现,如果说溪州之战前,马希范的表现还算勉强合格外,那么溪州之战后,马希范的种种表现开始朝昏庸无道君主的方向快速发展。
作为楚国的三朝元老、天策府学士的代表性人物,拓跋恒当然要出面劝谏马希范。拓跋恒向马希范上书道:“殿下从小生长在深宫内院,继承的是父辈已成的事业,身体没有经受过农间耕作的辛苦,耳中没有闻听过战场厮杀的声音。每天忙着驰骋游玩、雕墙玉食,国库都要用尽了,但巨额的消费还是日盛一日。
百姓们的生活已经十分贫困,但沉重的赋税却从来没减少过。南唐是我们的世仇,一直对我们虎视眈眈,南汉常怀有吞噬我们之志,北方弱小的荆南也在窥探我们,等待时机。溪州的蛮族也只是暂时被姑息安抚,我们的外部形仍然势非常严峻。
俗话说,‘足寒伤心,民怨伤国’,希望殿下能够停止向各州县额外征收米税。将罪魁祸首周陡斩首示众,以谢州县的百姓们,把不必要的事务放弃,减少大规模的工程建造。如果一旦国家出现灾祸,会令四方邻居所贻笑。”
马希范不是李世民,当然听不进逆耳的忠言,面对拓跋恒言辞犀利、毫不留情的劝谏,马希范勃然大怒,对拓跋恒恨之入骨。拓跋恒毕竟是楚国三朝元老,在马殷当楚王的时候,极得马殷器重。所有谋臣之中,除了高郁,就是拓跋恒。马希范不敢公然对拓跋恒下毒手,但马希范却有另外对付拓跋恒的方法。
一日早朝之后,马希范要求侍者通知拓跋恒,以后看到拓跋恒,必须阻止他进入朝堂之中,马希范不想再看到拓跋恒。这种惩罚,虽然没有对拓跋恒造成身体的伤害,对精神的伤害是巨大的。一位身居要职的官员,居然被自己的藩王极其讨厌,以至不想看见,拓跋恒的心情当然极其郁闷。
拓跋恒心情烦燥,于是便和好友欧宏练长谈,发发感慨、诉说苦闷,结果被马希范得知。于是马希范加大了对拓跋恒的惩罚力度,宣布终生不再召见拓跋恒。勇敢直言的拓跋恒,触怒了马希范,差点丢失了性命。但楚国还是有不怕死的大臣,继续和马希范发生正面交锋。
戴偃原是本金陵人氏,唐朝末年躲避战乱来到楚地定居。戴偃从小善于诗词吟颂,极具文学才能。但他并不热衷于考取功名、当官从政,喜欢过与世无争、谈泊明志的隐士生活。世人多称其为处士,而戴偃则自称玄黄子。
过了很多年隐士生活之后,戴偃有些不甘寂寞。当他看到马希范务穷奢靡、楚国百姓苦不堪言时,戴偃热血沸腾,决定不再隐士了,他要用他的方式和马希范展开交锋。戴偃的方式很独特,以作诗来讽刺嘲弄马希范。戴偃满怀愤怒之情,写了渔夫诗集百篇赠送给马希范,其中包括“总把咽喉吞世界,尽因奢侈致危亡”、“若须抛却便抛却,莫待风高更水深”等名句。这些诗词,全是暗中带着讥讽马希范的寓意。
马希范原本就擅长文学,当然能看出戴偃渔夫诗集的问题所在,于是勃然大怒,想要严惩戴偃。但是戴偃常年过的是隐居生活,平时也不怎么抛头露面,楚国没几个人认识他。马希范于是询问身边的那帮文学幕僚们道:“戴偃是个怎么样的人?”
第21章 契丹发兵攻后晋
马希范身边的幕僚,不知道他是想要对戴偃下手,还以为马希范打算开始使用戴偃,于是幕僚对马希范说道:“戴偃是一位有名望的诗人,深为文士们推崇。家境比较贫苦,大王只需给他个参军、主簿的职务足矣!”马希范听完,感到十分好笑,对幕僚说道:“白天他来献诗时,我看他也就是一个只会钓鱼之辈。我会在湖上建一个碧湘宫,让他全家永远住在湖面上钓鱼!”
于是,戴偃受到了马希范特别的对待,被软禁在碧湘宫内,不得和任何外部人员有任何接触,相当于坐牢,而且还连累了家人。戴偃很快便陷入了穷困饥饿潦倒的境地,他知道再这样下去,早晚要死在碧湘居,所以必须逃离楚国。戴偃和妻子商议之后,带着子女狼狈的逃离了楚国。
马希范通过特殊的方式,对拓跋恒和戴偃两位直言进谏的人进行了处置。虽然并不十分血腥,但是起到了杀猴儆猴的作用。于是他认为没有人再敢劝谏他,马希范安心的享受生活。
开运三年九月,马希范通过向新任后晋皇帝石重贵赠送厚礼,获取了石重贵赏赐的诸道兵马都元帅的称号。但很快,马希范再也得不到石重贵的赏赐了,因为石重贵自身开始难保。
再说石敬瑭病重之时,想召唤河东节度使刘知远入朝辅政。齐王石重贵却把旨意压下不发,刘知远得知,自然对齐王心怀怨恨。
石重贵初即位,朝中大臣商讨要向契丹奉表称臣报告先帝死亡之哀。景延广主张写信不上表,并且称孙不称臣。李崧奏道:“屈身事胡是为了江山社稷的安定,有什么可耻的!陛下这样做,他日必然要亲身披甲带胄,去同契丹作战。那时后悔就没有用处了!”景延广坚持自己的意见力争,冯道含含糊糊不明确表态,石重贵最终听从了景延广的意见。
契丹国主耶律德光接信后,勃然大怒,派使者来质问责备,并且说道:“为什么不事先禀告,自己便骤然即位称帝?又为何称孙不称臣?”景延广怒目说道:“先帝为北朝所立,所以奉表称臣。现在的皇帝是中国所立,不过是因为先帝的盟约,所以才卑躬称孙。这已是格外逊顺,有什么称臣的道理!何况国不可一日无君,如果先帝晏驾,必须禀告北朝,然后立主,恐怕那时国中已启乱端,试问北朝能负此责任么?”
契丹使者倔强不服,怀忿北归,详报禀告。耶律德光听完,自是怒上加怒。此时,契丹委任的卢龙节度使赵延寿想要代替晋主做中原的皇帝,多次劝说契丹进攻晋国,耶律德光于是有了南侵之意。
石重贵听说契丹将要来入侵,于是率军从邺都出发,到达东京大梁。与此同时,同契丹互相遣派使者往来通问,没有一个月间断过。
河阳牙将乔荣,之前跟随赵延寿投归契丹。契丹任命他为回图使,在契丹和晋国之间往来贸易,还京都大梁设置了官邸。待到契丹同晋国有了嫌隙之时,景延广说服石重贵把乔荣囚拘在牢狱里,同时夺取了他府邸中的财宝。凡是契丹的人在晋国境内贩卖贸易者,都被斩杀,财货自然也被收缴。晋国的大臣都上言说契丹有过大功,不能辜负。石重贵这才释放了乔荣,慰问并赏赐他,让他归返契丹。
乔荣向景延广告辞,景延广对他说道:“现在的皇帝是我们自己所立,因此没有称臣。请北朝的皇帝不要听信赵延寿的诱骗,轻慢欺侮中原。中原的兵将马队,你是亲眼看过。祖翁如果发怒来侵犯,孙儿有十万横磨凌厉的剑,足以用来相待。以后如果被孙儿打败,被天下人取笑,可不要后悔呀!”
乔荣认为丢掉了货物和钱财,怕归来获罪,并且想替今后取得证据,就说道:“您说的内容太多,怕遗忘了说不全,希望把您的话用纸墨记录下来。”景延广便让属吏记下他的话交给乔荣,乔荣就拿着证据把情况都告诉了契丹主。契丹主耶律德光大怒,向中原发动进攻的心志便决定下来。晋国使者来到契丹,都被执系在幽州,不能见到契丹主。
桑维翰屡次请求用谦逊的语言向契丹道歉,往往被景延广所阻拦。石重贵因为景延广有扶立他继位的功绩,所以恩宠比群臣都高,又让他总管宫廷宿卫将士,因此朝中大臣不敢同他争论。河东节度使刘知远,知道景延广日后必定会造反。但是怕景延广正在当权用事,不敢上言,只是募集兵丁,奏请设置兴捷、武节等十多个军,用以防备契丹。
过去,石敬瑭把三百马匹马借给平卢节度使杨光远,景延广用石重贵的诏命向他索取,杨光远发怒说道:“这是怀疑我啊!”暗中召唤他的儿子单州刺史杨承祚,杨承祚声称母亲有病,夜间,打开
城门奔向青州。 晋朝任左飞龙使金城人何超暂时主持单州事务。派遣内班使者去赏赐给杨光远玉带、御马,用来安抚他的心意。
同时,晋廷派遣左领军卫将军蔡行遇领兵镇戍郓州。杨光远派遣骑兵进入淄州,劫掠了刺史翟进宗还归青州。朝廷调徙杨承祚为登州刺史,用来顺应他行事方便。杨光远更加骄纵,暗中陈告契丹,说晋主辜负恩德违背盟约,境内饥荒严重,公家和民间困乏穷竭,乘这个时候攻打,一举可以夺取晋室天下;投降契丹的赵延寿也劝说契丹南征。
契丹主耶律德光聚集山后和卢龙的兵众共合五万人,让赵延寿统领,任赵延寿经略中原,说道:“如果能夺得中原,定当立你当皇帝。”又常常指着赵延寿对晋国的人说道:“这就是你们的皇帝。”赵延寿因此替契丹尽力,谋划夺取中原的办法。晋廷知道了这些信息,于是派遣使者在南乐筑城及设置德清军,征调附近各道的兵力以防备契丹。
这一年,春季、夏季干旱,秋季、冬季大水泛滥,蝗灾大起。东边从海边开始,西边到达陇山,南边跨过长江、淮河,北边至于幽州、蓟州,原野、山谷、城廓、庐舍都飞满了蝗虫,竹叶、树叶都被吃光。再加上官府搜刮民间的谷物,使差督催责罚严苛而且紧急,有很多人因为隐匿粮谷而犯罪抵命的。县令往往由于督催不上来,归还印信自己弹劾弃官逸去的。民众饥饿而死的达数十万口,流亡逃荒的不可胜计。
留守、节度使以下到将军,各自捐献马匹、金帛、粟草,用来帮助国家。朝廷因为恒州、定州饥馑严重,特许不搜刮民间谷物。顺国节度使杜威奏称军粮不足,请求像各州一样搜求,朝廷准许。杜威用判官王绪的谋略,检索几乎净尽,获得一百万斛。杜威却只奏报三十万斛,其余都收进了他的家里;又命令判官李沼向民间借贷的名义,搜取百万斛。来春出售,得钱二百万缗,全境受其苦害。定州的官吏也想引用杜威在恒州的先例上奏,义武节度使马全节不准许,说道:“我做观察使,职责在于养民,怎忍心学他那种做法啊!”
