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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飘云千里     木匠王爷txt下载     木匠王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4章 李存勖派军灭蜀

    马希范出使行动非常顺利,圆满完成了马殷交代的任务。李存勖也没有对楚国下手的意思,因为他已经有了信新的目标,就是高季兴提及的蜀国。

    马希范回到潭州之后,就和二哥马希声了达成一致。刚好这个时候,马希声妻子的族叔行军司马杨昭遂又有取代高郁的野心,也经常对马希声说高郁的坏话。于是马希声等人不断地在马殷面前攻击高郁,指控高郁以权谋私,秘结外邦,图谋不轨等等罪状。

    马殷听完,大怒道:“两个逆子,怎能如此针对高先生!你们可知道,要是没有高先生的辅助,我都不知道能否活到现在,更不用说你们今日的荣华富贵!你们不可对高先生无礼,否则我会严惩不贷!”马希声和马希范大惊失色,不敢多说。高季兴和李存勖的反间计,一时之间没有收到效果。

    马殷为了尊崇唐主李存勖,特地改岳州的昌江县为平江县。因为李存勖爷爷叫李国昌,所以要避讳。李存勖得知之后,对马殷也刻意拉拢。同光二年四月,李存勖加封马殷兼尚书令。至此,马殷才放心下来,继续和高郁一道专心于内政的治理。

    唐主李存勖灭梁之后,加封原岐王李茂贞为秦王,荆南节度使高季兴为南平王,夏州节度使李仁福为朔方王,赐给吴越王钱镠金印玉册。

    同时派遣客省使李严前往蜀国,探察虚实。李严到达成都之后,对蜀主王衍讲起唐兴复的盛况,音辞清楚响亮。蜀国大臣听了都肃然起敬。王衍的枢密使宋光嗣设宴招待李严,问到中原的事情。李严答道:“前年天子在邺宫称帝,从郓州到汴州,不到十天就安定天下。朱梁的降兵达三十万人,东到海,西到甘、凉,北边威震幽陵,南跨闽、岭,四方万里,没有不称臣的。淮南杨氏累世强盛,凤翔李公恃先朝旧好,都派儿子入侍,伏首称臣。至于荆、湖、吴越,都上贡赋,进献珍奇。天子施之以德政,威震四方,天下形势,必然统一。”

    宋光嗣说道:“荆、湖、吴越的事情,我不清楚。凤翔是蜀国姻亲,这个人反复无常,能相信吗?我们听说契丹日益强盛,大唐能无后顾之忧?”李严回答道:“契丹的强盛,还能超过朱梁吗?”宋光嗣说道:“这应该比朱梁差一些。”李严说道:“唐灭梁如摧枯拉朽,何况还比它差的呢?唐军布满天下,发一镇之兵,可灭契丹。然而天生四夷,不在九州之内,古代王者都存而不论,我主不过是不想穷兵黩武而已。”蜀人听李严对答如流,惊奇佩服不已。

    那时蜀国君臣依靠天险,自寻安乐,穷奢极侈。李严入蜀时,李存勖令他带着名马,去交换蜀国的奇珍异宝,以便充实后宫。然而,蜀国严禁奇货运出剑门关,不是奇货而运出的叫“入草物”。因此李严没有什么收获而回,只得二百两黄金、地毯、毛布一类的东西。

    李存勖得知,勃然大怒道:“物归中原,叫着入草,王衍能避免当入草人吗?”李严对李存勖道:“王衍非常愚昧,昏乱放纵。他不亲自处理政事,又把一些老人排斥得很远,专一亲近小人。他任用的掌权大臣王宗弼、宋光嗣等人,都是靠奉承蜀主而专横跋扈、贪得无厌、刑赏混乱,又崇尚奢侈。以我来看,大兵一来,他们就会立刻土崩瓦解。我们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把蜀国灭掉。”

    李存勖听完,大喜过望,决意伐蜀,开始与重臣们商议伐蜀的主帅。 威胜节度使李绍钦,就是原朱梁的降将段凝。他巴结了宣徽使李绍宏,请他推荐自己。李绍宏因为收了他的贿赂,便说道:“李绍钦有盖世奇才,臣建议可委任于他。”郭崇韬说道:“李绍钦是亡国之将,他奸诈献媚,不能相信。”

    又有人推荐李嗣源,郭崇韬说道:“契丹气势正盛,总管李嗣源不能离开河朔。魏王是君王的继承人,但他没有立过什么特殊功劳,请按照过去的惯例,任命他为讨伐蜀国的统帅,成全他的威名。”李存勖说道:“继岌还年幼,怎么能让他单独前去,应当给他寻找一个副统帅。”李存勖又接着说道:“朕意觉得你去最合适,就烦劳你辛苦一趟。”郭崇韬不好违命,便拜称遵谕。

    于是李存勖任命魏王李继岌,出任西川四面行营都统,郭崇韬担任东北面行营都招讨制置等使,军中的事务都委托给郭崇韬。同时又任命荆南节度使高季兴担任东南面行营都招讨使,凤翔节度使李继曮担任都供军转运应接等使,同州节度使李令德担任行营副招讨使,陕州节度使李绍琛担任藩汉马步军都排阵斩斫使兼马步军都指挥使,西京留守张筠担任西川管内安抚应接使,华州节度使毛璋担任左厢马步都虞候,邠州节度使董璋担任右厢马步都虞候,客省使李严担任西川管内招抚使,率兵六万前往讨伐蜀国。

    李存勖同时下诏给高季兴,让他率兵去夺取夔、忠、万三州作为荆南巡属。又以供奉官李从袭担任中军马步都指挥监押,让宦官李廷安、吕知柔担任魏王府的通谒。

    郭崇韬为报答北都留守孟知祥过去引荐他的旧恩,出发以前,对李存勖说道:“孟知祥忠厚诚实,又有谋略。如果我们能夺得西川,要派遣镇守之人,没有人能够超过他。”孟知祥字保胤,邢州龙冈人。孟知祥年轻时得到李克用的赏识,被任命为左教练使,并娶了李克让之女琼华长公主为妻子,成为李克用的侄女婿。

    李克用死后,李存勖继位,任命孟知祥为中门使。此前多任中门使都因得罪而被杀,孟知祥请求更换职务。李存勖改任孟知祥为马步军都虞候,并要求他推荐继任人选。孟知祥便推荐了郭崇韬,因此得到郭崇韬的感激。 郭崇韬还推荐邺都副留守张宪稳重有见识,可以任他为相。十八日,李存勖下令大军向西出发。

    这个时候,蜀主王衍依然南巡北幸,昏庸无度。    宣徽北院使王承休,本来是一个宦官,却娶了一个妻子严氏。严氏长得非常美艳,和王衍有私情。王承休与严氏,本就是一对假夫妇。因此他也乐得借妻求宠,仰沐恩荣。果然他夫因妻贵,得以升任龙武军都指挥使,裨将安重霸为副将。

    安重霸为人狡诈,又善于献媚。他劝王承休请求任秦州节度使,并告诉他如何上奏。王承休大喜,即入见王衍,说道:“秦州有很多美女,我愿为陛下去采选。”王衍大喜,即任命王承休为秦州节度使,兼封鲁国公。王承休带着妻子赴任,到了之后,便毁去原来的府衙,新建行宫。又强取民间的女子,教导她们唱歌跳舞。把歌女绘成图像,又画好秦州花木,送给成都的尹韩昭,托他转奏,请驾东游。

    王衍看了图画之后,非常高兴,便打算东游。群臣纷纷谏阻,王衍一概不听。他已经好久没有见过王承休的妻子严氏,对她非常想念,所以他坚决要去。不久后之后,蜀主王衍率领数万大军从成都出发。到达汉州的时候,武兴节度使王承捷报告说唐兵向西攻来。

    王衍却以为是大臣设计阻止他,并不相信王承捷的话。于是他夸口说道:“我正想炫耀一下武力,显示一下我的威风。有什么可怕的?”于是他继续向东前进。在路上和大臣们吟诗赋歌,毫不在意。

    十八日,李绍琛率军向蜀威武城进攻。蜀指挥使唐景思率兵投降,城使周彦等知道难以坚守,也跟着投降。李绍琛夺得城中的粮食二十万斛。李绍琛放走了蜀军败兵一万余人,然后兼程直奔凤州。

    这时,唐凤翔节度使李继曮,把凤翔积蓄的粮食全部拿出来送给军士。但是还是不能满足军士们的需要,因此人心有点担忧和害怕。郭崇韬进入散关后,指着这里的山说道:“我们如果进攻不能成功,就不能再回到这里来。应当尽力决一死战。现在运来的粮食快要吃完了,应当首先夺取凤州,用那里的粮食。”

    众将都说蜀地险要坚固,不可长驱直入,应当按兵不动,先观察蜀兵的动向。郭崇韬转问李愚,李愚答道:“蜀人对蜀主的荒淫无度,正感到苦恼,都不想为他效力。我们应当乘蜀国人心涣散之时,发起进攻。这样他们就会吓破了胆,虽然有险阻,又有谁来为他坚守呢?”

    正在此时,李绍琛传来捷报。郭崇韬得报大喜,对李愚说道:“你料敌如神,我们还有什么可忧患的。”即率军兼程前进。到了十九日,王承捷持凤、兴、文、扶四州的印节来降。又得到八千多降兵,粮食四十万斛。郭崇韬说道:“这次平定蜀国,是必定无疑的了。”以都统的命令让王承捷代理武兴节度使。

    蜀主到达利州,遇到了从威武城逃回来的士卒,他才相信唐兵真的来了。王宗弼、宋光嗣对蜀主说道:“东川、山南的军队还很完整,陛下只要用大军据守利州,唐军怎敢孤军深入。”蜀主即任命随驾清道指挥使王宗勋、王宗俨、兼侍中王宗昱为三招讨,率兵三万去迎战唐军。

    李绍琛等率军经过长举,兴州都指挥使程奉琏率部五百人前来投降,请求先修桥梁和栈道,等待唐军的到来。二十二日,蜀国兴州刺史王承鉴弃城逃走,李绍琛等攻下了兴州,郭崇韬任命唐景思代理兴州刺史。二十六日,蜀国成州刺史王承朴弃城逃走。

    唐军到了三泉,与蜀国的三招讨使相遇。唐军凭着一股锐气,横冲直撞,杀将过去。蜀兵连年没有训练,怎是对手?顿时你惊我惧,彼逃此散。三招讨使本来就不是将才,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抱头鼠窜,所领部众,被唐军一下杀死了五千人,剩下的四

    散奔逃。李绍琛夺得蜀军的十五万斛粮食,军中粮食便充足起来。

    蜀主听说王宗勋等战败,急忙从利州快速西逃。同时令中书令、判六军诸卫事王宗弼率领大军坚守利州,又令他把王宗勋等三个招讨斩杀。李绍琛昼夜兼程直奔利州。

    蜀国的武德留后宋光葆送给郭崇韬一封信,信中说道:“请唐军不要进入境内,如果办到,我就将管辖之地,全部归附唐军。如果不能按约定办,我就背城一战,以此来报答蜀主。”郭崇韬答应了他。

    魏王李继岌到达兴州,宋光葆率梓、绵、剑、龙、普五州,武定节度使王承肇率洋、蓬、壁三州,山南节度使王宗威率梁、开、通、渠、麟五州,阶州刺史王承岳率阶州,全部投降了唐军。由此,其余城镇望风而降。

    天雄节度使王承休和副使安重霸,谋划伏击唐军。安重霸说道:“袭击如果不能取得胜利,那么大事就完了。蜀国有十万精兵,地形险要牢固,唐军虽然勇敢,怎么能够顺利到达剑门?国家对你的恩情很大,听到国家有危难不可不赴难,我希望和你一起向西回朝。”

    王承休平素非常信任安重霸,听从了他的建议。王承休即让安重霸率领龙武军以及招募来的一万二千多士卒跟随他一起回朝。临行前,州人在城外为他饯行。

    王承休上马之后,安重霸在马前跪拜说道:“国家当初夺得秦、陇二州,费了许多的精力。如果我也跟随你回朝,谁来坚守这里呢?我请求为你坚守在这里。”说完,他率亲军回城。王承休无可奈何,只好继续西行。

    然而这里都是不毛之地,羌族人从后面袭击他们。王承休率军边战边走,士卒们又冻又饿,到了茂州的时候,只剩下了二千人。安重霸早已率秦、陇二州投降了唐军。

    郭崇韬给王宗弼等送去一封信,向他们说明利害关系。王宗弼听说各地失陷,正在惊惶。刚好唐使到来,呈郭崇韬的书信,劝他归降。他已怦然心动,无意守城。这时王宗勉等人也狼狈到来,王宗弼出示诏书,相持而泣。

    王宗勉等流涕道:“国家危急至此,都是主上一人荒庸所致。你如果今日依诏,杀了我三人。他日必然轮到你自己,请你三思!”王宗弼道:“我正怀此意,所以出示诏书,同你们一起商议良策。”三人齐声道:“不如降唐?”王宗弼说道:“你们先去唐军,我往成都一行,何如?”王宗勉等当然赞成,便分头行事。

    蜀主王衍回到成都,在文明殿会见大臣,泪水沾湿衣襟,君臣相视,没有一个人说出一句解救国难的话。王宗弼回到成都之后,劫持了蜀主、太后以及后宫诸王,把他们迁至西宫,自称西川兵马留后。

    李绍琛进至绵州,那里的仓库己被蜀兵烧毁,绵江浮桥也被蜀兵切断。李绍琛对李严说道:“我们深入敌境,只有速战速决。乘蜀军心惊胆战,只需一百骑兵速过鹿头关,他们连出来投降的时间都没有。如果有人教王衍封锁鹿头关,以挫我军士气,那么胜负就难以预测了。”于是就和李严一起骑马渡江。随从士卒渡过的仅有一千人,接着他们攻进鹿头关。十八日,占据了汉州。

    王宗弼派使者拿着钱财、马牛、洒肉去尉劳唐军,把蜀主的信送给李严,信中说道:“你来了,我就投降。”有人对李严说道:“是你提出讨伐蜀国的策略。蜀国之人对你恨之入骨,你千万不可前去。”李严没有听从,而是直奔成都。到了成都之后,他安抚慰那里官吏和百姓,告诉他们大军将相继到来。

    李严进入西宫见蜀主王衍,王衍向李严大哭不已。李严婉言劝慰,告诉他出降以后,必能保全家属。王衍这才收泪,引李严见过太后,把母亲和妻妾托付给李严。

    王衍令翰林学士李昊写降表,同平章事王锴写降书,遣兵部侍郎欧阳彬,带着书表,跟着李严同迎唐军。唐军统帅李继岌,郭崇韬等,听说蜀主愿降,当即兼程来到成都。令李严再行入城,引蜀君臣出降马前。

    蜀主王衍穿着白衣服,口里含着玉璧,手里牵着羊,用草绳攀绕着头,向李继岌投降。李继岌接受了蜀主王衍的玉璧,郭崇韬解开了蜀主王衍脖子上的草绳,并把那些空棺都烧掉,按照李存勖的旨意,免除他们的罪过,释放了他们。蜀国君臣向着东北面拜谢了李存勖。

    李继岌率领唐军进入成都,郭崇韬禁止士卒抢掠,街市一切照常。从唐军出兵到攻克蜀国,共用了七十天。取得十个节度使、六十四个州、二百四十九个县,俘获三万十卒,铠仗、钱粮、金银、缯帛等数以千万计。至此蜀国灭亡,蜀国从王建开始,共存一十九年。

第35章 李存勖杀戮功臣

    马殷得知李存勖灭了蜀国的消息之后,非常不安。根据派去的探子回来的描述,现在的唐军战斗力极为强悍。如果李存勖派这样的大军攻打自己,自己麾下的军队恐怕不是对手。马殷紧张的思考着,如何才能躲避这场灾难。

    马殷急忙令人把高郁请来,征询他的意见。高郁笑了笑,说道:“王爷不必担心,你不妨采用以退为进的策略。马殷不解地问道:“先生此话,本王并不太明白,请先生直言。”高郁说道:“这唐主刚刚平定蜀国,正是志得意满之时。王爷不妨上表主动表示想归隐山林,安享晚年。请李存勖安排人来接替。如果他高高兴兴的接受了你致仕请求,那就说明他有意南下。但是他从中原来到长江边,也需要时间。我们就可以从容备战。当年曹操都败于赤壁,李存勖未必能强过曹操。李存勖后方并不稳固,契丹人一直在虎视眈眈。只要我们坚守待变,他的军队不适应南方气候,自然没什么战力。”

    马殷听了高郁的一番话,恍然大悟,心中安定了下来。于是在唐同光三年(925年)十一月,马殷把拓跋恒找来,让他起草奏表送去洛阳,向李存勖其木格求致仕。马殷在奏表中写道“臣已营衡麓之间,爱为莬裘之地,原归印绶以保余龄。”意思是,马殷已经在衡山和岳麓山,找好了安享晚年的地方。愿意把印绶交回给朝廷,请李存勖另外派人来管辖,自己情愿退隐颐养天年。

    但李存勖接到马殷的奏表之后,拒绝了马殷的好意。因为李存勖此刻很忙,哪里有空去思考遥远的三湘大地。再说了,他自然也清楚这是马殷的试探而已,自己要是真的同意了马殷的请求,马殷恐怕会立刻断绝上贡和来往。李存勖现在也没有打算南下,只要马殷能继续称臣上贡就可以。于是李存勖下诏挽留马殷,请他继续履行职责。马殷接到诏书之后,这才彻底安心。

    再说在唐军势如破竹攻入蜀国腹地之际,南平王高季兴也在李存勖的命令下,发兵西进,准备夺取三峡天险,扩大自己的地盘,同时巩固江陵西边边防。高季兴留下儿子高从诲守江陵,亲自率南平水军溯江而上,进入三峡。

    此时负责镇守蜀国东面的,是蜀国镇江节度使兼峡路招讨使张武。张武是合州人,其父张雍本是合州武金坝一个摆渡的船夫。张武少时身长七尺,面紫黑色,附近盗贼都畏惧忌惮他。张武长大后,投入王建的军中,英勇善战,累立战功,封为破浪都头,负责江防。在攻取梓州之时,立下大功。王建升任张武为渝州刺史兼万州刺史,另加飞棹指挥使衔。

    当时割据山南东道的忠义节度使赵匡凝准备与王建争夺川东,派水军逆江而上,进入三峡,攻抵夔州,但被蜀军击退。此事过后,王建命张武在夔州以东的三峡上修筑防御工程。张武便在长江的两岸建起木栅为营,并用巨大的铁链横断江面,连接两岸,号称“镇峡”。

    后来高季兴曾经出动荆南水军进攻夔州,蜀国派王先成和张武迎敌。他们以火攻击敌船,焚、溺高季行兵将过半,高季兴换乘小舟逃走。

    高季兴的南平军进入三峡后,夔州刺史王成先率兵凭借浮桥与高季兴激战,但被高季兴用火船将浮桥焚毁,蜀军溃败,荆南大军乘胜向夔州推进。

    当时,张武所领的士卒不足万人,在敌我双方的力量对比上处于劣势。得知高季兴打败了王先成的消息之后,张武没有打算投降。因为他看不上这个自己当年的手下败将,准备给高季兴迎头痛击。

    当高季兴率领的船队来到,即被横江铁链所阻。暴跳如雷的高季兴想出一招,就是挑选了一批不怕死的勇士,乘坐小船,手持巨斧为先头,想让他们冒死砍断横江铁链,为大军开路。无奈铁链非常坚硬,勇士们没有砍断铁链。

    到了晚上,江面上暴风骤起,受阻的战船失控,进退两难。张武借此机会,先是以火攻击,致使荆南兵焚、溺死者甚众。紧接着,他又指挥军队居高临下,以矢石猛击。高季兴所乘的战舰虽然蒙上了牛革,但仍被巨大的飞石击中折其尾。高季兴见大势已去,易小舟逃遁。荆南兵大败,被俘获斩首者达五千余人。高季兴苦心经营的水军,就这样顷刻间化为乌有。伐蜀的东南军,就此被蜀军粉碎。

    不久,刚刚取得大胜的张武就得到了蜀军北线溃败、王衍临阵脱逃、大批将领投降唐军的消息。张武立即派使节去晋见李继岌,表示愿意献出自己所管辖的夔、忠、万三州,归降唐主。

    蜀国灭亡的消息传到江陵之时,刚从三峡败归的南平王高季兴正在用餐。听了手下人的急报,高季兴惊吓得哆嗦起来,连筷子都掉到了地上

    。高季兴长叹道:“这是老夫的过错啊!”高季兴之所以怂恿李存勖伐蜀,他原以为蜀军能凭借天险,与唐军相持。自己则可以乘火打劫,顺便捞点好处。他当然不希望蜀国真的被灭。现在荆南的西、北两面都被唐军占据,李存勖如果对江陵有意,灭蜀的唐军顺江而下,荆南根本不可能抵挡得了。

    梁震见状,连忙宽慰高季兴道:“不用担心,李存勖得了蜀地,自然会更加骄傲放纵。他的大祸近在眼前,估计没有机会对我们动手。蜀国灭亡,也许是我们的福气。”

    梁震预测大体没错,李存勖确实没有打算一鼓作气把南平吞了。因为唐军内部出现了大的问题,导致李存勖无暇顾及其他的地方。

    平定前蜀国的功劳,李绍琛最大,爵位也在董璋之上。但是由于董璋平素和郭崇韬关系很好,因此郭崇韬经常召董璋一起商议军事,而把李绍琛丢在一边。李绍琛心中不平,就对董璋说道:“我有平定蜀国的功劳,你们是平庸的随从人员,反倒在郭公面前窃窃私语,排挤陷害别人。我身为都将,就不怕我以军法把你杀了吗?”董璋被他说得不免羞愧难当,就把这些话告诉了郭崇韬。

    郭崇韬心中不悦,便上表李存勖任命董璋为东川节度使。李绍琛得知之后,勃然大怒道:“我冒着生命危险,翻越险阻,平定东川、西川。而今却让董璋坐享其成!”于是就找到郭崇韬说道:“东川是重要之地,不能让平庸之辈镇守。任圜文武双全,应当命他为节度使。”郭崇韬听后,生气地说道:“我奉圣上只命,节制各军,你怎得违我处置?”李绍琛无奈,只得怏怏不乐而退。

    开始伐蜀之时,李存勖派遣宦官李从袭等跟从魏王李继岌前往。李继岌虽然身为都统,但军中谋划、委任官职等逗由郭崇韬掌管。郭崇韬整天处理事务,他的门庭若市。但是李继岌住地冷冷清清,李从袭等感到羞辱。攻破蜀国后,蜀国贵臣将领都争着给郭崇韬和他的儿子郭廷诲送上宝物、妓艺,而魏王李继岌得到的,只不过是一些马匹、束帛等普通物品而已,李从袭等更加愤愤不平了。

    王宗弼想当西川节度使,先找个李继岌,但是李继岌没有答应。于是王宗弼又贿赂郭崇韬,请求做西川节度使。郭崇韬表面上答应来,但是始终不替他上奏。于是王宗弼带着蜀人来见李继岌,列举了很多理由,请求留下郭崇韬镇守蜀地。

    李从袭因此对李继岌说道:“郭家父子十分专横,现在又让蜀人替自己请求统帅,他的志向难以猜透,大王对他不可不防。”李继岌说道:“主上极为倚重他,不可能让他离开庙堂,怎肯让他镇守这蛮夷之地?这些事情不是我想听到的,等回到朝廷之后,你们自己去上圣上陈说。”

    在李从袭等人的挑拨之下,李继岌自然对郭崇韬疑忿交加。有时与郭崇韬说话,经常暗含讥讽之意。从此李继岌和郭崇韬之间,相互产生了猜疑。

    这时正好宋光葆从梓州来到,他诉说王宗弼诬杀宋光嗣等人的情况。加上郭崇韬向王宗弼征收数万缗钱,想用来慰劳军队,但王宗弼不肯给。于是郭崇韬纵容士卒们在王宗弼的住处放火喧闹,他想杀了王宗弼来表明自己清白。

    郭崇韬同时告诉李继岌,把王宗弼、王宗渥抓起来,遣责他们不忠之罪,然后把他们以及家属全部斩杀,并没收了他们的家产。王宗弼被杀之后,郭崇韬把王宗弼的尸体,放在闹市中,蜀人剖肉烹食泄愤。

    王承休等人到达成都,魏王李继岌责问道:“你们驻守大镇,拥有强兵,为什么不抵抗?”他们回答道:“害怕大王的神明威武。”李继岌又问:“为什么不投降?”他们答道:“大王军队没有进入境内。”李继岌问道:“你们进入羌地共有多少人?”王承休说道:“有一万两千人。”李继岌又问:“现在回来的有多少人?”他们答说:“有二千人。”李继岌道:“现在是你们报答死去的一万人之时。”于是把王承休等人以及家眷全部杀死。

    李存勖在郭崇韬的举荐下,任命知北都留守事孟知祥为西川节度使、同平章事,同时催促郭崇韬返回洛阳。郭崇韬平素嫉恨宦官,曾暗中对魏王李继岌说道:“大王他日得了天下,骟了的马都不能骑,更何况上任用宦官。应当把他们全部辞去,专门起用士人。”吕知柔正好偷听到来郭崇韬的话,宦官们因此对郭崇韬更加恨得咬牙切齿。

    当时成都虽然被攻占,但是蜀中盗贼四起,布满山林。郭崇韬担心大军撤离,这些盗贼成为后患。于是他命令任圜、张筠分路去讨伐他们,也因此留下来没有回洛阳。李存勖派宦官向延嗣前来催促,郭崇韬没

    有到郊外去迎接。等到见了向延嗣之后,又十分傲慢,使得向延嗣十分生气。

    李从袭趁机对向延嗣道:““此间的军事,都是由郭公把持。他的儿子郭廷诲,整日与军中的骁将以及蜀中豪杰,把酒言饮,指天发誓,不知怀着什么意思?诸将都是郭氏的羽党。一旦有变,不但我等死无葬地,恐怕魏王也不能免祸了!”边说边痛哭流涕。向延嗣说道:“等我回去报知宫中,必有后续的旨意下来。”

    第二日,向延嗣向魏王李继岌和郭崇韬辞行。他兼程赶回,到达洛阳之后,把这些全部告诉了刘后。刘后转而告诉李存勖,请求救李继岌一命。在此之前,李存勖听到蜀人请求郭崇韬做镇守,心中已经有所疑惑。这时又听到刘后的话,更加怀疑。

    李存勖接着查看蜀国府库的帐簿时,说道:“人们都说蜀中的珍宝很多,为什么帐上这么少?”向延嗣说道:“听说蜀国被攻破以后,珍宝都到了郭崇韬父子手中,郭崇韬有黄金一万两,白银四十万两,钱百万串,名贵的马一千匹,其他的东西与此相当,至于郭廷诲所拿到的还没计算进去。所以朝廷得到的并不多。”李存勖大怒。

    孟知祥要去成都之时,李存勖对他说道:“听说郭崇韬有异心,你到了之后,把他杀了。”孟知祥说道:“郭崇韬是有功之臣,不应这样处理。等我到了蜀地观察一段时间,如果他没有异心,就送他回来交给陛下处理。”李存勖想了想,也就答应了他。

    李存勖又派遣宦官马彦珪,迅速赶往成都,促催郭崇韬回朝,并且说道:“郭崇韬如果奉诏班师,就不必说了。如果他故意拖延,又嚣张跋扈,可与魏王继岌密谋,除掉此患!”马彦珪唯唯听命。临行之前,他又入见刘后,说道:“蜀中事势,危在旦夕。如果有变,怎能在三千里外,来复禀命?”

    于是刘后又来找李存勖,李存勖说道:“现在所有的事情都是出于传闻,不知虚实,怎能断决!”刘后见他不肯答应,因此自草了一份教令给马彦珪,令他交给李继岌,杀了郭崇韬。

    郭崇韬部署好军事,与李继岌约定时间,准备还都。魏王李继岌将从成都出发,命令任圜留下暂时管理事情,等待孟知祥的到来。就在这天,马彦珪来到了成都,把刘皇后的告谕拿给李继岌看,李继岌说道:“大军将要出发,郭崇韬也没有什么谋反的迹象,怎么可以做这对不起人的事?你们不能再说这种话了。况且皇上也没有命令,仅凭皇后的告谕就把招讨使杀死,这样可以吗?”

