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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文刀手予     大唐妖怪图鉴txt下载     大唐妖怪图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五章 忍者李渊

    舞马正写到兴头上舍不得放下笔来。

    但来人自报家门是唐公的传讯兵士,说唐公找舞郎君有要事商议。

    舞马毕竟当着刘文静的面答应做了觉醒府的长史,前脚刚答应后脚就反悔这种事儿决计做不得。

    唐公找舞马商议什么舞马大概也能猜得到,多半与突厥人攻城有干系的。

    历史上的李渊对付这一波突厥人很有些刷子的,他连放了两个载入史册的阴招便叫突厥人无功而返。

    舞马已经做好准备,如果李渊向自己问策,他就把这俩阴招双手奉上看看唐公大人啥表情。

    差点忘了,隋唐时代不能随便叫大人的。

    略有强迫症的舞马虽然很想把眼前的记录全部写完,但见证历史大事件也是一个隋唐史发烧友绝不想错过的事情,毕竟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嘛。

    舞马略作思量,在实验记录合集上写道:

    “身为一名有志将一生经历奉献于科学实验的研究者,最憎恶的莫过于行如流水的思路被打断,正在进行的重大研究被暂停,以及没完没了的闲杂会议。

    可是,当你身处于世并且成为很重要的大人物之时,你将不得不面对这些麻烦的叨扰,不得不抽出宝贵的精力去应对俗世所谓重大而紧要的问题,不得不展现你不想展现于世人面前的惊世才华。

    凡人总感慨才绝惊艳之人凤毛麟角,却不知真正有才华的人是绝不屑于展现自身半点才华的。

    谈及眼下初步完成的此一重大而令人兴奋的实验,虽然先知很想将实验作一完整记录,然事权从急,先从紧处来——更何况先知所作记录又并非连载小说,无催更之烦扰,无打赏之厚禄,并不急于一时而功成,故可留待后日而缓作。”

    写完,甚为满意。

    ……

    大业十三年五月十七日,太原郡内城东南城楼已成为战时指挥所。

    大厅内一片肃静。

    李渊坐于主位,左右手分是李世民,裴寂。

    裴寂之后是一身血衣、脸色煞白的刘文静。

    再往后还有紧随李渊举大旗的一众干将——长孙顺德、刘弘基、窦琮、柴绍、唐俭、殷开山、刘世龙、刘政会、赵文恪、武士彟、张平高、李思行、李高迁、许世绪。

    众人齐聚于此,共谋退敌大计1。

    这个时候,大概谁也没有想到,武德元年已成为唐高祖的李渊隆重封赏的十七位【太原元谋功臣】悉数到场。

    这其中有几位还跻身了后来名震千古的【凌烟阁二十四功臣】。

    当然此时的李渊也完全没有心情琢磨在座众人之中,哪些会顺顺当当跟着自己一直走下去,走到每一个反贼都想走到的那个地方,那个立着一座金灿灿、闪耀耀的座椅的地方。

    李渊的心思全部都在从北方呼啸而来的数万突厥大军身上。

    不得不承认,突厥人打了一场出乎意料的闪电战,黑压压的军队从太原外郭城的北门而入又从东门而出,整齐划一,左边一条龙,右边画彩虹,耀武扬威如入无人之境,根本没有把未来的大唐高祖放在眼里。

    没关系,李渊也许可以忍一忍。

    只要多翻翻史书,就可以发现李渊是一个非常能忍的人。

    单论晋阳起兵这个历史大事件,就能从五个角度看出李高祖的忍者神功盖世无敌。

    第一,隋末天下大乱,群雄并起(刘文静的话:大贼连州郡、小盗阻泽山者,万数矣),杨广平叛平的昏头转向顾东不顾西,这个时候趁乱举旗时机多好啊。

    李渊忍住了,从大业七年到大业十三年刘武周、翟让、李密、梁师都、郭子和、薛举、李轨、萧铣掀起一波又一波造反**,李渊忍了五年。

    第二,坐拥太原这么好的地方——一则四面环山,中间盆地,据险而守,得天独厚;二则以太原一郡统领西河、娄烦、马邑、雁门四郡,一呼百应;三则北有突厥扰民,壮丁多入关,兵源充足,不乏豪杰英才;四则南下六百多公里就是京都,往南面多走几步,一不小心就能直捣黄龙了。

    更重要的是,从太原往京都推进完全符合中华历史历朝历代自北向南统一的铁律,由南向北完成统一的朝代还没生出来呢。

    李渊忍住了。

    从大业十一年任山西讨捕使,大业十二年出任太原道安抚大使、太原留守,忍了两年多。

    第三,李世民、刘文静、裴寂、唐俭、窦抗、夏侯端、宇文士及等人轮番劝反,儿子朋友属下齐齐上阵。

    李渊忍住了。

    从大业九年和宇文士及的密谈算起,忍了足有四年。

    第四,睡了杨广的女人,而且后来发展到了长期睡、稳定睡。做了此等大逆不道之举,让杨广知道了肯定大祸临头,不反就该掉脑袋了,李渊还是忍住了。

    第五,大业十二年底,因为与东突厥作战不力,杨广差点把李渊太原留守的帽子撸掉押送江都问罪,屎都到屁股上再不拉就要憋死了。

    李渊又忍住了。

    再往早前算一算,大业九年的时候,李渊因为“历试中外,素树恩德,及是结纳豪杰”而被杨广猜忌。

    杨广征招李渊,李渊托病未去,隋炀帝竟然说了一句“怎么没有病死啊?”

    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杨广就差拿着根绳子亲手把李渊勒死。

    李渊又忍了,而且忍出了高水平、新境界。

    他开始飞速堕落,终日沉迷酒色(当然也很可能是天性释放了),大肆收受受贿赂,整整一年多的时间里,他从一个德才兼备、精干清廉的能臣堕落成一个贪得无厌的酒囊饭袋,也终于让杨广安了心。

    李渊绝非胆小怕事。

    李渊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如果写到史书里一定会有后人用胸无大志、胆小怕事、碌碌无能评价自己。

    李渊则会对他们投以不屑的冷笑。

    任何用这些负面词眼为他盖棺定论的都是傻子。

    而善忍、能忍并且始终忍得住这个特质一定会帮助李渊成就最伟大的事业。

    因为造反不是过家家,不是温馨地请客吃饭。

    尤其是李渊的造反和那些山贼草寇翟让李子通杜伏威之流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李渊是封疆大员,陇西望族,大族门阀,世代豪门。