这一天,边防藩镇向朝廷派飞骑驰告:“契丹前锋将赵延寿、赵延照统领兵众五万人来侵犯,逼近贝州。”起先,因为贝州是水陆要冲,晋廷便在此地聚集了大量的粮草,以备大举进军时的储存,用以防备契丹。
军校邵珂,性格凶狠。永清节度使王令温贬黜了他。邵珂怨恨,暗中派人跑到契丹,说道:“贝州粮食多而兵力弱,容易攻取。”适逢王令温入朝,朝廷任前复州防御使吴峦暂时主持州务。吴峦到达贝州之后,推诚对待将士。接着赶上契丹兴兵侵犯,吴峦一介书生,没有心腹爪牙。邵珂提出请求,愿意以死效力,吴峦即让他领兵把守南门,自己把守东门。
契丹主亲自率军攻打贝州,吴峦全力抗拒,把他的攻城器具几乎都烧光了。数日后,契丹又来攻城。邵珂打开城门,引契丹兵从南门进来。吴峦见大势已去,即投井而死。契丹便夺下了贝州城,所杀害的晋**民几近万人。
晋廷任归德节度使高行周为北面行营都部署,河阳节度使苻彦卿为马军左厢排陈使,右神武统军皇甫遇为马军右厢排陈使,陕府节度使王周为步军左厢排陈使,左林羽将军潘环为步军右厢排陈使。率军抗拒契丹军。
成德节度使杜威派其幕僚曹光裔去见杨光远,向他陈述违背朝廷的祸福,杨光远派人向朝廷入奏,说道:“杨承祚逃归青州,是因为母亲有病。既然承蒙朝廷施恩原谅,合族都感谢朝廷的恩惠。”朝廷相信了他的话,派遣使者再次去安抚告谕他。石重贵又遣派使臣带着书信送给契丹,契丹已经屯驻邺都,不得通过而返回。
石重贵任命侍卫马步都指挥使景延广为御营使,前静难节度使李周为东京留守,高行周率领前军首先出发。当时用兵的方略和号令都出自景延广,从宰相以下,都不能参预。景延广借着权势任性使气,凌侮诸将,即使是天子也不能制止他。
随后,石重贵从东京出发。两天后,滑州奏报契丹兵到达黎阳。接着,石重贵到达澶州。契丹主耶律德光屯驻元城,赵延寿屯驻南乐,契丹任命赵延寿为魏博节度使,封爵魏王。
契丹侵犯太原,刘知远与白承福联合二万士兵迎击。朝廷任命刘知远为幽州道行营招讨使,杜威为副招讨使,马全节为都虞候。派遣右武卫上将军张彦泽等统兵在黎阳抗拒契丹。石重贵再次遣派翻译孟守忠给契丹送信,要求恢复旧好。契丹主复信说道:“事已至此,不能改变了。”
这是石重贵又接到太原奏报:在忻州秀容打败了契丹,
斩了敌人首级三千。契丹从鸦鸣谷逃遁。天平节度副使、知郓州事颜派遣观察判官窦仪上奏朝廷说道:“博州刺史周儒把城池向契丹投降,又同杨光远通使往来,引导契丹兵从马家口渡过黄河,擒去左武卫将军蔡行遇。”窦仪对景延广说:“北虏如果渡过黄河与杨光远联合,黄河以南就危险了。”景延广认为他说得对。
于是朝廷命前保义节度使把守麻家口,前威胜节度使何重建把守杨刘镇,护圣都指挥白再荣把守马家口,西京留守安彦威把守河阳。不久,周儒引领契丹将军麻从马家口渡过黄河,在东岸扎营,攻打郓州北津以接应杨光远。
晋主派遣侍卫马军都指挥使、义成节度使李守贞、神武统军皇甫遇、陈州防御使梁汉璋、怀州刺史薛怀让统兵万人,沿着黄河水陆并进。不久,契丹兵在戚城包围了高行周、符彦卿及先锋指挥使石公霸。
景延广却命令诸将分地而守,不许相互救援。此时,高行周告急,景延广延缓报告给石重贵。石重贵得知之后,只得自己带兵去救。契丹兵围解除退去,三将涕泣地诉说救兵来得太慢,几乎不能免于一死。
李守贞等到达马家口时,契丹已遣派一万步兵修筑堡垒,在其外散布骑兵戍守。其余兵众数万人屯驻在河西,有船数千艘运渡兵卒。没有多久,晋兵迫近,契丹的骑兵退走,晋兵进攻其堡垒,攻下了它们。契丹兵大败,骑马过河的人被淹死几千人,被俘、被杀的也有几千人。黄河西边的兵痛哭着退走,从此不敢再向东来。
定难节度使李彝殷奏报:自己统兵四万从麟州渡过了黄河,侵入契丹之境。石重贵即任命李彝殷为契丹西南面招讨使。契丹主以前取得贝州、博州之后,对这个地方的人加以抚慰,或者拜授官职、赐给有纹彩的官服。等在戚城及马家口打了败仗,他顿时恼怒,把所虏得的民众都诛杀殆尽,把俘获的军士一概烧死。契丹此举,引起晋人的愤怒,反倒使得他们团结合力,奋起斗争。
杨光远带领青州兵,想向西与契丹兵会合;石重贵派出兵马驻扎在郓州,用来防备。同时石重贵诏命刘知远带领本部兵马从土门出恒州,进击契丹,并诏命他在邢州与杜威、马全节会合。刘知远却引兵驻扎在乐平,不再前进。
杨光远围困棣州,刺史李琼出兵把他打败。杨光远无奈之下,只得烧了营寨,退回青州。朝延任命前威胜节度使何重建为东面马步都部署,统兵屯驻郓州。
契丹假装舍弃了元城退去,把精锐骑兵埋伏在古顿丘城,来等待晋军与恒州、定州之兵会合之后再迎击它。邺都留守张从恩奏报北虏已经遁走,大军打算进击追逐它,后来由于遇上下雨而停止。
契丹设伏十天,人马饥饿疲乏,赵延寿说道:“晋军都在河上,惧怕我们的精锐,必定不敢向前。不如就地攻下其城,四面合兵攻打,夺取黄河上的浮桥,那么天下就平定了。”契丹主听从了他的话,亲自领兵十余万在澶州城的北面排开阵势,东面和西面横向包围城的两角,登城观望,看不见边际。高行周的前锋部队在戚城之南,与契丹兵交战,从晌午到日落,互有胜负。
契丹主耶律德光指挥精兵向着中军进击而来,石重贵也率兵出来摆开阵势等待他过来。契丹主望见晋军的盛况,对左右说道:“杨光远说晋兵之半数已经饿死,现在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于是派出精锐骑兵从左方和右方攻打。晋军丝毫不动,万弩齐发,飞矢落下遍地都是。契丹兵稍向后退;又向晋军的东翼进攻,也攻不下来。战到晚上,两军死亡不可胜数。天黑以后,契丹引兵后退,在三十里之外扎营。
契丹主帐中的小校盗其马逃来晋军,说契丹已经传递木书信契,收军北去。景延广怀疑有诈,关闭军垒不敢追击。
耶律德光又从澶州向北兵分两路,一支出沧州、德州,一支出深州、冀州而归去。所过的地方,大事焚烧抢掠,方圆面积有一千里,民间财物几乎被抢光了。接着攻陷德州,捉住刺史尹居。随后,契丹兵退了回去。石重贵下诏,命令太原、恒州、安州兵各还本镇。马全节攻打泰州,一举攻取。
缘河巡检使梁进用乡社兵收复了德州。石重贵命归德节度使高行周、保义节度使王周留镇澶州。接着从澶州出发回师;四天后到达大梁。景延广此时已被将相和军民所厌恶,石重贵也怕他不驯服,难于控制。
桑维翰弹劾景延广不救援戚城之罪。于是石重贵给景延广加官兼任侍中,出外任西京留守。又任归德节度使兼侍中高行周为侍卫马步都指挥使。景延广郁郁不得志,看到契丹强盛,自身也危亡,便昼夜放纵饮酒。
第22章 晋军大战契丹兵
晋廷由于契丹入侵,国家财用更加困竭,便又遣派使者六十余人到各道搜括民间财物,每个使者各封赐给上方宝剑,授以斩杀之权。这些使者带着众多的吏卒随从,百姓都很惊怕,想要求死都无路可走。州县的官吏又借此机会为非作歹。
河南府应出缗钱二十万,景延广增加到三十七万。留守判官向景延广说道:“您高位兼居将相,富贵达到极点。现在国家不幸,府库空乏竭尽,不得已索取于百姓。您怎么忍心再借机贪求私利,给子孙增加罪累啊!”景延广惭愧而停止增赋。
因为杨光远的背叛,朝廷下诏命令兖州修筑守备设施。泰宁节度使安审信用修建城防的名义,搜括民间财物来充实自己的私库。大理寺卿张仁愿受派为括率使,来到兖州,收取缗钱十万。正好安审信不在,即拘捕了他的守藏吏,取出库钱,才满足了所需之数。
朝廷命侍卫马步军都虞候、泰宁节度使李守贞,统领步骑二万人讨伐青州的杨光远,又遣派神武统军潘环及张彦泽统兵屯驻澶州,来防备契丹。同时诏令诸州按户籍征调的乡兵,组建武定军,共得七万余人。当时正值兵荒之余,如此一来,更加使得民不聊生。
邺都留守张从恩上奏朝廷,说道:“赵延照虽然占据贝州,他指挥的契丹兵卒都是久客在外思归,应该迅速进军攻打它。”于是石重贵诏令张从恩为贝州行营都部署,督率诸将进击。张从恩奏报赵延照放火大肆抢掠,弃城而逃,屯扎在瀛州、莫州,依水设阻,巩固阵地。