    李从袭等哭着说:“万一郭崇韬听说以后,中途发生了变化,那就更不可以挽救了。”李从袭等连忙向李继岌陈说利害、拼命鼓动,李继岌最终听从了他们的意见。

    于是李继岌么令人去召郭崇韬过来议事,嘱使心腹大将李环,藏着铁椎,站立阶下,然后自己上楼躲避。不久后,郭崇韬没有多想,昂然而来。他刚上台级,李环就掏出铁锥,一下击碎郭崇韬的头,并杀死了他的儿子郭廷海、郭廷信。

    都统推官李崧对李继岌说道:“现在大军将要出发,你就没有圣旨而擅自杀死大将,这容易引起士兵哗变。难道就不能忍一忍,到了洛阳再说?”李继岌说道:“你说得对,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于是李崧召集几个书吏,假造了一份圣旨。然后对外宣谕,军中才稍稍安定下来。郭崇韬的左右亲信们都躲藏起来,只有掌书记张砺到魏王府痛哭了很长时间。李继岌任命任圜代替郭崇韬总管军政。

    王衍到了长安之后,宦官景进对李存勖说道:“魏王还没有到来,康延孝刚刚平定,西南还不是很安定。王衍的同党不少,如果他们听说您东征,恐怕事情会发生变化,不如把他们杀了,以绝后患。”李存勖点头同意,即派遣中使向延嗣拿着唐主的命令去诛杀他们。李存勖的命令上写着的是:“王衍一行,一并杀死。”

    枢密使张居翰看到,心中不忍,于是勾去“行”字改为“家”字,因此蜀国的百官以及王衍的仆役有一千多人免于一死。向延嗣到达长安之后,在秦川驿把王衍的家族全部诛杀。王衍死时不过二十八岁。王衍的母亲徐氏被杀时,大声说道:“我的儿子以一个国家迎降,还免不了诛灭全家。你们背信弃义,迟早要遭报应。”

    伶官景进又诬称郭崇韬与李继麟通谋。李继麟就是朱友谦,任护**节度使。大军征蜀之时,他派遣儿子李令德跟随郭崇韬出征。李存勖也不多想,便令朱守殷把他一刀杀死。接着又传诏到李继岌的军前,令他诛杀李令德。李继岌令董璋依令行事,董璋自然是遵命而行,将李令德杀死了事。

第36章 中原各地大叛乱

    李绍琛率领后军,与李继岌的大军相隔约有三十里。等到李绍琛听说李令德被诛杀了,但是东川还是被委给了董璋,而没有委托给自己。于是他勃然大怒,对诸将说道:“国家南取大梁,西定巴蜀,是由郭公定策,我们血战而成。至于去逆效顺,与国家协力破梁的,实则是出雨朱公友谦。现在朱、郭两人并没有什么罪过,却被灭族。我如果回到朝廷,恐怕也将祸及到我。冤哉冤哉!奈何奈何?”

    他的部将焦武等人,本是由河中拨归到李绍琛的麾下,曾经跟随朱友谦征战。他们听了李绍琛的话之后,便一齐痛哭,上道:“朱公何罪?满门被杀!我们回去了,肯定一同被诛,不能继续东行了。”于是一同拥着李绍琛,从剑州西归。李绍琛自称西川节度使,发出檄文到成都,招募了五万蜀兵。

    李继岌得知变故之后,立刻命令任圜为副招讨使,令他与董璋一起率兵数万,追赶李绍琛来道汉州。李绍琛率众迎战,一时间打得难分胜负。正在此时,忽然后面的军队纷纷溃乱,另有一彪人马,长驱杀入,穿过李绍琛的阵内,接应任圜等军。

    李绍琛腹背受敌,自然无法支持。当下拚命杀出重围,只带着十余个骑兵奔向绵竹。途中被唐军追上,一鼓围住。李绍琛虽然勇武绝伦,也只好束手成擒。这突然杀来的军队,就是新任西川节度使孟知祥。孟知祥得到了李绍琛的檄文,料他必然会进攻成都。心想不如先行出兵,堵住李绍琛。可巧遇到李绍琛正与任圜等人大战,他便乘机夹攻,把李绍琛一阵杀败,生擒而归。

    当下孟知祥来到汉州犒军,与任圜、董璋等人,置酒高会,把李绍琛的槛车拉到座中。孟知祥自酌大了一大杯酒,递给李绍琛喝,又说道:“你已经立下大功,还怕没有富贵吗?为什么自找死路?”

    李绍琛说道:“郭公是第一功臣,兵不血刃,平定两川。然而没有什么罪过,却得到了全族被杀的结果。我等又怎能保全?因此不敢回朝。今日杀了李绍琛,明日恐怕就要轮到你们了!”孟知祥被他说得心动。但对着大众,也不便多说什么。

    孟知祥只好令任圜等人押送他到洛阳。李绍琛被解送到凤翔,由宦官向延嗣奉旨到来,诛死了李绍琛,复他的姓名为康延孝。朱友谦与康延孝,首先叛梁归唐,至此相继被杀。

    再说一年前,为了防备契丹入侵,李存勖征调了一批魏博军队前往卢龙戍边。这支魏博军由指挥使杨仁晸带队,驻防于瓦桥关,事先说好,为期一年,到时轮换。一年很快到期,杨仁晸于是带着归心似箭的士卒们回返魏州。但他们走到贝州时,接到了命令:就地驻扎,未经允许,不得擅自返回魏州。士卒们莫名其妙,顿时怨声大起。

    这是因为李存勖觉得邺都空虚,恐怕这些回来的士卒生变,因此下令杨仁晸留驻贝州。当时邺城中谣言四起,有人说是郭崇韬杀死了李继岌,自己在蜀中称王,因而导致全族被杀。又有人说因为李继岌被杀,刘皇后归罪李存勖,已经把他杀了。邺城的留守王正言,年老怕事,急忙召监军史彦琼一起商议。史彦琼本是由伶人得宠,在邺城横行霸道,藐视将佐。等到他和王正言密议躲日,使得人心更加惶惑,谣言越来越多,越传越离谱。

    杨仁晸的部将皇甫晖,见人心不安,遂于是带着手下,劫持了杨仁晸,说道:“主上所以能够得到天下,全是靠魏军的力量。魏军将士不脱铠甲、不下马鞍已经有十多年。现在天下已经平定,天子不但不想我们过去的功劳,反而更加猜忌我们。我们在边疆戍守一年多,刚刚把我们换回来,离家已经很近,却不让和家人相见。现在听说皇后已经杀了皇帝,京师大乱。将士们希望和你一起回去,并请求你上表朝廷。如果天子有福没死,兴兵讨伐我们,凭我们魏博的兵力足以抵御他们,这不是重新获得富贵的机会呢?”杨仁晸不肯听从,被皇甫晖指挥徒众,乱刀将杨仁晸砍死,又想胁迫一个小校为帅,小校不从,也被杀死。

    效节指挥使赵在礼听说发生了叛乱,想翻墙逃跑。却被皇甫晖追上,拉住他的脚从墙上拖下来,并把被杀的两个人头给他看。赵在礼害怕被杀,只得答应。叛乱的军队奉赵在礼为统帅,焚烧抢掠了贝州。接着攻陷了临清、永济、馆陶等县,所过之地都大肆剽掠,警报很快传到邺城。

    都巡检使孙铎等急忙向史彦琼禀告,请他派兵登城。史彦琼却怀疑孙铎有异心,说是等叛军到了城下,再防守不迟。黄昏的时候,叛军到达城下,随即猛攻北门。史彦琼仓促召集军士,登城防守。

    不想军士听到叛军大喊大叫,吓得四散奔逃,

    史彦琼一个人骑马逃回洛阳。叛军簇拥着赵在礼进入邺都,孙铎等人迎战失败,也随即逃走。赵在礼占据住宫城,任命皇甫晖、赵进为马步都指挥使,纵兵大掠。皇甫晖等以邺都无主,就推举赵在礼为魏博留后。赵在礼出榜安民,他听说北京留守张宪的家人,留住了邺都。便着人慰问,并写信给张宪,诱使他一起参与叛乱。张宪收到书信,看都不看一眼,立将使者斩首,把书信送去给李存勖。

    李存勖得报,正要派军去进剿。刚好史彦琼逃回洛阳,李存勖便令他挑选将领。史彦琼于是推荐李绍宏,李绍宏又转而举荐李绍钦。刘皇后说道:“这是一件小事,不必麻烦大将,李绍荣就可以办到。”

    于是李存勖下诏,令归德节度使李绍荣前去邺都招抚,依然任命史彦琼为监军。

    李绍荣率军到达邺都,驻扎在邺都南门,并派人拿着皇帝的诏书宣谕赵在礼等。赵在礼用羊和酒来慰劳士卒,在城上下拜,说道:“将士们思念家人,这才回来。公如果陈奏皇上,免除我们死罪,我们自当悔过自新!”于是李绍荣把李存勖的命令告诉了全军将士。

    史彦琼却骂道:“你们这些死贼,破城以后把你们都碎尸万段!”皇甫晖听完,便对众人说道:“从史彦琼的话来看,皇帝是不会饶恕我们的。”因此撕碎了诏书,坚守在城墙上,抵抗唐军。李绍荣招集兵马攻打,他的裨将杨重霸,率领数百人,奋勇登上了城头。可惜无人跟进,反而被杀,所部无一生还。

    李存勖闻报,便想亲自征讨邺都。刚好此时从马直军士王温等人擅自杀了军使,闯到京城。虽然很快就把他们平定,全部抓捕起来诛杀,终究使得李存勖惊疑不安。哪里还能放心出征。接连又有邢州兵赵太等,集聚四百余人,杀了当地官官吏,占据城池,自称留后。沧州也跟着发生叛乱,小校王景戡率军平定之后,也自称留后。

    李存勖命东北面招讨副使李绍真,征讨赵太。另派人招安王景戡。但是邺都却一直不能攻克,李存勖又想亲自率军去平定。宰相连忙劝阻,并举荐李嗣源为帅,代替李绍荣。

    李存勖心中却很忌惮李嗣源,说道:“我爱惜李嗣源,想留他在宫中担任警卫。”众人又说道:“除了他之外,别人都不行。”忠武节度使张全义说道:“河朔事多,时间长了就会变成大忧患,应当让李总管去讨伐。如果依靠李绍荣等人,恐怕看不到他们成功之日。”李绍宏也多次举荐。李存勖无奈,只得命令李嗣源率领亲军前去讨伐邺都。

    李嗣源受命,率军来到邺城西南。正好此时李绍真已经荡平了邢州,擒住赵太等叛徒,也来邺会师。李嗣源与李绍真相见之后,即令李绍真推出赵太等人,到城下斩首,给邺都作一榜样。当即下令军中,立营休息,等到天色一亮,便立刻攻城。

    不料到了半夜,从马直军士张破败竟然纠集众人哗变,杀死都将,焚烧营舍,直逼中军。李嗣源率领亲军出营,大声呵叱道:“你们想要干什么?”乱军喊道:“将士们跟随主上已有十余年,经过百战夺得了天下。现在主上忘恩负义,欺凌士卒,驻守在贝州的士卒只是想回家,主上却不能饶恕他们,还说‘攻下城以后,应当把魏博的军队全部坑杀’。近来从直少数士卒喧闹,便想把这些士卒杀掉。现在大家想和城里的人联合起来,击退各路军队,请你在称帝,成为这里军民的主上。”

    李嗣源边哭泣,边劝说他们,然而没有人听从。他只得说道:“你们不听我的话,那就任你们干,我自回京师。”叛乱的士兵拔出刀剑,把他围起来,并说道:“这些人都是虎狼之辈,不管尊卑,你离开这里准备去哪里呢?”于是簇拥着李嗣源和李绍真等进城,结果城里的人不让他们进去。皇甫晖迎战张破败,张破败被杀,城外的乱兵被打败,只剩下李嗣源、李绍真,进退无路。

    赵在礼率领众将迎接、拜见李嗣源,边哭边谢罪说道:“将士们对不起您,我等愿唯命是从!”李嗣源假意对赵在礼说道:“要做大事,必须借助兵力。现在城外的士卒被打散后无处可归,我为你出去收集他们。”赵在礼同意。李嗣源和李绍真一起出城,他们住在魏县,被击散的士卒又回来了一些。

    李嗣源被乱兵逼迫的时候,李绍荣有一万士卒驻扎在邺都城南。李嗣源派遣牙将张虔钊、高行周等人相继通知他,想和他联合起来消灭乱兵。李绍荣却怀疑李嗣源有诈,于是把使者扣留了下来,关起军营大门拒不响应。等李嗣源进入邺都,他急忙率兵离开。

    李嗣源在魏县时,士卒不到一百人,又没有武器。李绍真所率领的镇州五

    千士卒,听说李嗣源出来,一起归附了他,因此李嗣源的军队渐渐振兴起来。李嗣源边哭边对诸将说道:“我明天回藩镇,上奏圣上请求治罪,听从圣上的裁决。”

    李绍真和中门使安重诲说道:“这样不妥。您身为元帅,不幸被乱兵劫持。李绍荣不战而退,回到朝廷,一定会以您为借口。如果您回到藩镇,那就是占据地盘来胁迫君主,正好证实那些谗言。不如日夜兼程回到朝廷,面见天子,如此才能自明。”李嗣源说:“也好!”于是从魏县出发,向南直奔相州。遇到马坊使康福,得到几千匹马,才勉强组成了一支军队。

    再说李绍荣从邺都退到卫州坚守,果然上奏李存勖,说李嗣源己经叛变,与乱兵合谋。李嗣源得知之后,急忙派使者向李存勖送去解释的奏章。李嗣源的长子李从审当时为金枪指挥使,李存勖对李从审说道:“我深知你父亲的忠厚,你回去告诉他我的意思,不要使他自疑。”

    李从审到了卫州,李绍荣把他抓了起来,想杀掉他。李从审说道:“你们不相信我的父亲,我又不回到我父亲的住地,那么请你把我放回禁卫军。”于是李绍荣这才放了他。李存勖很怜爱李从审,赐给他名字叫继璟,待他就像待儿子一样。

    此后李嗣源的所有奏书,都被李绍荣拦挡,不得上达。李嗣源因此疑惧不已,石敬瑭说道:“什么事情都由果断而取得成功,犹豫而招致失败。哪里有上将和叛军进入贼城,而以后又能安然无恙?大梁是天下的要害地方,我希望借三百骑兵先夺取大梁。如果侥幸攻取了大梁,您就率领大军前进,只有这样才可保全自己。”

    石敬瑭,父名臬捩鸡。他从小沉默寡言,喜欢读兵法书。时任代州刺史李嗣源对他很器重,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了他。李存勖听说他善于骑射,把他提拔到自己身边,李嗣源请求将他调往军中,李存勖同意了。李嗣源让他统领自己的亲军精锐骑兵“左射军”,视他为自己的心腹之将。

    此后,石敬瑭跟随李嗣源转战各地,成为李存勖的一员骁将。梁贞明二年,在和梁大将刘鄩对阵交战时,刘鄩袭击李存勖,军情危急。石敬瑭率领十几名亲军驰入敌阵,东挡西杀,左冲右突,遏止住了梁军攻势,掩护李存勖后撤。事后李存勖称赞他勇猛威武,并颁赐给他财物,亲自送给他酥食。石敬瑭由此而名声远扬。

    梁贞明三年,李存勖、李嗣源与刘鄩又打战于莘城。李嗣源与石敬瑭陷于阵中,石敬瑭挺身挥剑,来回辗转苦斗,奔跑数十里,大败刘鄩。梁贞明四年,晋军和梁将贺瑰争夺黄河沿岸时,晋军先攻下了杨柳镇,李嗣源却中了刘鄩的埋伏。危急时刻,又是这个爱婿率军殿后,拼死掩护他撤退,才得以领兵突出重围。不久之后,梁晋又大战于胡柳陂,由于李存勖的冒险出战,周德威不幸战死。石敬瑭率领他的左射军和李嗣源一起重整军队,将梁军杀得损失殆尽。

    梁龙德元年,石敬瑭跟随李嗣源在德胜渡击败梁将戴思远,斩首两万多人。梁龙德二年,在胡卢套作战,唐军逐渐败退,石敬瑭迎着敌军精锐,拔出长剑,杀开血道,用身体保护李嗣源撤退。梁军望着他,无人敢上前阻击。

    梁龙德三年,石敬瑭跟随李嗣源,观察梁军阵地杨村寨,部下都没有披甲。梁军出其不意,掩袭李嗣源。兵刃将要刺到李嗣源背部,石敬瑭手持战戟上前,用力一击,几个梁军从马上滚落下来,李嗣源才免于一死。

    李存勖称帝之后,派李嗣源越过黄河,孤军深入袭取郓州。郓人开始没有发觉他们,石敬瑭率领五十个骑兵跟随李嗣源渡过济水。他们突袭东门,进到了城内。郓兵前来阻击,石敬瑭被刀刺中,仍像羽翼那样保护李嗣源。他把士兵部署在大道上,坚守不移。等后续骑兵到来,才攻取了郓城。接着又平定汴州,帮助李嗣源建立不朽的功绩。

    这次石敬瑭依然跟着岳父出征,见李嗣源处境艰难,于是又替岳父出谋划策。突骑指挥使康义诚要说道:“主上没有德政,军民又怨又愤,您要顺从大家,就会活下来,如果坚守节操就会死去。”于是李嗣源下令安重诲发出檄文,集中部队,准备进军大梁。

    当时齐州防御使李绍虔、泰宁节度使李绍钦、贝州刺史李绍英驻扎在瓦桥、北京右厢马军都指挥使安审通驻扎在奉化军,李嗣源派遣使者召集他们。李嗣源的家属住在真定,虞假将王建立先杀了监军,因此李嗣源的家属才得以保全。李从珂从横水率部队从盂县直奔镇州,与王建立的军队会合,日夜兼程地奔赴李嗣源。

第37章 李嗣源继任唐帝

    话说李嗣源和诸军会合之后,因为李绍荣大军在卫州驻防,所以谋划从白皋渡过黄河。他派出三百名骑兵让石敬塘率领,作为前头部队。李从珂率部跟在后面,军势一时大盛。李嗣源的侄儿李从璋从镇州率领部队向南进军,经过邢州时,邢州人推崇他为邢州留后。

    李存勖得知,急忙下诏怀远指挥使白从晖率兵扼守河阳桥,拿出一些金帛赏赐给军士们。军士大骂道:“我等的妻子,都已经被饿死,还要这金帛有什么用?”李存勖听了,后悔不及,诏李绍荣回洛阳。李绍荣从卫州回到洛阳,李存勖到鹞店去慰劳他。李绍荣说道:“邺都的叛乱士卒己经派出翟建白占据了博州,打算渡过黄河来袭击郓、汴,希望陛下巡幸关东来招抚他们。”李存勖接受了他的意见。

    于是在三月十九日,李存勖命李绍荣为先锋,率领二万五千人马从洛阳出发。一路上,军中那些与李嗣源有交情的人纷纷逃走,去投奔李嗣源。军队越往前走,人数越少。有人在逃走之前,悄悄来找李继璟,就是李嗣源的长子李从审,劝他一起逃走。但李继璟已下定要当李存勖的忠臣,拒绝了所有的劝说,留在了李存勖身边。

    忧虑万分的李存勖看见身旁的李继璟,便对李继璟说道:“你还是去见你父亲吧。”李继璟泪流满脸,指天发誓道:“我誓死忠于陛下,如果您还是信不过我,我愿意现在就死在您面前!”李存勖忙阻止道:“我不是信不过你,而是现在只有你,还有可能劝说你父亲回心转意!”

    李继璟无奈,只得带着李存勖的嘱托,再次上路。不料他运气不好,在路上又遇到了李绍荣。李绍荣才不管李继璟是不是李存勖的使者,马上把他抓了起来,当场处死!

    三月二十五日,李嗣源率军到达黄河边上的白皋渡口。正好遇上几艘向洛阳输送绢帛的大船,李嗣源把船只给截留下来,将船上绢帛赏赐给士兵,大船则用来帮助大军渡河。随后,李嗣源大军进入滑州,直逼胙城。三百骑比兵在石敬瑭带领下,向着百里外旳汴梁疾驰而去。

    此时,汴梁城守将是孔循。他眼看李存勖和李嗣源的军队都在向汴梁推进,而且距离都不太远。孔循犹豫了半天,决定两头下注。他随即派出两拨使节,一拨往西去迎接李存勖,一拨往北去迎接李嗣源。孔循然后对手下众官员说道:“这样吧,谁先到,我们就开门迎接谁。”

    不久,石敬瑭率领的三百轻骑就到了汴梁城北的封丘门。孔循统领的汴梁守军根本没有抵抗,直接开门迎降,汴梁被石敬瑭轻松夺取。

    汴州北面的王村寨,由指挥使潘环驻守,寨内储存着大量粮草。李存勖抢先派出使节去慰问潘环,希望得到这批粮以供军需。不想潘环却向李嗣源投降,并献出粮草。

    李存勖得到各种军报,心中着急,特别招来了龙骧指挥使姚彦温,对他说道:“你和你的部下都是汴州人,现在大军马上要进入汴州境内,我想让你当先锋,如果让其他军队当先,可能会骚扰你们的家乡。”然后重赏了姚彦温和他的三千士卒,让各军稍缓,由姚彦温部先走。

    姚彦温一到汴梁,立即率部向刚刚入城的李嗣源投降,并且讨好地说道:“京城方面的情况已经糟透了,陛下被谗言迷惑,大势已去,不能再替他做事了!”李嗣源对姚彦温没什么好感,斥责道:“这是你自己不忠,怎么还能说这么忤逆的话。”即剥夺了姚彦温的兵权。

    三月二十六日,李存勖前进到距离汴梁约七十里的万胜镇,得知了孔循、潘环、姚彦温等尽皆背叛,李嗣源已经进入汴梁,不禁大惊失色。李存勖登上山岗,向着汴梁望了一眼,喟然长叹:“我大事不成了!”

    李存勖只得下令班师。这支军队出征数日,没有交战,但是人数已经由两万五千人减少到了一万五千人。回师途中,李存勖极力鼓舞士气,沿路巡视各军。每遇到手持武器的卫兵,李存勖都对他们说道:“魏王从西川运来金银五十万贯。回到京城,统统都赏给你们!”有大胆的卫兵答道:“陛下的赏赐来得太晚了,不会再有人感激圣恩!”

    李存勖一愣,顷刻间已是泪流满面。接着他对负责内库的宦官张容哥,说道:“还有什么东西,都拿出来,赏给大家!”张容哥答道:“没有了,都已经发完。”一旁的卫士勃然大怒:“让陛下丢失江山的,就是你们这些阉货!”抽刀要杀他,幸得旁人劝解,才逃出一命。

    暂逃一命的张容哥对其余的宦官们哭诉道:“明明是皇后一毛不拔,外人把过错推到我们头上。一旦形势有变,我们必被碎尸万段。我不能等到那一天再死!”然后,乘人不备,张容哥投河自尽。

    三月二十八日,李存勖到达洛阳城东的石桥,命摆下酒宴,招待从征众将。李存勖看着众将,痛哭流涕,对众将说道:“你们自从追随我以来,我们都是有福同享,有难共当!我今天落难至此,你们难道就没人愿意设法相救吗?”

    李绍荣泣道:“臣本来只是一个小人物,蒙陛下的厚恩,才位极将相。在这危难之时,我一定杀身成仁,报效皇恩!”说完,李绍荣拿刀斩断自己的头发,誓言死忠!有李绍荣带头,其余一百多位将领也纷纷效法,哭着表示一定誓死效忠。见众将誓死效忠自己,李存勖稍稍安心,起程回到洛阳。

    数日后,枢密使李绍宏,宰相豆卢革、韦说等向李存勖奏报道:“叛军前锋石敬瑭已经逼近汜水关,不过魏王的征蜀大军也快要回来。陛下最好出师控制住汜水,让叛军不得深入。等征蜀之师回来,一切还有转机。”李存勖想了想,觉得有理。于是,下令集结各军,准备明日出师汜水关。

    次日一早,李存勖还在皇宫中吃早餐。受命前往汜水关御敌的禁军,正在集合,准备出发。禁卫骑兵的在宣仁门集结,由朱守殷统领。这时,李存勖手下最精锐的一支部队,就是早有反心的从马直士卒。他们拿到武器后,并没有按照命令前往宣仁门外集合。而昰在郭从谦的筞划下,趁机造反。

    郭从谦和他的从马直将士们,在赶往宣仁门的途中,突然发动兵变,冲向宫城的南门兴教门,准备从这里杀进宫去。

    听到南面传来的喊杀声,李存勖情知不妙,急召集身边诸将、各位亲王以及宫中的护卫骑兵杀出。叛军刚刚撞开兴教门,冲入宫城,就与李存勖的队伍迎头相遇。看着冲来叛军,李存勖又怒又惊。当即迎战,经过一番恶斗,李存勖还是率部将叛军杀退,赶出了兴教门。

    李存勖登上城楼,指挥卫士与叛军对射。叛军见攻不进去,即纵火烧门,用绳钩钩住城头,攀城而上。激战中,李存勖得知宣仁门朱守殷统领的骑兵还保持平静,没有出乱子。李存勖赶紧派了一名宦官急奔宣仁门,向朱守殷传旨,要他率军火速赶到兴教门参战,平灭叛军!

    见到圣旨,朱守殷却带着兵马,向北跑出洛阳城,来到北郊的邙山脚下,隐藏起来。听说朱守殷背叛了李存勖,在李存勖身边的将军也纷纷乘人不备,弃甲逃生。只有十几个军官没有逃,他们保持着忠诚,护卫在李存勖身边,拼死战斗。

    以李存勖身边剩下的这点人马,自然不可能阻挡住叛军的进攻。尽管李存勖等人拼死苦斗,使叛军死伤数百人,叛军还是占领了兴教门。李存勖沿着宫城城墙且战且走,突然,一箭射来,李存勖应弦而倒。鹰坊人善友扶着李存勖从门楼上走下来,到了绛霄殿的屋檐下把箭拔出来。

    李存勖口渴烦闷想喝水,刘皇后没有亲自过来看望,只是派宦官送去乳浆。很快李存勖就死去。李彦卿等痛哭而去,左右大臣也都离去,善友收拾了屋檐下的乐器。盖住李存勖的尸体,举火焚烧。刘皇后装好金玉珠宝,系上马鞍,和申王李存渥、李绍荣领着七百骑兵焚烧了嘉庆殿以后,从师子门出逃。通王李存确、雅王李存纪逃奔到南山,宫里的人大多数都逃跑了。

    朱守殷得知之后,急忙率军进入宫内,挑选了三十多个宫女,让她们拿了些乐器和珍贵的玩物,放在他家。此时各路军队把都城洗劫一空。这时,李嗣源率军到达子谷。听说李存勖己死,他痛哭了一场,对诸位将领说道:“圣上平时很得人心,被一群小人蒙蔽迷惑才到了这种地步,现在我将到哪里去呢?”

    次日,朱守殷派使者飞报李嗣源,说道:“京城大乱,诸军烧杀抢掠,希望你赶快来解救京城。”李嗣源进入洛阳,住在自己的宅里,禁止焚烧抢掠,在灰烬中拾了一些李存勖的遗骨,把他安葬。李嗣源进入邺都的时侯,前直指挥使平遥人侯益摆脱李嗣源回到洛阳。到了现在,侯益自缚来请罪。李嗣源说道:“你作为一个大臣,尽忠尽节,有什么罪呢?”使他官复原职。

    李嗣源又对朱守殷说道:“你好好地巡回检查,等待魏王到来。淑妃、德妃都在宫中,她们的供给应当格外丰富齐备。等圣上陵墓修好,国家有了继承人,我就回到我的藩镇真定,去为国家保卫北方领土。”

    次日,豆卢革率领百官送上书,劝李嗣源即皇帝位。李嗣源告诉他们说道:“我奉圣上的命令去讨伐乱贼,不幸部队叛背逃散。我本想入朝,亲自诉说情况,但被李绍荣所阻隔。我没有其他想法,诸君突然来推举我,是不了解我,不要再说了。”豆卢革等坚决请求,李嗣源没有答应。

    李绍荣想投奔河中去靠拢永王李存霸,跟从他的部队渐渐逃散了。到了平陆,只剩下几个骑兵,被人抓获

    ,并打断双脚,送到了洛阳。

    愤怒的李嗣源亲自审问道:“我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为什么要杀我的儿子?”李绍荣知道自己难逃一死,便反问:“先帝什么地方对不起你!”李嗣源不再废话,下令将他处斩首。

    李存霸率领一千多人弃镇,逃奔到太原。魏王李继岌率军来到兴平的时候,听说洛阳叛乱,李嗣源已经占据京城。他怕李嗣源不能容他,急忙退守凤翔。

    此时镇守太原的有四人:留守张宪和北都巡检李彦超,还有两位监军宦官,吕公公监督军队,郑公公监督物资收发。这四人关系很不融洽,尤其是李彦超与两位监军宦官之间芥蒂极深。

    得知李存勖已死,李彦超向张宪进言,说天下大势都已经倒向李总管,咱们不能太落后,也拥戴李总管为皇帝。张宪叹息道:“我不过是一个平平常常的书生,我无军功而致身高位。又以一介布衣到身披金紫,这都是来自先帝的恩典。怎能忍心背弃旧主,苟且偷生?”