    往远古追溯,他们老李家的祖先是颛顼高阳氏。

    春秋时候是李耳。

    西汉时候是抗匈名将李广。

    往近了算,老李家的七世祖是西凉开过皇帝李暠,六世祖是西凉后主李歆,五世祖李重耳是北魏弘农太守,高祖李熙是北魏金门镇将,曾祖李天熙是北魏重臣。

    再往近,李渊的祖父李虎是历史上著名的西魏“八柱国”,官至太尉、尚书左仆射。

    李渊的老爹李昞是北周安州总管、柱国大将军。

    这样的血脉简直高贵至极,把整个大隋朝从东到西从南到北翻一遍也找不出第二家,打开历代史书从前往后从后往前翻一遍也找不到第二家。

    稀罕的血脉、高贵的出生有好处也有坏处。

    好处就是李渊同志振臂一呼很容易一呼百应(后来李渊入关的时候的确如此)。

    坏处就是容易树大招风,枪打出头鸟。

    所以李渊造反的时机一定要拿捏的死死的。

    反的太早,非常可能出现的状况就是隋炀帝把各路反贼先撂下,集中火力对付李渊——

    大业九年起兵造反的杨玄感就是血淋淋的教训啊。

    要知道杨玄感也是豪门望族,是大隋开国元勋杨素之子,官至上柱国、礼部尚书,对整个大隋朝都有不可估量的影响力。

    杨玄感举旗之后果然“振臂一呼应者云集”,军队很快发展到十几万人,打到东都洛阳的时候,城里面竟然有四十多个贵族和高官子弟出城投降。

    杨玄感造反的时机选的也还不错——掐着杨广率百万大军亲征高丽的时候。

    其时杨广基本上已经开启疯狂模式,山东等地一大片群众举旗造反嗷嗷的叫,杨广根本没搭理,一心要把高丽打下来。

    可是一听杨玄感造反,杨广立刻明白这货是有能力动摇国之根本的,于是迅速吃药治好了疯病,拉着大军从高丽杀回来,不到一个月就把杨玄感彻底扑灭。

    总而言之,杨玄感绝对是值得李渊认真研究的反面教材。

    如果李渊反的太迟呢。

    也不好。

    很大的可能是他得跟在李密翟让这些草寇后面吃残羹剩饭。

    谋定而后动。

    大业十三年就是最佳的时间最好的机会。

    这一年,大部分的反贼还没太成气候,瓦岗李密搞的不错,但是这货倔了吧唧地和城墙老高兵多将广最难啃的东都洛阳干上了。

    这一年杨广远在江都醉生梦死,京都大兴只留下其孙杨侑镇守——谁都知道杨侑大业元年出生的到现在也不过十三岁牙还没长齐他懂个屁啊。

    春风正好花开其时,李渊决定不再忍了。

    再忍就不是忍着神功而要变成忍者神龟了。

    李渊赶忙把大儿子李建成三儿子李元吉女婿柴绍从河北赶召唤过来。

    李渊要将义旗高高举起,奋力挥舞,挥师向南,直捣京都。

    可李渊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刚刚抓着义旗的旗杆,正要高喊:“兄弟们跟我冲,把杨广这昏君从龙椅上踹下来!”

    话还没出口,眼下他又得忍了。

    因为突厥人打过来了。

    群雄并起、兵荒马乱的年代最宝贵的是什么?

    有三样。

    一是粮食,二是人才,三是人马。

    李渊虽然是太原留守门阀大族但眼下他手里的人马真的不多,晋阳城里顶大有一万多人。

    李渊实在不想把自己刚刚征集来的宝贵队伍浪费在突厥人身上。

    第一此时的突厥正值最强盛的时期,兵强马壮特别是骑兵很厉害,打不过,真的打不过。

    第二就算打赢了特么的李渊还能去塞北当皇帝吗。

    地广人稀荒凉的大草原李渊真的没兴趣。

    李渊只想往南走。

    突厥朋友们,我们摒弃前嫌握手言和罢。

    以前我李渊是迫于昏君杨广的淫威去塞北叨扰过贵族,但是你们来这边打家劫舍更勤快吧。

    干杯吧朋友,我李渊愿意奉上好酒好肉咱们一醉方休怎么样。

    突厥人不干。

    他们重兵压城磨刀霍霍似乎要大干一场。

    李渊只好愤怒地告诉太原郡的百姓,这帮突厥人就是王威和高君雅招过来的,为了惩前毖后这俩货已经被他处以极刑、挫骨扬灰了。

    为了对付突厥人,李渊唱了一出空城计——

    他让裴寂、刘文静等人在城中各门暗中布防,把城墙上的旗帜都拆了下来,把士兵都藏了起来一个都不许冒头不许发声不许磨牙打呼噜放屁。

    然后李渊打开所有城门,热情地迎接突厥客人。

    这个年头罗贯中还没生出来,《三国演义》也没写出来。就算写出来了突厥人估计也不爱看。

    在太原外城郭东门和北门之间瞎晃悠的突厥人一下子就安静了——他们看到了一座死城,到处空空荡荡、冷冷清清的,最关键的是连个放屁的声音都听不到,夜晚冒着鬼火的坟头都比这里热闹。

    突厥人来山西打劫不是一次两次了,是三十次五十次(有人统计过史书上记载过的是六十七次),可头一回看到这种玩法。

    行,你们城里人真是会玩儿。

    没有《三国演义》的科学指导的突厥人,根本没想到空城计自古以来就是中华名将最喜欢的计谋之一,孙坚、王平、曹操、荀彧、赵云、文聘、刘琨、萧承之、祖珽、张守圭、马知节、孔镛都玩过类似的把戏(当然,这里面有几位还没出生呢)。

    趁着城门大开的时候打进去突厥人也不太敢,据说太原城里也有觉醒徒,只有天神腾格里才知道这些狡猾汉族人在城里面藏了什么鬼。

    就这么跑路也不大合适。

    千里迢迢地过来了不抢点儿什么总感觉白跑了一趟。

    总得把马儿吃的草料抢够本吧。

    寻思了老半天,突厥人干脆就在太原城外驻扎下来。

    老子不攻城了,就这么跟你耗着吧。

    可是李渊耗不起。

    突厥人守在这儿李渊哪儿都去不了别说南下当皇帝,出去撒泡尿都很困难。

    李渊也并非怂到彻底不敢出兵。

    为了打破僵局,李渊曾登上东南城楼观察敌情,他注意到突厥人虽是人马众多,但行军之间人员分散、衔接不畅,便暗中派遣刘文静、宇文剑雪和部将王康达率领一千兵众潜行至外城北门设伏?。

    原想着有两位觉醒徒加持,再加上出其不意地埋伏,足以劫掠一些兵马让突厥人吃上一亏,说不准因此畏惧害怕退避三舍,却没想到突厥大军中竟然也藏着一名觉醒徒,而且道行要比刘文静和宇文剑雪更要高深。

    两相一交手,李渊的人马反倒陷入埋伏,到最后一千多人就跑回来十多个,王康达也战死了。

    要不是宇文剑雪以命相搏,以玉石俱焚之觉术逼的突厥觉醒徒稍避其锋,刘文静也得栽到突厥人手里面。

    当一身白裙染为血衣的宇文剑雪扶着面色煞白的刘文静逃回东南城楼的时候,刘文静说的第一句话便是:

    “厉害……厉害……唐公速请舞郎君罢,若不然我们要吃大亏的。”

    李渊面色沉重:“肇仁尚犹不及,旁人如何能敌?”