太尉、待中冯道虽当首相,但什么事都不拿主意。有人对石重贵说道:“冯道是和平时期的好宰相,但现在是艰难之际,如果让参禅僧人去飞鹰搏兔,非其所擅。”石重贵于是任命冯道出朝为匡国节度使,仍兼侍中。
又有人对石重贵说道:“陛下想要抵御北狄,安治天下,非用桑维翰不可。”于是恢复设置枢密院,任命桑维翰为中书令兼枢密使,事情不论大小,都委托给他。几个月之间,朝廷的事稍见治绩。
此时,黄河在滑州决口,淹浸了汴、曹、单、濮、郓五州的地区,环绕梁山流入汶水。朝廷发动几个州府的民夫去堵塞。堵塞完成,石重贵要刻碑记载此事。中书令舍人杨昭俭进谏说道:“陛下刻石记功,不如降下哀痛的诏书;点染翰章歌颂美德,不如颁发责备自己的文告。”石重贵这才停止。
石敬瑭割让北边的地盘来贿赂契丹,府州刺史折从远也随郡北属。契丹想把黄河以西的民众全部迁移去充实辽东,府州民众大为惊恐,折从远据险抗拒契丹。等到石重贵与契丹绝交之时,即派使者谕告折从远,让他攻打契丹。折从远率领兵马深入北境,拔除契丹十多个营寨。石重贵即任折从远为府州团练使。
石重贵又恢复设置翰林学士,任用右散骑常侍李慎仪为兵部侍郎、翰林学士承旨,都官郎中刘温叟、金部郎中、知制诰武强人徐台符、礼部郎中李浣、主客员外郎宗城人范质,都任用为学士。并任河东节度使刘知远为北面行营都统,顺国节度使杜威为都招讨使,督导十三个节度使来防备契丹。
桑维翰执掌朝政,调杨光远、景延广到外藩,到这时统一指挥权,节度使十五人没有敢违抗者。朔方节度使冯晖上奏章陈说自己没有老,还可留用,而石重贵下制令时没有提到他。桑维翰让入值禁宫的学士拟写诏书,说道:“不是制令忽略忘记,是因为朔方为重要之地,没有别人能够弹压得住。近来正在考虑把你移调内地,代替你的人也需要是奇才才可以。”冯晖得到诏书,极为高兴。
当时,军务、国事很繁重,百官及各地使者来请示、报告的人东水马龙,接连不断。桑维翰随事裁决,起初好像是没有经过思虑。人们怀疑他有粗疏忽略,但仔细斟酌,却没有发现什么纰漏。然而他以自己的爱憎办事,一饭之恩、瞪眼之怨,必定报复,人们对他也有非议。
契丹入侵时,石重贵再次命令刘知远到崤山以东会师,但是过了期限,他还是还没到。石重贵难免怀疑,对亲近的人说道:“太原很不想帮助朕,必然有反叛的图谋。如果他有当天子的福份,为什么不早点干!”到此时虽然任用他为诸军都统,实际上没有施行指挥的权力,军国大事,都不让他参加。
刘知远也自知被石重贵疏远,只是谨慎处事自我守护。郭威看到刘知远有忧虑之色,对他说道:“河东地方山川险要坚固,风俗崇尚勇武。此地多产战马,天下安定的时候勤于农业生产,天下大乱的时候勇于练习军事,这是成就霸业和王道的依凭,有什么可忧虑的。”
再说李守贞围攻青州已经很长时间
,城中食粮用尽,饿死的人有一大半。契丹援兵不来,杨光远向遥远的契丹方向叩拜,说道:“皇帝把我杨光远耽误了!”他的儿子杨承勋、承祚、承信劝杨光远投降,以求能够保全家族。杨光远不答应,说道:“从前我在代北时,曾经用纸钱祭祀天池,纸钱下沉。人们都说我应当为天子,姑且等待一下。”
于是杨承勋杀了劝杨光远造反的节度判官丘涛等人,把他们的人头送到李守贞处,并放火大声喧闹,劫持他父亲住到私人宅第,向朝廷上表等待治罪,开城接进官军。
朝廷由于杨光远罪大,而他的几个儿子却归服朝廷,不便进行过份的诛杀,便命令李守贞斟酌处理。李守贞进入青州,派人把杨光远在他的别宅拉出杀了,上奏说是病死了。又起用杨承勋,授官为汝州防御使。
不久,契丹再次大举入侵,卢龙节度使赵延寿引领兵马先行进发。契丹前锋到达邢州,顺国节度使杜威派人从小道向朝廷告急。石重贵准备亲自统兵进行抗拒,但遇上生病,便命令天平节度使张从恩、邺都留守马全节、护国节度使安审琦会合诸道兵马屯驻邢州,武宁节度使赵在礼屯驻邺都。
契丹主耶律德光率领大兵接着来到,在元氏建造牙帐。朝廷惧怕契丹兵力强盛,下诏令张从恩等稍作退却。因此诸军恐惧,不能形成阵势,被契丹打得丢盔弃甲而逃。败兵所过之处,都焚烧抢掠,等退到相州时,已无法再作整顿。
石重贵于是诏令赵在礼回师驻扎在澶州,马全节还师邺都;又遣派右神武统军张彦泽屯驻黎阳,西京留守景延广从滑州引兵把守胡梁渡。张从恩奏报:契丹逼近邢州。石重贵下诏,命滑州、邺都再次进军抗拒。义成节度使皇甫遇领兵赴邢州。契丹侵犯邢、洺、磁三州,几乎把那里抢光杀尽,进入邺都境内。
张从恩、马全节、安审琦统兵数万列阵在安阳之南。皇甫遇与濮州刺史慕容彦超率领数千骑兵往前方窥测契丹情况,到了邺县,将要渡过漳水,遇上数万契丹兵,皇甫遇边战边退;到了榆林店后,契丹大队人马来到,皇甫遇与慕容彦超二将谋议说道:“我们现在退走,将会死尽无遗了!”便停止退却,布设军阵。从午时到未时,双方血战,相互杀伤很多人。皇甫遇的马战死,便舍马进行步战;他的仆人杜知敏把自己骑的马给了他,皇甫遇乘上马再次进行战斗。
很长时间之后,危困稍见缓解;寻找杜知敏,已经被契丹擒去,皇甫遇说道:“杜知敏是个义士,不能丢弃他。”便与慕容彦超跃马杀入契丹军阵,夺了杜知敏才回来。不一会儿,契丹又派出新兵来战,二两人商议道:“我们这已经不能退走,只能以死报国了。”
太阳将要落山,拒守在安阳的诸将前去探测的兵马不见回来,安审琦说道:“皇甫太师一点消息也听不到,必定是被北虏所围困。”话还未说完,有一人骑马来报,说皇甫遇等人被北兵数万人包围。安审琦立即引领骑兵出来,要去救援,张从恩道:“此话未必可信,假如虏兵真的蜂拥而至,即使把我军全部派出,恐怕也不足以迎战,您就是去了能有什么用?”
安审琦说道:“成功或者失败,都是天意。万一不管此事,将来必要承受其后果。假如胡虏不继续向南来侵犯,而把皇甫太师白白丢失,我们这些人有何面目去见天子!”于是渡过安阳而向北进军。
契丹兵看到烟尘扬起,便解围而逃跑。皇甫遇等才得以回来,与诸将一起返归相州,军中都叹服皇甫遇与慕容彦超二将的勇烈。契丹也引兵退归,其兵众自相惊恐地说道:“晋军全部过来了!”当时契丹主正在邯郸,听说之后,立即向北遁走,不敢过夜,一直到了鼓城。
当晚,张从恩等人议论道:“契丹把全国人马调发而来,我们的兵不多。城中粮食不足十天之用,万一奸人到契丹那里去报告我军的虚实,虏兵调大军来包围我们,没多久我们就会死去。不如引兵去黎阳仓就食,南面依靠大河来抗拒他,方可以得到万全。”议论未定,张从恩就带着兵先行出发。诸军见状,也跟随着出发。如此扰乱,又乱得像从邢州出发时那样。
张从恩留下步兵五百人守护安阳桥,夜间四更之时,主持相州事务的符彦伦对将佐说道:“今晚我们乱哄哄的,众人都没有坚强的意志。五百个疲惫的兵卒,怎能守住桥梁!”便把人招进城来,依靠城池做防备。
到了天亮,契丹数万骑兵已列阵在安阳之北。符彦伦命令城上扬动旌旗,大声鼓噪。兵卒都严格遵守号令,契丹军不能测知城中实情,因此不敢发兵攻打。到了辰时,赵延寿与契丹惕隐率领兵众渡水,环绕相州而向南前进。
朝廷诏令右神武统军张彦泽,率兵趋赴相州。赵延寿等到达汤阴后,得到消息,率军退回。马全节等拥有大军在黎阳,不敢追赶。
赵延寿把骑兵全部列阵于相州城下,摆出要攻城的样子,符彦伦看完,说道:“胡虏将要退走。”于是派出五百全副武装的士卒,列阵在城北。等契丹兵退走,便追杀一阵。
石重贵的病情稍见好转,河北相继告急。石重贵说:“现在不是安睡之时!”便部署分派诸将为出征作准备。北面副招讨使马全节等奏报:“据投降的人讲,虏众不多,应该乘着他散归部落的时机,大举发兵直袭幽州。”石重贵深以为然,便向诸道征兵。石重贵下诏亲征;二十八日两天后,从大梁出发。
石重贵北征来到滑州,命令安审琦屯驻邺都。石重贵从滑州出发,初八到达澶州。马全节等诸军按次序北上。刘知远听说以后,说道:“中国疲乏困弊,保全自己还怕来不及;怎么能再去胡乱地挑动强盛的北胡,即使胜了也免不了后患,况且不能取胜!”