    不久,李存霸狼狈逃至太原。他从河中出发时还有从骑一千余人,到太原时只剩他一人。李存霸随即被李彦超扣押了起来,准备送去洛阳。李存霸剃掉头发,披上袈裟,向李彦超请求出家为僧,从此不问世事。李彦超手下士兵情绪激动,已经不能容许李存勖的弟弟再活下去。众军一拥而上,将李存霸斩首。李彦超一看军心如此,顺便把那两位监军宦官也一并杀了。

    李存渥逃到太原之时,李彦超拒不接纳。他只好继续北逃,行至岚谷,李存渥最后的几个手下起了异心,直接把他杀了。刘皇后没有再和李存渥一起逃,她把随身携带的钱财捐给一家佛寺,然后在寺里出家为尼。不久,监国李嗣源派来使臣,就在寺院中赐她自尽。

    不久后,李存勖最后一个忠臣张宪被押解回太原,以弃城失守的欲加之罪,与儿子张凝一起,被赐死于太原千佛院。

    再说李继岌命大军返回凤翔,行动却异常拖拉,好几天才从兴平退到武功,行军竟不足百里。宦官李从袭见情形不对,向李继岌建议道:“现在是福是祸已经不可预测,我看退不如进。大王最好急速号令三军东进,击破洛阳的叛贼,或许还能解除大难。”李继岌接受了李从袭的建议,让军队掉头,开向长安。

    大军进到渭水,长安的守将已经归顺李嗣源,事先砍断了渭水的浮桥。李继岌找不到足够的渡船,便命军士们游水渡河。军士们自是不肯,顿时哗变。惊慌的李继岌与李从袭,为躲避乱兵,好容易渡过河。到达南岸,左右已经没有几人。

    眼见众叛亲离,李从袭对李继岌说道:“大事已去,大福不会再来!殿下最好还是自己了断。”李继岌长吁短叹,涕泪交流。最后叫来数月前替自己杀死郭崇韬的忠仆李环,让他用绳子将自己勒杀。

    稍后,任圜收集了溃散的军队,率军投降了李嗣源,又配合李冲杀了李从袭等宦官。百官得知李继岌已死,于是上表劝进。

    李嗣源这才松口,大行赏罚,先斥责租庸使孔谦奸佞苛刻,将他处斩。废除了租庸使名目,以及其他苛政。又罢免了道监军使,历数宦官的劣迹,令各地一概加以诛杀。李绍真总揽大权,擅自收押李绍钦、李绍冲下狱。

    安重诲对李绍真道:“温韬、段凝等人的罪恶,都是在梁朝的时候。现在监国新平内乱,想着的是要安抚各国,岂能是专门为你报仇?”李绍真于是禀告了监国,恢复两人的姓名为段凝、温韬,逐出朝堂,放归田里。

    李嗣源又召孔循为枢密使。孔循与李绍真,于是向李嗣源上奏,请改国号。李嗣源道:“我十三岁时候,就跟随献祖。献祖因我是宗属,视我如亲子,又事太祖近五十年。经营攻战,没有不参与的。太祖基业,就是我的基业,先帝天下,就是我的天下,那有同家异国的道理?”

    礼部尚书李琪,说道:“若改国号,是先帝成为路人。不但殿下不忘三世旧君,就是我辈人臣,也自觉不安!前代以旁支入继,不一而足,请在柩前行即位礼,才算情义两全。”李嗣源应承。

    过了两日,李嗣源自兴圣宫转赴西宫,到柩前即位。改同光四年为天成元年,只留了后宫百人,宦官三十人,教坊百人,鹰坊二十人,御厨五十人,其余全部遣出宫去。

    接着封赏百官,进任圜同平章事,恢复李绍真、李绍虔、李绍英等人原来姓名霍彦威、房知温、杜晏球。又有河阳节度使夏鲁奇,洺州刺史米君立,本是由李存勖赐名为车绍奇、李绍能,至此也复原姓名。让郭崇韬归葬,赐还朱友谦官爵,安葬先帝李存勖在雍陵,庙号庄宗。

第38章 马殷大胜高季兴

    马殷得知李嗣源继位之后,按照既定的方针,也就是不管中原谁做皇帝,一概尊奉的原则,立即派遣使者向李嗣源进贡称臣。李嗣源自然大喜,便加封马殷为守尚书令。同时派要求马殷派兵攻打荆南的高季兴,这是因为高季兴刚刚招惹了李嗣源。

    天成元年六月,也就是李嗣源登上帝位仅仅两个月之后,荆南节度使、南平王高季兴上疏,请求李嗣源将位于长江三峡的夔州、忠州、万州三州划给荆南。高季兴认为夔、忠、万三州在唐朝时就是荆南镇的辖地,只是后来被王建抢走了,现在伪蜀已灭,理应拨乱反正。

    同时灭蜀前,李存勖要高季兴出兵的时候,答应过将三州还给荆南。在灭蜀之战中,高季兴也是出了兵。虽然没功劳,但是也有苦劳,应该兑现先帝的承诺,论功行赏。

    由于中原还不太平,为了避免高季兴举兵叛乱,李嗣源接受了当时宰相豆卢革、韦说的建议,同意了高季兴的请求,但是要求夔、忠、万这三州的刺史仍由朝廷任命,高季兴不能插手。

    高季兴接到李嗣源的诏书后,自然不高兴。高季兴要求朝廷不要派遣人来当刺史,让他派遣子弟担任就可以,李嗣源没有答应。愤慨之下,高季兴觉得李嗣源逼死李存勖,本身就是谋朝篡位。这时中原反对李嗣源的人还有很多,正是自己扩大地盘的绝佳良机。高季兴思虑再三,打算豁出去赌一把。你不给我,我可以找个机会自己抢过来。

    高季兴准备了几个月后,乘着夔州刺史潘炕去职,新刺史还未到任的时候,高季兴集结军队,突袭夔州,杀死戍守的士兵,占据了夔州。李嗣源任命奉圣指挥使西方邺为夔州刺史,高季兴不接受。拿下天险夔州之后,高季兴毫不松懈,派军队逆江而上,又夺取了李嗣源答应给他的忠、万两州。至此,高季兴的实控州府已经增加到了七个:江陵、归州、峡州、复州、夔州、忠州、万州。高季兴又派兵袭击涪州,却没有攻下来。

    高季兴强行夺取了三州,知道同李嗣源撕破脸自然是难以避免的事,于是索性放开手脚。正在当时,有一批从蜀地收来的财物,价值约四十万贯,由牙将韩琪押送,走水路出川,准备送往洛阳。高季兴夺取川东三州之时,这支装载了财宝的船队刚刚进入三峡。高季兴派人在西陵峡,截住了这支船队,把财宝抢走,并将韩琪等人杀了灭口!

    李嗣源得知消息,派人到江陵调查寻问。高季兴回答道:“韩琪他们的船只是进三峡之后消失的,三峡上下茫茫千里,多的是险滩急流。如果想知道船翻人亡的原因,那应该去问长江的江神,我怎么能知道?”

    高季兴强抢三州,打劫朝廷的财物,把李嗣源气得七窍生烟。李嗣源于是下诏,剥夺了高季兴的一切官爵,贬为庶民。同时布署军队,发动了他当上皇帝以来的第一次大规模军事行动。李嗣源任命山南东道节度使刘训为南面招讨使,忠武节度使夏鲁奇为副,统军四万南下进攻江陵;任命东川节度使董璋为东南面招讨使,未上任的新任夔州刺史西方邺为副,率数巴蜀之兵沿长江东下,收复夔、忠、万三州。

    对于小小的荆南,这两路大军应该可以稳操胜券,之前李存勖灭前蜀的主力部队也才六万。尽管如此,李嗣源为了确保成功,还想借用一下马殷的力量,开辟讨伐荆南的第三战场。于是李嗣源的一份诏书送到潭州,传令给楚王马殷,令楚军北上会攻江陵,同时为唐军提供部份粮草。

    马殷接到诏书之后,立刻找高郁商议。马殷说道:“这个高季兴经常和我们过不去,这次我想利用这个机会,配合唐军把他灭了,先生以为如何?”高郁思索片刻,说道:“我看不用着急。我们自然不能公开违背李嗣源的命令,不能轻易得罪他。我们可以先在洞庭湖准备军队。如果高季兴不能抵挡唐军的进攻,高季兴危在旦夕,我们可以趁机进兵,夺取江陵。如果他能挡住唐军,我们就按兵不动,免得造成损失。”

    马殷点头同意,于是派大许德勋率军进驻岳州,摆出一付即将北进的架式。同时派人告诉李嗣源,自己正在准备,要过些日子才能出兵配合。

    天成二年四月,唐军刘训、夏鲁奇所率的讨伐军主力,一路没受到太大抵抗,直接进抵江陵城。但江陵城经过高季兴多年的加固,城高墙厚,已经变得非常坚固。高季兴知道如果进行野战,荆南的军队肯定不是唐军的对手。于是他闭城坚守,唐军猛攻多日,没有能一举攻克城池,战事陷入相持。

    这时,江南已经暑气逼人,地势低矮的江陵一带下起了连绵多日的大雨。糟糕的天气,使蚊虫日益增多,

    城下的唐军大营内疫病流行,连主帅刘训都病倒了。同时李嗣源发动的讨伐虽然声势不小,准备非常不充分,很快军粮就快用尽。

    唐军又病又饿,士气低落,作战也不给力。 眼看着唐军困在了江陵城下,毫无进展。李嗣源决定派高季兴当年的同僚,已经升任枢密副使的孔循前往督战,以便能做到知己知彼。李嗣源交代孔循:如果有把握取胜,那就尽快拿下江陵。如果一时没有取胜的把握,那就利用他与高季兴的交情,劝说高季兴低头认错,给朝廷留点面子,朝廷也保留他在江陵的地盘,双方和平结束战争。

    孔循来到江陵之后,立刻发了对江陵的猛攻。但是高季兴的防守固若磐石,唐军白白损失兵力,没有任何进展。孔循无奈之下,只得派人进城游说高季兴,说道:“只要你认识到自己的过错,重新上表向陛下称臣,表示悔过自新。大军可以撤走,并且保留你的南平王之位,让你永镇江陵。”

    但是高季兴见唐军无能攻破自己的城池,自然底气十足。他见唐军战力不过如此,自己高枕无忧,自然不肯同意。而且他的态度非常傲慢,让李嗣源根本下不了台。既然如此,双方只能继续打了下去。

    唐军依然粮食短缺,李嗣源担忧不已。李嗣源看出马殷的楚军行动不积极,便派人以赐给马殷鞍马、玉带的名义,来到潭州。使者催促马殷道,暂不出兵也可以,但要马上为朝廷大军提供军服一万套,并输送军粮应急。

    马殷见唐军如此无能,竟然拿不下一座小小的江陵,对唐军畏惧之心顿去。对李嗣源的诏令就打了一些折扣,送上了一些粮食。同时派中军使史光宪前往洛阳上贡,顺便向李存勖解释自己所辖之处地痟民贫,国小力弱。同时杨吴时时心存吞并之意,所以自己不是不肯配合,实在是力有不逮。马殷本来想找借口推卸责任,免得真的得罪了李嗣源。可万没想到,这次出使发生了意外。

    使者史光宪一路风尘仆仆,顺利到达洛阳。李嗣源接见之后,回赐马殷骏马十匹,美女二人,让使者带回。史光宪途经荆南的时候,竟然又让南平军队给劫了。史光宪等人被扣押,李嗣源送来的骏马、美女全被高季兴夺取。

    高季兴与李嗣源决裂后,知道小小的南平国不可能独自抗拒唐军。他必须另找一个靠山,于是南平使者带着刚刚抢来的东西,乘舟东下,前往吴国,向吴王称臣。此时吴国的内政,徐温已经交给徐知诰,军事、外交仍在徐温掌控下。

    徐温此时一则已经身患重病,二则正想着推吴王称帝,对高季兴的投靠不感兴趣。徐温说道:“为了国家要重视实际效果,而不能醉心于虚名。高氏向唐称臣已经好几年了,突然叛唐投我,名不正又言不顺。而且江陵距离洛阳并不遥远,唐军步骑轻易可以赶到。我们的水师战船要逆江而上,却是十分困难。如果接受高氏的臣服,我们就有了保护他们的义务。我们如果纳他为臣而又不能去援救,使他处于危亡地步,能不感到惭愧吗?我们还是不要接纳他为好。”

    于是吴王杨溥,自然遵照徐温的意见,只接受了高季兴的礼物,不接受高季兴的称臣。反而向高季兴建议,南平王应该保持忠贞,继续作好唐臣。

    与此同时,另一路唐军的表现不错。西南面招讨副使西方邺指挥作战非常积极,毕竟他的主要职务是夔州刺史。可是夔州却在高季兴的手中,他拿不下夔州就没法上任。另一方面高季兴也是刚刚取得夔、忠、万三州,对这三州的统治并不稳固。于是西方邺率水师沿江而下,在三峡大败南平水军,后援被切断的夔、忠、万三州守军迅速投降。高季兴才抢到手的三州,又还了回去。

    李嗣源见三州已经夺回,终于有了一个可以下的台阶,于是下令刘训率兵趁机返回。高季兴刚松口气,却又紧张起来。因为马殷的楚军出动,直逼江陵而来。马殷都对高季兴恨之入骨,出兵荆难势不必行。

    马殷得知高季兴劫持了自己的使团之后,勃然大怒,心想这个高癞子也太不识相,本来准备放他一马,才没有参与唐军对他的围攻。现在他竟然又招惹自己,不给他一点教训,他还不知道我马王爷的厉害。马殷于是亲自坐镇岳州,以六军使袁诠、副使王环为主将,儿子马希瞻为监军,率领大军沿江进攻荆南。

    袁诠是王妃的叔叔,虽然名气没有李琼、秦彦晖等人高,但也是一员久经沙场的儒领。而王环则已经在多年的征战中成长起来,他作战勇猛无比、每战必身先士卒、平时和将士同甘共苦。他常常把置治伤药放在自己身边。每次战斗之后,他就把伤者集中在自己的大帐前面,亲自为为士卒治疗。因此他深得军心,士卒

    都愿意归属他的麾下,愿意为他效死。

    马希瞻是马殷和芙蓉所生,为人聪明。马殷鉴于自己年事已高,因此从不同的方面有意培养儿子们。上一次让马希范出使洛阳,是对外的事务。这次就换马希瞻随军,也是想让他历练历练。

    楚军的战力自然强于荆南的军队,外加有名将率领,马殷亲自坐镇。这些年来,马殷很少亲自出征,这次确实是被高季兴惹怒了,所以他势在必得。

    当马殷的水军沿着长江行至刘郎洑时,和荆南水军正面遭遇。马希瞻提前将数十艘战船隐藏在港口之内,当楚水军同荆南水军在长江之上展开激战时,马希瞻率领战船突然从港口杀出,对荆南水军拦腰侧面截击。荆南水军大败而逃,损兵折将数千余人。王环下令楚军乘胜追击,兵临江陵府。

    马殷得报大喜,于是要求王环率兵猛攻江陵,争取一举拿下江陵。王环却拒绝接受马殷的要求,因为他认为,现在并不是干掉荆南的最佳时机。王环只是命令军队把江陵围困了起来,但是比并没有攻打。马殷接到王环的回复,心中自然不悦。马殷知道王环对自己忠心不二,自当年许州相识之后,王环就一直跟随着马殷南征北战。马殷便把王环叫回岳州,让他当面说明原因。

    战场上勇猛无比的王环并不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有勇无谋之辈,他回到岳州之后,对马殷说道:“王爷,荆南和高季兴屡屡冒犯王爷,必须痛打他一顿,让他以后不敢放肆。但是绝对不能把他打死,因为高季兴和荆南虽然地盘很小、实力很弱,但位置却十分重要。荆南地处中原和江南的军事要冲之地,四面被唐、吴、蜀和我们所包围。论军事实力,荆南在其中实属最弱。留着高季兴的荆南之地,当军事缓冲区,对我们十分有利。我们应该让荆南好好的存活着,如果荆南和高季兴被灭了,那么我们将和唐廷直接接壤,那将是个十分可怕的局面。不如留着荆南和高季兴的生命吧,反正以高季兴的实力也不可能对我们产生多大的威胁。如果没有了这个屏障,我们就要面对比他强得多的唐军。那以后我们对唐廷不好处置,不听他的诏令,他就很容易打过来。有高季兴在,唐军就不能直接攻打我们。”

    听完王环的分析,马殷恍然大悟,同意了王环的做法,停止了对江陵府的进攻。但是依然包围着,他要迫使高季兴服软。高季兴知道马殷不是李嗣源,唐军跋山涉水而来,水土不服,又粮食转运不便,自然容易对付。

    这楚军可不一样,一则近在咫尺,不会存在粮食短缺的麻烦,也不会有什么水土不服。再说马殷这二十多年,大力赚钱,已经很是富有,有实力和自己打消耗战。另外多年来荆南军和楚军数次交手,荆南军每战必败,实在不是对手。

    高无赖被楚军打得落花流水后,立即释放被扣押的史光宪以及使团,归还了抢劫的物资和美女,厚着脸皮再次向马殷道歉认错。马殷见他服软认输,也就趁机收兵,再次放了高季兴一马。

    马殷收兵之后,派人向李嗣源报捷。因为李嗣源的唐军在江陵没有占到便宜,而他马殷的楚军一出,高季兴被迫认输,说明楚军的战力不在唐军之下。这样一来,如果李嗣源想对马殷不利,他就要好好掂量一下了。

    李嗣源接到马殷的捷报,一方面是心中大喜,马殷总算是替自己出了一口气。另一个方面,也对马殷的楚军刮目相看。于是李嗣源决定给马殷一个大的奖赏,他要册封马殷为楚国国王。

    与此同时,李嗣源又做了一件事,就是把宫中李存勖的一些没有生过孩子的嫔妃遣送回家。这里面就有一个对后来有大影响的妃子。

    这个宫中的嫔御叫柴守玉,她被放出宫后,准备随来京的父母返回其故乡刑州。不想途中遇上了大雨,只好在一家小客栈留宿了几天。这天,年柴守玉突然看见一个虽然穿着破烂,但是身形魁伟,气宇不凡的年轻男子从客栈门口路过。

    柴守玉一下子被这个仅有一面之缘的男子打动了芳心,忙向客栈老板打听:“刚才从门口过去那男人是谁啊?”客栈老板倒也认识,答道:“那个人啊,从马直里的一个小军官,叫郭威,人称郭雀儿。”

    柴守玉马上断定,这就是自己一直在等待的那个人。她禀明父母,自己要嫁给那个人。她的父母不愿意,说道:“以你的才貌,又是从宫里出来的,至少也是要找个节度使当丈夫。怎么找个那个穷小子?”但柴守玉态度坚决,她将自己在宫中积攒下的财物分了一半给父母,另一半留做自己的嫁妆,然后找到那位让她一见衷情的郭威,就在小客栈中与他结成了夫妇,郭威后来成了后周的开国皇帝。

第1章 马殷长沙建楚国

    天成二年(927年)八月,唐主李嗣源的册礼使、尚书右丞李序风尘仆仆地来到了潭州城,持后唐节奏朝廷朱书御札,封马殷为楚国国王,可以开国立室、承制官职,并可以用天子之半仗仪式。楚王的称号,朱温早就封给了马殷。

    楚国国王和楚王的称号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含义却大不相同。楚王只是郡王,只有自己的封地,而不是一个国家,要受朝廷的管辖和约束。但楚国国王则完全不同,权利和地位比楚王更高。不但拥有自己的领地,还拥有自己的国家,是相对独立的藩属国。

    直到这个时候,马殷才算正式建国。距离刘建锋被杀,马殷入主潭州,已经过去了三十一年。 马殷这一年,已经七十六岁了。

    马殷随即把潭州城升格为长沙府,定为楚国的都城。建立宫殿、设置了文武百官,效仿唐朝的制度。但是马殷为了避嫌,把各种官职的名称进行了稍稍的改动。他把翰林学士改名为文苑学士、知制诰为知辞诰、枢密院为左右机要司。群臣称马殷为殿下,令为教。

    既然已经公开宣布建国,自然也要对楚国的文武官员们进行加封。马氏家族自然要先得到封赏,王妃袁文香进封德妃。马殷的二弟马宾被封为静江军节度使,马殷的三弟马存为永顺节度使。马殷的长子马希振为武顺军节度使,马殷的次子马希声为武安军节度副使、判长沙府,三子马希范封为镇南节度使。

    对于一直跟随着自己的开国元勋们,马殷自然也都加以封赏,许德勋被封为右丞相兼侍中,姚彦章则被封为左丞相,高郁为军师兼都判官。其余文武百官各就各位,各有封赏。此时秦彦晖、吕师周都已故去,马殷都追封他们为大将军。

    拓跋恒为仆射、李铎为司徒、崔颖为司空、马珙为尚书、张瑶、张迎判机要司、潘起为吏部侍郎、黄损为兵部侍郎、何致雍为户部侍郎。

    除了大肆封赏文武百官外,马殷对自己的祖先也给予了追封。马殷的曾祖马筠被封为文肃王,祖父马正被封为庄穆王,父亲马元丰封为景庄王。

    此时的楚国,国势非常强盛,达到顶峰时期。外部威胁暂时消除,李嗣源对楚国采取的是尽力拉拢的策略,楚国短时期内没有任何外部军事集团的巨大威胁。马殷自从被刘建锋强行招入军中,已经过去四十三年。在经过多年的南征北战之中,马殷跟随过的秦宗权、秦宗衡、孙儒、刘建峰都无一例外的走向了灭亡,没能实现他们称王称霸的目标。

    并不起眼的马殷,一个出身木匠的贫苦农家子弟,本来是一个默默无闻之辈,却最终脱颖而出,开创了霸业,无意中实现了他从来不曾想过的称王建国。这并不仅仅是他的运气好,也是因为他的宽厚仁德以及他的勇敢善战。

    马殷这个时候,自然是行高兴快乐的,但是也有不开心的消息传来 。那就是广州的刘岩称帝建国之后,虽然立来马殷的女儿为皇后,但是对她并不是很好。马殷心中大怒,由于这是家事,便召来两个弟弟马宾、马存以及几个成年的儿子商议。

    马殷问道:“刘岩违背了当初求亲的诺言,没能善待艳梅,你们看应该如何处置?”长子马希振率先说道:“父王,儿臣觉得可以派出使者前去,训斥刘岩。如果他不知悔改,我们则陈兵边境,给他压力,迫使他赔罪改过。”次子马希声却说道:“大哥,你和二姐是一母同胞,怎能如此示弱。父王,孩儿觉得发兵攻打,夺取几座城池,给刘岩一个狠狠的教训,这样他自然乖乖的赔罪,同时我们顺便扩大一些地盘。”

    马希声是马殷和心爱的德妃文香所生,马殷对他疼爱有加,自然对他的建议也极为看重。马殷听完,心想也是时候锻炼他,便说道:“我儿说的有理。既然如此,就令你为主帅,率军南征。”马希声大喜,知道这是父王给自己机会历练,连忙拜谢。

    天成三年(928年),马殷以马希声为主帅,以刘彦瑫、许可琼、张少敌等年轻人为将领,率领楚军大举进攻封州。马希声率军从梧州出发,一路顺风,很快逼近封州。楚国的水军把南汉的军队打了个措手不及,在贺江上击败了南汉军队,迅速完成了对封州的包围。

    面对马殷的主动讨伐,刘岩一方面派出使者向马殷解释,一方面迅速派遣左右卫使苏章率领三千神弩兵,数百艘战船,沿江逆流而上,救援封州。

    苏章,号称南汉国的名将,刘隐手下的牙将、南汉开国时期的功勋战将。曾经救过刘隐的性命,并因屡立战功而任左右卫使。

    苏章很快率领汉军兵临贺江。苏章作战经验自然比马希声等人丰富,他观察完地形之后,立即设下计策。他把巨型铁索沉于江底,在两岸用巨

    轮固定,用土堤修筑进行掩盖,做成铁索预埋于江底的埋伏措施。然后,苏章命令部分将士驾轻舟前往封州战场迎敌,和楚军展开正面交战。

    两军交战不久,苏章佯装不敌,命这些轻舟撤退。马希声见状大喜,下令楚国水军追击。张少敌急忙劝阻道:“大帅,我看这是汉军的诱敌之计,不可追赶。”马希声不悦,说道:“你如此胆小,怎能克敌制胜?不要多疑,他们一败再败,哪有这样多的诱敌之计!”即令楚军紧紧跟上。

    马希声没能识破南汉的诱敌之计,以为南汉军队弱不禁风,迅速展开追击。当楚国水军追击至南汉军队预埋铁索之处时,苏章立即下令两岸的将士将铁索拉起,把楚国的战船围困在贺江中心。之后苏章一声令下,两岸三千神弩手对楚军一顿猛射,顿时箭如飞蝗般向楚军射来。楚军措不及防,伤亡惨重,无法组织起有效反击,只得仓皇逃离了封州城下。

    封州之战,楚军败的一塌糊涂。马希声等人狼狈回到梧州,向马殷要求增兵。马殷大怒,便要派出大将王环去增援。这时刘岩虽然打赢了封州之战,但是知道南汉实力终究不及楚国,于是继续派出使者求和。刘岩的使者来到潭州,向马殷解释,并主动认错。高郁也在一旁相劝,认为既然刘岩服软,就此收手也不错。马殷听从了高郁的意见,下令收兵。从此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两国停息了战争,相安无事。

    由于马殷一直信神好佛,别非常崇信佛教禅宗中的临济宗。此刻他已经七十多岁,便想建一座大的寺庙为长年征战赎罪而祈福。因此在建国之后,他把之前在长沙城北用于避暑的会春园,改建了一座很大的寺庙,取名开福寺。

    开福寺寺院巍峨,布局完整,佛像齐全,毗庐殿并有贴金罗汉五百尊。山门为五间七柱三门之牌楼式,一丈高的朱墙将寺院环抱。山门内沿中轴线前后为放生池,绿洲、前坪、弥勒殿、大雄宝殿,两厢对称,东为客堂、斋堂、摩尼所和紫微堂等,房舍全由曲廊连接,参差错落。 此寺创建以来,一直香火旺盛。

    马殷同时另外修建了一座宫殿,作为自己避暑、安享晚年的场所。由于当年和王妃文香游览君山之时,夫妻两人对湘妃极为敬重,因此由已成了德妃的袁文香把这宫殿取名为碧湘宫。同时湘和香同音,也寄托了马殷对文香的宠爱之情。马殷随后的岁月,基本上就是和文香在碧湘宫中度过。

    马殷想马放南山,刀枪入库,但是有人却不让他消停。马殷刚刚停息了楚汉之争,却迎来了东边的吴国进犯。

    马殷建国的这年秋天,已经掌控南吴将近二十年的徐温,有了新的烦恼,这个烦恼来自他的养子徐知诰。自从徐温把日常事务交给徐知训打理之后,徐知诰势力逐渐增大。徐温控制的杨吴,比起马殷的楚国来说,内部极为复杂。

    马殷自入主潭州后,从来没有遇到部下叛乱,或者部将叛逃的事情。马殷的内部文臣武将极为团结,和睦相处。这在各藩镇之中,是极为少见。正因为楚国内部稳定,从没有发生内耗,因此实力一直不弱,也没有给邻国以可乘之机。

    徐温控制的吴国却不同,几个权臣之间勾心斗角,很少有安宁的时候。首是徐温的几个儿子:徐知询、徐知诲、徐知谏以及养子徐知诰,各自有自己的势力。另外就是三个幕僚严可求、骆知祥、陈彦谦。再有文臣徐玠、王令谋、卢择等,武将柴再用、陈璋、钟泰章、陈祐等。

    徐知诰自然是徐温家族的核心成员,在徐知训死后,已经是徐温执掌朝政的重要帮手,为徐氏家族掌控朝政立下大功。而且徐知诰本人在扬州城的表现也十分优秀,深得徐温和文武官员的信任。但徐知诰却有一个先天不足之处,那就是他只是徐温的养子,而不是亲子。

    徐知诰对自己的身份,也有着清醒的认识。徐知知道徐温的接班人,不可能是自己。徐知诰要想获得徐温最终的认可,必须付出更大的努力,当然也要有自己的势力。徐知诰于是开始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如宋齐丘、周宗、马仁裕、曹悰等,都成了徐知诰的心腹幕僚。

    徐知诰也很谨慎,不敢把这些心腹幕僚擅自安排到重要为止。因为徐温一向很敏感,如果让徐温有所察觉,徐知诰将会彻底失败。自己的心腹既然不能随便进南吴的高层,那就干脆直接拉拢徐温的其它成员们。

    徐知谏是徐温的第四子,从小便和徐知诰关系密切,还曾经救过徐知诰。骆知祥是吴国的理财能手,原本一直是徐温的心腹,和徐知诰也是好友。徐知诰的个人威望及魅力,让骆知祥十分佩服,徐知诰在吴过朝堂上的表现,让骆知祥十分赞赏。骆知祥决定把筹码押在徐知诰这边。

    他深信,徐知诰是能够成就大事之人,比徐温的那些儿子们更有前途。王令谋,为人狡猾,善于钻营奉承,原为昇州判官,后改内枢使。和骆知祥一样,王令谋也打算把筹码押在徐知诰这边。

    不知不觉之中,徐知诰居然从徐温的麾下成功拉出了三重要成员,再加上他自己这边的心腹,徐知诰的势力已经成为吴国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甚至可以和徐温相对抗衡。

    尽管徐知诰做事非常谨慎小心,但他暗中培养心腹的做法总会有些蛛丝马迹被别人发现。徐温的主要谋士严可求和徐玠对此都有所察觉,尤其是严可求,对徐温极其忠心,为了不至少让吴国的大劝落入徐知诰之手,严可求便苦心劝说徐温道:“徐知诰非你亲生的儿子,不可交付大权,必须尽快把大权交给次子徐知询!”