    刘文静道:“论之觉术一道,舞郎君胜我百倍千倍。”

    “那……便只好如此了。”

    事实上,把刘文静方派出去不久,看见突厥人阵中异光一闪露出觉醒徒身形的第一时刻,李渊便知事情不妙,暗中派人去请了舞马。

    不一会儿,外面兵卫已来通传——舞马到了。

    而刘文静愣了一下,心想到底是唐公道行深啊。

    1十七位【太原元谋功臣】齐聚一堂共商击退突厥的事情史书上是没有滴。按理说也不大可能全跑来开会。严谨党不用考证了,作者就是处于个人意愿单纯想把这些货聚在一块儿开个会,怎么办吧。

    ?历史上只有王康达只出去了,刘文静是没出去的,不用考证啦。

第四十六章 舞郎君可有良策破敌

    当舞马走在太原内城墙上看见一众兵士蹲在墙根底不露脑袋藏着身形一声不吭的时候,便晓得李渊的两大阴招之一【空城计】已经使了出来。

    剩下一招【障眼法】估摸着丫马上也能想的出来,要献计必须趁早,否则很可能就没的说了。

    舞马忽然又想起历史上突厥闪袭晋阳事件之中还有一个出身未捷身先死的王康达,带着一千多个弟兄偷摸着藏在了北门,结果一块儿被突厥人炖了饺子。

    这可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啊,只要舞马早点开口他们便还有救。

    舞马这般想着,当下催促传讯兵从速带路一道往东南城楼行去。

    进了城楼议事厅黑压压的,舞马也没想到这不大的指挥所里面挤了这么多人,更想不到自己只在史书里见过的太原元谋十七功臣今日竟然集齐了,否则舞马一定会掏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把签名要齐了留给后辈当传家宝保管价值连城。

    而此刻舞马唯一的感觉是这地儿也太闷了为什么不打开窗户透透气。

    再瞧大厅主位上巍然坐着的中年男子无疑便是未来的大唐开国皇帝李渊。

    瞧他高额皱面,委实有些老妇人的面相,怪不得杨广曾经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取笑他生了一副“阿婆面”。

    但舞马却不想傻了吧唧跟着杨广嘲笑李渊,且看他端坐正中,面和目善,似是宽厚仁达,气势姿态却如江潮远动,隆隆愈发,便知江潮所至,大江诸船,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果然当皇帝的时日不远了。

    舞马自然识得李渊。

    李渊也由李世民、裴寂、刘文静众口之中听闻了舞郎君于郡丞府中力挽狂澜之事迹,若不是眼下造反事多他早就想亲眼瞧一瞧这位传说中高深莫测的隐士,此番正好借着共议退敌之策的由头将其请来算是一举两得。

    舞马只寒暄了两句,也没等到李世民向众人引荐,便与李渊说道:“我晓得唐公欲将王康达遣去北门伏击,此番出城必有凶险,还请暂缓些个。”

    说完便瞧见众人脸上皆有异色,又见刘文静面色苍白身上带伤,

    “肇仁兄,该不会……我说得迟了罢?”

    “舞郎君果然料事如神,”

    刘文静苦笑道:

    “王康达部一千余人因被突厥人围困现已全军覆没……我随军出征却未曾帮到什么忙,连自家也险些葬身其中,我……我心中实为有愧啊。”

    舞马眉毛一跳,想说按照史书上记载的不是应该还逃出了一百多号人吗,怎么会全军覆没的。

    另外刘文静也没按历史轨道待在大本营,一个谋士跑去城外火拼算是怎么回事。

    稍作思量,舞马便想清楚了。

    这个时空的大隋已经不是正儿八经的大隋——既然出现了觉醒徒这样的非常规性武器怎么可能不用于战场之上。

    话说刘文静都出了场宇文剑雪多半也跟着去了,两位觉醒徒坐镇的情况下居然还能搞到全军覆灭这种比史书上还惨的结局,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突厥军中亦有觉醒徒吗?”

    “其觉术之高明,”刘文静咳嗽一声,“远胜我和劣徒。”

    说罢,便将方才对阵时的诸般情形细细道与舞马。

    舞马这才晓得刘文静出城走一遭还没来得及与突厥觉醒徒打个照面,便已落入对方掌控之中。

    “突厥人使的觉术是一团黑雾,”

    刘文静说道:

    “一旦罩入雾中就什么都不见了,整个人似投入沼泽泥浆,行动不能如缚锁链……最要命的是——在那黑雾之中,我和劣徒都使不出觉术了。”

    舞马隐约觉得这一招有点眼熟,但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接着问道:

    “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你看看我的模样不就晓得了,”刘文静道:“我徒儿此刻还疗伤着呢。”

    “他不好意思说,”裴寂一旁笑道:“我们在城楼上看得可清楚——要不是宇文剑雪挥刀自伤,以血为引逼退突厥人,背着他逃出黑雾,舞郎君今日便见不着他了。”

    刘文静听罢只道:“技不如人我也无话可说。”

    李渊便与舞马说道:“前缘后果都已经讲清楚了,不知舞郎君可有良策破敌。”

第四十七章 这一次,实验素材非常充足

    论起打仗舞马一窍不通,但好在他已经打定了偷师李渊的主意。

    “突厥人惯常南下其目的大多不是攻城掠地,而是为了劫掠资财,此番来袭目的也不过如此。”

    舞马说道:

    “要我推断,突厥人不会在此多做逗留——”

    李渊颔首,示意舞马接着说下去。

    “其缘有三,”舞马说道:“一则补给不力。

    突厥大军突袭而至,必定轻装简行,粮草辎重所备不厚。

    二则后方不稳。

    突厥所以行军迅速防之不及无非是马邑那方刘武周勾连外贼在北面开了口子。

    但突厥人与刘武周合作未必一心一意,刘武周此贼见色忘本贪生怕死恩将仇报杀了王仁恭,突厥人之中决计也有明白道理的,岂能不防着他。

    三则太原城高将强,硬攻必有损伤,实为劫掠下策。

    据此三条,故而能断突厥军并无久战之意。”

    众人听罢一片静默,刘文静捧场道:“舞郎君初至太原,竟能有这般见识实为不得了的。”

    裴寂冷笑道:“这些道理在场哪个不懂的,唐公要的是退敌之策。”

    “退敌的文章便要从此间道理中来作的,”舞马笑道:“我们不妨给突厥人再作一个不得不走的由头。”

    李渊闻至此处方才说道,“舞君……我正有此意却苦不得法啊。”

    “我有一疑兵之法请唐公定夺,”

    舞马说道:

    “突厥人既敢屯兵城外虎视眈眈,便是以为我军力薄兵少,唐公大可趁夜遣兵出城,藏好身迹绝不叫人知晓,一到白日再叫这些兵士大张旗鼓从旁道入城,便如援军赶至,如此不过三两日,援军浩荡气势磅礴,突厥人必定心生惧畏不攻自返。”

    李渊闻之连连点头,起身抚桌喜道:“舞君所言与我不谋而合呐。”

    舞马心说那是因为小哥用的就是您想出来的阴招啊。

    只有老天和舞马才知道,历史上的李渊就是这么干的。

    这一招三国时候董卓使过两次,燕武对付高句丽的时候用过,后世南宋刘正彦对付淮西贼丁的时候用过,突厥人随身不带史书自然看不通透,果真被吓唬跑了。

    裴寂听了舞马的计策本要出列反对,旦见李渊这般一说忙止步不出,心内擦汗,口中却道:

    “唐公高策,舞郎君妙计,我等远不能及。”

    刘文静却道:“属下有一顾虑。”

    李渊只言但讲无妨。

    “夜出疑兵固然巧妙,”刘文静道:“可万一被敌军发现则易弄巧成拙,大有可能反坠敌军包围重蹈王康达之覆辙啊。”

    “肇仁老兄莫要疑神疑鬼,”裴寂却道:“突厥人是来抢东西的,又非来打江山,他们见势不对掉头就跑很方便,大半不会太多警惕……唐公只需安排兵力小股分队出城,隐匿身形,避走小道,这些突厥笨贼决计想不到的。”