契丹从恒州还军,用弱兵驱赶着牛羊经过祁州城下,刺史沈斌出兵攻击。契丹用精锐骑兵夺取了城门,州兵回不了城。赵延寿知道城中没有余兵,率领契丹兵紧急攻城。沈斌在城上,赵延寿对他说道:“沈使君,你是我的老相识,‘择祸不如选择轻的’,为什么不早早投降!”
沈斌说道:“侍中父子因为失算陷身在胡虏那边,忍心率引犬羊来摧残父母之邦;自己不认为惭愧和羞耻,反有骄傲的颜色,这是为什么!沈斌即使弓折矢尽,宁可为国家去死,最后也不能仿效你的所为!”赵延收恼羞成怒,挥军猛攻。次日城池陷落,沈斌自杀。石重贵得知,即诏命北面行营都招讨使杜威率领本道兵马会合马全节等共同进军。
晋端明殿学士、户部侍郎冯玉,宣徽北院使、权理侍卫马步都虞候李彦韬,都是依靠皇帝挟恩当权,他们都厌恶中书令桑维翰,多次诋毁他。于是石重贵想罢免桑维翰的政务,李崧、刘坚持谏阻而停止。桑维翰知道后,请求任冯玉为枢密副使,冯玉却很是不平。御中下旨任命冯玉为户部尚书、枢密使,用以分削桑维翰的权柄。
李彦韬年少时侍奉阎宝,当仆夫,后来隶属石敬瑭帐下。石敬瑭从太原南下,留下李彦韬侍奉石重贵。因此成为石重贵心腹,从此受到宠信。他为人琐屑巧黠,与那些因亵近而获宠的人相勾结,蒙蔽石重贵耳目。石重贵却依靠信赖他,以至于提升贬降将相,他也能够参与议论。他常对人说道:“我不知道朝廷设置文官有什么用,我想把他们淘汰,慢慢地我将要全部去掉他们。”
石敬瑭在澶州故城设置德清军,等到契丹入侵时,澶州、邺都之间的城池一概陷落。人们认为澶州、邺都相去一百五十里,应该在中途修筑城防来应接南北,石重贵听从了。于是另筑德清军城,聚合德清、南乐的民众来充实它。
诸军攻打契丹,其泰州刺史晋廷谦带领全州投降。晋军夺取了满城,擒获契丹酋长没剌以及他的兵众二千人。接着,又夺取遂城。赵延寿的亲兵中有投降人说道:“契丹主回到虎北口,听说晋兵袭取泰州,又带领兵众向南进军,约有八万多骑兵,预计明晚来到,要赶快作准备。”杜威等害怕,于是退守在泰州。
契丹兵到达泰州之后,晋军向南撤退,契丹兵紧追不舍。晋军到达阳城,契丹兵大举攻来。晋军与之交战,大败契丹兵。向北驱逐十余里,契丹跨过白沟而去。
晋军趁机退兵,集结成阵列向南行进。契丹兵又从四面合围而来,晋军极力抗拒。这一天,晋军只行军了十余里,人马饥乏疲惫。晋军到达白团卫村,埋下鹿角柴障安营为行寨。契丹兵包围了好几层,并派奇兵绕到寨后断绝晋军粮道。
当天傍晚,北风大起,刮破房屋,摧折树木。晋营中掘井,刚出水便往往崩坍。士兵只好取带水的泥,用布帛拧绞出水来饮用,人和马都很干渴。到了天亮,风刮得更厉害。
契丹国主耶律德光坐在大车中,下令道:“晋军只此而已,务必把他们全部擒获,向南直取大梁!”即命令铁鹞军下马,拔除鹿角柴障而入营寨,用短兵器袭击晋军,又顺风纵火扬尘以助其声势。
晋军军士都很愤怒,大呼说道:“都招讨使为什么不出兵,让士兵们白白送死!”诸将请求出战,杜威说道:“等待风势转缓后,再看可不可以出战。”马步都监李守贞说道:“敌兵人多我们人少,风沙之内,看不清谁多谁少,只有奋力作才可以取胜,这个风正好是帮我们的忙;如果等到风停,我们这些人就剩不下了。”
第23章 晋军阳城获大胜
李守贞大呼道:“诸军齐发,向贼兵进击!”又对杜威说道:“令公您善长守卫,我李守贞与敌人决一死战了!”马军左厢都排陈使张彦泽召集诸将,问他们怎么办好。众将都说道:“胡虏现在正得到顺风,应该等到风往回吹时再同他交战。”张彦泽也赞同。
诸将退出,马军右厢副排陈使药元福独自留下,对张彦泽说道:“现在军中饥渴已到极点,如果等到风回,我们这些人已经成了俘虏。敌人认为我们不能逆风出战,应该出其不意抓紧攻击他,这是用兵的诡诈之道啊。”
马步左右都排陈使符彦卿说:“与其束手就擒,不如以身殉国!”便与张彦泽、药元福及左厢都排陈使皇甫遇带领精锐骑兵出西门进击契丹,诸将接着也跟上来了。契丹兵退却几百步。
符彦卿对李守贞说道:“是拉队伍往来游弋,还是一直向前进击,直到打胜为止?”李守贞说道:“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怎么能够调转马头!应该长驱直进取得胜利才作罢。”符彦卿等跃马而去,风势更加厉害,昏暗得像黑夜。
符彦卿等率领一万多骑兵横冲契丹军阵,呼声震动天地,契丹兵大败而走,势如山倒。李守贞命令步兵把鹿角都拔去,出阵战斗,步兵和骑兵同时进击,把契丹兵向北驱逐二十余里。契丹的铁鹞军下马之后,仓皇之间来不及再上马,把马匹和铠甲兵仗丢弃得遍地都是。
契丹溃散的兵卒到了阳城东南,稍整阵列。杜威说道:“贼兵已经破胆,不能再让他布成阵列!”于是派出精锐骑兵追击他们,契丹兵都渡水逃去,耶律德光乘坐奚车奔逃十余里,追兵紧急,捉获一匹骆驼,急忙骑上逃走。诸将请求急速追赶他们。杜威说道:“遇上敌人幸而没有死掉,还想进一步索求衣囊吗?”李守贞说道:“两天来人和马都渴极了,现在喝上了水,都饱足了而且身子加重,难以追奔,不如保全军队还师。”于是退守定州。
耶律德光到达幽州,逃散的兵众稍见集聚;因为打仗失利,把酋长们各打军杖数百,只有赵延寿得以免打。诸军从定州引还。石重贵诏命把泰州归属于定州。石重贵从澶州出发;三天后,回到大梁。
顺国节度使杜威,镇守恒州很长时间了,性情贪婪残酷,依仗是皇室贵戚,常常不守法纪。时常用边境设防的名义,搜刮百姓的金钱布帛,用来充实自己的私人腰包。富有人家有了珍贵的东西或者出色的美女、好马,都掠夺过来;或者诬加罪名把人杀了,没收他的家产。
他又畏缩怯懦,每当契丹几十个骑兵入境,杜威已经关上城门登临高台,或者几个敌人骑兵驱赶着所俘掠千百个中原人从城下经过时,杜威只睁大眼睛伸看着,没有阻劫夺取的意思。因此,北虏无所忌惮,所辖属的城池常常被虏兵所屠掠,杜威竟然不出一兵一卒去救援,千里之间,尸骨暴露在荒野像草莽。
杜威看到自己所管辖的部属残破败弊,被众人怨恨,又畏惧契丹的强盛,上表请求入朝为官。石重贵没有答应他。杜威不等上报,突然放下军镇入朝,朝廷听说后,很是惊怕。桑维翰对石重贵上言说道:“杜威违抗朝廷的命令,擅自离开边镇。平时依恃自己是勋爵旧臣,朝廷又多次姑息满足他的非份贪求。等到边疆战场多事时,不曾有过守土御敌的表示;应该罢免他,免得以后发生祸患。”
石重贵不高兴。桑维翰说道:“陛下不忍心废除他,应该授给他近京的小镇,不要委任他去辖领雄藩大镇。”石重贵说道:“杜威是朕的至密亲戚,一定不会有二心;只是宋国长公主急切想和他相见,先生不要对他产生疑惑!”桑维翰从此不再议论国事,以脚有病辞谢去位。
杜威到达大梁,向朝廷献上部曲步兵和骑兵共计四千人及配备用的铠甲兵仗,二十五日,又献粟十万斛,刍草二十万束,说东西都在镇守的本道。石重贵把他所献的骑兵隶属于扈圣军,步兵隶属于护**。杜威又请求把这些兵马作为自己的军队,而他们的粮秣供给都由朝廷担负。杜威又让宋国长公主向石重贵表示,请求让他充任天雄节度使,石重贵应许。
契丹连年入侵,中原疲于奔命,边民受尽苦难;契丹的人和牲畜也死了许多,民众对这种状况也厌恶和痛苦。述律太后对契丹主说道:“让汉人来当胡人皇帝行不行?”耶律德光回答道:“不行!”太后说道:“那你为什么要去当汉人的皇帝?”耶律德光回答说道:“姓石的辜负了我们对他们的恩义,不能容忍。”太后说道:“你现在虽然取得了汉地,不能居留;万一有了差失,后悔也来不及!”又对她的下属众人说道:“自古只听说汉来和蕃,没有听
说过蕃和汉。汉儿如果能回心转意,我们又何必吝惜与他和好!”