    徐玠原本是在吉州任刺史,他的贪污行为,被徐知诰发现。徐知诰准备严惩他,由徐温出面才平息了此事,所以徐玠对徐知诰一直怀恨在心。严可求劝说徐温之后,徐玠接着对徐温说道:“居中辅政之重位,不可假异姓之人,应该用你的嫡子徐知询来取代!”徐知询也配合严可求、徐玠,出面向父亲要官要权。徐知询此时的职位是行军司马、忠义军节度使、同平章事,但毕竟没有徐知诰权高位重。作为徐温的次子,徐知询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应该取代徐知诰的位置。

    在反复被众人劝说之下,徐温开始犹豫不决。

    徐知诰的表现十分优秀,远超越徐温的亲生儿子。徐温想起数十年前,他卧病之时,徐知诰和妻子日夜侍奉在床前的一幕。徐温始终不忍心,把徐知诰从目前扬州执政的位置上撤换下来。徐温的妻子陈夫人对徐知诰也颇有好感,对徐温说道:“知诰乃贫贱时养之,奈何富贵时抛弃他?”

    徐温没有马上用徐知询取代徐知诰,这个问题很烦恼,徐温只好决定先不去考虑。徐温打算先做另一件重要之事。武义七年(927年)十月,徐温决定率领吴国所有文武百官、藩镇将领,一同入朝劝说杨溥正式称帝。

    只有杨溥称帝,徐温的权势一位才能再一步提升,他的子孙才能有机会从杨溥手中夺取帝位,徐氏家族才有可能成为帝王家族。但就在徐温临行前的一刻,突然病倒了,而且病情十分严重,居然卧床不起。虽然已经年过六旬,但徐温的身体状况一直比较良好,并没有出现严重的疾病,这场突如其来的疾病来得实在不是时候。

    徐温自知自己马上要离开人世,作为吴国的头号权臣,他执掌吴国二十年,也没有什么遗憾了。但徐温必须马上就继承人的问题作出最后的决定,否则吴国必将再度发生内乱。

    儿子毕竟是亲生的好,哪怕亲儿子再混蛋,哪怕养子再孝顺,继承人还得由亲生儿子来当 。病床之前,徐温作出了最后的遗言,派徐知询入扬州,率文武百官奉表,劝说杨溥称帝,同时驻留扬州,取代徐知诰,主政扬州。

    徐知诰一生之中最为严峻的时刻到了。严可求、徐玠、徐知询等人对徐温的劝说行动,当然也逃不过徐知诰的耳目。徐知诰对此,自然是忧心重重、惶恐不已。以徐温的性格,极有可能会听从严可求的劝说,徐温一向对严可求是言听计从。

    徐知诰很清楚,如果徐温这个时候夺取了自己在扬州的军政大权,自己没有有任何反抗和拒绝的理由。而且以徐知询的性格,自己留在扬州,还会有性命之虞。很快,徐温病重,派遣徐知询入广陵的消息传到徐知诰耳中。

    徐知询就要进入广陵城,将要取代自己在扬州的职位,自己将何去何从?徐知诰思考许久,决定向养父徐温上书一封,表示自愿放弃目前的职位,要求到江西当地方官。如果这份表文送到金陵府徐温那里,徐知诰的个人命运也就基本定局。

    他将在吴国的一个州城老老实实当个节度使或州刺史,基本没有机会再回扬州,只能终老一生。至于吴国的军政大权!徐温家族是否能继续掌控?杨氏家族是否有能力重新夺权?抑或有新的政治力量脱颖而出?最终花落谁家?谁也无法猜测!

    徐知诰运气不错,他的这份表文,最终没有送到徐温手中。因为就在徐知诰写完这封信的当天夜晚,徐温暴病而亡的消息也传到了扬州城。徐温结束了他六十六岁的生命。

    徐温突然死亡,也就意味着吴国会出现一段时间的权利真空,这种时候最适合徐知诰发挥乱中取胜的本领。尽管徐温临终前已经派遣徐知询到扬州取代徐知诰,但徐知诰对此毫不紧张。因为此时,放眼整个吴国,实力强大的徐知诰已经没有对手,至于徐知询,徐知诰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第2章 许德勋大胜吴军

    话说徐温一死,徐知询只得赶回金陵奔丧。因此短时期内,徐知诰还是继续掌控扬州大权。这时徐知询已经赶到了扬州城,并上表要求杨溥尽快称帝。但是父亲病死的消息却传来,作为亲生儿子,徐知询有义务赶回金陵奔丧,但身边还有一个危险的徐知诰存在,本来应该要把徐知诰的隐患解决。

    但是父亲的突然死亡,让徐知询头脑一片混沌,不知所措。他居然没有处置徐知诰,就稀里糊涂地赶回了金陵府。徐知诰毫发无损,继续在广陵城发号施令。

    徐温一死,让很久没有发话的杨溥开始说话。当了七年的吴国国王,杨溥一直生活在徐温的阴影下。他没有自主权、也没有发言权,事事都要听徐温的操纵指挥,内心的郁闷和憋屈是难以形容。徐温一死,杨溥感觉心情无比舒畅和愉悦。舒畅和愉悦之下,杨溥终于发话说道,既然你们一直强烈要求我称帝,那我就答应你们,当皇帝得了。

    武义七年(927年)十一月,杨溥在文明殿正式登基称帝,和中原的唐主李嗣源平起平座。徐温刚死,徐知询和徐知诰兄弟还在争权,难得杨溥可以擅自做主。杨溥随即颁布了一系列措施, 先是改元乾贞,大赦天下,然后立兄长杨濛为常山王,弟杨澈为平原王,杨隆演之子杨玢为建安王等。

    徐氏兄弟的赏赐也是不能少的,吴国的军政大权还在徐知询和徐知诰手中,两人都不能得罪。徐知询是徐温临死前指定的继承人,当然要继承徐温的官爵。徐知询被封为诸道副都统、镇海宁**节度使兼侍中、辅国大将军、检校太尉、守中书令、金陵尹。徐知询继承了父亲徐温的所有头衔,吴国的文武都很清楚,徐知询即将成为第二个徐温。

    按照徐温的临终遗训,徐知询要取代徐知诰在扬州的地位。至于如何安排徐知诰,徐温并没有提及。但徐知诰一直呆在扬州城中,因为皇帝杨溥并不打算把徐知诰赶走。在杨溥心中,徐知诰谦逊恭敬、待人友善、乐施好善。即使要当傀儡,他也情愿在徐知诰手下当傀儡,比被徐知询控制要强。如果把徐知诰赶出了扬州,那么徐知询便可以顺利成章控制吴国的军政大权。这种局面,杨溥并不愿意看到。

    杨溥非但没有为难徐知诰,相反还封徐知诰为都督中外诸军事、浔阳公。徐知诰获取了徐温的部分权势,继续掌握广陵城的兵权。

    到了乾贞元年(927年)底,吴国的内部力量分为了三大势力。第一势力自然是徐知询,徐知询继承了父亲徐温的全部遗产,成为徐家一族的掌门人,他控制着金陵、润州、宣州、常州、歙州、池州等州,力量最为强大。

    第二势力,徐知诰以及他的同伙。徐知诰的控制范围仅限于扬州一带,实力逊于徐知询。但他在扬州的根基颇深,深得扬州军民百姓、元老武将们的拥护。

    第三势力自然就是以杨溥为代表的杨氏家族。虽然是吴国的皇帝,但杨溥所能掌控的兵力十分有限,只有兄长杨濛、弟弟杨澈等握有少量兵力,在三大势力中,杨溥的实力最为薄弱。至于吴国其它州城势力,已经不能影响大局。

    三大势力随后开始争权夺利,当然杨溥没有和另外两人争锋的资本。他们只能无奈旁观,等待奇迹的出现。争权夺利的双方,主要是徐知询和徐知诰。徐知询占尽地盘、军力的绝对优势,但他却不是个能够成就大事霸业之人。

    徐知询为人昏庸、怯懦,对自己的几位弟弟尖酸刻薄,关系十分不睦。而且也不善待下属,搞得徐氏家族的成员对徐知询十分不满,并不看好徐知询,也不愿意全力相助他。

    原徐温的手下如骆志祥、王令谋、徐知谏等,早已站在了徐知诰这边。就连之前对徐知诰十分痛恨的徐玠,也开始更换门庭。徐玠原本一直是徐温的绝对心腹,但他狡诈多端、善于趋炎附势,察觉徐知询成不了大器,于是暗中投靠了徐知诰,把徐知询的一举一动全部偷偷告诉了徐知诰。

    严可求一直是徐温家族的铁杆拥护者,徐温死后,他继续辅佐徐知询。但徐知询不懂得收买笼络人心,也没有厚待严可求,搞得严可求心灰意冷。徐知询对此还一无所知,继续把自己当成吴国的头号权臣,为人处事十分狂傲。

    扬州的徐知诰,一直是徐知询的潜在威胁。但徐知询对此却毫不在乎,自认为手握重兵、身居重地,要干掉徐知诰,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徐知诰却完全相反,他显得十分低调、稳重。徐知诰对待杨溥,还是一如既往的谦逊和恭敬。徐知诰知道,尽管杨溥是个傀儡,但这块吴国皇帝的招牌却十分值钱。曹操的成功之处,就在于控制了汉献帝,徐知诰因此决心向曹操学习。

    徐知诰留在扬州城,有杨溥在前面作挡箭牌,很多事情相当好办。就算徐知询兴师问罪,从道义上来说,他徐知诰也能占据上风。于是徐知诰一边把自己的地盘牢牢控制好,一边挖徐知询的墙角。

    对于痛骂过自己的徐玠,徐知诰不计前嫌,把徐玠招入帐下,当成心腹幕僚。对于徐温的死忠心腹严可求,徐知诰明白,没有争取的可能性。那么退而求之,让严可求保持中立,不再为徐知询出谋划策,就算是成功。徐知诰把女儿嫁给严可求的儿子严续,和严可求结成儿女亲家,大大缓和了与严可求之间的敌对关系。

    双方还没正式交手,徐知诰在人和方面已经占尽优势。尽管徐知询占据天时、地利,但鹿死谁手还很难说。这段时间,是杨溥最幸福、最愉悦的时光,乘着徐氏兄弟争锋相对,杨溥难得在一些军政大事方面有了一些发言权。

    唐天成三年(928年)二月,杨溥册封儿子杨琏为江都王、儿子杨璘为江夏王、儿子杨璆为宜春王、侄子杨玢为南阳王。徐温死后,唐廷的重臣安重诲打算劝说李嗣源出兵攻打吴国,但遭到了李嗣源的拒绝。

    杨溥派遣通事舍人刘传忠出使后唐,想缓和同唐廷的关系。但安重诲铁了心要和吴国作对,以吴国抗礼、遣使窥觇为理由,拒绝了吴国的好意,双方关系彻底断绝,转变为敌对关系。和唐廷搞坏了关系,杨溥便把目光对准了马殷的楚国。

    天成三年(928年)四月,杨溥和徐知诰商量之后,派遣右雄武军使苗磷、静江统军使王彦章率兵攻打岳州,希望能以此战的胜利,来建立起自己的威望。

    他们见楚军刚刚在岭南和南汉大战,而且被打得大败而回。因此两人认为马殷已老,手下已经没有什么名将,正是夺取打击楚国的大好机会。

    面对吴国的再度大兵压境,马殷感到压力巨大,立即召集群臣商议应对之策。马殷说道:“吴国杨溥想趁着我们岭南兵败之际,大举来犯,想给他建立威望。诸位有何高见?”

    高郁说道:“殿下,不必担心。这吴国的名将不是已死,就是被冷落。虽然他们气势汹汹而来,我看要战胜他们并非难事。我建议请许老将军和王将军率军迎战,必能马到成功。”

    马殷听完,朝许德勋问道:“许兄弟年事已高,本来不应该再辛苦你。但是大敌当前,不知兄弟是否愿意再次披挂上阵?”许德勋说道:“殿下,当年长沙的黄忠黄汉升,年过六旬,依然在定军山杀了曹军大将夏侯渊。许某虽然不敢和古代名将相提并论,但愿意效法他,为殿下再立心功。”

    马殷大喜,即任命许德勋为主帅、王环为副帅,以刘彦瑫为先锋,率兵赶到岳州,在洞庭湖迎战吴军。许德勋已经征战沙场四十多年了,从昔日一名蔡州军团的下级军官起步,踏踏实实地打好每一场战争,终于位极人臣,成为楚国的权贵重臣。但许德勋并不打算就此躺在功劳薄上休息,他打算继续在战场之上,展示他的军事才能、发挥余热。

    大战前夕,许德勋召集全军,鼓舞士气道:“吴军这次的进攻,本就准备不足,不过想乘我们不备而偷袭。如果我们大军正面迎敌,他们肯定做鸟兽而散。我们必定能让他们大败而逃!”

    于是许德勋先下令将正面作战的水军埋伏在角子湖附近,又命令王环率领二千余艘战船埋伏在杨林浦,断绝吴军的后路。

    第二天早晨,吴国的军队经过荆江口,朝岳州进军。当吴国的水军行进至道人矶之时,和楚国的水军迎面遭遇。许德勋迅速下令,战棹虞侯刘彦瑫率三百轻舟绕到吴军背后,而自己则率水军主力迎战吴军。

    吴国水军遭受两面夹击,大败而逃。但后路又被潜伏在杨林浦的王环堵截,无处可逃。经过一昼夜的激战,楚国水军大败吴国水军,斩首、俘获无数。甚至把吴军的主将苗璘、王彦章也一并生擒活拿了,取得了一场酣畅淋漓、毫无争议的胜利。

    杨氏的吴国和马氏的楚国之间,从最早的淮南军和蔡州土团白条军的淮南、浙西争夺战开始,再到后来淮南同楚国之间的多次战争,双方大大小小交战数百回合,基本上是平分秋色,谁也没占到多大便宜。

    按照吴国的一贯作风,道人矶之战惨败之后,必然会稍作休整,然后报复性地再次发动战争。他们非得在战场上打败楚国一次,找回一些面子才肯罢休。这次却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吴国方面在惨败后一个月,主动派遣使者到楚国,要求谈判。

    一向以江南头号强国自称的吴国,因为一次战争的失利,便向楚国服软,似乎有些难以想象。这是因为吴国新的掌权者徐知诰,不是狂热的好战之人。他的目标是夺取杨吴的江山社稷,如果因为

    和楚国陷入了无休止的战事而影响了他的目标,实在得不偿失。

    既然徐知诰主动抛出了要求和平的橄榄枝,马殷也选择了接受。马殷毕竟岁数大了,也不想整天打来打去,他此刻想得最多的就是安享几年太平日子,他早已厌倦了打打杀杀的日子。

    天成三年(928年)五月,楚国和吴国很快达成协议。自岳州道人矶之战以后,两国之间再也没有发生过大的战事。既然已经是讲和,那么吴军的两位战俘苗璘、王彦章留着也就没有意义,马殷下令释放他们。

    负责释放苗璘和王彦章的,就是俘虏了他们的许德勋。许德勋送别苗璘和王彦章到长沙城外时,对他们说道:“楚国虽小,但旧臣勋将都还在,你们吴国不要再来打我们的主意了。如果你们不甘心,那也要等到以后楚国的小马们内斗时,你们再出兵不迟。”

    许德勋当然不是吴国的间谍,而且对楚国和马殷也十分忠心。他之所以说出这番话,是因为他已经察觉出马殷的几个儿子已经在勾心斗角,他对此十分不满。马殷的儿子大多不成器,许德勋的儿子许可琼的人品一样有大问题。因为许可琼后来成了一个可耻的叛徒,大丢了许德勋的脸面。这是后话,略过不提。

    虽然马殷不想打仗了,但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天成三年(928年)六月,高季兴又得罪了洛阳的后唐皇帝。李嗣源大怒,下诏给马殷,要求马殷配合唐军一起攻打荆南。

    在吴军在道人矶和楚军大战的同时,高季兴也没闲着,他以荆、归、峡三州称藩于吴国,正式宣布归附吴国。有人主动来归附自己,吴国皇帝杨溥自然大喜,当即册封高季兴为秦王。

    高季兴的这种行为,完全是不把洛阳的唐廷放在眼里,这自然激怒了李嗣源。李嗣源这才下诏给马殷,要他出兵灭掉高季兴。

    对于李嗣源的诏令,马殷也只能听从。当然没必要完全遵循他的旨意,可以做做样子,有个交代就行。因为马殷接受了王环上次的建议,高季兴和荆南的存在,对于楚国来说,并非坏事。马殷在李嗣源使者的催促下,只得再次出兵。

    马殷早已决定让自己的几个儿子上上战场,加以历练。之前安是马希瞻,接着是马希声。这次马殷决定安排来次子马希范,充当了监军,以便积累一些行军作战的经验。

    大将许德勋再次受命,率军征战荆南。荆南军和楚军在沙头遭遇。以荆南的军力,当然不是楚军的对手。此次的荆南军主将是高从嗣。他是荆南的云猛指挥使,高季兴的侄子。高从嗣骁勇有力,经常单枪匹马、冲杀于阵前,屡立战功,是荆南军中的猛将,因此深得高季兴的喜爱。

    高从嗣知道野战或是混战,荆南军不是楚军的对手。于是他突发奇想,打算仿效古代名将,要单打独斗战胜楚军大将,以鼓舞士气,震慑楚军。高从嗣狂妄自大,单枪匹马直到阵前挑战,指名道姓要马希范出战。

    马希范平时爱舞文弄墨,吟诗作对才是他的强项,舞刀弄枪却不是他的所爱,再说他一直过着安逸的生活,也没上过战场,自然不会接受和高从嗣的挑战。但是如果楚军就此服软,没人敢出来应对高从嗣的挑战,士气肯定会受到打击。

    此时决胜指挥使廖匡齐挺身而出,迎接高从嗣的挑战。廖匡齐拍马舞刀,冲到了高从嗣面前,举刀就砍。高从嗣挥枪相迎。两人马打盘旋,在战场上大战了数十回合。廖匡齐终究技高一筹,卖个破绽,一刀斩杀了高从嗣。

    廖匡齐,就是韶州刺史廖爽之子,楚国天策府学士廖匡图之弟。当年高郁对马殷曾说过“马得料而肥”的话,马殷才接受了廖爽一家的投降,楚国也因此增添了一文一武两位人才。廖匡图学文,以善文辞而被封江南观察判官,后来进入天策府,是十八个学士之一。廖匡齐则学武,屡立战功而升为了决胜指挥使。廖匡齐能当上楚国的决胜指挥使,自然是武艺超群的将领。高从嗣最终为自己的狂妄自大,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高从嗣是荆南的猛将,居然被楚军中没有什么名气的廖匡齐在阵前斩杀,整个荆南军队士气顿时低落。荆南军无心应战,慌忙撤了回去。高季兴很快得知侄子高从嗣被杀而亡的消息,吓得大惊失色,立即派遣使者来到长沙,请求和谈。

    马殷本就不打算彻底消灭高季兴,所以也就顺水推舟接受了高季兴的和谈要求。马殷下令许德勋见好就收,停止对荆南的进攻。

    楚国撤兵后,高季兴趁着楚军不备,派兵偷袭了岳州,俘虏岳州刺史李廷规而去。马殷得报,勃然大怒,准备再次发兵攻打江陵。大军正要出发,却见到李廷规从江陵回到长沙。

第3章 述律平掌控契丹

    原来高继兴已经去世,继任荆南节度使的是他的儿子高从诲。高从诲继位后,抛弃了高季兴称臣吴国的做法,改为继续臣服于后唐。同时主动释放了李廷规,向楚国示好。马殷也就不为己甚,放弃了进攻荆南的打算。

    再说李嗣源即位以后,把恶政都废除了,重新任命百官。新宰相任圜,尽心辅佐,朝纲简介渐渐恢复,军民也慢慢安定了下来。对杀主的从马直指挥使郭从谦,李嗣源非常忌惮。因此任命他为景州刺史,解除了郭从谦的军权。随后,以弑君之罪将手里没兵的郭从谦处死,并夷其族。

    接着李嗣源下诏,调祸乱之首、魏博节度使赵在礼任义成节度使。赵在礼却公然抗命,最终迫使李嗣源撤销了诏令。赵在礼怕得罪了李嗣源,又秘密上书,说是皇甫晖和赵进都不同意。于是李嗣源升皇甫晖为陈州刺史,升赵进为贝州刺史,将赵在礼调到沧州当节度使。

    李嗣源读书不多,因此把四方的奏报,统令心腹左领卫大将军、枢密使、中书令安重诲在一旁朗读给。但是安重诲一样文墨有限,不能全部明白意思。因此奏请李嗣源选用文士,以供应对。李嗣源于是命翰林学士冯道、赵凤,充当端明殿学士。李嗣源因为有了侍读之人,便让安重诲兼领山南东道节度使。安重诲却上奏说襄阳是一个重地,不能没有统帅,自己不便兼领。李嗣源这才收回成命,但是安重诲自恃功高,挟权专恣。

    再说契丹的阿保机,自从沙河大败之后,未再也不敢南犯。因此阿保机采取南和东战的策略,出击渤海国,进攻扶余城。这时唐廷派遣使者姚坤,到契丹通告新主继位的消息。阿保机还在东征中,没有回来。因此番官带着姚坤东行,去见阿保机。姚坤进入大帐,但见阿保机锦袍大带,与妻子述律平相对而坐。

    等姚坤行过礼之后,阿保机问道:“听说你们河南、河北各有一个天子,真的如此吗?”姚坤答道:“天子因为魏州发生叛乱,命总管去征讨。不幸洛阳发生变故,皇帝意外驾崩。李总管率兵返回京师,平定了叛乱。李总管由众人推举,已经继位很多天了。”

    阿保机听了,起座仰天大哭,说道:“晋王与我结为兄弟。河南天子,就是我兄弟的长子。现在果然是因为叛乱而亡的吗?我听说中原大乱,正想率领五万铁甲骑兵,去相助我儿。只因为渤海国还没彻底消灭,才拖延了下来,那知我儿竟然逝去了!”说完又哭,哭完了,又说道:“就算我儿已死,他留下的家业由谁继承,也该和我长辈商量,李总管岂能自立为帝!”

    姚坤正色道:“吾皇统领兵马二十年,位至大总管,麾下精兵三十万,深负众望。当时万众一心,都拥戴总管为帝。如果不顺从众意,则大祸立至!所以不是我们不想来通知,实在是民心不可违!”

    阿保机身旁的耶律倍,问道:“仅仅因为人家的牛踩了你的田,就把人家的牛抢走,这样合适吗?”姚坤坦然对道:“应天顺人的大道,岂能拿匹夫小事作比?就像以前贵国的痕德堇可汗过世,天皇也不姓遥辇,并非老可汗的亲族,却继承了可汗之位,难道靠得不是天意眷顾,万民拥戴吗?” 这句话正中阿保机的软肋。

    阿保机楞了一会儿,脸色一变,转而说道:“是啊,这么说也有道理。我儿遭逢此难,也是自作自受。我听说他有宫女两千,乐官一千。整日放鹰走狗,沉溺于酒色,不在意民间疾苦,又任用小人。我和我儿虽是世交,关系也没那么好,彼此打过不少仗。不过,我和你们的新天子也无冤仇。你们只要将黄河以北的地方给我,我愿与你们永结盟好,今后再也不南侵!”

    姚坤推脱道:“我不过是一个使臣,没有这样的权力!”阿保机大怒,将姚坤关入了牢房。姚坤被囚了十余天之后,阿保机又一次接见了他,说道:“黄河以北毕竟太大,要你们做出这样的决定也有些困难。这样吧,咱们各退一步,只要把成德、义武、卢龙三镇让给我就行了!”说完,阿保机命人递给姚坤纸笔,让他签字。

    姚坤很硬气,誓死不签。阿保机大怒,要杀掉姚坤,经臣下劝谏才没动手,又将姚坤囚禁起来。在姚坤被扣期间,阿保机得知了中原没有陷入四分五裂的大乱局面。对于新继位的李嗣源,阿保机也颇为了解,知道这是一个不好对付之人。阿保机只得放弃了南侵的计划,还是先平定渤海国再说。

    等到阿保机夺得扶余城之后,改名东丹国,留长子耶律倍镇守,称号为人皇王。他自己带着次子耶律德光回国,称号为元帅太子。不料途中得病,竟然死去。于是由皇后述律平护丧返回京城,耶律倍也回来奔丧。述律

    平即召集群臣,商议由哪个人继承帝位。

    述律平一向喜欢次子耶律德光,不喜欢长子耶律倍。于是她命令两个儿子上马,都站立在帐前,对群臣说道:“两个儿子都是我喜爱的,因此我不能决定立谁为好。还是请你们来选择一人,你们想选谁,就上前握住谁的马缰。”说完,她把把目光投向了耶律德光。

    群臣一向畏惧她的雌威,瞧着述律平的形状,已经猜出她的心意,于是都来到耶律德光马前,握住了他的马缰。述律平大喜道:“众志相同,我怎敢有违?”于是立耶律德光为契丹之主。令耶律倍回去东丹,一面释放了姚坤,令他归国报丧。姚坤回到洛阳,报明了李嗣源。李嗣源见使臣回来,不便翻脸决裂,于是遣使前去吊问。

    耶律德光尊述律平为太后,准备送阿保机归葬木叶山,庙号太祖。到了举葬礼的那天,述律平突然对哭泣的众臣问道:“你们一定很思念先帝吧?”群臣齐声说道:“我们受先帝的大恩,怎么可能不想?”自然没有人敢说“不想”。让众臣没想到的是,述律平接下来说道:“我想先帝在下面一定也想念你们!不如你们现在就去找先帝,你们就可免去思念之苦。”

    顿时述律平的亲军涌了出来,将她选好的目拿下,全部杀死,给阿保机陪葬。先后被这位皇太后殉葬的宗亲、大臣多达百人。群臣的妻妾们皆吓得花容失色,痛哭不已。述律平却说道:“你们也不要这样痛哭,我现在寡居了,你们难道不应该效仿我吗?”群臣的妻子无法违拗,只好退去。只有两个人比较幸运,得以死里逃生。

    一个是前义武节度使、北平王王处直的儿子王郁。当年王处直为救张文礼,派王郁向契丹求救。结果阿保机来了,却被李存勖打败。王处直被干儿子王都篡位,王郁与弟弟王威从此就留在了契丹。他是耶律倍的属下,自然不是述律平的亲信。到阿保机的葬礼之时,王郁的妻子一看情势不对,跪倒在述律平面前放声大哭,哀求太后放了自己丈夫。自己夫妇愿意南回中原,绝不给太后添乱!

    述律平命人把王郁拉过来,故意问道:“你想回中原吗?如果想回去的话,我可以放你们夫妇回去。”王郁知道,这是自己最后一次机会,要是说错一句话就必死无疑。于是他答道:“臣本来是唐主的妹夫,现在唐主都被害死,臣哪里还能回去?我只愿侍奉太后,效犬马之劳!”述律平很满意王郁的回答,于是赦免了他,当众夸奖道:“汉人之中,只有王郎最为忠孝。”

    另外一个是在进攻渤海的扶余城中,立下战功的汉将赵思温。述律平又一次故技重施之时,赵思温被拿下。但赵思温不肯去死,于是述律平对赵思温道:“你在扶余城受伤之时,先帝亲自为你调药疗伤,对你恩重如山。你怎么能不想念先帝?”赵思温也豁出去了,对述律平说道:“如果说先帝最想念的人,哪里轮得到我们?自然是太后。太后如果肯下去陪伴先帝,那我马上跟着去!”