    刘文静道:“你怕是忘了突厥军中有一觉醒徒。”

    裴寂道:“你怕是今日着了道被吓破了胆子。”

    “刘某敢出城赴死便是响当当一条好汉,比起城头上隔岸观火看热闹的强过百倍。”

    刘文静说完才觉这话说出来有些不大合适,旦见裴寂杵在一侧笑不多言,心说自己果然着了这老贼的阴招,当着唐公的面再多解释反而不妙,索性也闭口不言。

    李渊皱了皱眉才问舞马:“肇仁所言亦有道理,舞君可有应对之法。”

    “我正是为此而来——”舞马笑道:“我曾习得一道觉术可助人隐匿身形,外人若来便是近在咫尺也难瞧出半点影迹。”

    众人听了皆露喜色,左右交头接耳。

    李渊城府颇深也难抑面泛赤红。

    无他,只因这几年战场之上觉醒徒分量越来越重,舞马有这样的自信,又通晓这么厉害的觉术直叫众人欢喜而得一大助力(不妥夸张)。

    李渊当然答应下来,当场赐予舞马上座,又与众将议定了疑兵之计诸多细节。

    议定诸事罢了,舞马回了自家院中,取出《实验记录合集》,写道:

    “在太原郡东南城楼议事厅的决策果然没有脱离先知预定的走向。

    巧妙的疑兵之计赢得了满堂喝彩。

    而先知的主动担当也化解了裴寂和刘文静的冲突,让所有人敬佩不已。

    更令先知兴奋的是,今天晚上又有一场大型科学实验可以进行了。

    嗯,必须强调一下:

    这一次,实验素材非常充足……”

第四十八章

    月似狼牙,夜如黑幕。

    晋阳城外,突厥大营,千百顶帐篷如大漠沙丘一般连绵向远,难见尽头。

    其中有一尊硕大的帐篷伫于营地中央,乃是此番带队首领榻处。

    此帐之内灯火通明,摆设精致,空间宽敞,一个刀眉剑鼻、阔面碧目、面容消瘦的青年男子大睁着眼睛躺在卧毡之上,死死盯着帐篷顶子。

    帐门毡布打开,一个女扮男装、略有些英气的突厥姑娘端着一盘乳酪和干肉,带风走了进来,摆在青年男子身侧的矮桌上。

    “特勤?!能不能好好吃饭?”姑娘说道:“您说要一路打到大兴——小心饿死在路上。”

    男子把盘子推开,摆手示意对方出去。

    姑娘把盘子推回去。

    男子楞了一下,坐起身瞪着姑娘。

    姑娘从盘子里捡出一块儿干肉递在男子嘴边。

    两个人对瞪许久,男子终于移开视线,从盘子里挑了一块儿奶酪塞进嘴里。

    姑娘这才起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忽地停住,转过身说道:

    “您现在什么都做不到——不管是打江山,还是报仇。”

    说罢不等男子气得跳脚便出了帐篷。

    这位姑娘名叫苏农玲花。而苏农这个姓则是蓝突厥2之中地地道道的贵姓。

    帐篷里面被苏农玲花一句激的跳起来冲到门口差点追出去吵架的青年男子叫阿史那·结社率3。

    阿史那在突厥语中的意思是高贵的狼。

    稍稍懂一点突厥历史沿革的人都知道,阿史那是突厥的第一姓氏,所有的突厥可汗都是这个姓,别无分号。

    而这位阿史那·结社率身份更了不得——他是始毕可汗的小儿子。

    结社率走到门口的时候已经想好了一堆反击的话,正要掀起毡子方觉得自己作为一军之帅和一个小娘们置气不管怎么说都算落在了下风。

    “他娘的。”

    手在毡子空抓了两下,结社率转身回到卧毡上,看着乳酪和干肉人虽是很饿却没半点胃口。

    结社率这一次杀到太原,既是报恩也是复仇。

    前两日,结社率的救命恩人,亦是他的好兄弟阿跌葛兰托梦给他,说自己死在了太原郡,凶手也在太原,恳求他为自己报仇。

    梦里面的阿跌葛兰满身是血,说了没几句话忽然就爆炸了,碎成血沫尘埃。只剩两个眼睛珠子在地上打滚,滚着滚着停了下来,圆溜溜直勾勾地看着结社率。

    做了这个梦之后结社率就再也睡不着了,一闭上眼睛就能看见阿跌葛兰的眼珠子在地上滚啊滚,滚过来滚过去,不停地滚,离自己越来越近。

    这样的画面反反复复上演谁的胃口都不会太好。

    结社率打定主意要来太原瞧一瞧。

    他无法预判自己将在太原面对什么样的敌人,是狼还是狐狸,但可以肯定的是,对手一定是强大的,很难对付的。

    因为阿跌葛兰绝非寻常的铁勒人4。

    他同结社率一样是突厥优秀的“库拉达”,这个词倘使翻译成汉人的文字便是天神“腾格里”5青睐的传法子民。

    那些汉人则喜欢把“库拉达”称作觉醒徒。

    阿跌葛兰专通献祭之术。

    他体内的“海河子”是一柄散着浓郁煞气的黑缨长枪,结社率见过它。数年之前阿跌葛兰正是用这柄黑缨枪救下了彼时尚未成为“库拉达”的结社率的性命。

    阿跌葛兰很厉害,在结社率的印象中他施起法来就算比不过现在的自己也绝非普通人靠数量就能相抗衡的。

    结社率猛地坐起身,一把干肉抓在手中狠狠握着。

    杀死阿跌葛兰的是觉醒徒。

    这两天来结社率越来越肯定自己的猜测。

    虽然常年身居草原但结社率清楚汉人的事情——在汉人之中觉醒徒很少有独来独往的,他们依附于朝廷或者各大势力,用自己的觉术在军阀之中下赌注,企图走到最终的封神礼。

    太原郡的觉醒徒一定也是如此。

    他十有**投靠了太原留守李渊。

    结社率不是没有想过单枪匹马杀到太原报仇,可理智告诉他这样做多半要无功而返甚至会身陷险境。

    眼下恰好是会猎的季节,自从阿塔6上一次在李渊两千骑射士卒手里踩了马钉以来7,突厥大军有段时间未曾南下打秋风了。

    又恰好马邑的刘武周新近向阿塔俯首称臣,自此打开了隋朝的北大门,太原就像一个被剥光衣服的汉人姑娘站在了突厥汉子的面前。

    结社率以劫掠为由头向阿塔提出帅军南下,阿塔竟然痛苦地答应了。

    想想倒也不奇怪,在阿塔的率领下突厥人走到了最好时代,强兵百万投鞭断流,就是打到大兴城也不算什么,到太原劫个财算什么。

    更何况汉隋从前鼎盛是不假可如今在败家子的手里已经挥霍的缸底就剩不多几粒米,豪贼四起战火难灭无暇北顾的。

    对于结社率而言,即便是可汗的亲儿子想带着数万大军走出草原溜一圈马也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既然出来了他绝不打算空手跑回去。