桑维翰屡次劝石重贵仍然请和于契丹,以缓解国家的祸患。石重贵借助于开封军将张晖供奉官,让他奉表称臣契丹,用谦卑的语言谢过。耶律德光说道:“让景延广、桑维翰亲自来,仍然割让镇州、定州两道归属我国,就可以言和。”朝廷认为契丹要求过分,没有和意,便停止和谈。
后来耶律德光入主大梁时,对李崧等说道:“如果当时晋国使者再来我国,那就南北不战了。”石重贵免去了和凝所兼中书侍郎、同平章事之职,保留右仆射原官;枢密使、户部尚书冯玉兼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朝事无论巨细全都交由冯玉全权处理。
石重贵自从阳城获胜,认为天下太平,更加骄横奢侈。各地进贡的奇珍异宝,统统归入内府。大量制造器具玩物,扩建宫室,装饰后宫。又建造织锦楼来编织地毯,征用数百名织工。石重贵又毫无节制地赏赐,为他歌舞戏谑的艺人。
桑维翰劝谏道:“过去陛下亲自率兵抗击胡人的进攻,战士受重伤的,也不过赏给数端布帛。现在艺人一说一笑合您的心意,就往往赏给十端布帛、上万钱币,还有锦袍、银带。这些若让那些战士看见,怎能不抱怨?他们会说:‘我们冒着刀锋剑刃,断筋折骨,竟不如人家一说一笑的功劳大!’这样下去,军队就将瓦解,陛下还靠谁来保卫国家?”石重贵没有听从。
冯玉善于迎合石重贵的心意,因此越发得到宠信。有一次他在家养病,没有入朝。石重贵对各宰相说道:“刺史以上的官职,要等冯玉病好入朝,才能任命。”冯玉因此仗势玩弄权柄,各地争相贿赂馈赠,门前车马络绎不绝,由此朝政日益败坏。
石重贵在曹州设置威信军,派遣侍卫马步都指挥使李守贞守卫澶州。派遣彰德节度使张彦泽守卫恒州。正月初一,早晨,枢密使、中书令桑维翰派女仆入宫向太后问安,便询问道:“皇弟重睿近来读书吗?”石重贵听到,告诉冯玉。冯玉于是诬陷桑维翰有废出帝石重贵、立石重睿的打算。石重贵听后便对桑维翰产生怀疑。
李守贞历来憎恶桑维翰,冯玉、李彦韬与李守贞合谋排挤桑维翰。因中书令代理开封府尹赵莹为人软弱易于控制,他们共同荐举他取代桑维翰。于是石重贵罢免了桑维翰职务,让他作开封尹。任命赵莹为中书令,李崧为枢密使兼侍中。桑维翰于是称脚有病,很少入朝谒见,并谢绝宾客。
有人对冯玉说道:“桑公是开国元老,现在已解除他枢密使的职务,纵然不能留在宰相的职位上,也应当优待他任藩镇节度使,怎能用他作开封尹,去干那些闲杂琐碎的事务呢?”冯玉说道:“怕他造反。”那人说道:“他一个读书的儒生怎能造反!”冯玉说道:“纵然他自己不出头造反,也怕他会教唆别人造反!”
在定州西北二百里处有座狼山,当地人在山上筑起城堡来躲避胡人的抄掠。城堡中有佛舍,尼姑孙深意住在里面,用妖诡法术蛊惑众人,预言事情很灵验,远近村民都很信奉她。孙方简和弟弟孙行友,自称是孙深意的侄子,不饮酒吃肉,侍奉孙深意很恭谨。孙深意死后,孙方简就接着用她的法术,称孙深意是坐化了,将尸体装扮修饰,像在世的时候一样侍奉她。孙方简的门徒日渐增多。
正赶上后晋和契丹绝交,北部边境地区赋役繁多沉重,盗贼遍地丛生,百姓不能安居乐业。孙方简、孙行友于是率领当地百姓中强健好斗之人占据寺庙作为兵寨,来保护自己。契丹入侵时,孙方简率领大家迎击,缴获了许多兵器铠甲、牛马等军用物资,人们携家带口前往依附的日益众多。时间久了,达到一千多家,于是成了群盗。因为惧怕官吏征讨,便归顺朝廷。朝廷也借他们来抵御契丹的入侵,就命其代理东北招收指挥使。
孙方简有时进入契丹境内抄掠,多有斩杀缴获。向朝廷邀功请赏不止,朝廷稍不如他们的意,他就率全寨投降契丹,作契丹人的向导,深入内地抢掠。当时正值河北荒年,百姓饿死的数以万计,兖、郓、沧、贝四州之间,盗贼蜂起,官吏不能禁止。
天雄节度使杜威派元随军将领刘延翰到边境一带买马,孙方简抓住他,献给契丹。刘延翰逃跑回来,到达大梁,说道:“孙方简想乘中原饥荒,勾引契丹人入侵,应该为此作好准备。”
定州上报朝廷说契丹调遣军队,进逼边境。石重贵下诏书,任命天平节度使、侍卫马步都指挥使李守贞为北面行营都部署,义成节度使皇甫遇任副职;彰德节度使张彦泽充马军都指挥使兼都虞候,义武节度使李
殷充任步军都指挥使兼都排阵使;派护圣指挥使临清人王彦超、太原人白延遇率领部兵十营前往邢州。
当时,马军都指挥使、镇安节度使李彦韬正执掌权柄,看不起李守贞。李守贞在外地的所作所为,无论事情大小,李彦韬都一定知道。李守贞表面虽然尊奉他,但内心很是恨他。
有从幽州来的人,说赵延寿有意归顺,枢密使李崧、冯玉相信。即命令天雄节度使杜威给赵延寿写信,把朝廷的意思讲清楚,用丰厚财利来引诱他归顺。洛州将领赵行实曾在赵延寿手下作过事,派他带上书信偷偷送到幽州去。赵延寿回信说道:“久在异国他乡,很想回中原。恳求韩廷发军接应,我将脱身南下。”朝廷很高兴,又派赵行实前去会见赵延寿,与他约定日期。
赵延寿,常山人。他的父亲做过县令,后来父亲的辖地被沧州节度使刘守文的部队攻占。他和母亲落入刘守文的属将赵德钧之手。小时候的赵延寿长得异常清秀,而且聪明伶俐,招人喜爱,有些武艺,又有诗才。因此赵德钧非常偏爱他,将他收为养子,于是他便改姓为赵。
在刘守文被刘守光打败之后,赵德钧也投降了刘守光。但他对刘守光的所做所为看不惯,觉得在他手下做事没有什么前途,于是归附了李存勖。李存勖也很器重他,让他领兵参加灭梁的战争,赵德钧立下大功,被李存勖任命为北方重镇幽州和沧州节度使。
赵延寿跟随养父长大,被明宗李嗣源看上。李嗣源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了他,从此,赵延寿便飞黄腾达,官职一级级地向上跃升,一直到枢密使,并兼任徐州节度使。赵德钧因为养子的关系,也成了李嗣源器重的大臣。他驻守在幽州长达十几年,为后唐有效地防御了契丹的攻击。明宗对他很满意,加封他为北平王。
李从珂在位时,石敬瑭和他矛盾逐渐加深,最后石敬瑭为当皇帝,勾结契丹向后唐宣战。契丹军队和石敬瑭的部队联合将唐军围困起来。统帅张敬达向朝廷频频求援,李从珂便派赵德钧、范延光和符彦饶分兵三路火速增援张敬达,并命赵延寿随后跟进配合。
在增援张敬达的三路兵马中,赵德钧的战斗力最强。但赵德钧却讲起了条件,李从珂任命他统帅三路军队。但他还不满意,又得寸进尺地提出了很过分的要求,要李从珂任命他的养子赵延寿为镇州节度使,还要李从珂允许他的军队和范延光的混合,他打算吃掉这支部队,扩大自己的势力。
赵德钧这种行为让李从珂勃然大怒,立即派人通知范延光小心防备赵德钧。赵德钧的无礼要求,李从珂不但没有答应,还命令赵延寿马上进兵增援前线。赵德钧见李从珂不吃他这一套,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给耶律德光送去大批财物,乞求耶律德光支持他做皇帝,舍弃石敬瑭。
但当时的耶律德光已经许诺了石敬瑭,因为他很眼馋石敬瑭答应给他的十六州。看见赵德钧送来的宝物珍玩,他又动了心。加上他害怕赵德钧截断他回草原的退路,便犹豫起来。桑维瀚得到消息,心急如焚,赶忙到耶律德光的大帐前劝说耶律德光遵守先前的诺言,又在大帐前哭诉了一天。这才使耶律德光下决心支持石敬瑭,回绝赵德钧的使者。
无奈之下,他和赵延寿攻占了潞州,权做容身之地。但他的所作所为让将士们很失望,不少将领领兵离他而去,小小的潞州也难以固守,赵德钧父子无奈,只得投降了契丹,保条性命。赵德钧父子被押赴北方草原,受到述律后的斥责羞辱,赵德钧在一年后死在了那里,做了异乡之鬼。
养父死了,赵延寿却被耶律德光重用。因为耶律德光想用汉人来统治中原,他再加以控制。赵延寿被任命为幽州节度使,加封燕王。从此赵延寿便充当了耶律德光进犯中原的急先锋。
石重贵和契丹关系恶化之后,耶律德光屡次南下讨伐,他让赵延寿领兵开路,答应他在平定中原后立他为帝。赵延寿像条忠实的狗一样非常卖力。他这次假意归顺,实际上是一个恶毒的计谋。
李守贞上报道:“与契丹一千多骑兵在长城北面相遇,辗转追杀搏斗四十里,斩了他们的首领,把其它敌人赶入水中,淹死了很多。”诏命李守贞回兵,驻守澶州。
石重贵与契丹绝交后,屡次召吐谷浑的酋长白承福进京入朝,宴会隆重,赏赐丰厚。白承福跟随石重贵,与契丹在澶州作战,又和张从恩共同守卫滑州。适值天气酷热,白承福遣送他的部落回到太原,把牲畜放牧在岚、石二州境内。 但是他部落的人经常犯法,刘知远决不放纵。
第24章 石重贵兵败投降
各部落知道朝廷衰微,又因害怕刘知远执法的严厉,谋划一起跑回原来的地方。有个叫白可久的,地位仅次于白承福,率领自己的队伍最先逃跑。并归降了契丹,被任命为云州观察使,用此来引诱白承福投降。
刘知远和郭威谋划道:“天下多事,把吐谷浑部落安置在太原,是心腹之患,不如把它除掉。”白承福家里很富,喂马都用银食槽,郭威劝说刘知远杀了他,没收他的财产用来养军队。刘知远上表称“吐谷浑反覆无常难以担保,请把他们迁往内地。”