    述律平神色自若的说道:“其实不是我不想追随先帝,只是孩子们还太小。现在国家无主,所以我不便前去。”话音一落,她取剑砍断了自己左腕,令左右把断腕放入了墓中。赵思温竟然得以免死。

    于是述律平以太后的身份临朝,大小国事,都是由她裁决。她令韩延徽为政事令,把侄女嫁给耶律德光为皇后。耶律德光也很孝顺,当然他也不敢不孝顺。每遇太后有病,他都是忧急异常。述律太后素有智谋,德光也是勇略过人,所以契丹依然雄长北方,没有什么大的变化。

    耶律德光继位三年后,在太后述律平的压力下,孝子耶律德光被迫立自己的三弟,太后最喜欢的小儿子耶律李胡为皇太弟,还加封弟弟为天下兵马大元帅。耶律倍得知之后,感到了极度愤慨与绝望。让给老二倒也罢了,老二毕竟也有能力。这老三算什么东西,他也配当皇太弟!

    于是耶律倍决定出走,离开母亲和弟弟给他安排的大牢。他找了个借口,要去渤海边钓鱼。然后他乘身边的卫兵不注意,乘船渡海。临走之前,他在海边的一块木牌上留下了一首诗:小山压大山,大山全无力,羞见故乡人,从此投外国。

    耶律倍渡过渤海,最终在登州上岸,投奔后唐。李嗣源大喜,以天子的仪卫迎接耶律倍来洛阳,赐名“东丹慕华”,授职怀化节度使。稍后又赐姓“李”,改名李赞华,改任虔州节度使。

    李嗣源继位之后,政策是尽可能保持现有,与民休息,同时向藩镇做出有限的退让,缓和与他们之间的矛盾,一切以稳定局面为主。然而,他想稳定,却偏偏麻烦找上门来。

    此时雄踞成都的西川节度使孟知祥,让李嗣源感到很不安。孟知祥是李克用的侄女婿,李存勖的堂妹夫,与他们自然关系密切。而且素有贤名,知人善任。孟知祥同时还掌握非常雄厚的实力,有钱有粮有军队。

    在平定康延孝之乱的时候,孟知祥就已拥有骑兵三千,步兵二万四千,军力不弱。得知李存勖死后,孟知祥马上占领了蜀国武库,得到武器盔甲二十万套,然后大肆扩军。他增设左右冲山等步军三十营,编制兵力二万六千,沿长江增设左右飞棹等水军六营,编制兵力六千,并提拔了李仁罕、赵廷隐、张知业等人为大将,分别统领。至此,西川镇步、骑、水三军齐全,拥兵共计五万六千之众。

    当初灭蜀之后,李继岌和郭崇韬除了搜刮蜀国国库之外,还向蜀中的富户摊派,强令他们捐资助饷,得到了大量的金银、绢帛,总计约五百万贯。这钱一部份犒赏给了军队,一部分输送给了朝廷,还剩约两百万贯留在成都,被孟知祥用来扩军了。

    任圜曾一度接替被杀的郭崇韬掌管蜀中事务,因此深知内情。他一回到洛阳,就将这个情况告诉李嗣源。于是李嗣源任命太仆卿赵季良为三川都制置转运使,负责将蜀中的钱物转运到中原,实际就是就是孟知祥手中的那两百万贯。

    赵季良是个有见识、有能力之人,与孟知祥也有交情。赵季良带着李嗣源的诏书来到成都,孟知祥得知之后,勃然大怒道:“蜀国的库府,是以前王家人留下的,可以运往中原。但是西川百姓缴纳的税赋,是要用来养活十万镇兵的,这钱不能拿走!”孟知祥还劝赵季良留下来帮助自己。赵季良也一口应承,于是孟知祥保荐赵季良为西川节度副使,当自己的副手。

    李嗣源自然不爽,问计于自己的头号谋士,时任枢密使的安重诲。安重诲说道,蜀**有九个藩镇。实力以西川为第一,东川为第二,其余七镇皆不足为道。西川孟知祥如果有反意,那么最直接的简单的办法,就是扶植东川的董璋与他对抗,让两镇在蜀中形成平衡,那么就谁也不敢轻易造反。安重诲还安排董璋的儿子董光业为宫苑使,在洛阳皇宫任职。董璋如有不轨举动,董光业就是人质。

    曾经劝降王衍、为灭蜀立下大功的泗州防御使李严,也看出李嗣源的忧虑,他认为自己与孟知祥交情深厚,又通晓蜀地情况,便自告奋勇,愿前往成都担任西川监军。自李嗣源继位,已经将这些监军全部都撤销了。李嗣源欣然同意了李严的请求,任命他为西川监军。

    李严的母亲听说之后,非常担心,劝他道:“以前是你首先提出灭蜀的计划,蜀人对你恨之入骨,现在你还主动去成都,想给蜀人报仇的机会吗?”李严却没有听进去。

    孟知祥听说李严来监督他的军队,因此非常憎恨他。有人请说要上奏李嗣源阻止他来成都,孟知祥说道:“何必这样呢,我有对付他的办法。”于是派遣官吏到绵州、剑州去迎候他。正好遇上武信节度使李绍文去世,孟知祥自称他曾接受过庄宗皇帝的秘密诏令,允许他见机行事,即任命自己的部将、西川节度副使、内外马步军都指挥使李敬周为遂州留后。并催促他上路赴任后,才上表告诉李嗣源。

    李严事先派遣使者到达成都,孟知祥自认为对李严有旧恩,希望他惧怕而自己返回,于是阵列重兵给李严看,李严却不介意。孟知祥头几天对李严的礼节待遇,十分优厚,他希望李严主动离开。李严却完全没有这个打算,孟知祥于是动了杀心。

    有一天,李严去拜见孟知祥,孟知祥对他道:“你从前奉诏出使,见了王衍。回去以后又请求出兵讨伐蜀国,庄宗听了你的话,致使两国都灭亡。今天你又来到这里,蜀中的人感到十分害怕。况且天下都已经废掉了监军,你单独来监督我军,这是为什么呢?”李严听后十分恐惧,苦苦哀求。孟知祥说道:”我是想饶了你,奈何众怒难犯!”话音刚落,卫士涌出,将李严拿下斩首。看见上司死于非命,丁知俊吓得魂不附体。孟知祥对他说道:“以前李严出使王衍时,你就是他的副手,也算他的老朋友了,就帮我把他埋了吧。”

    之后,孟知祥上疏李嗣源,说道:“李严假传圣旨,谎称陛下召我入朝,由他来接任西川节度使。他还擅自许给士兵重赏,想收买军心,图谋不轨。我当机立断,已经将这个贼子处决了!”

    李嗣源得知之后,还是想以恩信收服孟知祥。于是再遣客省使李仁矩赴蜀。孟知祥的妻子琼华公主以及儿子孟昶,此时都还留住都中。李嗣源便命李仁矩乘机送去,孟知祥总算厚待了李仁矩。孟知祥把李仁矩遣回洛阳,并上表称谢,但是心中开始藐视唐廷。

第4章 安重诲擅权唐廷

    李嗣源之所以容忍孟知祥,是因为这时平卢军校王公俨作乱,荆南的高季兴闹事,李嗣源实在无暇顾及西川。不久之后,王公俨伏诛,韩叔嗣等人一并被杀死。平卢兵变,是由副招讨使房知温,与马军指挥使安审通,合兵围攻,才得以荡平。

    宰相任圜情性刚直,依仗自己和李嗣源有旧交,作事敢作敢当。那些有权势、得李嗣源宠幸的人都非常嫉恨他。按照旧的规定,使臣外出的费用都是由户部发给。安重诲请求从枢密院发给,他

    和任圜在李嗣源面前争论数次。每次争论,任圜都是声色俱厉。

    李嗣源也看不过去,怏怏不乐的进入后宫。有宫嫔接着,见他含有怒意,便问道:“刚才和安重诲争论的是谁?竟然如此大喊大叫!”李嗣源说道:“是宰相。”宫妃说道:“妾在长安宫中,从来没有见过宰相、枢密奏请事情时,敢如此放肆。难道他是轻视陛下不成?”李嗣源听后更加不高兴,最后听从了安重诲的建议。任圜因此请求辞职,李嗣源即免了他宰相之职,令他为太子少保。任圜心中不安,又请致仕。李嗣源允准,于是任圜回到磁州养老。

    不久李嗣源出巡汴州,走到荥阳的时候,谣言四起,都说皇帝要调离各镇主帅。朱守殷这时正出镇宣武军,便想到李嗣源的目标就是自己。在部将孙晟的建议下,朱守殷马上集结军队。并召来都指挥使马彦超,和他商量举兵叛乱之事。马彦超不肯跟从,朱守殷大怒,砍死马彦超。随后登城守卫,拒绝李嗣源进城。

    李嗣源听说朱守殷正在备战,便派宣徽使范延光前往汴梁,向朱守殷解释慰问,争取削弱他的戒备。范延光说道:“事已至此,没有必要再去抚慰。每拖一天,汴梁的城防就坚固一分。不如让我带五百骑兵,打他个措手不及,一举拿下!”李嗣源应承了范延光。

    当晚,范延光率领轻骑出发,一夜疾驰二百里。天还没亮,就已经到了汴梁城下。但是很不巧,范延光的骑兵与朱守殷的一支巡逻队相遇,奇袭没有成功。朱守殷大惊,不敢出战,急忙闭城固守。

    不久,石敬瑭也率军赶到城外,支援范延光,将朱守殷困在了城中。数日后,李嗣源亲自来到了汴梁城下,开始攻城。朱守殷不是李嗣源的对手,还没怎么交战,城上军民便纷纷缒城而下,向天子投降,朱守殷根本拦都拦不住。朱守殷干脆放弃抵抗奔回家中,先砍死一家老小,再自刎而死。在削弱孟知祥的实力没有达到效果之后,对高季兴的讨伐不成功之际,李嗣源总算成功清除了一个距离京城很近的潜在危险。

    李嗣源入城之后,搜捕余党,共杀了上百人。安重诲依然痛恨任圜,于是污蔑任圜与朱守殷同谋,秘密派遣供奉官王镐赶到磁州,矫诏赐任圜自尽。任圜受命怡然,聚族酣饮,然后服毒自杀。李嗣源特别宠信安重诲,连他矫诏杀人,也不过问。安重诲冤杀了任圜之后,才上奏李嗣源。李嗣源反而下诏,历数任圜的罪状,说他不遵礼分,暗中归附了朱守殷,应该处死。

    除了安重诲得宠之外,还有一个后宫宠妃经常在唐主面前,陈说安重诲的好处,李嗣源更加深信不疑。李嗣源的正室是曹氏,只生了一个女儿,封为永宁公主,次妻是夏氏,生了两个儿子李从荣、李从厚,妾室魏氏就是李从珂的生母。还有一个王氏女,被朱梁大将刘鄩所买下,作为侍儿。等到长大成人,变得非常美丽,眉如远山,目如秋水,鼻似琼瑶,齿似瓠犀,当时号为“花见羞”。

    刘鄩死后,此女无家可归,留住汴梁。有人告诉安重诲,说这个王氏极其美艳。安重诲即转告李嗣源,李嗣源召入王氏一看,果然是艳冶无双。李嗣源一见倾心,即位不久,就封曹氏为淑妃,王氏为德妃。

    王氏尚有刘寻留下的黄金,于是她收买了李嗣源的左右,以及李嗣源的几个儿子。大家得了钱财,自然是极口称赞。并且王氏性情温柔,应酬周到,每当李嗣源早起,都是由她伺候。就是对待曹淑妃,她也是必恭必敬,不敢违逆。曹淑妃即将册封为皇后之时,暗中对王氏说道:“我一向多病,不耐烦劳累,妹子可代替我当中宫之主。”王氏慌忙推辞,说道:“皇后是皇帝的匹配,就是天下之母,妾怎敢当此尊位?”后来六宫定位,曹氏虽掌内权,如同虚设,一切处置,其实多出自王氏的主张。

    王氏得志之后,没有忘记自己的恩人。每次遇到安重诲的请求,无不代他周旋。安重诲有几个女儿,王氏便想让皇子李从厚娶安重诲的女儿为妻,李嗣源唐主也同意。偏偏安重诲入朝推辞,辜负了王氏的一番好意。

    其实并非安重诲不愿,他是受了孔循的愚弄。孔循

    也有一个女儿,他一直想让女儿当太子妃。他听说安重诲抢了先,不禁着急起来。他本是一个狡猾绝顶的人,便去见安重诲,说道:“公和皇帝关系亲密,不应再与皇子结亲。否则会惹陛下猜忌,恐怕反而要被外调呢。”

    安重诲自然不想外放为官,又与孔循一向交情不错,以为他是一番好意,因此极力推辞。孔循于是托宦官孟汉琼,转告王德妃,愿让自己的女儿为皇子的妻子。王氏因为安重诲辜负自己一番盛情,难免有所介意,于是乐得以李代桃,转告李嗣源,玉成了此事。安重诲得知原委,勃然大怒,即上奏请调孔循外任忠武军节度使,李嗣源也一口答应。

    秦州节度使华温琪入朝,请求留在朝廷,李嗣源极为喜欢他的恭顺,即任他为左骁卫上将军,每月除了俸禄外还要赏赐他些钱谷。一年多以后,李嗣源对安重诲说道:“华温琪是旧交,应该选择一个重镇让他为帅。”安重诲回答说没有空缺。又一天,李嗣源又反复说起这件事,安重诲恼怒地说道:“我多次上奏说没有空缺,只有枢密使可以代替。”李嗣源也忍耐不住,说道:“这也无妨,他就不能当枢密使吗?”安重诲一时说错话,无言以对。华温琪听说这件事后感到非常害怕,好几个月不敢出门。

    安重诲很恨成德节度使、同平章事王建立,上奏说王建立和王都互相勾结,有叛变的意图。王建立也上奏说安重诲独揽大权,请求入朝当面向李嗣源说明情况,李嗣源就召他回朝。他到了朝廷,说安重诲与宣徽使判三司张延朗结为婚姻亲戚,内外勾结,作威作福。

    李嗣源见了安重诲,满脸怒气,对他说道:“现在给你一镇自己休息去,用王建立代替你,张延朗也放为外任。”安重诲说道:“臣披荆斩棘侍奉陛下数十年,正值陛下兴起,缺乏适当人选,臣任机要,几年来天下平安无事。现在把我抛弃去外,我希望听听有什么罪过。”

    李嗣源很不高兴地站起,告诉了宣徽使朱弘昭。朱弘昭说道:“陛下平日待安重诲如左右手,怎么能因小的忿怒就抛弃了他呢?希望陛下三思。”不久,李嗣源又召见安重诲安抚慰问。第二天,王建立辞别回镇,李嗣源说道:“你近来上奏说,想在朝廷分担我的忧愁,今天又要到哪儿去!”正好这时门下侍郎兼刑部尚书、同平章事郑珏请求辞职。于是李嗣源命郑珏为左仆射离职,任命王建立为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判三司。

    皇子李从厚娶孔循的女儿为妃,孔循因此有机会去了大梁,用厚礼巴结王德妃,请求留在大梁。安重诲上奏给李嗣源,极力排斥他留在大梁,婚礼办完,就催促命令他回到自己的镇所。

    皇子右卫大将军李从璨性情刚愎,安重诲掌权后,李从璨并不服从他。李嗣源巡幸大梁时,任命李从璨为皇城使,李从璨和客人们在会节园大摆宴席。酒喝得高兴过头,登上了御床。安重诲立刻上奏请求诛杀李从璨,李嗣源即赐死了李从璨。

    当初朔方节度使韩洙死后,他的弟弟韩澄被任命为留后。不久,定远军使李匡宾聚众占据保静镇发动叛乱,朔方地区很不安定。韩澄派遣使者带着绢表请求朝廷任命主将。原来的磁州刺史康福,精通胡语,李嗣源退朝后,经常把他叫进便殿,谘询一些事情,康福用胡语回答李嗣源的提问。

    安重诲讨厌他这样做,经常告诫说道:“康福,你竟敢胡乱奏事,应该杀掉你!”康福听了很害怕,请求补缺放外任。安重诲认为灵州深入胡境,在那里当统帅的人多数被杀害。于是任命康福为朔方、河西节度使。康福见到李嗣源,想辞去这个职务。

    李嗣源命安重诲为康福调换到其他镇,安重诲说道:“康福没有什么功劳,从刺史升到节度使,无功而建节钺还有什么可再要求的?况且命令已经下达,难以更改。”

    李嗣源不得已,对康福说道:“安重诲不肯更改,这并不是朕的意思。”康福告辞出发,李嗣源派遣将军牛知柔、河中都指挥使卫审等率领一万多士卒护送他去。

    李嗣源本来习性俭朴,在位一久,宫内的费用也逐渐变得奢侈,安重诲时常规劝。德妃调取外库锦帛做地毯,安重诲极力谏阻,并引用前朝庄宗时刘皇后的事例以为戒鉴;德妃从此嫌怨安重诲。

    安重诲欺君擅权,对其心腹,又偏听偏信,竭力袒护纵容,以致造成了许多冤案。一次,安重诲派亲信韩玫、副供奉官乌昭遇出访吴越国。韩玫依仗安重诲权势,当众多次凌辱乌昭遇,并在酗酒后用马鞭抽打他,其劣迹让吴越的君臣极为厌恶。

    吴越国王钱镠想将此事告知安重诲,

    乌昭遇觉得有辱于唐廷,执意不肯。韩玫返回后,反而在安重诲面前诬陷乌昭遇,说他面见钱镠,卑躬称臣,将朝廷机密泄露于钱镠。安重诲轻信谗言,未加查明就逮捕了乌昭遇,使其屈死于狱中。

    宣武节度使符习,自恃是宿将,论事议政常常与枢密使安重诲对抗。安重诲寻找他的过错,请李嗣源下诏,命符习以太子太师的虚位告老去官。

    李存勖镇守真定时,其养子李从珂与安重诲曾在饮酒时争吵,李从珂要打安重诲。安重诲吓得躲藏了起来,才得以免遭殴打。酒醒以后,李从珂悔悟道歉,安重诲却始终记恨。到了此时,安重诲掌权用事,皇子李从荣、李从厚都尊敬他不敢怠慢。

    当时李从珂任河中节度使、同平章事,安重诲多次在李嗣源面前说他的坏话。安重诲假造李嗣源的意旨,谕令河中牙内指挥使杨彦温驱逐李从珂。这一天,李从珂出城检阅战马,杨彦温领兵关了城门,拒绝让他进城。李从珂质问道:“我待你很厚,你怎么能这样做?”

    杨彦温回答道:“我不敢对您负恩,是受枢密院的宣示,请您入朝。”李从珂暂驻扎在虞乡,派使者把情况向朝廷报告。使者到了以后,李嗣源问安重诲道:“杨彦温怎么能这么说呢?”安重诲答道:“这是杨彦温的胡说,应该赶快派兵征讨他。”

    李嗣源心中怀疑,想把杨彦温引诱来京城明情况,便调杨彦温为绛州刺史。安重诲却坚持派兵攻打杨彦温,朝廷便命令西都留守索自通、步军都指挥使药彦稠统兵讨伐他。李嗣源指令药彦稠道:“务必把杨彦温活着抓回来,我要当面讯问他。”又召唤李从珂到京城洛阳来。李从珂知道是被安重诲所陷害,赶快入朝自己进行表白。李从珂来到洛阳,李嗣源责令他回自己的府第,断绝入朝请见。

    不久,索自通等人攻下河中,斩杀杨彦温,把他的首级传送到洛阳来献报朝廷。明宗恼怒药彦稠不把他活着送来,严厉地责备药彦稠。

    安重诲指使冯道、杨凤表奏李从珂失于职守,应该加罪。李嗣源说道:“我儿被奸党所害,是非曲直还未弄明白。你们为什么说这样的话,是不想让他活在人间吗?”冯、杨二人吓得惶恐而退。过些天,赵凤又奏谈此事,李嗣源没有理睬。

    第二天,安重诲自己上奏,李嗣源说道:“我从前当小校,家里贫穷,依赖这个孩子拣马粪养家。今天我当了皇帝,就不能庇护他吗?你觉得怎样处置他才合适?”安重诲说道:“陛下父子之间的事,为臣何敢乱说!只能听凭陛下裁夺!”李嗣源说道:“让他闲居在家里就可以了,何必再多谈此事!”

    李嗣源即任命索自通为河中节度使。索自通到了镇所,秉承安重诲的意旨,登记点收军库中铠甲兵器数字向朝廷报告,说是李从珂私自制造;仰仗王德妃在内部保护,李从珂才得以免罪。士大夫们自此不敢与李从珂往来,只有礼部郎中、史馆修撰吕琦和他居住相近,有时去看他,李从珂遇到有事奏请时,都是问了吕琦之后才办。

    安重诲见计不得逞,也只好付暂时放过了李从珂。这时西川节度使孟知祥,雄踞成都,渐渐有了异心。安重诲献上二议,一是分蜀地,一是增蜀官。李嗣源也赞同,便委任安重诲调度。安重诲即令夏鲁奇为武信军节度使,镇治遂州。又割东川中的果、阆二州,创立保宁军,授李仁矩为节度使。又命武虔裕为绵州刺史,各置戍兵。这种处置,实为防备两川起见。东川节度使董璋,首先起疑。

    李仁矩曾经往来东川,是因为唐主祀天,派他带诏书给董璋,令他献礼钱百万缗。李仁矩到了梓州之后,董璋设宴相待,一再催请他过来。到了正午,李仁矩还没有来。董璋不禁大怒,带领士卒,持刃冲人驿馆。

    这李仁矩正在拥妓饮酒,突然听说董璋来到,仓皇出来相见。董璋令他站这阶下,厉声呵斥道:“你只听说过但西川斩了李严,难道我就不能杀你吗?”李仁矩吓得跪地请罪,才得以幸免。董璋于是派李仁矩回洛阳,只献钱五十万缗。

    李仁矩本来就是李嗣源的旧将,又和安重诲关系极好。他挟怒回来,极言董璋日后必定要造反。安重诲因此命他出镇阆州,与绵州刺史武虔裕联络,以便控制东川。武虔裕是安重诲的表兄,安重诲恃为心腹,密令他们造谣中伤董璋。由此唐廷屡得密报,说董璋即将发难。安重诲又令武信军节度使夏鲁奇,修治遂州城隍,准备作战。

    董璋很是惊惶,不得不自求生路,实行抵制。董璋平素和孟知祥有矛盾,不曾往来,到了这个时候,董璋只得派遣使者到成都,请求为他的儿子娶孟知祥的女儿为妻。

第5章 唐军大战东西川

    鉴于孟知祥之前也得罪过李嗣源,因此就答应了董璋的请求,准备联合起来一起对抗朝廷。董璋在得到孟知祥的支持后,即派兵在剑门修筑七座营寨。西川节度使孟知祥派其副使赵季良到梓州来与董璋修好,以相结纳。赵季良从梓州返回成都,对孟知祥说道:“董璋这个人贪残好胜,野心大,谋略短,终究是我们西川的祸害。”

    孟知祥与董璋共同上表给李嗣源,说道:“东川、西川听说朝廷在阆中建立节度使,又在绵州、遂州增加兵力,无不感到担忧和恐惧。”李嗣源只是下诏安抚,但是并不改变部署。董璋害怕绵州使武虔裕偷袭,把他诱至梓州,囚押在了东川府廷。接着董璋大肆扩军,在剑门之北设置永定关,布列烽火。孟知祥多次上表请求割划云安等十三个盐务监所隶属西川,用买卖的钱来供给宁江的屯兵。

    两川因为朝廷继续派兵屯戍遂州、阆州,又有奏章议论此事。董璋之子董光业任宫苑使,在洛阳,董璋给他写信说道:“朝廷把我管辖的梓州以外各州划出另设节镇,屯兵在三川,这是要把我置于死地。你见到枢密要员替我传言:如果朝廷再多派一个人马进入斜谷,我必定造反,和你诀别。”董光业把信给枢密承旨李虔徽看了。

    李虔徽转告安重诲,安重诲怒道:“他敢阻我增兵?我偏要增兵,看他如何处置!”于是又派别将荀咸率兵戍守阆州。董光业得知之后,急忙对李虔徽说道:“不等这一支兵马到达,我父亲必然造反。希望能够停止派遣人马,我父保证没有别的举动。”李虔徽再次转告安重诲,安重诲没有答应。

    董璋听说后,马上举兵造反。利州、阆州、遂州三镇向朝廷报告,说董璋已经聚集兵马将要进攻三镇。安重诲说道:“我早就知道董璋要这样,陛下太容忍他,不肯讨伐啊。”李嗣源说道:“我不负人,人如负我,就要讨伐。”

    此时,西川进奏官苏愿得知消息,急忙向孟知祥禀告道:“朝廷派大军讨伐两川。”孟知祥和赵季良谋议对策,赵季良建议让东川兵马先占领遂州、阆州,然后西川同东川合兵扼守剑门,这样,即使朝廷大军来了,两川也没有后顾之忧了。孟知祥听从了赵季良的意见,派使者邀约董璋共同起兵。董璋便向利州、阆州、遂州三镇送发檄文,责备他们离间朝廷与东川的关系,发兵进攻阆州。

    东川的兵马进到阆州,戍守的诸将说道:“董璋早就蓄谋造反,用金帛收买他的士兵,锐气不可阻挡,应该挖筑深沟高垒来抵挡他。不用十天,朝廷大军到来,贼兵自己就会退走的。”阆州主帅李仁矩说道:“蜀兵懦弱没有战斗力,怎能抵挡我军的精兵强卒!”便率军迎战,但是大败而回,逃入城中。董璋令军队昼夜攻击,很快攻破城池。

    董璋在朱梁为将时,指挥使姚洪曾经隶属于他的部下。此时姚洪正戍守阆州;董璋写信劝降,姚洪把信丢入厕所。

    数日后,董璋攻破了城池杀了李仁矩全家。同时也抓住了姚洪,董璋责备道:“我自行伍间提拔你,今天你为何有负于我?”姚洪骂道:“老贼!你从前是李家奴仆,扫马粪,得点烤肉片,你就会感恩不尽。现在天子任你为节度使,有什么亏负了你?你尚且负于天子,我受了你什么恩典?你竟说起什么相负啊!你是个奴才,本来就无耻;我是义士,岂能干你所干的事呢!我宁可为天子死,不能同人奴共生!”董璋大怒,在他的面前烧起大锅,叫十个壮汉割他的肉煮来吃,姚洪至死骂声不绝。

    孟知祥命都指挥使李仁罕为行营都部署,汉州刺史赵廷隐为副,简州刺史张业为先锋指挥使,率领三万士兵进攻遂州,派牙内都指挥使侯弘实、先登指挥使孟思恭领兵四千会合董璋进攻阆州。

    李嗣源得知阆州失守,即下令削去董璋官爵,兴兵讨伐。李嗣源命孟知祥为西南供馈使,命天雄节度使石敬瑭为东川行营都招讨使、夏鲁奇为副,令右武卫上将军王思同为西都留守兼行营马步都虞候,做为前锋,发兵征讨东川。

    董璋让孟思恭攻打集州,孟思恭轻率进兵,大败而回。董璋大怒,把他遣回了成都,孟知祥免了他的官职。

    李仁罕包围遂州,夏鲁奇依城抵御固守。孟知祥的部将都押牙高敬柔率领二万人包围遂州。夏鲁奇派马军都指挥使康文通出战,康文通听说阆州已被董璋攻陷,便带着他的部众投降了李仁罕。

    董璋带领人马进攻利州,途中遇到大雨,粮草供应不上,只得返回阆州。孟知祥听说后,吃惊地说道:“刚刚攻破阆州,正应挥军直下攻取利州。其主帅必定不敢抵抗,自然望风而逃

    。我军便可缴获他的粮仓,占据漫天寨的险要。如此一来,唐军也一定不能西救遂州。现在他留在阆州,远离剑阁,不是良策。”孟知祥即准备派兵三千去守卫剑门。董璋却坚决拒绝,推辞道:“此事已经有了准备。”

    此时朝廷已经诛杀了董光业全家,石敬瑭也率军进入了散关。阶州刺史王弘贽、泸州刺史冯晖与前锋马步都虞候王思同、步兵都指挥使赵在礼带领军队出人头山之后,绕至剑门之南,回过头来袭击剑门。唐军很快攻克剑门,杀死东川兵三千人,生擒都指挥使齐彦温,占据了剑门险隘之地。

    接着王弘贽等攻破剑州,而后续部队未能及时跟上,便烧了剑州守军的房舍,掠取物资粮食,回军保卫剑门。

    董璋得知剑门失陷,急忙派使者到成都告急。孟知祥听说之后,大为恐惧,说道:“董璋误我!”即派牙内都指挥使李肇领兵五千去救援董璋,告诫他说道:“你加倍赶路,只要先占据剑州、唐军就没有办法了。”又派使者到遂州,命令赵廷隐带领万人驻扎剑州。同时派遣原蜀国永平节度使李筠领兵四千奔赴龙州,把守要害。