    面对脱光衣服的大姑娘,他带着千军万马而来,很想一鼓作气杀进去,但他又不得不拉住马缰——

    因为走到近处他才发现空荡荡连个人影儿都看不见的晋阳城更像是一个可怕的陷阱。

    而他还没有迫切到丧失理智。

    这时,营帐之外隐隐传来哔哩啪啦的异响声。

    结社率神思回游,才注意到自己手里边抓着一把干肉。

    他看着晋阳的方向,把干肉一口塞进嘴里,站起身往帐外行去。

    弯月当空,一片寂静,巡逻的兵士向他行礼。

    苏农玲花就站在帐外不远,循着异响声传来的方向瞧去。

    “什么声?”结社率问道。

    “听不清楚,”苏农玲花看了过来,“从晋阳那方传来的。”

    出帐溜达溜达吧,肯定是睡不着了。

    因缘方才这几声异响,结社率忽然生出一种预感——自己应该出去走一走,一定会有好事情的。

    ————

    注:

    ?特勤。意为公子,有的史籍也称作“特勒”,是可汗子弟侄甥的称呼。

    2蓝突厥。最核心的突厥部落,狭义上阿史那部自称“蓝突厥”,广义上还有几个氏族,除了阿史那这个可汗姓之外,阿史德是皇后姓氏,苏农、执失、舍利土利、拔延是四大贵姓。与蓝突厥对应的是铁勒、粟特等一些奴隶部落,被称为黑突厥。

    3阿史那·结社率。历史上始毕可汗真有这么个儿子,只不过突袭晋阳的时候他在别的地方和泥玩呢,本作者顺手改了下。

    4铁勒人。突厥人的奴隶部落,以擅长叛变驰名中外。

    5腾格里。即长生天,突厥人心目中的至高神。

    至于“库拉达”这个词,是作者多方考证突厥语系,根据突厥语法……严谨地变出来的。怎么着吧。

    6阿塔。突厥语父亲。

    7指的是隋大业十二年(616年),李渊反击突厥的作战。其时,在始毕可汗带领下突厥一扫往前被隋朝分裂打压的状态,兵强马壮,势头强劲,屡扰北境。

    李渊为了反击突厥人,专门挑选了2000名善骑能射(这个词为什么总觉得乌乌滴)的士卒2000人,让他们饮食起居完全模仿突厥人,适应他们的生活和作战方式,伺机袭击突厥部队,屡次获胜,突厥人对李渊颇为忌惮。

    从这里也可以看出——第一,李渊绝对有两把刷子的。第二,李世民罕见的军事天赋带有明显的遗传性质。

第四十九章 不懂得报恩的人是白眼狼

    结社率披上铠甲走出营帐。

    苏农玲花走了过来。

    “特勤应该早些休息。”

    “草原上的狼,到了晚上才最精神的,”结社率执意往外走,“猎物要出来觅食。”

    “汉地的牲畜都在棚圈,晚上要睡觉。”

    “所以才要冲进他们的圈子里——那些肥羊,任你宰割。”

    结社率说着,快马加鞭往大营外面走。

    苏农玲花紧步跟了上来,“您要去哪里。”

    “我的意思很清楚吧……捕猎。”

    “您最好别出去……这里没有草原。”

    “迟早会有。”

    “汉人的牲口圈都有恶犬看着呢。”

    “我会让他们明白,”结社率大步往前走,抬头看天上淡黄的狼牙月,“狗就是狗,永远长不出狼的牙。”

    “您必须告诉我,”

    苏农玲花皱起了眉头,连追几步,抢在结社率的身前张开双臂拦住他,

    “要去哪里,做什么。”

    结社率止住脚步,发现苏农玲花虽然只是小小的一只但凭着她吹鼻子瞪眼的神情竟然真的很挡路。

    “阿跌葛兰给我托梦说,”结社率咳嗽了一声,“今天晚上出去的话就能碰见我们的仇人。”

    “您不是说草原上的狼,到了晚上最精神,”苏农玲花抬头看了看天,旋即冷笑,“这么快你就睡了一觉?”

    “葛兰昨晚上托的,”

    结社率脸一红,往右边横跨一步,试图冲破玲花的防线,“再说了,白天就不能打盹么?”

    “我说的没错,”

    苏农玲花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您什么都做不到——一头任性的孤狼只会掉到猎人的陷阱里。”

    结社率被她这么一抓竟然觉得有些生痛。

    他看着苏农玲花像尖刀一般的眼神,好像自己脸真的被刀子划了一下鲜血直流。

    他用力挥了一下胳膊,苏农玲花被甩了出去,踉跄几步摔到地上。

    坠地的瞬间,“咚”的一声闷响。

    借着昏黄的月光,结社率隐约瞧见苏农玲花坐在冰凉的地上,露出了痛苦的神情却一声不吭。

    “那个……”结社率在原地楞了一下,才说道:“不疼罢?”

    “特勤,”苏农玲花倔强地抬起头,“本来这次南下我就是反对的。”

    “那你还非要跟着过来。”

    “还不到时候——您还没有长成一只真正的头狼。”

    “那是因为你没有看到我的牙齿。”

    “就算您有草原上最锋利的牙齿,最强健的肌肉,”苏农玲花摇了摇头,“但您缺少一样东西。”

    “狐狸的脑瓜子?”结社率不屑地笑了笑,“我会证明自己的。”

    “一颗强大的心。”

    “心?”

    “是强大的心。”

    结社率哈哈大笑。

    他伸出手将玲花从地上拽了起来。

    玲花试图把手收回去,却发现被结社率紧紧抓住了。

    结社率的手非常的暖,甚至有点滚烫。

    罕见的,玲花脸红了。

    “你疯啦?”

    “我要你看一看它,”结社率将玲花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感觉到了吗?”

    玲花低下了脑袋,浑身颤抖着,感受着结社率胸口那团激昂跃动的火,快要将她点着了。

    “砰……砰,”结社率挑了挑眉毛,“看到了没,它跳动着,多么有力。”

    玲花似乎感觉到了结社率的眉毛要比他的心脏还跳脱。

    “的确很有力量,”

    玲花渐渐冷静下来,重新抬起头,“但那只是维持生命的力量,勉强证明您活着,健康,壮实——可它仍然不够强。”

    “那是因为你瞎了,什么都看不见。”

    “但我感觉得到。”

    “你算什么?”结社率说道,“一只被喂饱了瞎管闲事的母狼?”

    结社率本以为说完这样的话玲花会恼羞成怒甩头就走,但是玲花没有。

    她平静地看着结社率,“我是一个无比期待您成为头狼的女人——比任何人都期待。”

    结社率怔在了原地,过了一会儿才放开玲花的手。

    “那你就该让我去草原上奔跑,去山林闯荡,去人群中搏杀,”结社率说道:“没有一只头狼是躺在温暖的窝里长大的。”

    “那并不意味着它一定要脱离狼群走入猎人的陷阱——那是无知,是愚蠢。”

    听着玲花恨铁不成钢的批判,结社率忽然觉得自己不再那么恼羞成怒了。

    “玲花,头狼首先必须是有血性的狼,”结社率说道:“不懂得报恩的人是白眼狼,不懂得报仇的人是阉狼,这些都是没种的狼。”

    玲花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结社率。

    “我的恩人死在了太原,我的仇人藏身在太原,”

    结社率深深瞧着远处月光下轮廓巨大而模糊晋阳城,

    “狼的嗅觉告诉我,今天晚上只要靠近这座城池,就一定会有收获。”

    玲花看着结社率的眼睛,先前的躁动、执拗、烦躁消失不见了,只剩下冷静和坚定。

    就这么一瞬间,她明白过来面对这样状态下的结社率,自己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答应我,”玲花说道:“不要做一头孤狼,永远不要。”