石重贵派使者将其部落一千九百人,分别安置在河阳和其它各州。刘知远又让郭威引诱白承福等人住到太原城里,乘机诬陷白承福等五个部族聚谋反叛,用兵包围并杀死了他们四百人,抄没了白承福等的家财。石重贵得知之后,下诏表彰奖赏。吐谷浑从此衰微。
契丹三万兵马侵犯河东,刘知远在阳武谷一举打败他们,斩首七千人。张彦泽上奏:在定州以北击败契丹,在泰州再次击败它,共斩首二千人。契丹使瀛州刺史刘延祚给后晋乐寿监军王峦写信,要求率全城归降,并且说:“城中契丹兵不足一千人,请朝廷派轻兵前来袭击,自己为内应。今年秋天雨多,从瓦桥以北,积水漫无边际,契丹主已回牙帐去了,纵然听到关南有突变,路远隔水,也不能前来援救。”
王峦与天雄节度使兼中书令杜威屡次上奏,认为瀛、莫二州乘这个机会可夺取;深州刺史慕容迁又献上《瀛莫图》。冯玉、李崧都信以为真,准备派出大兵迎接赵延寿和刘延祚。
早先,侍卫马步都指挥使、天平节度使李守贞屡次领兵经过广晋,杜威接待他很好,赠送他金银兵器铠甲,每次都数以万计。李守贞因此和杜威亲近友好。李守贞入朝时,石重贵慰劳他说:“听说爱卿作为将军,常用自己的钱财赏给战士。”李守贞答道:“这些都是杜威对国家的忠心,他用金银资助,我怎么敢掠取他的美德!陛下如果他日用兵,我愿和杜威通力合作肃清沙漠之敌。”石重贵因此也感到他是个德才兼备的将军。
将要北征时,石重贵和冯玉、李崧商议,任命杜威为元帅,李守贞为副帅。赵莹私下对冯、李二人说道:“杜威是皇帝的亲戚,又是显贵的将相,但他的**还没有满足,心常怀不满之意,怎能再授予他兵权!如果一定要对北方用兵,不如只委任李守贞一个人为好。”冯、李二人没有听从。
石重贵命杜威为北面行营都指挥使,命李守贞为兵马都监,泰宁节度使安审琦为左右厢都指挥使,武宁节度使符彦卿为马军左厢都指挥使,义成节度使皇甫遇为马军右厢都指挥使,永清节度使梁汉璋为马军都排阵使,前威胜节度使宋彦筠为步军左厢都指挥使,奉国左厢都指挥使王饶为步军右厢都指挥使,州团练使薛怀让为先锋都指挥使。并下达敕榜,写道:“专门调发大军,前往扫平黠虏。先取瀛州、莫州,安定关南;其次收复幽燕,扫荡平定塞北。有生擒胡虏君主的,任为大镇节度使,赏赐钱一万缗,绢一万匹,银子一万两。”当时,从六月连日下雨,至此一直没停,行军和运送军粮都很艰苦。
杜威、李守贞在广晋会师,然后向北进军。杜威屡次让公主入宫上奏,请求增兵,说道:“现在深入胡虏的国境,一定要靠大家的力量!”因此禁军都归于他的麾下,连宫内的宿值警卫都空虚了。
杜威等人率兵来到瀛州,城门大开,寂静得像没有人,杜威等人不敢进去。后来听说契丹将领高谟翰早已率兵偷偷出城跑了,杜威就派梁汉璋率领二千名骑兵追击,结果与契丹遭遇。梁汉璋战败,被契丹军杀害。杜威等听到这个消息,退兵南下。当时束城等县已请求归降,杜威等人焚烧了庐舍,抢掠了那里的妇女而返回。
契丹主率兵大举入侵,从易州、定州直向恒州。杜威等到达武强,听到消息,便要从贝州、冀州南走。彰德节度使张彦泽当时在恒州,领兵前去和杜威等人会师,并陈述可以打败契丹的理由,杜威等于是又开往恒州,命张彦泽为前锋。
杜威等来到中度桥,但契丹已抢先占领。张彦泽率骑兵前去争夺,契丹兵把桥烧掉退却了。于是后晋兵马和契丹军队隔着滹沱河驻扎下来。
契丹军见晋军浩浩荡荡开来,前来争桥又没取胜,担心对方强渡滹沱河,和恒州联合夹击,商议退兵返回;但听到晋军已筑起营垒作持久的准备,于是就不退兵了。杜威虽然以皇帝亲戚身份担任上将,但生性懦弱胆小。他手下将领都是节度使,只是天天奉承迎合,饮酒作乐,很少谈论军事。
磁州刺史兼北面转
运使劝说杜威和李守贞道:“现在大军距恒州近在咫尽,彼此的烟火都能望见。如果把许多三股木放到水中,在上面用柴草铺上土,桥就立刻架成了。再密约城中的守军点起火堆为联络信号,趁夜里组织将士砍断敌虏营盘的栅栏冲进去,里外合兵,胡虏一定败逃。”众将领都认为说得对,只有杜威认为不行,派人往南到怀、孟二州督运军粮。
契丹用大军挡在晋军前面,又悄悄派出将领萧翰、通事刘重进率领一百名骑兵和羸弱的步卒,沿西山出现在晋军的后面,切断晋军的粮道和退路。樵夫遇到了他们,全被抓走。有逃跑回来的,都说契丹军的强盛,晋军人心惶惶。萧翰到达栾城,城中晋军有一千多人,没想到敌人来临,慌乱狼狈中全都投降了。契丹抓到的百姓,全都在脸上刺“奉敕不杀”四个字,放他们往南走;运粮的民夫在路上遇见他们,都撂下辎重惊慌溃逃了。
李縠亲自给石重贵写上密奏,详细说明晋军危急的形势,请皇帝亲临滑州,并派高行周、符彦卿扈从,请派兵守卫澶州、河阳,以防范契丹军队的冲击。派将领关勋快马把密奏送给皇帝。石重贵这才知道大军驻扎在中度桥的消息。这天傍晚,关勋赶到大梁。
杜威上奏章请求增兵,石重贵下诏调全部守卫宫禁的几百人,赶往中度桥。又调发河北及滑、孟、泽、潞各州粮草五十万送到军营。因为督运时间紧迫,催促严急,各地惊扰沸腾。杜威又派遣部下张祚等前去告急,张祚等在回来的途中被契丹抓获。从此,朝廷和军队之间消息不通。
当时宫中的宿卫兵都在行营里,人人心里危惧,不知该怎么办。开封尹桑维翰认为国家的存亡已经危在旦夕,请求朝见皇帝、上报情况。石重贵正在御苑里玩弄猎鹰,推辞不见。桑维翰又去向权臣陈述,那些大臣不以为然。桑维翰退下来,对亲近的人说道:“晋氏的宗庙得不到祭祀了!”
石重贵要亲自率兵北征,被李彦韬劝谏阻止。当时符彦卿虽然担任行营的职务,石重贵把他留下,让他守卫荆州口。石重贵下诏命归德节度使高行周为北面都部署,命符彦卿任副职,一起守卫澶州;命西京留守景延广守卫河阳,摆开了迎战的架势。
奉国都指挥使王清向杜威进言道:“现在大军离恒州城只有五里,守在这里干什么!军营孤立,粮食吃完,必将自己溃败。请率步兵二千为先锋,夺取桥梁,开辟道路,您率领各军紧随其后,能够进入恒州,就没有忧虑了。”杜威允许,派王清和宋彦筠一起前进。
王清作战锐不可当,契丹不能支持,稍稍退却。众将领请求立刻派大军前进,杜威却不允许。宋彦筠被契丹打败,自己游回岸边,免于一死。王清独自率麾下兵士在河北岸布阵奋力作战,两军互有伤亡。王清屡次向杜威求救,杜威竟然不派一骑前去支援。王清对士兵们说道:“上将手握重兵,却坐观我们在困急当中不来救援,他一定有叛变之意。我们应该以死报国!”大家为他的话所感动,没有一人后退的,到了日暮,仍然战斗不息。
契丹又派新的军队前来进攻,王清和士兵们全都战死。从此后晋各军丧失士气。契丹派兵从远处包围了晋军军营,军营与外界联系断绝了,军中粮食将尽。杜威和李守贞、宋彦筠谋划投降契丹,杜威暗中派遣了心腹到契丹主的牙帐里,邀功求取重赏。契丹主骗他说道:“赵延寿威望浅薄,恐怕不能作中原的皇帝。你果真能投降,就让你当皇帝。”杜威喜欢,于是拟定投降的计划。
杜威在军帐周围埋伏了全副武装的士兵,召集众将领,杜威拿出降表给他们看,让他们署名。众将领惊愕害怕,没有人敢反对,只有“是、是”地听从命令。杜威派门使高勋带降表送给契丹,契丹主赐下诏书抚慰收纳他们。这一天,杜威命全军士兵到营外列阵,军士们十分踊跃,以为就要打仗。杜威亲自告诉他们:“现在粮食吃光无路可走,应和你们一同求取生存的办法。”
杜威于是命令全军放下武装,军士都抱头痛哭不已,哭声振动原野。杜威、李守贞还在众人中宣扬:“君主无德,听信任用奸臣小人,猜忌我们。”听的人无不咬牙切齿的。契丹派遣赵延寿身穿赭袍来到晋营抚慰士兵,指着赭袍说:“这都将是你的东西。”杜威以下将领都到马前迎接拜见。赵延寿给杜威穿上赭袍,给晋军将士们看。契丹任命杜威为太傅,李守贞为司徒。
杜威引着耶律德光来到恒州城下,告诉顺国节度使王周自己投降的情况,王周也出城投降了。契丹大军进入恒州。派兵袭击代州,刺史王晖开城投降。
契丹以前屡次进攻易州,刺史都死守
抗拒。耶律德光每次经过城下,都指着易州城叹道:“我本来能够吞并天下,却被此人所扼阻!”现在杜威已投降,耶律德光派耿崇美来到易州,诱劝刺史的部下,这些人都投降了。刺史不肯投降,被耿崇美杀死。
义武节度使李殷、安国留后方太,都投降了契丹。耶律德光任命孙方简为义武节度使,任命客省副使马崇祚代理主持恒州事务。契丹翰林承旨、吏部尚书张砺对耶律德光说道:“陛下已得天下,中原的将相应由中原人来作,不宜用北国人和左右熟悉的人。如果政令失误,就会人心不服,虽然得到了天下,也还会失去。”耶律德光不肯听从。
耶律德光率兵从邢、相二州南下,杜威率降兵跟随。耶律德光派张彦泽率二千骑兵先攻取大梁,并且安抚那里的官吏百姓。杜威投降的事,皇甫遇没有参预谋划。耶律德光要派皇甫遇先率兵进入大梁,他全力推辞。他退下后对亲信说道:“我身为将相,兵败之后不能去死,怎能忍心谋取君主!”