    当时,天气寒冷,士兵恐惧,不肯前进,赵廷隐流泪劝告道:“现在唐军气势强盛,你们如不竭尽全力去抵挡敌军,那样,老婆孩子就都要为别人所有了!”士气这才振奋了起来。董璋此时已从阆州,率领两川的兵马驻扎在木马寨。

    当初西川牙内指挥使太谷人庞福诚、昭信指挥使谢锽屯驻在来苏村,听说剑门失守,商议道:“如果唐军取得剑州,那么,蜀中就危险了。”便立即率领所部兵卒千余人从小道急奔剑州。

    他们刚刚到达,一万多唐军从北山上涌下。此时正好太阳快落山,二人商议道:“我们寡不敌众,要是等到天明,我们就没有存活的可能了。”于是庞福诚乘夜晚率领兵丁数百人登上北山,在官军营寨之后大声喊叫,谢锽率领余下的人手持短兵器从其前面进行攻击;官军大为惊恐,弃营而逃。唐军回守剑门,十多天不敢出来。

    孟知祥听说之后,高兴地说道:“开始我以为李弘贽等攻下剑门之后,会直取剑州,坚守其城,或者引兵直向梓州,董璋必定舍弃阆州跑回去;我军失去援兵,也就要解除对遂州的围困。如果这样,就要内外受敌,两川震动、形势可谓忧患危急。现在,他们焚毁了剑州,掠运粮食东归剑门,屯扎兵马不再前进,我们就好办了。”

    唐军分道直奔文州,准备袭击龙州,却被西川定远指挥使潘福超、义胜都头沙延祚所击败。孟知祥命成都支使崔善暂为武泰留后。董璋派前陵州刺史王晖领兵三千会合李肇等分别屯驻剑州南山。

    石敬瑭随后率军来到剑门,屯驻剑州北山。赵廷隐陈兵在牙城后山,李肇、王晖陈兵于河桥。石敬瑭引步兵进击赵廷隐。赵廷隐选择善于射箭的五百人埋伏在石敬瑭的归路上,等待唐兵来临。等到枪刀相接时,扬旗呐喊出击。唐军遭到伏击退走,被俘斩了百余人。石敬瑭又派骑兵冲击河桥,李肇用强弩射击,骑兵不能前进。

    到了傍晚,石敬瑭只得引兵退去,赵廷隐领兵潜随其后,与伏兵联合进击,大败石敬瑭。石敬瑭征蜀未能有功,李嗣源即想御驾亲征。安重诲主动请缨,要求带兵征蜀。这时,李嗣源已经很不信任安重诲,开始疏远他。石敬瑭本就不愿西征,但他生性谨慎,等到安重诲离开李嗣源身边之后,才敢上表认为对蜀地不可征伐。

    李嗣源认为石敬瑭说的有道理,便让早先戍守在夔州的人一千五百西川之兵返回。孟知祥见到他们,即上表感谢李嗣源遣还戍兵。

    不久川军李仁罕攻陷遂州,官军守将夏鲁奇自杀。石敬瑭得报,只得再次引兵到剑州,屯驻在北山。孟知祥砍了夏鲁奇的人头示众,夏鲁奇的两个儿子跟随石敬瑭在军中,请求去敌阵取回夏鲁奇的人头回来安葬,石敬瑭说道:“孟知祥是厚道的长者,必然会安葬你们的父亲,那样岂不比把你父亲身体和首级分为两处更好些吗!”过后孟知祥果然把夏鲁奇收葬了。石敬瑭同赵廷隐交战不能取得胜利,又还军于剑门。

    石敬瑭由于遂州、阆州已经陷落,粮草接应不上,烧了营寨北归。孟知祥得报,对赵季良道:“唐军渐渐向前推进,该怎么办?”赵季良说道:“他们到不了绵州,必然要退回去。”孟知祥问是什么原因,赵季良说道:“我逸彼劳,唐军远在千里之外,粮食吃完了,能不走吗?”孟知祥大笑,才把报告信拿给他看。

    两川兵马追赶石敬瑭到利州,昭武节度使李彦琦也放弃城池而逃,两川兵进入利州。孟知祥任命赵廷隐为昭武留后,赵廷隐派使对孟知祥说道:“

    董璋为人多诈变,可以和他同忧患,不可和他共安乐,这人必然是后患。乘他到剑州慰劳军队,请您谋取他。吞并两川之众,可以得志于天下。”孟知祥没有答应。董璋来到赵廷隐的军营,留住一夜而去。赵廷隐叹息说:“不依我计,祸害难于制止了。”

    孟知祥任用武信留后李仁罕为峡路行营招讨使,让他带领水军向东略取地盘。赵廷隐、李肇则从剑州引兵回到成都,留下五千兵马戍守利州。董璋这时也回到东川,留下三千兵马守果州、阆州。

    接着李仁罕连陷忠州、万州、云安监。李仁罕到达夔州之时,宁江节度使安崇阮放弃镇所,与杨汉宾从均州、房州逃归洛阳;随后李仁罕攻陷夔州。

    昭武留后赵廷隐从成都赴利州之后,请求进攻兴元及秦州、凤州。孟知祥见兵疲民困,没有答应赵廷隐的请求。

    这时苏愿到达成都,孟知祥听说他的亲戚在朝廷安然无事,就派使者去告诉董璋,要和董璋一同上表谢罪。董璋怒道:“孟公亲戚都完好,当然应该归附朝廷。我的宗族已经杀灭,还有什么可谢的!朝廷的诏书都在苏愿的肚子里,刘澄哪得预问,我董璋难道不知道吗!”从此,两人又成怨敌。

    昭武留后赵廷隐上表孟知祥,利州修整城堑已经完成。前此在守卫剑州时,牙内都指挥使李肇与他有同样的功劳,他愿意把昭武军镇让给李肇,孟知祥没有准许。赵廷隐接连表示愿意让位,孟知祥这才把赵廷隐召回成都,让李肇去代替他。

    孟知祥因为朝廷对他恩宠优厚,而董璋挡住了绵州的道路,不让他使者入朝致谢。孟知祥便同节度副使赵季良谋议,准备派使者从峡江出川上表,掌书记李昊说道:“您不同东川商量而派出使者,那么将来不守约的责任就落在我们头上。”因而又派人告诉董璋,董自然不肯听从。

    赵季良与诸将定计,要派昭武都监高彦俦领兵攻取壁州。孟知祥和僚属商议,李昊说道:“朝廷把苏愿派了回来,你没有向朝廷报谢,反而派兵侵袭。你如果不顾祖坟和亲戚,不如发兵直取梁州、洋州,哪用得着攻打壁州!”孟知祥采纳了他的意见,下令停止攻取壁州。赵季良得知原委,从此非常厌恶李昊。

    孟知祥派李昊到梓州拜见董璋,极力论述利害。董璋见到李昊,怒骂不已,仍不同意讲和。李昊回来,对孟知祥说道:“董璋不容商量,而且有袭取西川的意图,您可要戒备他。”

    董璋聚会众将谋议袭击成都,众将都说一定能够攻克。陵州刺史王晖却说道:“剑南万里之地,以成都为大郡。现在正当盛夏,又师出无名,我们不会成功。”董璋没有听从他的意见。

    孟知祥听说董璋来袭,派马军都指挥使潘仁嗣统领三千人马到汉州侦察。董璋率军进入西川,攻破白杨林镇,擒住了守将武弘礼,声势很盛。

    孟知祥大是担忧,赵季良说道:“董璋为人勇猛而没有恩德,士兵并不是真心依附他。如果他据城固守,那倒是难以攻克。如果和他野战,就容易擒获他。现在,他不守好巢穴,对您是有利的。董璋用兵,精锐都放在前锋。您用弱兵引诱他,用强兵等待他。开始虽然要有小挫折,最后必然取得大胜利。董璋素以威武扬名,现在他兴兵骤至,人心害怕,您亲自出战,必然能加强兵众的斗志。”

    赵廷隐也认同赵季良的话,说道:“董璋轻率而没有谋略,他举兵必然要失败,我为您把他捉住。”孟知祥即任命赵廷隐为行营马步军都部署,统领三万人抗拒董璋。

    此时,董璋的起兵檄文送到成都。他在檄文中造谣说道,赵季良、赵廷隐和他已经同谋,召他来攻西川。孟知祥把来信交给赵廷隐,赵廷隐根本不看,投掷于地,说道:“不过是反间之计,要想你杀了节度副使和我。”即向孟知祥道别登程。

    不久,董璋占领汉州。孟知祥得报,留下赵季良、高敬柔守卫成都,亲率八千兵马奔向汉州。到达弥牟镇,赵廷隐陈兵于镇北。

    天色刚亮,赵廷隐在鸡桥摆开阵势,义胜定远都知兵马使张公铎在他的后面布开阵势。董璋望见西川兵势盛大,即退到武侯庙下。董璋帐下士卒鼓噪道:“太阳当午,把我们曝晒在烈日之下,想要干什么!”董璋这才上马,继续进军。

    两军刚刚交战,东川右厢马步都指挥使张守进即向孟知祥投降,并说道:“董璋的兵马全部在这里,他没有后继部队,应该快速出击。”孟知祥于是督战,左明义指挥使毛重威、左冲山指挥使李瑭把守鸡桥,却都被东川兵所杀;赵廷隐三次出战都失利而回,牙内都指挥副使侯弘实也退却下来。

第6章 孟知祥占据两川

    孟知祥瞧着情形,不禁捏着一把冷汗,急用马鞭指挥后阵,令张公铎上前救应。张公铎部下,已经养足锐气。在孟知祥的指挥下,突然杀出,大呼而进。东川兵早已杀得筋疲力软,不防又出来一支生力军,从刺斜里杀过来,顿时大乱,不能支持。

    西川军赵廷隐等人又乘势杀回,把东川兵打得溃败,擒住了东川的指挥使元积、董光裕等八十余人。董璋捶胸顿足,长叹道:“我的亲兵都已丧失殆尽,我还有什么可以依靠的?”于是率领数骑逃去,其余的七千多人投降了孟知祥。潘仁嗣也得以逃回。

    孟知祥引兵穷追猛赶,追到五侯津。又收降了东川都指挥使,长驱进入汉州城。董璋弃城东奔,西川兵进入了董璋的家中。没有找到董璋,但见有很多粮畜甲械,众人大肆抢夺。因此无心去追赶董璋,董璋这才得以脱逃。

    赵廷隐率军赶到赤水,又迫降其士卒三千人。这一晚,孟知祥留宿在雒县,命李昊草拟文榜告谕东川吏民。并起草书信慰劳问候董璋,并且说要到梓州去询问董璋为什么不守约。次日,孟知祥与赵廷隐在赤水会师,命令赵廷隐统兵进攻梓州。

    董璋退至梓州,坐着肩舆入城,王晖迎接时问道:“太尉全军出征西川,现在回来的不到十人,是怎么回事?”董璋无言以对,王晖冷笑而退。

    董璋回到家中,正在吃饭之时,突然见王晖与董璋的侄子牙内都虞候董延浩,带领兵丁三百人呼喊着冲了进来。董璋拉着妻子登上城垣,他的儿子董光嗣自杀。董璋跑到北门城楼,呼唤指挥使潘稠让他镇压乱兵。潘稠带着十个兵丁登上城,斩了董璋的头,又取下董光嗣的头,一起交给王晖,王晖开城迎入西川兵。

    赵廷隐进入梓州,封闭了府库财物以等待孟知祥到来。李肇听说董璋兵败身亡,把原来囚禁的董璋使者杀了,并报告孟知祥。孟知祥得报大喜,率兵八千人赴梓州。到了新都,赵廷隐向他呈献董璋的人头。

    孟知祥在途中患病,中门副使王处回侍奉在左右,厨师送食物进来,必然空着食器送出,用以安定众人之心。这时李仁罕率军从遂州过来,赵廷隐在板桥迎接他。李仁罕并不称赞赵廷隐攻取东川的功劳,侮谩赵廷隐,赵廷隐很是恼怒。

    孟知祥病好之后,进入梓州犒赏战士。饮宴之后,孟知祥对李仁罕、赵廷隐说道:“二位将军谁应当镇戍在这里?”李仁罕和赵廷隐都不肯相让。

    孟知祥觉着为难,回来之后,让李昊起草公文,等二将有所推让,便任一个为留后,李昊说道:“以前梁太祖、本朝庄宗都是一身而兼领四镇,现在二将不肯相让,只有令公自己兼任了。您最好赶快回成都,同赵季良仆射商量。”

    孟知祥即令李仁罕返回遂州,留下赵廷隐为东川巡检。又想让李昊留下来,管理梓州事务。李昊说道:“两只老虎正争斗得凶,我不敢接受这个命令,愿意跟随您回成都。”于是孟知祥任命都押牙王彦铢为东川监押。

    孟知祥对李昊说道:“我虽然取得东川,忧虑却更多了。”李昊问其缘故,孟知祥说道:“自从我离开梓州,收到李仁罕七次表文,说道:您应该亲自领镇东川,不然诸将会不心服。’赵廷隐则说‘本来不敢领镇东川,因李仁罕不相让,才有了与他争任之心。你替我去告诉赵廷隐,我恢复阆州为保宁军,加上果、蓬、渠、开四州,请他去镇守。我自己兼领东川,以断绝李仁罕的企望。”

    赵廷隐听了之后,还是恨恨不平,要与李仁罕比武,谁胜谁领东川。李昊一再劝解,他才接受了孟知祥的命令,孟知祥随即任赵廷隐为保宁留后。

    赵季良带领将吏请求孟知祥兼镇东川,孟知祥一口应承。赵季良等人又请求孟知祥称王,发布命令暂称制书,赏赐功臣,孟知祥却不同意。

    董璋攻打孟知祥的时候,山南西道节度使王思同向李嗣源禀告。范延光对李嗣源说道:“如果两川被一个人掌控,又安抚民众,守卫险要,那以后就更难于攻取了。最好在他们相争之时,趁机早日收服。”李嗣源即命王思同用兴元之兵,暗中准备进取西蜀。

    可是没有多久,就听到了董璋败死的消息,范延光又说道:“孟知祥虽已据有全蜀,然而他的士兵都是东边的人。孟知祥怕他们思归致变,也想依赖朝廷以震摄他的兵众。陛下不如安抚他,令他改过自新。”李嗣源说道:“孟知祥是我的故旧相好,被人离间才干出抗拒朝廷的事情。”于是,派遣供奉官李存環去成都,赐给孟知祥诏书道:“董璋是狐狼之辈,自找灭族死路。爱卿的祖宗墓园

    和亲戚都安全,你应该保全家世的美名,遵守君臣的大节。”孟知祥接受了李嗣源的诏书。孟知祥让李存環回洛阳,向朝廷上表谢罪,并报告福庆公主的丧事。自此又向唐廷自称藩属。

    孟知祥接着让李昊替自己起草表章,请求施行墨书制命,可以授两川刺史以下的官职;又上表请求朝廷任命赵季良等五个留后为节度使。不久,李嗣源再派李存環赴成都,凡是在剑南的将吏,从节度使、刺史以下的官员,听凭孟知祥任命。只需向朝廷奏报即可,朝廷不再另行任命别人。

    孟知祥即授赵季良等人为五镇节度使。接着李嗣源任孟知祥为东西川节度使、封蜀王。李嗣源命工部尚书户文纪、礼部郎中吕琦为蜀王册礼使,并赐蜀王一品朝服。

    八月初四,孟知祥穿上兖服、冠冕,准备好仪仗军卫来到驿舍,降阶行礼。向北方接受册封,坐上带着玉辂的车,到达王府门前,坐着人抬的步辇而进入内庭。一年后,孟知祥称帝,建立蜀国。

    由于孟知祥已表示归附,因此李嗣源下诏让安重诲返回朝廷。安重诲当初经过凤翔时,凤翔节度使朱弘昭在马前迎接拜礼。朱弘昭让安重诲下榻在他的官舍,并且延请到内室,叫妻子出来参拜。而后亲自上菜进酒,礼节极为恭敬。安重诲对朱弘昭哭着说:“小人谗言构陷,几乎让我得罪不能免死。幸亏君主洞察明透,才得以保全宗族。”

    安重诲走了以后,朱弘昭立即上奏道:“安重诲埋怨朝廷,不可让他到达行营,恐怕他要夺取石敬瑭的兵权。”朱弘昭又写信给石敬瑭,说道:“安重诲行动鲁莽,他若到军中,恐怕将士心中恐惧,不战自溃,应该阻挡他前去。”石敬瑭非常害怕,立即上表奏称道:“安重诲如果来到军前,恐怕人心有变,要赶快把他调回。”此时,宣徽使孟汉琼从西面前线回朝,也奏说安重诲的过失和罪行,于是,李嗣源下诏召唤安重诲还京。

    安重诲得到李嗣源的诏书,急忙回朝。他再次经过凤翔,朱弘昭不肯接纳。安重诲怏怏不乐,只得快马东进。在途中接到李嗣源的诏书,命他为河中节度使,不必入京。安重诲无奈,只得直奔河中。

    赵凤对李嗣源说道:“安重诲是陛下的家臣,他绝不会背叛主人。但是因为他能周密防备,因此被人谗毁。如陛下不明察他的心迹,他就不知哪天会死于非命了。”李嗣源认为赵凤与安重诲结为朋党,非常不高兴。

    李嗣源既已解除了安重诲的枢要职务,便把义子李从珂召了回来,流泪对他说道:“如果按照安重诲的意思,你哪还能够见到我!”任命李从珂为左卫大将军。安重诲得知之后,内心感到不安,上表请求致仕。李嗣源接到奏表,即下诏让他以太子太师衔告老归乡。

    就在这一天,安重诲的儿子安崇赞、安崇绪逃到河中。安重诲吃惊的问道:“你们没有奉旨,为什么来这里?”接着又说道:“我明白了,这不是你们的意思,你们是被人利用了。我要以死殉国,还有什么说的?”于是,捉拿二子,派人押送去朝廷。

    第二天,有内廷使者到来,见到安重诲,悲痛涕哭不止;安重诲问他为什么悲痛,内使说道:“人们说您要谋反,朝廷已派遣药彦稠领兵过来了。”安重诲说道:“我受国家重恩,死也不足报答,又怎敢有异志。烦扰国家发兵,招致主上忧虑,那罪过更重了。”

    安崇赞等到了陕州,诏令把他们囚系狱中。皇城使崔光邺向来厌恶安重诲,李嗣源即派他到河中去察看情况,并说道:“安重诲如果真有异志,你就诛杀了他。”崔光邺到了河中之后,李从璋派士兵包围了安重诲的府第,自己进入见安重诲,拜于庭下。

    安重诲大惊,走下台阶答拜,李从璋猛然手出一锤,趁着安重诲俯首之时,猛击过去,砉然一声,流血满庭。安重诲的妻子张氏,三脚两步的走了出来,抱住安重诲大叫道:“令公就使得罪,死也未晚,何必这般辣手!”李从璋又用锤击张氏。夫妇就此毕命,同归地下。

    崔光邺随即上表,奏章很快到了朝廷。李嗣源下诏,把安重诲离间孟知祥、董璋、钱鏐与朝廷的关系作为他的罪行,又诬说安重诲想出击淮南以夺取兵权。随后,把安重诲的两个儿子一并诛杀了事。

    随后,李嗣源任命皇子李从荣为天雄节度使、同平章事,皇子李从厚为同平章事,充任河南尹,判管六军诸卫事。安重诲还在的时候,李嗣源对安重诲说道:“李从荣身边有人假传朕的旨意,让他不要接近儒生,恐怕削弱人的志气。朕因为李从荣年轻,又管理大藩,所以选择名儒来辅导他,没想到现在这些奸人们竟讲出这种话!”李嗣源想把这些假传圣旨

    的人斩杀。安重诲请求对这些人只是严加防备而已。

    李从荣年轻骄傲,不亲自处理政务,李嗣源派了一个亲信去和他住在一起,让他劝说李从荣。这人私下对李从荣道:“河南相公李从厚恭敬善良,礼贤下士,有老练成熟的风度。相公您年龄比他大,应当鞭策自己,不要让名誉低于河南相公。”李从荣听了,很不高兴,对都指挥使杨思权说道:“朝廷的人都推崇李从厚,是要废掉我吗?”杨思权说道:“您手里掌握着强大的珍力,而且有我杨思权在,有什么忧虑的呢?”因此劝说李从荣多招募士卒,修理好武器,暗中做好准备。

    杨思权又对那个亲信说道:“君主经常称誉李从厚而贬低李从荣,我们难道就不能帮助他吗?”这人感到害怕,于是就把这些情况告诉了北都副留守冯赟,冯赟秘密上奏给李嗣源。李嗣源把杨思权召到朝廷,因为李从荣的缘故,却没有治他的罪。

    不久,李嗣源封李从荣为秦王、李从厚为宋王。秦王李从荣喜欢作诗,聚集浮华放荡的文士高辇等人在幕府中,与他们唱和,标榜自夸。每次设宴摆酒,往往让僚属们吟赋诗篇。李从荣入朝谒见,李嗣源问道:“你在处理军政的余暇,做些什么事?”李从荣答道:“有时读书,有时与诸儒讲论经义。”李嗣源说道:“我虽然不识字,然而喜欢听取儒生讲说经文大义,可以启发人思考。我见庄宗喜好作诗,其实毫无益处。你是武将的儿子,文墨不是平素所研习的。如此必然不精,传扬出去,只是白白让人背地笑话。你还是不要效法这样的浮华为好!”李从荣勉强答应,心中却不以为然。

    李从荣常常侧目看人,既轻薄又尖刻;他被任命为判理六军诸卫事务之后,又参与朝政,于是骄纵不守法纪。安重诲死后,淑妃与宣徽使孟汉琼得到李嗣源的宠信,由范延光、赵延寿做枢密使,李从荣对他们态度极为轻慢。

    石敬瑭的妻子永宁公主与李从荣是异母所生,素来相互憎恶不和。李从荣因为李从厚的名声比自己高,尤其忌恨他。李从厚用谦卑的姿态对待李从荣,所以嫌隙之状表面上看不出来。石敬瑭因不愿与李从荣共事,常想到领外面藩镇之职来避开他。范延光、赵延寿也怕得罪了李从荣而招祸,因此多次请求辞去枢要职务,李嗣源却不肯答应。

    当时听说契丹将要侵扰,李嗣源询问大臣,应该选择谁去镇守河东,范延光、赵延寿都说道:“可以镇守河东的只有石敬瑭、康义诚。”石敬瑭也表示愿意前去。李嗣源任命石敬瑭为河东节度使,石敬瑭领命,即日登程前往。到了太原之后,石敬瑭命部将刘知远、周瓌为都押衙,作为心腹。军事委给刘知远,财政委给周瓌。

    刘知远是沙陀人,少时家贫。当时正好晋王李克用占据太原,刘知远就进入李嗣源的军中,做了一名马卒,负责饲养军中马匹。刘知远在牧马之时,偶遇一个李三娘,一见倾心。此后数日,刘知远夜不能寐、茶饭不思。他托人向李家提亲。但当时他是一个喂马的,要钱没钱,要势没势。

    再说他比人家姑娘大了十八岁,李三娘的父母自然一口回绝。刘知远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纠集了一伙士卒把李三娘抢了回来,强迫成亲。李三娘的娘家最终也无可奈何,只得事后承认了这门亲事。不过成亲之后,刘知远倒是对李三娘颇为疼爱。

    不久刘知远由于作战勇敢,升为偏将,成了石敬瑭的部属。在李嗣源和梁军激战的时候,石敬瑭的马甲断裂,眼看就要被梁军生擒。刘知远将自己的马给了石敬瑭,自己则骑上石敬瑭的马,掩护石敬瑭后撤。因此刘知远被擢升为牙门都校,并得到了石敬瑭的器重和信任。在李嗣源继位称帝之后,石敬瑭将刘知远要到自己的麾下,担任押衙,做了他的亲信。不久,又迁他为升马步军都指挥使。

    李嗣源又调回康义诚,令他为六军诸卫副使,代替石敬瑭的职位。又令李从珂为凤翔节度使,加封潞王。四子李从益为许王,并加封秦王李从荣为尚书令,兼官侍中。

    有人建议给亲王们分配师傅,宰相们惧怕李从荣,不敢派人,请他自己选择。秦王府判官、太子詹事王居敏荐举兵部侍郎刘瓒给李从荣,李从荣即上表请选。李嗣源即命刘瓒为秘书监、秦王傅,鱼崇远为记室。

    秦王府里的人员都是新进少年,轻浮放荡而好谄媚阿谀奉承。唯有刘瓒从容规劝,李从荣非常不高兴。刘瓒虽为师傅,李从荣以对僚属态度对待他。刘瓒自然心中不悦。李从荣也非常讨厌刘瓒,告诫守门人不要给他通报,因此很少和刘瓒相见。

    不久之后,李嗣源又封皇侄天平节度使李从温为兖王,护国节度使李从璋为洋王,成德节度使李从敏为泾王。

第7章 王仝战死司徒岭

    李嗣源在攻打两川之时,曾经要求荆南的高从诲和楚国马殷共同出兵。但高从诲以地小兵少为由,拒绝了李嗣源。马殷此时已经是七十六岁的高龄,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征战自然也是借故推脱。马殷不想打仗,但是有人不让他安宁。

    因为湘西的蛮族又开始闹事,这次骚扰邵州的不是飞山蛮,而是梅山蛮。梅山蛮攻入邵州,大肆抢掠。马殷闻讯,急忙召集众臣商议。此时楚国的老将不是已死,就是垂垂老矣。只有王环还能四处征战,但是此刻他镇守岳州,不能脱身。因此高郁建议派江华都指挥使王仝率兵出征,毕竟王仝也算是邵州本地人,熟悉当地情况。马殷点头同意,急王仝率领近万精兵进攻梅山。

    当时的梅山东起宁乡县司徒岭,南抵邵州白沙砦,北界益阳四里河,南止湘乡佛子岭。梅山蛮不服朝廷管制,经常出外抢劫。此时梅山的首领是顿汉凌,他手下有一员大将叫扶汉阳。

    扶汉阳的父亲是一位皮货商人,在汉阳的皮货曾被楚军洗劫一空。扶汉阳出生后,其父刚刚含恨离世。其母为让他长大不忘父亲“汉阳之恨”,给他取名“汉阳”。扶汉阳出生时,体重九斤四两。其母就为他打造了一把九斤四两的枪,以备他长大后,习武的时候使用。

    扶汉阳十岁时,母亲病逝,从此孑然一身,成日上山捕鸡野兽,下水摸鱼虾河鳖,苦度时日。后来他来到了梅山,得到了梅山武术秘传,精通梅山拳术。十五1便被芙蓉山一带猎人推为“坛主”。他研制出一种毒药,涂在箭上,老虎等野兽一旦被射中,奇痒难耐,顷刻昏死。十八岁时,扶汉阳已成为了梅山有名的猛将。

    时任梅山甲首的顿汉凌得知楚军来攻,火速召集梅山各峒峒主,商议抗敌。扶汉阳认为报仇的机会已到,率数百猎人前来相助顿汉凌。顿汉凌大喜,即让他参与议事。众峒主一致主张率兵赴沩山,与楚军决一死战。

    不久,王仝率领大军迫近梅山,扶汉阳率兵迎敌。双方激战数日,王仝毕竟率领的是楚军精锐,扶汉阳抵挡不住,楚军首战告捷。扶汉阳见野战不是楚军敌手,便心生一计,准备将王仝引诱到有九关十八锁之称地形复杂之山岭,实行“关门打狗”。顿汉凌思虑再三,力排众议,同意了扶汉阳的策略,并任命扶汉阳为主帅。

    于是扶汉阳边打边退。王仝率领的是楚军中的精锐之师,装备精良,他根本不把组织松散的梅山蛮帮冰放在眼里。眼见蛮兵溃退,王仝立功心切,挥军追赶。结果被扶汉阳成功诱入“九关十八锁”。

    当王仝发现归路被切断,紧急撤退时,扶汉阳指挥蛮兵从山上放下滚木、巨石、弩箭,楚军无法冲出。蛮兵利用地形之便,成功困住了王仝的兵马。

    王仝被困月余,内无粮食,外无援兵。加上风雪交加,士气不振,死者不计其数。王仝自感已入绝境,作了一绝命诗:“血刃交身奋勇前,君恩未报志犹坚。臣今愿作他乡鬼,留得孤忠照九天。”

    最后,王仝总算寻着机会,经过一番血战,带领败兵冲出了“九关十八锁“。在撤退路上,又遇到了扶汉阳的伏兵。王仝被扶汉阳斩杀,战马驮着王仝身子一路狂奔到了附近的一座山岭上。

    马殷得知败报,王仝战死,心中悲痛不已。马殷立即追封王仝为司徒,并把王仝随即葬在附近的山岭上。因此,这座山岭后来取名为司徒岭。马殷见梅山不易攻打,便下令收兵,退守邵州。楚军进入梅山失败,不过梅山蛮也暂时不敢再骚扰邵州,双方暂时休战。

    马殷此时已经年近八旬,身体已经大不如前,因此下令收兵。马殷的楚国暂时消停了,中原的后唐正是大乱之时。唐廷的何泽看到李嗣源卧病,秦王李从荣权势极大。他希望自己能得到重新起用,便上表请求立李从荣为太子,打算以此巴结李从荣。

    李嗣源看到表章之后,流下眼泪,私下对左右亲近的人说道:“群臣请求立太子,朕自当归老,回去太原的旧府第了。”李嗣源随即下诏让宰相、枢密使议论此事。

    李从荣得知,急忙来谒见李嗣源,说道:“听说有奸臣请陛下立儿臣为太子。儿臣年纪幼小,儿臣只愿意学习带兵,不愿担当太子。”李嗣源说道:“这是群臣所要求的。”李从荣退下来,去见范延光、赵延寿说道:“你们要让我当太子,是想夺我的兵权,把我幽禁在东宫而已。”

    范延光等人也知道李嗣源暂时并不愿立太子,同时又畏惧李从荣。众人就把他的话如实上奏给了李嗣源。李嗣源随后又下诏书,任命秦王李从荣为天下兵马大元帅。李从荣又请求把严卫

    军和捧圣军的步骑两指挥归属于自己的牙兵。

    此后李从荣每次入朝,都带着几百骑兵,张着弓,带着箭,奔驰在通衢大路之上;又令文士替他试着起草征讨淮南的宣言,表示他将要平定海内的意志。李从荣又私下对他的亲信说道:“有朝一日我如果做了皇帝,必定把那些权臣灭门诛杀。”

    范延光、赵延寿得到消息,心中自然害怕,于是请求到外镇去当官,以躲避灾祸。李嗣源以为他们是看到自己有病才要求离去,心中恼火,说道:“你们要走,便自己走,何必上表!”