    她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让开了位置。

    结社率笑了笑,回头冲着一边观战很久的俟斤说道:“还冷着干什么,给我点上一千头狼崽子。”

    月如狼牙。

    一群全副武装的战狼披着月光,自突厥大营悄无声息地出发了。

第五十章 你的河南方言挺地道的

    【关于图鉴的第二系列实验】(续)

    实验时间:大业十三年五月十七日晚上(大概十点左右)。

    实验地点:晋阳郡内城东门口。城门紧闭。出于保密工作的要求,附近没有点灯,光线很暗。

    实验内容:验证黑熊怪图像中的袈裟研发所生成的觉术【袈裟暗面】作用于人体的具体效果

    实验对象:1000名精壮的晋阳士兵(刘文静还没有把队伍带过来)。

    实验方法:从少到多分步分批实验。

    注意事项:要高度关注实验对象的人身安全,尽量避免实验造成人体损伤、昏迷甚至死亡。先知必须搞明白一件事——如果失去信用度和可靠性,很容易被误解为实验狂人,未来的实验素材将难以得到保证。

    现场参观人员:李渊,李世民,裴寂,刘文静,全体【太原元谋功臣】,以及宇文剑雪(必须强调一下,先知反对任何无关人员靠近实验现场,但考虑到李渊是实验材料供应方故而没有进行坚决抵制)。

    ……

    虽然人不少,但城东门口还是静的不像样子。

    传讯兵带来消息说刘文静把队伍领过来还需要一些时间,大概是因为兵士们对于相传神秘的觉醒徒和据说很可怕的觉术接受度还是十分有限的。

    显然,无论是石器时代、冷兵器时代、工业时代、信息时代,还是到处跑着尸鬼的末世时代,亦或是眼下这个充满魔幻色彩的大隋朝,小白鼠永远都不是受欢迎的职业。

    在自家临时实验室里面做了充分的准备和实验规划后,舞马才走出来的,到达内城东门口之前他根本没有料到自己的实验会引来这么多参观领导。

    私下打听了一下,舞马才知道这些大名鼎鼎的元谋功臣里面有很大一部分打心底也不愿意过来,个别人比如武士彟同志恨不得躲的越远越好。

    可太原郡一把手李渊同学对舞马的实验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反复强调将亲临现场参观指导,于是和后世所有的所谓重要会议一样,一把手的参会决定了会议的规格、待遇和到场人数。

    原本养病在床的青霞也提出了到场参观的强烈要求,舞马一度进行了认真的考虑。

    当然,舞马也很想趁此机会完成关于紫青宝剑实用性的进一步实验,但思前想后还是认为确保实验素材的可持续利用才是一个具备长远眼光和大局意识的先知应该做的事情。

    青霞被摁在了床上,舞马甚至向刘文静申请了一个奴婢以坐月子的待遇专门伺候着。

    在一片哀怨的气氛之中,青霞不知从哪里搞来一串爆竹就在院子里放了起来,噼里啪啦响着,说是去邪用的,一定能保证舞马平安顺利回来。

    舞马心说自己出门做个实验怎么搞得和生离死别差不多,再说了青霞妹子你跟我的关系没这么亲近吧。

    一边想着,一边在热热闹闹的爆竹声中舞马高调出了大院。

    ……

    等着刘文静大军杀到的闲口间,舞马在李世民的引荐下溜达着跟诸位太原元谋功臣挨个儿打了照面。

    看着武士彟敬而远之拱手的样子,舞马好不容易压制住从怀里掏出笔记本要签名的冲动。

    “久仰久仰。”舞马道。

    武士彟边退边说:“不敢不敢。”

    舞马正想说有机会把您家闺女与我引荐一下真没有别的想法就拍一个合照,签名也行。

    可武士彟很快退步踩住了裴寂的脚背子,舞马只好把话吞了回去。

    带着和普通人民群众打不成一片的挫败感,舞马盯住了像雪莲一样独自开在城墙拐角的宇文剑雪。

    他自然想起某件发生在自家院落外面的趣事,忽而觉得这位自言假高冷的冰美人其实也挺可爱的。

    当然他只是怀抱纯粹的欣赏态度,对于女人特别是漂亮女人他从穿越的那一刻起就敬而远之了。

    盯着雪莲看了好一会儿,舞马半溜达半四处张望着走了过去。

    “您过来干嘛呢。”舞马说道。

    宇文剑雪抱剑孤立眼皮都没抬一下。

    “是不是你师父的意思——向先进分子学习靠拢。”

    宇文剑雪似乎抖了一下,旋即抬头看向舞马:“我师父说,现在世道乱江湖骗子多,多看看掌掌眼没坏处。”

    这话就很有意思了。

    “郡丞府的时候咱俩配合挺好的啊,”舞马探脑袋看她:“我啥时得罪你了?”

    “明知故问。”

    “总比故弄玄虚好。”

    “其实你听见了罢,”宇文剑雪直视舞马的眼睛,“你全都听见了。”

    舞马瞪大眼睛。

    宇文剑雪冷笑道:“你以为天底下就你聪明就你厉害。”

    舞马道:“真是莫名其妙。”

    “不管你听见没有听见,”

    宇文剑雪用剑鞘锋头对着舞马,“有个道理你得明白——乌鸦比乌龟命短。”

    这话就更有意思了。

    舞马笑了笑,正要回话,远远瞧见刘文静带着黑压压的队伍过来了。

    宇文剑雪趁着舞马愣神的功夫往另一处墙角行去了。

    “站住!”舞马皱眉道。

    宇文剑雪冷目回头。

    “说实话,”舞马笑道:“你的河南方言挺地道的。”

第五十一章 你怎么还不着急啊

    当宇文剑雪带着茫然的表情转过身的时候,舞马坚信她脑子里肯定一头雾水。

    毕竟隋朝时候虽然设了河南郡但这个年头说的八成还是洛阳雅音呢,到了大唐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官方普通话。

    刘文静领着队伍来了东城门口,门洞里面挤不了这么多人便在城门外的广场上列了队。

    与李渊作了简要汇报之后,刘文静便来找舞马要他抓紧施术。

    到底是覆盖一千多人的大型觉术,想来事前的准备也要耗费很大的功夫。

    刘文静先前和舞马商议人数的时候听到这个数字腿肚子都哆嗦了一下。

    只因自觉醒一道现世至今,刘文静还没听说过有哪一位觉醒徒施展的辅助觉术能为百人以上作以加持。

    洛阳的李密据说有百人斩的能耐但谁都没亲眼见过。

    倘使舞马真的能做到唐公可算是捡到宝了,城门外的突厥人算什么,大名鼎鼎的李密算什么,摇摇欲坠的朝廷算什么,平定天下也该手到擒来的。

    同为觉醒徒刘文静没有这样的本事,可他心里没有半点嫉妒的意思。

    因为觉醒徒并非刘文静自己想做的,几万十几万人里面老天就把他选成了觉醒徒他还冤枉着呢。

    一来刘文静的天赋也不在觉术一道上,这几年成果寥寥的探索表明他干这一行不会有太大出息。

    作为唐公阵营造反派积极分子,刘文静擅长的是谋略,是战术,是春秋战国时期那些合纵连横的说客一般的本事。

    二来这一行当看着挺神秘挺威风挺受人尊敬但背地里唐公的那些谋士武将哪一个不带着异样的眼光瞧着自己。

    便如裴寂原先和他算是好友,一听觉醒徒三个字立马换了一张脸。

    刘文静倒是充分理解他们,怎么说觉术一道也是新生事物且威力惊人,谁都说不好得罪了觉醒徒会不会遭来无可预知的报复。

    唐公和唐家二郎现今看起来对觉醒徒是礼遇有加,可心里面会怎么想呢,虽然觉界已经形成共识——觉醒徒是做不成皇帝的,但强大的觉醒徒对于任何有志于问鼎天下的人既是不可或缺的助力也是显而易见的威胁,这也是共识。