大军来至平棘,皇甫遇对身边跟随人的说道:“我已好几天不吃饭了,还有什么面目再往南走!”于是掐住喉咙而死。张彦泽日夜兼程飞奔疾驰,夜里渡过白马津,石重贵才知道杜威等人已投降契丹。
当天傍晚,石重贵又听说张彦泽已到滑州,就召李崧、冯玉、李彦韬到宫中议事,打算诏命刘知远起兵来援救都城。
天还没亮,张彦泽已从封丘门破关冲入城中,李彦韬率领禁军五百名前往迎敌,不能阻止。张彦泽在明德门外驻军,城中大乱。石重贵在宫中放起了火,自己提着宝剑驱赶后宫的十几个人将跳入火中,被亲军将领薛超抱住了。
一会儿,张彦泽从宽仁门外传进契丹国主给太后的书信以示抚慰,并召桑维翰、景延广前来。石重贵于是命令灭火,打开所有的宫门。石重贵坐在御苑中和后妃们相聚哭泣,召翰林学士范质草拟降表,自称道:“孙男臣重贵,祸事来临神鬼迷惑;运数已尽天命灭亡。现在和太后及妻子冯氏,全族大小都在郊野两手反绑向前排列等待降罪。派儿子镇宁节度使石延煦、威信节度使石延宝,奉上国宝一枚、金印三枚出城迎接。”
晋太后也上表称“新妇李氏妾”,傅住儿入宫内宣示耶律德光的命令。石重贵脱下黄袍,穿上素色衣衫,再次叩拜听从宣示,宫内左右侍从们都掩面涕泣。石重贵让人召张彦泽来,想和他议事。张彦泽说道:“臣没脸去见陛下。”石重贵再次召他去,他只是微笑不答应。
有人劝桑维翰逃走,他说道:“我是大臣,又能往哪里去!”于是静坐待命。张彦泽以皇帝的命令召桑维翰入宫。桑维翰来到天街,遇见李崧,停下马来,说话未完,就有军吏揖请桑维翰去侍卫司,他知道自己难免一死,回头对李崧说道:“您这位侍中主持国政,现在国家灭亡,反而要让我去死,这是为什么?”
李崧自觉惭愧,张彦泽傲慢地倚坐接见桑维翰,桑维翰指责他道:“去年从罪人之中把你提拔出来,并让你管辖一个大藩镇,授予你兵权,你怎么能如此负恩!”张彦泽无话可答,派兵看守住桑维翰。宣徽使孟承诲一贯以乖巧谄媚,而受石重贵宠信。到了这时,石重贵召他,想和他商议事情。孟承诲藏匿不出;张彦泽把他捉住而杀掉。
张彦泽放纵士兵大肆抢掠,贫民趁乱也争着闯入富人家里杀人抢钱财。两天后才停止,都城已经被洗劫一空。张彦泽的住处里钱财宝物堆积如山,他自认为有功于契丹,不分昼夜地饮美酒、听歌乐,纵情娱乐;出入跟随的骑兵常有几百名,他的旗帜上题有“赤心为主”四字,见到之人无不耻笑他。
军士抓获罪人押到跟前,他不问所犯何罪,只瞪起眼睛竖起中指,就拉出去腰斩。张彦泽素来与门使高勋不融洽,就乘酒醉来到他家,杀死他的叔父和弟弟,陈尸门前。士民见了不寒而栗。
中书舍人李涛对人说道:“我与其逃到水沟里而不免一死,就不如前去见他。”于是谒见张彦泽,说道:“李涛谨来请死。”张彦泽欣然接见了他,问李涛道:“你今天害怕了?”李涛说道:“我今天害怕,就像你当年害怕一样。过去如果高祖听我的话,事情哪能到这地步!”
张彦泽听了放声大笑,命人拿酒来给李涛喝,李涛斟满杯后一饮而尽,然后旁若无人地走了。张彦泽把石重贵迁往开封府,片刻不让停留。石重贵和太后、皇后坐肩舆,宫人、宦官十几人步行跟随。路上见到的人都流下眼泪。石重贵把内库的金银珠宝都随身带走,张彦泽派人规劝他说道:“契丹皇帝来时,这些东西无法藏匿。”
第25章 耶律德光占中原
石重贵将这些财宝都放回内库,也分了一部分给张彦泽。张彦泽选取其中的奇珍异宝,封存其余留待契丹国主。张彦泽派控鹤指挥使李筠率兵看守石重贵,石重贵和外界的联系不通。石重贵的姑姑乌氏公主贿赂看门人,进来与石重贵诀别,然后回到家中上吊自杀。石重贵和太后给耶律德光上的表章,都先给张彦泽看过,然后才敢发出。
石重贵让人去取几段内库的丝帛,管库的人不给,说道:“这些现在已经不是你的东西。”石重贵又向李崧要酒,李崧也借故推托不送。想见李彦韬,李彦韬推辞不来,石重贵为此惆怅了许久。冯玉谄媚张彦泽,请求让自己去送传国之宝,希望契丹能再任用他。
楚国夫人丁氏,是石延煦的母亲,长得美丽。张彦泽派人去取,太后迟疑不肯。张彦泽大骂,把楚国夫人装上车就走。
这天傍晚,张彦泽杀了桑维翰之后,用带子套在他脖子上,告诉耶律德光,说他是上吊自杀。耶律德光说道:“我并没有想杀桑维翰,他为何这样!”于是命人丰厚抚恤他的家属。
高行周、符彦卿都到契丹国主的牙帐投降。耶律德光因阳城之战被符彦卿打败,便追问符彦卿。符彦卿说道:“臣当时只知为晋主竭尽全力,今日死生由你决定。”耶律德光笑了一笑,随即释放了他。
石延煦、石延宝从牙帐回,耶律德光赐给石重贵手诏,并派解里对石重贵说道:“孙儿不要担忧,一定让你有吃饭的地方。”石重贵心里才稍稍安稳,上表谢恩。
耶律德光认为所献的传国之宝雕琢不精细,又和前代历史所记不相吻合,怀疑不是真品,下诏书追问石重贵,让他献出真宝。石重贵上奏道:“不久前潞王李从珂**时,旧的传国之宝就不知去向,想是和他一起化为灰烬了。这个国宝是先帝所制,众大臣全都知道。我哪里还敢藏匿国宝!”耶律德光这才作罢。
石重贵听说耶律德光将要渡黄河,便想和太后前去迎接。张彦泽事先奏报,耶律德光不同意。有关官员又想让石重贵口衔璧、手牵羊,大臣拉着车上的棺材,到郊外迎接;并将这些仪式告诉了耶律德光。耶律德光说道:“我派奇兵直取大梁,不是来受降的。”于是也不允许。
耶律德光下诏书告诉后晋百官,一切都照旧;朝廷制度沿用汉人礼仪。有关官署要备驾去迎接,耶律德光却说道:“我正戎装披甲,没工夫使用它。”一概推却。
契丹主来到相州,旋即派兵开往河阳捕捉景延广。景延广仓促之间无处藏匿,就到封丘去见耶律德光。耶律德光责问道:“使得两主不和,全是拜你所赐!你所说的‘十万横磨剑’在哪里?”召来乔荣,让他们互相申辩对证。
景延广最初不服,乔荣把纸上所记的话给他看,景延广这才承认,并伏在地上请求死罪。耶律德光没有杀他,只是暂时把他关押了起来。次日,晋国的文武百官在大梁城北,远远地向石重贵辞别。然后改换白衣纱帽,迎接耶律德光,全都在路旁伏服请罪。
契丹主头戴貂帽,身披貂裘,内裹铁甲,立马山岗上。并命令归降的百官起立,改换服装,安抚勉慰百官。左卫上将军安叔千从百官的行列中站了出来,向耶律德光说了一番胡语。耶律德光说道:“你过去镇守邢州,多次向我表示忠诚,我没忘记。”安叔千欢呼跳跃拜谢而退。
石重贵和太后以下在封丘门外迎接,耶律德光推辞不见。耶律德光进入大梁城门,百姓们惊呼地四散跑了。耶律德光登上城楼,告诉百姓们道:“我也是人,你们不要害怕!我要让你们休养生息。我无心南来,是汉兵引我来的。”来到明德门,耶律德光下马叩拜,然后入宫。命令枢密副使刘密为代理开封尹。日落时分,耶律德光退出都城,屯兵赤冈。
高勋向耶律德光控诉张彦泽杀他的家人。耶律德光本来就愤恨张彦泽剽掠京城,便趁机将张彦泽和监军傅住儿一起抓了起来。耶律德光把张彦泽的罪行向百官宣布,问道:“张彦泽应不应该处死?”百官都说道:“理应处死。”全城百姓也争先恐后递上状牒,上书张彦泽的罪行。
于是耶律德光命人将张彦泽、傅住儿押往北市斩首,并命高勋监斩。张彦泽所杀的士大夫子孙,这时都携带丧杖,大声怒骂。又用丧杖痛打张彦泽的尸首。高勋命令砍断手腕从铐锁中取出尸体,剖腹取心来祭奠被他杀害的人。市民争着砸碎他的头,取出他的脑髓,剁碎他的肉并分吃掉。契丹押解景延广返归契丹,夜宿陈桥镇。景延广趁看押人懈怠的时候,掐脖子自杀而亡。
契丹国主封石重贵为负义侯,安置在黄龙府。耶律德光又派人对李太后说道:“听说重贵是不听母命才落到今天的下场;您可以自行方便,不要和他一起同行。”太后说道:“重贵侍奉我很是恭谨。他的失误是违背了先君的意志,断绝了两国的交好。现在有幸蒙受大恩,保全了身家性命,做母亲的不随着儿子,又往哪儿寻求归宿!”