    赵延寿的妻子齐国公主又替赵延寿在内宫进言,说道:“赵延寿确实有病,承担不了机要重务。”不久之后,范、赵二人再次上奏给李嗣源,说道:“我们并不是怕辛劳,而是愿意与勋旧老臣轮流担负枢要重任。我们也不敢一下都走,希望能允许先走一个。如果新任的人不称职,可以再把我们召回,我们必定马上回来。”李嗣源见他们去意已决,这才准许了。

    李嗣源即调赵延寿为为宣武节度使,另行调山南东道节度使朱弘昭进经为枢密使、同平章事。李嗣源诏命下来,朱弘昭推辞不受。李嗣源勃然大怒,斥责他道:“你们这些人都不想在我身边,我供养你们干什么!”朱弘昭才不敢再说。李嗣源又下诏:大元帅李从荣地位在宰相之上。

    范延光由于孟汉琼、王淑妃的缘故,屡次请求李嗣源准许委派他到外镇为官。李嗣源不胜其烦,即任用范延光为成德节度使,而以冯道为枢密使。李嗣源认为亲军都指挥使、河阳节度使、同平章事康义诚为人淳朴忠实,因此非常很近和信任他。

    当时朝廷大多数官员,都要求外调藩镇任职,以躲避秦王的加祸。康义诚料想自己不能解脱,便让他的儿子侍奉秦王。遇事力求用恭敬顺从、左右模糊两可的态度去对待他,希望借此保全自己。

    李嗣源给范延光饯行,喝完了酒,说道:“你现在要远离我而去,有什么事尽管说出来。”范延光回答道:“朝廷的大事,希望陛下同内外辅佐的大臣商量决定,不要听那些小人的话。”随即流泪而别。当时,孟汉琼弄权操纵一切,依附他的人相互结为朋党,共同蒙蔽惑乱皇帝的耳目,所以范延光才说了这一番话。

    不久李嗣源旧病复发,过了数日才好。李从荣进宫问候,李嗣源低着头不能抬起。王淑妃说道:“从荣在这里。”李嗣源没有回答。李从荣出来后,听到宫中人都在恸哭,他以为李嗣源已死。

    第二天早上,李从荣称病,不再进宫省问。这天晚上,李嗣源身体稍见好转,李从荣却不知道。李从荣知道当时人心舆论对他非常不利,因此害怕自己继承不了皇帝大位。李从荣便同他的党羽策划,要用武力入宫侍卫,先要制服权臣。

    李从荣派都押牙马处钧告诉朱弘昭、冯道等人说道:“我要带兵进入宫内,侍候皇上疾病,并且防备非常之变,应该在哪里居处?”朱、冯二人答道:“请王爷自己选择地方。”

    两人私下对马处钧说道:“皇上平安无事,秦王应该竭尽心力实行忠孝之道,不可乱信坏人的胡说。”李从荣得知之后,勃然大怒,又派马处钧告诉朱、冯二人,说道:“你们难道不爱惜自己家族吗?怎么敢抗拒我!”朱、冯二人害怕,入宫报告王淑妃及宣徽使孟汉琼,说道:“这件事不得到康义诚的合作和支持就不可能办好。”便把康义诚召入内廷和他商议办法。

    康义诚拿不定主意,只是说道:“义诚是带兵的军人,不敢干预朝廷政务,我只听从宰相大人的驱使。”朱弘昭怀疑康义诚不想当着众人表态。到了夜间,朱弘昭把他邀请到家里,再次问他,康义诚对答得和原来一样。

    李从荣穿着平常服装,从河南府带领步骑兵马千人列阵于天津桥。当日黎明,李从荣又派马处钧到冯道府第,对他说道:“我今天决定进入皇宫,并且要住进准备嗣位的兴圣宫。你们各位大臣都各有自己的宗族,做事也应该仔细慎重,是祸是福就决定在顷刻之间了。”又派马处钧去见康义诚,康义诚答复道:“只要秦王来到,我必奉迎。”

    冯道于是快马奔入右掖门,见到朱弘昭、康义诚、孟汉琼及三司使孙岳,正聚集在中兴殿门外会商。冯道便把马处钧的传语告诉他们,并责难康义诚说道:“秦王说是祸是福决于顷刻,这件事的利害十分清楚。您可不要因为自己儿子在秦王府中供职而左顾右望!皇上提拔我们这些人,从平民高升至将相,假如让秦王的兵卒得以进入这禁内大门,把皇上置于何等地位?我们这些人还能有遗族吗?”

    康义诚还未来得及回答,监门官进来报告:秦王已经带领兵丁到达端门之外。孟汉琼一甩袖子站起来说道:“今天的事,危害到了皇上,您还犹豫观望,计较个人的利害得失吗?我怎么能爱惜自己的余生,只能带领兵士去抗拒他!”立即进入中兴殿门,朱弘昭、冯跟着他,康义诚不得已,也随着他进入内宫。

    孟汉琼拜见了李嗣源,奏报说道:“秦王李从荣举兵造反了,他的兵众已攻到端门,马上就要打进宫内。”宫里的人得知,相视号哭,李嗣源说道:“从荣何苦要这样干!”便向朱弘昭等问道:“到底有没有这回事?”朱弘昭等回答说道:“确实有这回事,刚才臣等已经命令守门人关上了大门。”

    李嗣源指天落泪不止,对康义诚说道:“请你率军去处理,最好不要惊扰了百姓!”控鹤指挥使李重吉,也就是李从珂的儿子。当时他正侍奉在李嗣源身边,李嗣源对他说道:“我和你的父亲,冒着枪林箭雨,平定了天下。他几次从危难中救出我;李从荣他们这些人没有出过什么力。现在竟被人教唆,干这种悖逆不道的事!我早就知道这种人不足以把大事托付给他们,理当召唤你父亲前来,把掌兵的大权交付给他。你替我部署关闭所有宫门,把它们防守好。”

    李重吉立即率领控鹤兵士守卫着宫门。孟汉琼披挂铠甲,骑上战马,召来马军都指挥使朱洪实,让他带领五百名骑兵去讨伐李从荣。此时,李从荣正倚据着胡床,坐在桥上,让左右侍从召康义诚来。由于端门已经关闭,便叩打左掖门,并从门缝中向内窥视,

    却刚好看见朱洪实率领骑兵从北面驰来,急忙报告李从荣。李从荣大为吃惊,命令取来铁掩心盔甲披挂,坐在那里调拨弓矢。不多久,骑兵大量奔压过来,李从荣抵挡不住,逃归河南府署。他的僚属都纷纷逃窜,藏匿了起来。他的牙兵抢掠嘉善坊之后,也跟着溃逃四散。

    李从荣和他的妃子刘氏藏躲在床下,皇城使安从益就地把他们杀了,并杀了他的儿子,把首级进献朝廷。孙岳参预内廷密谋陷得很深,冯、朱弘昭害怕李从荣乖戾难于应付,孙岳曾经为他们竭力剖析利害之所归;康义诚很厌恨他,此时便趁着混乱之中暗地派骑兵把他射杀了。

    李嗣源听说李从荣被杀,很是吃惊悲伤,几乎从床榻上跌落下来。李嗣源几次昏蹶,又复苏过来,从此病情加剧。李从荣有一个儿子还很幼小,养于宫中,众将要求把他杀掉。李嗣源涕泣着说道:“这孩子有什么罪!”但是在众人的威逼之下,不得已竟把孩子交给了众将。

    次日一早,冯道带领群臣入朝,在雍和殿觐见李嗣源。李嗣源顿时泪下如雨,鸣咽不止,悲痛地说道:“我家的事情闹到这样,实在惭愧见到你们众位公卿!”接着李嗣源任命宋王李从厚为天雄节度使;并派遣孟汉琼征召李从厚入朝侍疾,并使孟汉琼暂时主持天雄军的事务。

    李嗣源又废李从荣为平民。执政大臣共同评议李从荣所属官吏的罪名,冯道说道:“李从荣的亲信主要是高辇、刘陟、王说等人而已,任赞在秦王府到官才半个月,王居敏、司徒诩在病中告假已经半年,怎能参预他的阴谋!王居敏更是受李从荣的厌恶,昨日举兵叛乱中,向宫阙进军的时候,李从荣同高辇、刘陟等人并马而行。

    李从荣指着日落的影子之,说道:‘来日到了这个时候,我们就应该已经把王詹事杀了。”朱弘昭说道:“如果李从荣能够打进光政门,任赞那些人会怎样行事,那时我们这些人还能留下遗族吗!并且,首犯与从犯只能罪差一等,现在首犯已经拿获受戮,而对从犯都不追问罪,皇上岂不要以为我们是在庇护奸人吗?”冯赟极力为他争辩,这才议定为流放和贬官。当时,咨议高辇已经被杀。

    唐军的元帅府判官、兵部侍郎任赞、秘书监兼王傅刘瓒、好友苏瓒、记室鱼崇远、河南府少尹刘陟、判官司徒诩、推官王说等八人,一并被长期流放到远方为民。河南巡官李浣、江文蔚等六人被勒令回归田里,六军判官、太子詹事王居敏等人也一并贬职。李浣是武宗宰相李回的同族曾孙;司徒诩是贝州人;江文蔚是建安人。江文蔚投奔吴国,徐知诰给了他很隆重礼遇。

    当初,李从荣都的行为不合常道,六军判官、司谏郎中赵远劝谏他道:“大王您居于优先嗣业的地位,应该经常修养德行,为什么尽干这些不妥当的事!不要以为有父子至亲的关系可以依恃无恐,难道您没有看到春秋时晋献公杀了恭世子和汉武帝杀了戾太子的事例吗?”李从荣听了恼火,于是把他贬放为泾州判官。待到李从荣失败之后,赵远因为讲过这些话而声名流播。

第8章 马希声冤杀高郁

    天成四年(929年),年近八旬的楚国国王马殷自知来日无多,终于准备确定继承人。此时经历过唐末混沌乱世的枭雄们大都已死去,算得上同龄人的唯有马殷和钱鏐还活在人间。

    倒这个时候,论疆域楚国面积已经够大,和江南的藩镇相比,和吴国相当,比吴越、南汉、闽国要大。同时也和吴国、南汉、荆南等藩国都已经实现了和平相处。马殷觉得自己的人生也算成功,但是对于几个儿子却感到不是十分满意,因此他一直没有能确定世子的人选。

    与马殷同一时代的那枭雄豪杰们,自身能力都很强悍,但儿子大多是平庸之辈。如后梁的朱温和前蜀的王建,虽然自己很能干,但在他们死后,儿子无能,导致了国家很快被灭。杨行密号称南国第一人,却生了一帮无能的儿子,结果江山社稷早早的被别人掌控。

    马殷目睹这些王朝和藩镇的消亡,也非常担心自己死后,楚国的江山社稷会出现类似情况,所以非常慎重地选择接班人。

    马希振是马殷和第一任夫人刘杏兰所生的嫡长子,他善于吟诗作词,此时已官至武顺军节度使、侍中,是众人公认的贤明之士。 空余时间,马希振经常和楚国有名的高僧虚中谈诗论词,曾有“嘉鱼在深处、幽鸟立多时”的佳句。

    马希振作为马殷的嫡长子,又是公认的贤明之士,同时他又得到了高郁和马宾的支持,本来应该毫无争议的成为楚国王位继承人。但是马殷最终没有选择马希振为楚国的接班人,而是选择了他的次子马希声。

    马希声是马殷的次子,年龄仅次于马希振。马希声是马殷和他最爱的德妃袁文香所生。马希声因为母亲的缘故,十分受马殷宠爱和信任。马殷一向对德妃袁文香宠爱有加,对于立世子一事,自然会偏向德妃所生的儿子。同时马希声也得到了马殷三弟马存的大力支持,毕竟马存自许州南下开始,就一直和文香的关系不错,自然也偏向马希声。

    而作为嫡长子的马希振,却反而因为母亲早早就去世了,虽然得到了高郁和马宾的支持,却没有得到马殷的充分信任和重用。除了马希振和马希声之外,还有几个儿子马希范、马希旺、马希萼、马希杲,年龄也都在二十岁以上。马希范是马殷的第三个儿子,是夫人陈丹女所生,能力还不错。马希杲,是华夫人所生,他为官期间,善于治理内政,并深得民心。

    马殷之前也很犹豫,便征询了几个大臣的意见。高郁首先说道:“殿下,自古以来就是立嫡立长或立贤,现在殿下长子希振,是刘夫人所生,为人贤明。同时刘夫人和殿下相从于患难之中,又由大功于殿下,理应立他为世子。”马宾由于和刘杏兰相处时间长,也支持马希振。马宾因此附和高郁,说道:“大哥,高先生所言极是,小弟也以为希振最为合适。”

    但是马存却不同意,说道:“大哥,小弟以为希声年轻有为,能力超群,因此希声才是最合适的人选。”马存一向和文香关系亲密,自然是要替她的儿子说话。袁诠是文香的叔父,也大力举荐马希声为世子。他们四人因此争论不休,让马殷感到左右为难。

    马殷只得又询问另外两个重臣姚彦章和许德勋的意见。姚彦章和许德勋却都说道:“这是殿下的家事,应该由殿下自己决定。”他们毕竟是外人,也知道马殷的几个儿子正在相互争夺世子之位。他们不想得罪人,这才不发表自己的意见。

    马殷一时之间,难以决断。回到后宫之后,又和文香商议此事。文香自然是要马殷立自己的儿子希声为世子。马殷毕竟最宠爱袁德妃,因此选择了马希声为接班人。虽然高郁又极力反对,但是马殷这一次没有采纳他的建议,而是听了德妃的话。马殷希望自己百年之后,文香依然能过得舒心。

    天成四年(公元929年)三月,七十八岁的马殷感到身体不适,随即任命马希声知政事,总管内外军政事务,遇到事情可以先行后奏。至此,马殷已经指定马希声为楚国的接班人,而且开始让马希声主持日常事务的处理。

    虽然马殷依然健在,但楚国开始进入了马希声的时代。长子马希振眼见大事已定,便明智的放弃了官职,成了一名道士。马殷在确定马希声世子之位后,又把三子马希范外调朗州为永顺军节度使,马希杲为桂州静江军节度使。

    当上了世子的马希声,自然很兴奋。马希声总理楚**政事务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向楚国的功勋下手,高郁成为马希声的首选。由于高郁一直支持马希振,而且大权在握,这些都引起了马希声的不满和嫉妒、怀疑。

    高郁自扬州和马殷相识,已经辅佐马殷三十

    多年,为楚国的发展壮大和江山稳固立下了巨大的功劳,成为马殷手下当仁不让的头号谋主,其地位堪比蜀汉的诸葛亮。但是高郁虽然能力超强,但也有其致命的弱点。他为人孤傲,自命不凡,生活奢华、极其贪财,为了贪财享受,不择手段。

    高郁平时饮水十分爱干净,他总是怀疑家的井水不干净,为了使井水能够洁净无污,他用银叶把整个井壁全部包围起来,从上至下,均是如此,十分奢侈浪费。连喝水都要用银叶保护,确实是有些太过奢华,高郁的这种行为自然激怒了很多楚国的官员,不时有官员为此弹劾举报高郁。但是马殷却对这些充耳不闻,依然器重和信任高郁,高郁毫发无损。

    辰州有位居民向氏,曾经烧制出一条龙,任凭四周刮风下雨,都不能使其熄灭,这条龙最后被烧为灰烬,但其龙角却没有烧化,却莹白如玉,成为一个稀世珍宝,被向氏所收藏。高郁得知了此事之后,觉得那个龙角很有意思,便向向氏买此龙角。向氏的精心收藏宝物,自然不愿意轻易卖给高郁。

    高郁在楚国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当即发怒,便自己随便估计了一个价格,直接派人强行买卖,半买半抢,把这个龙角占为已有。有人对高郁说道:“高司马这是要祸事了吗,为什么用这种不祥之物来招致厄运?”但是高郁不以为然。

    高郁如此高调嚣张,自然成为了楚国文武百官中的头号人物。马殷的那些儿子们,尤其是马希声,自然心中不爽。他们担心高郁会对他们的继位产生威胁,于是想早日把高郁除掉。而楚国的其他文武官员,嫉妒高郁的长期得宠,经久不衰,也有不少了欲除之而后快。

    四周的各藩镇也知道高郁在楚国的作用和地位,也行干掉高郁,以此使楚国早日走向衰亡。从马殷的儿子们,到楚国的大部分文武官员,再到楚国的邻居,大家都对高郁十分不满,甚至有联手干掉高郁的趋势。

    之前马希范出洛阳时,李存勖便搞了一次调拨离间的把戏,虽然并不高明,却让马希范中计。马希范回到楚国后,便反复向马殷讲述高郁的坏话。虽然马殷并不理会,但对高郁在楚国的地位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荆南的高季兴,也不遗余力的离间高郁和马家关系。当马希声还是节度副使时,高季兴便偷偷写书信给马希声,书信的内容很有意思,和马希声几乎毫无关系。高季兴在信中表示对高郁的能力和功劳十分赞赏,因此决定和高郁结为结拜兄弟。高季兴要想和高郁结拜,却些信给马希声,明显是在挑拔离间。然而却被马殷识破,此计毫无效果。

    不久之后,高季兴见此计不成,又生一计,干脆派遣奸细到楚国,到处散播不利于高郁的言论,诸如“听说楚国重用高郁,各藩镇大喜,以为亡马氏者必定是搞郁。”“马氏政事皆出于高郁,这是马家子孙的大忧!”

    马希声的妻子是节度行军司马杨諡之女杨氏,杨氏家族的成员们靠着马希声这层关系,开始骄横跋扈、胡作非为。杨氏的兄长杨昭遂,已经当上了行军司马,但贪心不足,十分嫉妒眼红高郁职位。便在妹夫马希声跟前反复诉说高郁的坏话,目的很明确,搞掉高郁,让他接替高郁,以职掌楚国的财政大权。

    马希声在众人的挑唆下,开始不断地在马殷面前编织罗列高郁的各种罪行,如贪污受贿、奢侈不法、勾结外敌、私通强藩等等,如不除掉高郁,将来会对楚国有巨大隐患。

    高郁跟随马殷三十多年,是楚国的开国元勋。高郁和马殷感情十分深厚,而且也为楚国立下了巨大功劳。马殷对高郁极为了解和信任,当然不会轻易听信马希声的一面之词。

    马殷对儿子语重心常的说道:“高郁,是成就马家霸业之人,你们以后不得再说这种话!我们不能亏待了他,你们务必要尊重高先生!”在马殷那边碰了钉子的马希声仍不肯死心:要保全高郁也可以,但是又剥夺高郁的兵权,让他掌握兵权,是件非常可怕的事,还是要防患于未然。

    尽管马殷不相信马希声所罗列的那些罪行,但架不住马希声的反复诉说。当然马希声也通过母亲德妃向马殷进言,外加马希范也对高郁有意见。马殷最终选择了妥协,将高郁贬为行军司马,免去了高郁一些权力。马殷其实也是为高郁好,他不想让高郁和儿子们闹得太僵。

    高郁却没有体会出马殷的一番苦心,得知一向对自己敬重有加、言听计从的马殷居然削弱了自己的权力,十分桀骜不服,公开叫嚣道:“我服侍楚王已多年,现在大事已成。我还是要赶快去经营西山,准备告老回乡。狗崽渐渐长大,能咬人了。”狂妄不驯的高郁把发泄的矛头直接对准了马希声,当然也为自己带来了灾祸。

    高郁的抱怨很快便传到了马希声耳朵里,马希声怒不可遏,和高郁之间的矛盾彻底爆发。天成四年(929年)七月,马希声伪造了一份马殷的诏令,内容是逮捕并处死高郁,罪名是谋反!马希声此时已经是楚国的实际掌权者,他的命令谁敢违抗,外加高郁平时人缘不太好,关键时刻没人帮他说情。高郁最终以谋反之罪名被马希声处死,并被满门抄斩。

    马殷的其他开国功勋,诸如李琼、秦彦晖、许德勋、姚彦章等人,大多得以善终,唯有高郁惨遭冤杀。

    高郁被杀之时,马殷躺在病床之上卧病不起,根本不知道他多年尊敬的高郁先生居然被儿子给冤枉杀了。

    有一天,马殷发现天气非常奇怪,居然大雾四塞,迷茫一片,似乎是不祥之兆。马殷对身边的侍从们说道:“我当年跟随孙儒,每当孙儒滥杀无辜之人时,天空总会出现异常状况。难道现在我们的长沙城,狱中也有冤案吗?”

    马殷的左右知道再也无法向马殷隐瞒,于是把高郁被马希声杀死的消息向马殷如实汇报。马殷听说高郁被杀,顿时捶胸顿足,放声痛哭道:“我真的老不中用了,楚国的政事也不用经过我了,致使功勋大臣们遭受冤死!这个地方我也不能呆多久!”

    面对儿子马希声矫诏杀大臣的行为,马殷已经是无可奈何了 。他毕竟年事已高,不想多事了。要知道,马殷虽然病重,但他还是楚国的国王,而马希声只不过是代理事务而已。以马殷巨大的威望,随时可以把马希声给废掉。但马殷选择了纵容和忍让,没有对马希声进行责罚。

    马希声杀了高郁之时,洛阳的李嗣源去世。李嗣源登基那一年已过了六十岁,他每天夜间在宫中焚香向天神祝告说道:“我本来是个沙陀族胡人,由于战乱被众人推举出来继位;愿上天早降圣人,做百姓的君主。”李嗣源在位时粮谷多次丰收,兵戈少见。

    很快,宋王李从厚到达洛阳,即大唐皇帝之位。秦王李从荣死后,朱洪实之妻入宫,与宫中司掌衣饰的王氏说到秦王,王氏道:“秦王作为王子,不在父皇左右侍奉疾病,以致被人归加罪名,是他自己招的;如果说他大逆不道,那是诬陷他太过份了。朱司徒是最受秦王恩宠的,当时不替他辩护,真是太可惜了。”

    朱洪实听到这些话,感到恐惧,与康义诚一起把这些话上奏李从厚。并说王氏同李从荣私通,替李从荣刺探宫中之事。李从厚自然大怒,即把王氏赐死。事情又牵连到王淑妃,王淑妃平素对李从荣很厚待,李从厚从此对王淑妃产生怀疑。

    接着李从厚大赦天下,更改年号为应顺。又加封河阳节度使兼侍卫都指挥使康义诚兼任侍中,判理六军诸卫事。朱弘昭、冯赟嫉妒侍卫马军都指挥使安彦威、侍卫步军都指挥使、忠正节度使张从宾等人,请李从厚调出安彦威为护国节度使,任用捧圣马军都指挥使朱洪实代替他;调出张从宾为彰义节度使,任用严卫步军都指挥使皇甫遇代替他。

    唐凤翔节度使兼侍中潞王李从珂,年轻时与石敬瑭跟从李嗣源征伐,立过功,有声望,得人心;朱弘昭、冯赟的地位和声望,比起李从珂、石敬瑭二人相差很远,朱、冯一执掌朝政,便很憎恶这两个人。

    李嗣源有病之时,潞王李从珂经常让他的夫人入宫侍奉。等到李嗣源病逝,潞王李从珂却托词有病不来。朝廷使臣到过凤翔的人中,自称伺探得潞王李从珂阴谋造反。当时潞王李从珂长子李重吉在朝廷任控鹤都指挥使,朱弘昭、冯赟不想让他掌管禁中兵权,调他出任亳州团练使。潞王李从珂有个女儿李惠明出家为尼,住在洛阳,也被召入禁中。潞王李从珂由此产生疑惧。

    朱弘昭、冯赟又不想让石敬瑭久居太原,并且想召回权知天雄军府的孟汉琼。迁成德节度使范延光为天雄节度使,代替孟汉琼;派潞王李从珂为河东节度使,兼任北都太原留守;迁石敬瑭为成德节度使。这些调遣都不下皇帝诏书,只是派使臣持枢密院所行的文书,护送着到达各个镇所。

    潞王李从珂已经与朝廷猜忌疏远,朝廷又任命李从璋主持凤翔事务。李从璋性情粗鲁,而且幸灾乐祸,以前代替安重诲镇守河中,亲手槌杀了安重诲。李从珂听说要派他接替自己,心里尤其厌恶,想要拒绝朝廷的命令,却兵弱粮少,不知怎么办为好,便同所属将佐商议,众人都说道:“国家政事都操纵在朱弘昭、冯赟手中,大王您功高名大,震慑君主,离开镇所必然不能保全自己。你不能接受别人的替代。”

    李从珂又询问观察判官马胤孙,说道:“现在,我要前往京师洛阳,应当朝哪个方向为好?”