    如果刘文静不是觉醒徒而是正常人,他必然第一个提醒唐公千万要提防着这些难以控制的危险分子。

    故而舞马的出现帮了刘文静一个大忙。

    他可以尽早撂下觉醒府的担子,渐渐淡化觉醒徒的身份,专心致志为唐公出谋划策打天下,至于传说中的封禅封神他压根不相信。

    觉醒徒是厉害不错,可是想当神仙简直痴人说梦嘛。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舞马真的是绝世高人,而今天晚上的大型觉术表演也能马到成功。

    ……

    舞马已经站在队伍的一侧。

    李渊和李世民带着一众元谋功臣凑了上来。李世民还想靠近一点被裴寂劝住了。

    敢站在舞马身边,走入实验现场第一线的只有同为觉醒徒的刘文静和宇文剑雪。

    话说舞马在这儿已经站了有一会儿却还不见施展觉术连准备工作都没开张,这叫刘文静不得不有些着急。

    “舞郎君怎么还不开始啊?”

    刘文静紧挨着舞马身旁咬着耳朵说道:“就算做饭也得把火生起来吧。”

    宇文剑雪冷笑道:“假厨子怎么会做菜。”

    “生火,”舞马说道:“那是帮厨、学徒和下人干的事儿。”

    “你说谁是下人?”宇文剑雪道。

    舞马看着宇文剑雪。

    宇文剑雪手握剑柄脸色铁青。

    “不就生个火,”刘文静连忙挡在两人视线之间,冲宇文剑雪挤眼睛,“谁说厨子就不生火了?我生行不行?”

    说着,又瞧向舞马,“但舞郎君你总得告诉生什么火?怎么生罢?”

    “说实话,”舞马看着眼前黑压压的一片,小声说道:“我这也是头一次开火,还不知道从哪儿下手呢。”

    “开什么玩笑,”刘文静几乎要跳起来,“你是今晚的大厨你说你是头一次开火?”

    “小声点啊。”舞马道。

    “那怎么办?”刘文静眼瞅不远处一帮伸着脖子等着看大戏的元谋功臣,“客人来了满满一家等着上菜呢。”

    “好办,”宇文剑雪道:“把厨子拉出去剁了做菜。”

    舞马笑道:“那你吃不吃?”

    “我嫌恶心。”

    “肇仁兄,”远处传来了龟公侠裴寂的声音,“唐公要我问问你,舞郎君何时起势啊?”

    刘文静只想说老子怎么知道。

    但人是直戳着舞马的腰,“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不着急啊?”

    正说着话呢,人群之中忽然传来一片哗然之声。

第五十一章 你怎么还不着急啊

    当宇文剑雪带着茫然的表情转过身的时候,舞马坚信她脑子里肯定一头雾水。

    毕竟隋朝时候虽然设了河南郡但这个年头说的八成还是洛阳雅音呢,到了大唐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官方普通话。

    刘文静领着队伍来了东城门口,门洞里面挤不了这么多人便在城门外的广场上列了队。

    与李渊作了简要汇报之后,刘文静便来找舞马要他抓紧施术。

    到底是覆盖一千多人的大型觉术,想来事前的准备也要耗费很大的功夫。

    刘文静先前和舞马商议人数的时候听到这个数字腿肚子都哆嗦了一下。

    只因自觉醒一道现世至今,刘文静还没听说过有哪一位觉醒徒施展的辅助觉术能为百人以上作以加持。

    洛阳的李密据说有百人斩的能耐但谁都没亲眼见过。

    倘使舞马真的能做到唐公可算是捡到宝了,城门外的突厥人算什么,大名鼎鼎的李密算什么,摇摇欲坠的朝廷算什么,平定天下也该手到擒来的。

    同为觉醒徒刘文静没有这样的本事,可他心里没有半点嫉妒的意思。

    因为觉醒徒并非刘文静自己想做的,几万十几万人里面老天就把他选成了觉醒徒他还冤枉着呢。

    一来刘文静的天赋也不在觉术一道上,这几年成果寥寥的探索表明他干这一行不会有太大出息。

    作为唐公阵营造反派积极分子,刘文静擅长的是谋略,是战术,是春秋战国时期那些合纵连横的说客一般的本事。

    二来这一行当看着挺神秘挺威风挺受人尊敬但背地里唐公的那些谋士武将哪一个不带着异样的眼光瞧着自己。

    便如裴寂原先和他算是好友,一听觉醒徒三个字立马换了一张脸。

    刘文静倒是充分理解他们,怎么说觉术一道也是新生事物且威力惊人,谁都说不好得罪了觉醒徒会不会遭来无可预知的报复。

    唐公和唐家二郎现今看起来对觉醒徒是礼遇有加,可心里面会怎么想呢,虽然觉界已经形成共识——觉醒徒是做不成皇帝的,但强大的觉醒徒对于任何有志于问鼎天下的人既是不可或缺的助力也是显而易见的威胁,这也是共识。

    如果刘文静不是觉醒徒而是正常人,他必然第一个提醒唐公千万要提防着这些难以控制的危险分子。

    故而舞马的出现帮了刘文静一个大忙。

    他可以尽早撂下觉醒府的担子,渐渐淡化觉醒徒的身份,专心致志为唐公出谋划策打天下,至于传说中的封禅封神他压根不相信。

    觉醒徒是厉害不错,可是想当神仙简直痴人说梦嘛。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舞马真的是绝世高人,而今天晚上的大型觉术表演也能马到成功。

    ……

    舞马已经站在队伍的一侧。

    李渊和李世民带着一众元谋功臣凑了上来。李世民还想靠近一点被裴寂劝住了。

    敢站在舞马身边,走入实验现场第一线的只有同为觉醒徒的刘文静和宇文剑雪。

    话说舞马在这儿已经站了有一会儿却还不见施展觉术连准备工作都没开张,这叫刘文静不得不有些着急。

    “舞郎君怎么还不开始啊?”

    刘文静紧挨着舞马身旁咬着耳朵说道:“就算做饭也得把火生起来吧。”

    宇文剑雪冷笑道:“假厨子怎么会做菜。”

    “生火,”舞马说道:“那是帮厨、学徒和下人干的事儿。”

    “你说谁是下人?”宇文剑雪道。

    舞马看着宇文剑雪。

    宇文剑雪手握剑柄脸色铁青。

    “不就生个火,”刘文静连忙挡在两人视线之间,冲宇文剑雪挤眼睛,“谁说厨子就不生火了?我生行不行?”

    说着,又瞧向舞马,“但舞郎君你总得告诉生什么火?怎么生罢?”

    “说实话,”舞马看着眼前黑压压的一片,小声说道:“我这也是头一次开火,还不知道从哪儿下手呢。”

    “开什么玩笑,”刘文静几乎要跳起来,“你是今晚的大厨你说你是头一次开火?”