耶律德光令人把石重贵和他全家人迁到封禅寺,派大同节度使兼侍中崔廷勋领兵看守。耶律德光多次派使者前去探望问候;石重贵每听说使者到,都惊恐担忧。当时雨夹雪下了十几天,寺外断绝了供给,全家老小又冷又饿。李太后派人对寺内的和尚说道:“我曾在这里供给数万和尚的斋饭,现在难道就没有一个人记着我?”和尚以“契丹用心难料,不敢献上食品”为由推辞。石重贵只好偷偷地哀求看守,才得到一点食物。
耶律德光率兵从赤冈进入宫中,都城各门和宫禁大门,都派契丹兵把守,昼夜不离兵器。并且在大门前杀了一只狗,在庭院中竖起长竿挂上羊皮作为诅咒。耶律德光对群臣说道:“从今以后,不整治兵器,不购置战马,减轻赋税,少征徭役,天下已经太平!”废除东京建制,降开封府为汴州,原府尹为防御使。
耶律德光改穿中原衣冠,文武百官上朝退朝一切均按旧有的典章制度。赵延寿、张砺一起荐举李崧的才华;正赶上威胜节度使冯道从邓州入朝。耶律德光对二人的名声早有耳闻,都给予礼遇以示重视。不久,就命李崧为太子太师,充任枢密使;命冯道为太傅,在枢密院供职,担任顾问。
耶律德光又分别派出使者,将诏书赐给后晋的各个藩镇。各藩镇都争着上表章称臣,凡被召的无不快马到达。彰义节度使史匡威据守泾州,不肯接受命令。雄武节度使何重建,把来传诏书的契丹使者杀掉,率领秦、阶、成三州投降后蜀。
杜威恢复旧名杜重威,领着晋军投降契丹之后,耶律德光收缴了全部兵器铠甲,有数百万件之多,贮存于恒州;派人把军马数万匹北归其国中;派杜重威率领其部卒跟随自己南下。到了黄河岸边,耶律德光看到投降的晋兵太多,怕制造事变,想用骑兵把这些人统统赶进黄河。
有人劝谏道:“晋兵在各地还有很多。如果他们听到投降的都死了,一定都会抗拒到底。不如先安抚他们,慢慢地再想万全之策。”耶律德光于是派杜重威带领他的降兵屯驻陈桥。刚好赶上下雪多日,官府没给粮饷,士兵又冷又饿。于是都怨恨杜重威,相聚而哭泣;杜重威每出帐外,道旁士兵都骂他。
耶律德光还想诛杀晋军降卒。赵延寿对他说道:“皇帝亲自率兵,冒着飞矢流石夺取晋国江山,是想自己占有呢?还是想替他人夺取呢?”耶律德光脸色突变道:“朕统率全国南征,五年不解衣甲,才刚刚得到,岂能是为他人!”
赵延寿说道:“晋南面有唐,西面有蜀,互为仇敌,皇帝知道吧?”耶律德光答道:“知道。”赵延寿又说道:“晋国东起沂州、密州,西至秦州、凤州,绵延广袤数千里,边境与吴、蜀相接,常要派兵镇守。南方暑热潮湿,北国人不能居住。他日您车驾北归,而这么辽阔的晋国疆土无兵把守,吴、蜀一定乘虚入侵,这样,难道不是为他人夺取江山?”
耶律德光说道:“这是我没料到的。那么应该怎么办呢?”赵延寿说道:“陈桥的降兵,可分开把守南部边疆,这样吴、蜀就不能成为我国后患。”耶律德光说道:“我过去在上党,失策在于当断不断,把唐兵交给了晋。没想到反过来与我为仇,作战了好几年,我才把他们战胜。现在有幸落在我的手里,不如乘这时把他们翦除干净,难道还留作后患?”
赵延寿说道:“过去把晋兵留在河南,不将他们的妻子作为人质,所以才有这种忧患。现在如果把他们的家全迁到恒、定、云、朔各州之间,每年轮番让他们把守南部边疆,何怕他们发生突变!这是上策呵。”耶律德光高兴地说道:“对!全按你的意见办理!”于是陈桥降兵才得豁免,分别遣返兵营。
石重贵与李太后、安太妃、冯后与弟石重睿、儿子石延煦、石延宝全部向北迁移,后宫左右随从有一百多人。契丹派三百名骑兵护送、防范,又命原晋中书令赵莹、枢密使冯玉、马军都指挥使李彦韬与他们同行。
石重贵在路上,食物供给接不上,有时和太后一同断食,而那些旧日的臣下没人敢前来迎接、进见的。只有磁州刺史李縠在路旁边迎接拜谒,君臣相对泣下。李縠说道:“为臣无能,有负于陛下。”随即把自己所有的资财献给了耶律德光。石重贵到达中度桥,
望见杜重威的兵寨,感叹道:“天呵!我家何负于人,竟被这个贼人所破!”大哭而去。
耶律德光任命前燕京留守刘晞为西京留守;任命兀欲的弟弟留为义成节度使、兀欲的姐夫潘聿为横海节度使;任命赵延寿的儿子赵匡赞为护国节度使;任命汉将张彦超为雄武节度使,史为彰义节度使,客省副使刘晏僧为忠武节度使;前护国节度使侯益为凤翔节度使,代理凤翔府事;任命焦继勋为保大节度使。不久何重建归附后蜀,史匡威据泾州以拒史取代,契丹之势稍稍受到扼制。
石重贵断绝和契丹的往来,匡国节度使刘继勋当时为宣徽北院使,参预了此事的谋划。耶律德光进入大梁,刘继勋又来朝见,耶律德光当即责问。当时冯道正在殿上,刘继勋急忙指着他说道:“冯道是首相,和景延广实际策划的此事。臣官职卑微,哪里敢说话!”耶律德光说道:“这老头儿不是多事的人,你不要胡乱攀引他!”命人锁上刘继勋,押送黄龙府。
赵在礼来到洛阳,对人说道:“契丹主曾说庄宗之乱由我引起。看来我此行,深可忧虑。”契丹派契丹的将领述轧、奚王拽剌、勃海将领高谟翰驻守洛阳,赵在礼进入谒见。在庭下叩拜,而拽剌等人都蹲坐着受礼。赵在礼到达郑州,听说前往入朝的刘继勋被锁上,难免惊恐万分。到了夜里,在马房里自杀而亡。耶律德光听说赵在礼自杀,就释放了刘继勋,刘继勋忧虑愤恨而死。
刘晞在契丹曾为枢密使、同平章事等职,到了洛阳,责骂奚王拽剌道:“赵在礼是汉家的大臣,你只不过是北方的一个酋长,怎敢这样怠慢他!”刘晞站在庭下大挫他的气焰。
耶律德光接受了四面八方送上来的进贡礼品,大肆饮酒作乐,常常对晋臣说道:“你们中原的事,我都知道。可我国的事,你们就不晓得了!”赵延寿请求供给北**队的粮饷,耶律德光说道:“我国没有这个做法。”于是他就四处放出骑兵,以放马为名,四处抢掠,称为“打草谷”。百姓中年轻力壮的死于契丹兵的刀口,年老体弱的填于沟壑,从大梁、洛阳的辖区直到郑、滑、曹、濮各州,几百里地的地面上,财产牲畜几乎抢掠一空。
耶律德光对判三司刘呴说道:“契丹大军三十万,平掉了晋国,就应该发给丰厚的赏赐,要赶快准备操办。”当时官府仓库里已经空竭,刘呴不知从何处而出。于是就向都城的士人百姓借钱,自将相以下都免不了。他又分别派遣几十名使者到各州中借款,都用严刑相威胁,民不聊生。其实钱财都聚积在皇宫内库里,打算装车运往本国。于是内外怨恨、愤怒,开始感到契丹的祸患痛苦,都想驱逐他们了。
当初,石重贵与河东节度使、中书令、北平王刘知远相互猜忌。虽然石重贵任刘知远为北面行营都统,但不过是徒有虚名。各军的行动,实际上他一点都不能干预。刘知远因此大量招募士兵;阳城一战,各军的散兵游勇归附了他。
接着刘知远又得到了吐谷浑的财产牲畜,于是各藩镇中变得最为富强,步兵、骑兵多达五万人。
开运三年(946年)十二月,中原王朝的乱局终于有了一个最终结果,契丹军队在后晋叛军的引导下,攻破汴京,活捉石重贵,晋王朝灭亡。中原王朝灭亡,一时间中原变得群龙无首。
中原大乱,马希范却没有进军中原的任何胆量和勇气,并说机会永远只会垂青那些雄才大略者。耶律德光决定由自己来统治这一地区,既然连强大的晋军都快完蛋,南方的那些小国还不闻风而降。
公元947年正月,耶律德光改国号为辽,年号为大同。他准备在中原扎根生存,并按照惯例收编南方诸小国。南方的楚国当然也在耶律德光的收编范围内!马希范忧心重重,很担心耶律德光会继续发兵南下。
但是对于出兵江南,耶律德光却没有兴趣。他派遣使者到楚国,册封马希范为尚父。尚父是指尊敬的父辈,也用于尊礼大臣。马希范得到了如此殊荣,十分洋洋得意,沾沾自喜。他自以为抱上了耶律德光这棵大树,以后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马希范并不清楚,此时的耶律德光其实早已焦头烂额!中原群龙无首的混乱局面,让耶律德光在中原的统治根本无法正常进行。后晋虽然灭亡了,但那帮手握重兵的藩镇节度使还在,随时威胁着耶律德光的退路,其中以河东节度使刘知远为代表。
刘知远在同契丹的战争中,几乎毫发无损。他一直呆在河东,坐山观虎斗。石重贵投降之后,刘知远拥兵自保,并且呆在耶律德光的背后,这让耶律德光如座针毡,十分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