第9章 李从珂举兵造反

    马胤孙回答道:“既然君主有命相召,为臣者自然不能等待。您应该赶去京师参加先皇的葬礼,然后去北都留守镇所,有什么可犹豫的!众人给您出的不是好主意,不能听从他们的意见。”众人却笑他不达时变,太过迂腐。

    于是李从珂便向邻近各州府,发出檄文称:“朱弘昭等人,趁先帝患病严重之际,杀长立少。又专擅朝廷大权,离间挑拨皇室骨肉,动摇藩镇根基。从珂深恐他们倾覆了唐室的江山社稷。即日起,从珂将率兵入朝,清除君王身边的坏人。如此大事又不是从珂独力所能办到,因此请求邻藩各道支援,合力达到这个目的。”

    李从珂认为长安留守王思同,处在从风翔东讨洛阳的必经之路上,因此希望和他结交。李从珂便派遣推官郝诩、押牙朱廷等来到长安拜见王思同,向他说明利害,并馈赠美妓作诱饵。如果他不顺从,便就地把他处置了。

    王思同对所属将吏说道:“我受先帝大恩,如果现在与凤翔一起造反,即使事情成功而获得荣耀,也还是叛臣。何况事败而遭到辱骂,流下千古的丑恶遗迹呢!”便把郝诩等拘系起来,向洛阳的朝廷作了报告。

    李从珂派出的使者大多被邻州所拘留,没有被拘留的就是依附了对方或脚采两只船。只有陇州防御使相里金全心全意地依附顺从于他,派判官薛文遇往来商议联络。唐廷得知李从珂举兵造反,即研究讨伐凤翔的事。

    康义诚不想调派在外边,害怕丢了到手的大权,便奏请派王思同为统帅,任用羽林都指挥使侯益为行营马步军都虞候。侯益知道军情将要发生变故,因此推辞不肯成行。李从厚恼怒,把他派出去任商州刺史。唐廷即任铭王思同为西面行营马步军都部署,前静难节度使药彦稠作他的副手,前绛州刺史苌从简为马步都虞候,严卫步军左厢指挥使尹晖、羽林指挥使杨思权等都任为偏将,率军数万西征。

    李从厚又加封王思同为同平章事,主持凤翔行府;任用护国节度使安彦威为西面行营都监。王思同虽然为人有忠义之心,但是驾驭军队没有法度。李从珂却对治理行军作战很有经验,将士希望升迁跻身富贵的,内心都愿意归附他。

    李从厚下诏殿直楚匡祚拘捕了李从珂的儿子、亳州团练使李重吉,并把他幽禁在宋州。洋王李从璋受命赴任,行至函谷关西,听说凤翔的李从珂抗拒朝廷命令,吓得跑了回来。安彦威与山南西道张虔钊、武定孙汉韶、彰义张从宾、静难康福等五镇节度使上奏联合讨伐凤翔。

    王思同等人会同各道兵马,一起来到了凤翔城下。随即鼙鼓喧天响,兵戈耀日光,王思同当即传令攻城。凤翔城堑低浅,守备之兵不多。李从珂鼓励部众,乘众上城抵御。怎奈城外兵众势盛,防不胜防。东西两关,是全城的保障,不到一日,都被攻破。守兵伤亡,不下千人。

    李从珂危惧万分,寝食不安。好不容易过了一宵。才见天明,又听得城外喧声,众军一齐攻打。真好似那霸王被困、四面楚歌之时。李从珂见状,急忙登上城头,对城外进攻的军队涕泣地说道:“我从十几岁时,就跟随先帝身经百战,出生入死,满身创伤,才创建了今日的天下。你们跟着我,亲眼看到过那些事实。现在,朝廷相信和任用坏人,猜忌自家骨肉,我有什么罪而受到诛伐!”因而痛哭不已,听到的人都哀伤而同情他。

    张虔钊性情偏激而急躁,他负责主攻城西南。他用刀驱逼士兵登城,士兵发怒,转身攻击他,张虔钊骑马逃逸,才免一死。攻打西门的杨思权,跃马而出,朝城头大喊道:“大相公潞王,真是我的君主。”便率领军队解去铠甲,丢掉兵器,向潞王李从珂请降。

    杨思权从西门进入,写了一张纸挑递给潞王李从珂道:“希望将来大王攻克京城的时候,任命我为节度使,不要让我当防御、团练的职务。”李从珂立即写下“杨思权任邠宁节度使”的字条给他。

    李从珂和杨思权又登城招诱尹晖,尹晖即遍呼各军,喊道:“城西军已入城受赏了!我们也应该早做打算!”说着,也将甲胄脱卸,作为先导,各军于是纷纷弃械,投降了城中。李从珂大开了东门,迎纳尹晖等降军。

    王思同毫不知情,骤然见到乱兵入城,顿时仓皇失措。他与安彦威等五个节度使,于是赶忙逃走。凤翔城下,依旧是风清日朗,雾扫云开。李从珂转惊为喜,大肆搜刮城中财帛,犒赏给了将士。甚至鼎釜等器,亦估值作为赏物。大众都得满愿,欢声如雷。长安副留守对遂雍,听说王思同败回,也顿生异志,闭门不纳。王思同等只好转走潼关。

    潞王李从珂设置大将的旗鼓,整理兵众而向东挺进,以孔目官刘延朗为心腹。潞王李从珂本来还担心王思同等人占据长安以抗拒,到了岐山,他听说刘遂雍不肯接纳王思同,顿时大喜过望。李从珂立即派人去慰问安抚,刘遂雍把府库中的钱财全部取出来放在外边,军士先到的就发赏金让他过去;等到潞王李从珂到达时,前面的军队已经普遍得到赏赠,李从珂便不入城骚扰。刘遂雍迎接拜见,并聚敛民间资财来充当赏金。

    西面步军都监王景从等从前线奔逃回洛阳,朝廷内外都很震惊。李从厚不知该如何是好,对康义诚等人说道:“先帝辞世之际,朕在外边戌守藩镇,那个时候,由谁来继承大位,只在于诸位明公所选取而已,朕实在没有心思与别人争当皇帝。后来继承了大业,年纪还很轻,国家大事都委托给诸位办理。朕和兄弟之间隔阻不通,诸位把有关国家社稷的大计见告,朕哪里敢不听从?这次兴兵讨伐凤翔之初,都夸大其辞,认为凤翔乱寇很容易讨平;现在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有什么办法可以扭转祸局?朕打算亲自迎接潞王李从珂,把皇帝大位让给他,如果不能免去罪罚,也心甘情愿。”

    朱弘昭、冯赟面面相觑,不发一言。康义诚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即说道:“朝廷的军队溃败惊散,是由于主将指挥失策。现在,还有很多侍卫部队,我请求去扼守住冲要之地,招集离散的部队。想必不会重蹈覆辙,请陛下不要忧虑!”

    唐主李从厚说道:“卿果然肯前往督军,当有把握。但是朕恐怕寇敌方盛,你一人去不足济事。不如去召入石驸马,一同进兵,你意下如何?”康义诚道:“石驸马听说了徙镇的王命,恐怕也心中不愿。倘如他有了异心,转而助寇,那是就悔之晚矣。不如由臣自行,免受牵制!”

    李从厚总道他语出至诚,毫不动疑,便召将士慰谕。并发給所储金帛,分给将士。又当面嘱道:“你们如果能平定凤翔,每人当另外赏赐二百缗。”将士无功得赏,益加骄玩,背着所赐之物,说道:“到了凤翔后,再请给一分,不怕朝廷不允!”途人闻言,有几个见识较高,已料他们贪狡难恃。唯独康义诚扬扬得意,调集卫军,入朝辞行。

    李从厚派遣楚匡祚到宋州把李从珂的儿子李重吉杀了;楚匡祚拷打李重吉,没收了他的家财。又杀了李从珂已经出家为尼的女儿李惠明。

    马军都指挥使朱洪实被秦王李从荣所厚爱,待到朱弘昭当了枢密使,朱洪实把他当作同宗兄长;李从荣率领兵马列阵天津桥包围宫垣的时候,朱洪实响应孟汉琼的召唤,首先袭击李从荣,康义诚由于普经暗许迎立李从荣,便怀恨朱洪实。

    此时朱弘实见状,便对李从厚说道:“禁军如果都出去拒敌,洛都由何人来把守?臣以为应该先固守洛阳,然后徐图进取,可保万全。”康义诚顿觉怒气上冲,厉声叱道:“朱弘实竟敢说这样的话,莫非是想造反不成?”朱弘实本来是一个莽夫,又怎肯退让,也厉声答道:“你自己想造反自欲l,还说别人欲反吗?”这二句话的声音,比康义诚还要激响。

    李从厚心滋不悦,二人在殿前争吵不休。朱弘实盛怒相向,康义诚佯作低声,两下各执一词。康义诚便奏道:“朱弘实目无君上,在御座前,尚敢这般放肆。何况叛兵将至,不发兵拦阻,却听他直入都下,惊动宗社,这难道不是想造反吗?”

    李从厚不禁点首认同,康义诚逼紧一层道:“朝廷出了此等奸臣,怪不得凤翔一乱,各军惊溃。现在想整军耀武,必须将此等国贼,先正典刑,然后将士奋振,足以平寇!”李从厚被他一激,即命将朱弘实绑出市曹,斩首示众。各军见朱弘实冤死,无不惊叹,那康义诚得泄余恨,于是带着禁军,一拥出都。

    那王思同奔至潼关,被李从珂前军追至,活擒而去。李从珂听说前军抓获王思同,便说道:“虽然王思同谋划有所失误,然而他竭尽心力为其所奉侍的主上,也是可以嘉许的。”李从珂到达灵口,前军把王思同押见李从珂,李从珂责备他,王思同回答说道:“思同起于行伍之间,先帝提拔我,位至建节的大将。经常惭愧自己没有功劳,报答先帝重用的大恩。并非不知道依附大王,马上就能得到富贵,帮助朝廷是自取祸殃。只是怕死后,没有面目在九泉之下见先帝。如果败了,就用我的血祭奠战鼓,也算是得其所了。请您让我早些就死!”潞王李从珂听了这些话大受感动,改容相敬,说道:“您别说了。”潞王李从珂想赦免了他,而杨思权一班人却羞见其面。

    李从珂兵过长安时,尹晖全部掠取了王思同的家财和姬妾,并多次对李从珂心腹

    刘延朗说道:“如果留下王思同,恐怕要失掉将士之心。”于是刘延朗趁着李从珂酒醉,擅自杀了王思同和他的妻子。李从珂酒醒之后,很恼怒刘延朗,叹息了许多天。

    李从珂攻到华州,俘获药彦稠,把他囚禁起来。朝廷所派发的各路军马,遇到凤翔来的军队后,都纷纷迎降,没有一个肯于应战的。康义诚率领侍卫兵从洛阳出发,李从厚下诏书任侍卫马军指挥使安从进为京城巡检。安从进已经接到李从珂的密信,暗中布置心腹之人。

    这一天,李从珂到达灵宝,护国节度使安彦威、匡国节度使安重霸投降。只有保义节度使康思立打算固守陕城,等待康义诚的到来。从前,捧圣军有五百骑兵戌守陕西,这次充当李从珂的前锋,到陕城之下,向城上人呼喊着道:“禁军十万人已经转奉新帝,你们这几个人有什么用!白白地连累一城人遭到屠杀而已。”于是,捧圣军的兵卒争着出城迎降,康思立不能阻挡,不得已自己也出来迎降。

    李从珂到达陕州,僚佐劝李从珂道:“现在大王将要到达京畿,传闻皇帝已经转移出去。大王最好稍微在这里停留一下,先发布文告慰抚京城的士庶。”李从珂听从这个意见,便发布安抚文告,传谕洛阳文武士民说,除朱弘昭、冯贇两族不赦之外,其余人等都不要有忧疑。

    康义诚率军到达新安,所部将士相互结合,百八十人为一群,丢弃兵器铠甲,争先奔向陕州投降,连续不断。康义诚到达干壕,在他指挥下的人只剩几十个人。路上遇到李从珂在那里的候骑十多人,康义诚解下所佩戴的弓和剑作证,随着候骑请求向李从珂投降。

    李从厚听说李从珂已经到达陕州,康义诚军队溃败,忧愁害怕,不知如何是好。于是急忙派人召见朱弘昭商量怎么办,朱弘昭说道:“急切召见我,是要加罪于我!。”于是投井而死。安从进听说朱弘昭死讯后,便在冯赟的府第杀了他,并杀灭了他的家族,把朱弘昭、冯赟的首级传送给李从珂。

    李从厚想逃奔魏州,召见孟汉琼让他到魏州先去安置。孟汉琼不应召命,单骑奔向陕州。从前,闵帝在藩镇时,特别宠信牙将慕容迁。李从厚即位之后,任他为控鹤指挥使。李从厚要渡河去魏州,秘密与他策划,让他带领兵士把守玄武门。当晚,李从厚带五十名骑兵出玄武门,对慕容迁说道:“朕即将去魏州,慢慢再图复兴,你率领有马的控鹤军跟我前去。”慕容迁说道:“生死跟着皇上。”于是表面上跟着李从厚。等到李从厚出了宫城,他却关了城门不再跟随。

    次日一早,冯道等人入朝。刚到端门,就听说朱弘昭、冯赟已经死了,皇帝已经北逃。冯道就要回家,李愚说道:“天子出走,我们这些人未能参与谋划。现在,太后还在宫中,我们应当到中书省,派小黄门太监去请示太后如何进止,然后再回自己的宅第,这是人臣的大义啊!”

    冯道说道:“主上把江山社稷丢了,作为人臣的,只能侍奉君主。没有了君主而进入宫城,恐怕不合适。李从珂已经处处张贴榜文,不如回去听候命令。”便自己回去了。到了天宫寺,安从进派人告诉他说道:“李从珂加倍赶路而来,即将到达,相公您应该率领百官到城西谷水去迎接。”冯道便在寺中停留下来,召集百官。

    中书舍人卢导来到,冯道说道:“我们等待先生很久了,现在所急需办的事,是准备劝进的文书,请赶快起草。”卢导说道:“潞王入朝,百官列班相迎就可。如果有废立之事,应当听候太后的教令,岂能仓促之间草率劝进?”冯道说:“办事应当从现实出发。”

    卢导说道:“哪有天子在外,人臣却拿皇帝大位劝人进据的!如果李从珂坚持在北面守臣节,用君臣大义来责备我们,将用什么话来回对?您不如率领百官进谒宫门,送进名帖问安,听从太后的进止,那样就两全了。”冯道还未及回答,安从进已经几次派人来催促,并说道:“李从珂来了,太后、太妃已经派遣宫中使者去迎接慰劳,怎么能无文武百官列班!”冯道等人纷纷散去。

    过了一会儿,李从珂尚未到达。三个宰相冯道、李愚、刘正停息在上阳门,卢导从他们面前经过,冯道又召他来谈劝进的事,卢导对答如初。李愚说道:“舍人的话是对的。我们这些人的罪过是拔下头发也数不尽了。”

    康义诚到陕州等待罪处,李从珂责备他说:“先帝晏驾,立谁为嗣取决于你们。现在皇帝居丧,政事也取决于诸公,为什么你们这些重臣不能始终如一,以致陷害我的弟弟到如此地步?”康义诚害怕极了,叩头请求赐死。

    。

第10章 李从珂篡位称帝

    李从珂素来厌恶康义诚的为人,但没有马上杀了他,暂且宽赦了他。马步都虞候苌从简、左龙武统军王景戡都被部下所擒拿,向李从珂投降。

    李从厚到达卫州以东,遇到了石敬瑭。李从厚大喜,便向他询问保存社稷的大计,石敬瑭道:“听说康义诚向西讨伐,怎么样了?陛下为什么来到这里?”李从厚说道:“康义诚叛变离去了。”石敬瑭垂头长叹了好几次,说道:“卫州刺史王弘贽是位宿将,懂得很多事情,请您等我和他商量。”

    于是石敬瑭就去问王弘贽,王弘贽说道:“前代天子流亡的也不少,然而都随从有将相、侍卫、府库、法物,使得随从的人有所依恃和希望;现在主上什么也没有,只有五十骑兵跟随着他自己,我们虽然有忠义之心,还能有什么办法呢?”石敬瑭回来,到卫州的驿馆去见李从厚,把王弘贽的话告诉了他。

    弓箭库使沙守荣责备石敬瑭说:“公是明宗爱婿,与国家义同休戚,今日主忧臣辱,理应相恤,何况天子蒙尘播越,所恃惟公。现在公误听邪言,不代为设法,反而想去附逆贼,出卖天子!”说至此,沙守荣即拔出佩刀,欲刺杀石敬瑭。

    石敬瑭连忙倒退,部将陈晖,急忙上前救护石敬瑭,拔剑与沙守荣交斗,约有三五个回合。石敬瑭牙将指挥使刘知远,引兵进入驿馆,接应陈晖。陈晖胆力愈奋,格去沙守荣手中刀,把他一剑劈死。

    刘知远见他已死,索性指挥部兵,在李从厚的面前,将李从厚随骑数十人,杀得一个不留。李从厚已吓做一团,不敢发声。那刘知远却麾兵出驿,拥了事敬瑭,驰往洛阳去了。

    这时,洛阳的太后命宫内诸司的人到干壕迎接潞王李从珂,潞王李从珂把来使遣回洛阳。过去,潞王李从珂从河中罢官回洛阳,李嗣源让他归居私第,王淑妃曾经多次派孟汉琼去安慰他。孟汉琼自以为对李从珂有旧恩,来到渑池,见到李从珂之后,想有所陈诉,李从珂说道:“各种事情都不必说了,我都知道。”孟汉琼自己到了随从臣吏之中,潞王李从珂即下令把他斩首在路边。

    李从珂即到达蒋桥,百官在路上列班迎接。李从珂传命,因尚未拜谒明宗的灵柩,还不能接见大家。冯道等人都上书劝进大位。李从珂入宫谒见曹太后、王太妃,又到西宫,伏在明宗棺柩上痛哭,自己陈说进诣朝廷的原因。

    冯道率百官来谒见,李从珂答拜。冯道等人又上书劝进,李从珂立即告诉冯道说道:“我这次来,是逼不得已。等候皇帝还朝,先帝灵寝行礼完毕,理当还守藩镇的服制,各位明公突然讲到这样的事,很没有意思!”

    随后,太后下令废李从厚为鄂王,委任李从珂主持军国大事,暂且以书诏印施行政令。百官进诣至德宫门待罪,李从珂命他们各还其位。初五,太后命令李从珂即皇帝之位;次日李从珂在明宗灵柩前即位。

    李从珂从凤翔出发时,答应入洛阳以后给军士每人赏钱一百缗。到了洛阳,询问三司使王玫,府库中的虚实如何,回答说有数百万库存。接着派人查实,金钱和布帛不过三万两、匹;而赏军的费用预计需要五十万缗。

    李从珂发怒,王玫提请聚敛民财来补足,收集了几天,只得数万缗。李从珂说道:“军队不能不赏,百姓不能不体恤,这事怎么办为好?”宰相建议,可以根据房屋来筹措,不论是自己居住的或是租凭居住的,预借五个月的租金,李从珂当即同意。

    王弘贽把李从厚从驿馆迁居到州署。李从珂派王弘贽的儿子殿直王峦,前往卫州毒杀李从厚。王峦到卫州谒见李从厚,李从厚问他要干什么,王峦不答。王弘贽几次进酒,李从厚知道其中有毒,不肯喝下去,王峦即把他勒死。

    李从厚为人性情宽厚,对于兄弟敦诚和睦。虽然他曾经遭到李从荣的忌恨,但是还是以坦白的心怀对待他,终于避免了祸患。继位以后,对李从珂也没有什么嫌隙。而朱弘昭、孟汉琼一伙人横生猜疑、离间,李从厚听从了他们,所以招致了祸败。孔妃此时还在宫中,李从珂让人问她说道:“李重吉现在哪里?”于是把孔妃连同他四个儿子一起杀了。

    数日后,石敬瑭来朝晋见。李从珂改年号为清泰,实行大赦。随即斩杀了河阳节度使、判六军诸卫兼侍中康义诚,诛灭他的家族。

    有官吏搜敛民财,只收得六万。李从珂发怒,把输财稍迟的人都关进了军巡使的狱中,昼夜督催。以至于犯人没把牢狱都住满,有人上吊、投井而死。军士在市场上游荡,脸上显

    得很骄傲。百姓聚在一起责骂道:“你们这些人为皇帝打仗,立功也不容易。但是让我们百姓挨鞭子、受棍杖,还要出钱作你们的赏金,你们还扬扬得意,难道你们就不知愧对天地吗?”

    这个时候,李从珂把存放金帛财赋的仓库中所有旧物以及各道的贡献之物,乃至太后、太妃所用的器皿、服饰、簪环全部拿了出来,也才只有二十万缗。李从珂很是着急,枢密直学士李专美正在夜间值班,李从珂责备他道:“你是以才干闻名的人,不能为我谋划完成这件事,你留着才干何用?”

    李专美谢罪说道:“为臣很蠢笨,陛下是提拔任用得过份了。然而军赏不够充分,不是我的责任。我思考过,自长兴年间以来,赏赐很频繁,士兵因此而骄纵。接着又兴建了皇帝都陵墓和出兵征战,国家的财帑早已枯竭。虽然有无尽之财物,但不能满足骄卒之心,因此,陛下在国家危困之中才能够拱手而得天下。说起来国家的存亡,并不专靠厚赏,也在于修治法度,建立纪纲。陛下如果不改革前朝覆车的老路,臣担心只能是困扰百姓,国家的存亡很难预料啊。现在国家财力只有这些,应该根据所能得到的平均分给大家,何必非履行当初所许诺的不可呢!”。

    李从珂认同了他的说法,于是下诏:禁军在凤翔归附的,从杨思权、尹晖等各赐马二匹、骆驼一匹、钱七十缗,下至军人赐钱二十缗,那些在京城的各赐钱十缗。军士贪得无厌,仍不满意,便造谣说道:“去却生菩萨,扶起一条铁。”生菩萨指故主李从厚,一条铁指新主李从珂。

    李从厚当下大封功臣,冯道、李愚为宰相,仍守旧职,任命凤翔判官韩昭胤为枢密使,刘延朗为副使,房暠为宣徽北院使,随驾牙将宋审虔为皇城使,观察判官马裔孙为翰林学士,掌书记李专美为枢密院直学士。康思立调任邢州节度使,安重霸调任西京留守,杨思权升任邠州节度使,尹晖升任齐州防御使,安重进升任河阳节度使,相里金升任陕州节度使。加封天雄军节度使范延光为齐国公,宣武军节度使驸马都尉赵延寿为鲁国公,幽州节度使赵德钧,封北平王,青州节度使房知温,封东平王,天平节度使李从曮仍回镇凤翔,封西平王。

    李从珂和石敬瑭都是由于勇武善斗而服侍在明宗李嗣源的左右。末帝李从珂是李嗣源的养子;石敬瑭是李嗣源的女婿。二人彼此不和。现在,李从珂即位为皇帝,石敬瑭不得已入京朝拜,安葬完明宗以后,不敢提出归还镇所。

    石敬瑭久病之后很疲弱,曹太后和魏国公主几次替他说情;而从凤翔来的将佐大多劝说末帝李从珂把他羁留洛阳。只有韩昭胤、李专美认为宣武节度使赵延寿正在汴梁,逼近洛都,为了避免赵延寿的疑惧,不应当猜忌石敬瑭。李从珂也看到石敬瑭很削瘦衰弱,因此也不担心他,便说道:“石郎不但是内亲,关系密切,而且他从小与我共经艰难;现在我做了天子,不依靠石郎还能依靠谁呀!”便仍任用他为河东节度使。

    河东节度使、北面总管石敬瑭返归镇所后,暗中谋划如何保全自己。李从珂喜欢访查咨询外边的事情,常常命令端明殿学士李专美、翰林学士李崧、知制诰吕琦、薛文遇、翰林天文赵延等轮换在中兴殿庭院值班,有时同他们谈论到深夜。

    当时,石敬瑭的两个儿子任内使,曹太后则是石敬瑭之妻晋国长公主的母亲,石敬瑭贿赂太后的左右,让他们暗中侦查李从珂的密谋,不论事情的大小他都能知道。石敬瑭常常在宾客面前自称病弱不能领兵为帅,希望朝廷不要猜忌他。

    当时,契丹族频繁侵扰北部边界,守卫的禁军大多设防在幽州和并州,石敬瑭与赵德钧都请求增兵、运粮,日夜相继不断。朝廷下诏向河东有积蓄的人征借菽粟,下诏令镇州输纳绢五万匹给总管府,用来购买军粮,率领镇冀的人车一千五百辆运粮供给代州;又下诏令魏博开市购粮。当时水灾、旱灾使得百姓饥饿,石敬瑭派人督催缴纳严厉紧急,崤山以东的百姓流离失散,开始露出大乱兆头。

    石敬瑭率领大军屯驻忻州,朝廷派使臣赏赐军士夏衣,传布诏书加以抚慰,军士多次呼喊万岁。石敬瑭害怕,他的幕僚段希尧请求杀了那些带头呼叫的,石敬瑭命令都押牙刘知远斩了挟马都将李晖等三十六人作为此事的警示。李从珂听说,更加怀疑石敬瑭。

    李从珂任用武宁节度使张敬达为北面行营副总管,领兵屯驻代州,用来分散石敬瑭的权力。李从珂在自己的生日千春节置酒设宴,晋国长公主上寿祝贺。李从珂问道:“石郎近日何为?”公主道:“敬瑭多病,连政务都不愿亲理,每日只是卧床调养,需人侍奉。”

    李从珂道:“我记得他身体一向很好,为何骤然衰弱?公主既然已至京,不如在宫中多留数日,由他去罢。”公主着急道:“正因为他需人侍奉,所以今日入祝,明日我便辞归。”李从珂不待她说完,便作醉话道:“才行到京,便想西归,莫非是想与石郎一同谋反吗?”公主闻言,不禁俯首,默然而退。

    次日醒来,刘皇后入谏李从珂,说他酒后失言。李从珂即位后,曾追尊生母鲁国夫人魏氏为太后,册立正室沛国夫人刘氏为皇后。刘氏素性强悍,颇为李从珂所畏。她听了李从珂的醉语,一时不便进规,待至次日,方才入谏。

    李从珂已经忘记此事,由刘后述及,方模模糊糊的记了起来,心中也觉自悔。李从珂当下召入魏国长公主,好言抚慰,并说昨夕过醉,语不加检,不要介怀。公主自然谦逊,一住数日,方敢告辞。从珂进封她为晋国长公主,且赐宴饯行。

    毕竟夫妇情深,远过兄妹。公主还归晋阳,即将李从珂的醉语,报告石敬瑭。石敬瑭益加疑惧,即致书二子,嘱令将洛都存积的私财,悉数运来太原。只托言军需不足,取此作为接济。于是都下谣言,日甚一日,都说河东将反。

    李从珂时有所闻,夜与近臣议事,说道:“石郎是朕至亲,本无可疑。但谣言不靖,万一失欢,将来如何对待?”群臣都不敢接话,彼此支吾半晌,便即退出。学士李崧,私语同僚吕琦道:“我等受恩深厚,怎能袖手旁观?吕公智虑过人,有无良策?”

    吕琦答道:“河东若有异谋,必然会连结契丹为援。契丹太后,因为李赞华投奔了我国,屡次请求和亲。只因我们拘留了番将,未尽遣还,所以和议未成。今若送回番将,再给他们厚利,岁给礼币十余万缗,谅契丹必然从命,河东想造反,也无能为力了。”李崧答道:“这原是目前好计,惟钱谷皆出三司,须先与张相熟商,方可上奏。”说着,即邀吕琦同往张府。

    张相就是张延朗,明宗时曾充三司使。李从珂篡位之后,命他为吏部尚书,兼同平章事职衔,仍掌三司。张延浪听说李、吕二人来访,当即出迎。李崧代述吕琦之计。张延朗说道:“如吕学士所言,不但足以制约河东,并可节省边费。若主上能够采纳此计,国家自可少安。至于应送契丹的礼币,但令老夫责办,定可筹措齐全,请两公速即上奏。”二人大喜,辞了张延朗。次日入内密奏,李从珂也以为然,令二人密草国书,往遗契丹,静俟使命。

    二人应命退出,李从珂召入枢密直学士薛文遇,与他商议此事。薛文遇道:“堂堂天子,如果屈身侍奉夷狄,不觉羞耻吗?何况虏性贪得无厌,之前日日求嫁公主,我们已经拒绝!汉成帝献昭君出塞,后悔无穷,后人作昭君诗:‘安危托妇人。’这事岂可行得?”李从珂不禁失声道:“非卿言,几乎误事!”

    次日,李从珂急召李崧、律珂入内。二人以为李从珂是要看国书,于是带着草稿入见。不料李从珂在座,满面怒容。待二人行过礼,便叱责道:“卿等当力持大体,辅佐天下承平,奈何出和亲下策!朕只有一个女儿,年纪还小,卿等想把她弃诸在沙漠吗?且外人并未索要,你们想以财帛输纳契丹,试问二卿究竟是何意?”

    二人慌忙拜伏道:“臣等竭心报国,并非敢为契丹打算,愿陛下明察!”李从珂余怒未息,李崧只管磕头不止。吕琦只是拜了两拜,便即停住。李从珂瞋目怒道:“吕琦强项,还视朕为人主吗?”吕琦抗声说道:“臣等为谋不妥,但请陛下治罪。若多拜即可邀赦,国法就没什么用了!”李从珂被他一驳,这才怒色稍缓,令二人起身,赐酒压惊。 二人跪饮,拜谢而退。

    不久,李从珂即降吕琦为御史中丞。朝臣窥测意旨,哪敢再言和亲。忽由河东呈入奏章,却是石敬瑭自称羸疾,乞求解除自己的兵柄,或者把自己迁去他镇。李从珂看完奏表,也知道并非石敬瑭的真意。但是此事出于他自己所请,李从珂乐得依从,便打算将石敬瑭改为郓州镇守。

    李崧、吕琦得知之后,连忙上书谏阻,还有刚刚升任枢密使的房暠,也力言不可。薛文遇却道:“俗语有说得好,在道旁筑房屋,三年都不能成。此事应该由圣上独断专行,群臣各为自己打算,怎肯尽言!臣心想河东移镇要造反,不移镇也会造反,不如先防备为是!”

    李从珂大喜道:“卿言正合朕意。前日有术士说,谓朕今年应得贤佐,谋定天下,想必是应验在卿的身上了!”李从珂即命学士院草制,改命石敬瑭为天平节度使,特命马军都指挥使宋审虔出镇河东,又令张敬达为西北蕃汉马步都部署,促催促石敬瑭速移郓州。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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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匠王爷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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