    “小声点啊。”舞马道。

    “那怎么办?”刘文静眼瞅不远处一帮伸着脖子等着看大戏的元谋功臣,“客人来了满满一家等着上菜呢。”

    “好办,”宇文剑雪道:“把厨子拉出去剁了做菜。”

    舞马笑道:“那你吃不吃?”

    “我嫌恶心。”

    “肇仁兄,”远处传来了龟公侠裴寂的声音,“唐公要我问问你,舞郎君何时起势啊?”

    刘文静只想说老子怎么知道。

    但人是直戳着舞马的腰,“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不着急啊?”

    正说着话呢,人群之中忽然传来一片哗然之声。

第五十二章 我自有当客人的觉悟

    刘文静扭头一瞧,只见队列之中位于顶东北角的一百人凭空不见了,便好像有人用刀子切了一角,方方正正的。

    “好郎君啊,”

    刘文静喜得推了舞马一把,

    “菜都端上桌子也不吭声。”

    “就算是钻木取火,”舞马不知何时闭上了眼睛又将它睁开,“你总得让我钻一钻。”

    宇文剑雪下意识朝着切角走了两步似乎才察觉到舞马在看自己,旋即定住身子说道:“某些厨子大话要做宫宴,怎么出手也就是一盘家常菜。”

    舞马道:“家常菜连做十盘不就是宫宴么。”

    “什么菜不重要,”刘文静道:“重要的是今天晚上诸位客人保管能吃一顿好饭。”

    宇文剑雪还想说什么,却被刘文静瞪了一眼咽了回去。

    这么看来舞郎君的觉术一次保守能加持百名兵士这已经非常了不起,虽然比起刘文静之前预期的千余人相差甚远,但放眼整个大隋朝的觉醒徒也再数不出一巴掌能做到这个地步。

    刘文静满眼冒星地瞧着舞马,他的到来不仅解了唐公的燃眉之急,更重要的是刘文静压在心底的一件麻烦事终于有了着落。

    刘文静一边琢磨着怎么把挂在自家身上脱不了手的麻烦推给舞马,一边向宇文剑雪使着对方根本不愿搭理的眼色,感觉自己快要起飞了。

    ……

    对于刘文静脑袋里这些龌龊的想法,舞马此刻完全无从知晓。

    他的注意力全在东城门口浩浩荡荡的一千人大方阵之上——这些全部都是属于先知的宝贵实验材料,决不能轻易浪费。

    而更不能浪费的则是每一次实验完成后的总结与记录。

    他方才所进行的一百人集体消失大型魔术表演别名就是百人斩,所使出的觉术名叫【袈裟暗面】,正是来自黑熊怪身上所披的袈裟。

    对于【袈裟暗面】,图鉴给出的解释很简单:

    “黑风神拥有一件来自某位东土大唐高僧的锦襕袈裟的劣质复制品,名为月之袈裟。

    因为材质的差异让月之袈裟产生了与锦襕袈裟完全不同的魔幻之力,它可以变大也可缩小。

    当月亮升到天空上,哪怕只露出一个犄角,月之袈裟覆盖的生灵将消失在绝大部分人的视线之内。”

    所以并非是舞马的实力真的高深莫测足以为百人加持,而是月之袈裟撑到最大就是一个大号正方形,正好将东北角的一百人罩在了里面。

    实验进行到这一步,舞马迫切需要知道两件事情:

    第一,在场除了自己之外,还有没有别的人可以看见袈裟内的兵士。

    第二,被袈裟笼罩住的兵士在进入消失于众人视线之中的这段时间里经历了怎样的过程,又有怎样的感受。

    第一个问题现今已经有了答案,连刘文静和宇文剑雪都没有看出破绽其他人就更无可能。

    至于第二个问题舞马很想现场采访一下藏身于月之袈裟之下的小白鼠们,但当着太原反动集团这么多大人物的面进行细致的采访一来显得有些不务正业,二来人家也没那么大的耐心等你,三来太过啰嗦的话容易降低自家的逼格。

    不管怎么说舞马此刻在旁人眼中还是一个隐世不出的绝世高人呢。

    “唐公,”

    舞马按捺住脑子里忍不住要跳出来的一连串采访话题,径直行到李渊身前,

    “我今日所行觉术大抵如此,窥一斑可见全豹,后续诸多环节再瞧已无新鲜之处。”

    刘文静直以为舞马行完一大觉术法力有所不支,当即行至李渊身旁,甚为体贴地说道:“既是如此,唐公不若早先回府休息,明日斗智突厥还需唐公坐镇指挥,不好劳累过甚的。”

    便有几个早想回府的谋士副将也趁机来劝,也有李世民裴寂等人撺掇着再多瞧一瞧。

    “难得舞郎君做了一桌好菜,”李渊抚须笑道:“也叫我们多尝几口。”

    刘文静吃了一惊,讪然挠头。

    “唐公有所不知,”舞马又道:“有些菜好看却不好吃。”

    “难不成菜里面辛料甚重,怕我等吃坏了肚子,”李渊笑道:“我自信肠胃康健,尝几口不碍事。”

    舞马便道:“我接下来施展的觉术,或多或少有难为人所控处,倘使不慎极易波及无干人等,危险或异变也是有的,为求稳妥还请唐公移步回府为妥。”

    展示了百人斩神功的舞郎君都这般说了,由不得李渊不信,便在一众太原元谋功臣七嘴八舌的力劝之中打道回府了。

    唯有李世民说自己是铁打的身子钢做的胃吃啥都坏不了。

    李渊管不了他,裴寂刘文静劝不动他,舞马也吓唬不住他。

    到底是李渊了解自家儿子,晓得他平素胆大包天最爱冒险,临走了叮嘱道:“观摩可以,吃菜也行,但你绝不能亲身下场当肉做菜,给舞郎君一锅烩了。”

    李世民道:“我自有当客人的觉悟。”

第五十三章 实验记录

    一众人去了,便只有李世民和刘文静宇文剑雪一并留下继续观摩。

    舞马也顾不上搭理这位未来的千古明君到底想吃哪盘菜,自顾翻开实验记录合集,在空白页上写道:

    “关于【袈裟暗面】的觉术特征、使用功效及作用原理的进一步研究与探讨。

    这是一次准备充分的大型实验,但实验结果必须在全面完成对实验对象的采访之后分析得出。

    本次实验的赞助者、太原留守李渊先生希望先知能够加快进度,向他和他的十七位太原元谋功臣展示更强大、更奇幻、更炫目的觉术表演。

    在这件事上先知充分展现了他对觉术事业的执着和坚持,表现出了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移的气节,同时也展现了他在学术研究者处理与执政者时的灵活性——通过对实验危险性、不确定性的准确合理的描述,他成功地使得李渊先生认识到实验现场不适合普通人观摩,继而按照先知的意愿打道回府。

    当然,对于中华历史上鼎鼎有名的冒险主义家李世民同志,先知十分清楚其最大爱好就是在两军交战时亲自涉险查探敌情及地形,仅仅靠口头威胁无法撼动其参与危险事物的浓厚兴趣。

    以上只是关于这次实验的题外话,倘使流传后世可以作为奇幻隋觉史逸闻一笑了之。

    对于此次实验的一百名实验对象及被采访者,先知为他们准备好了一百个问题。”

    写到这里,舞马将实验记录合集收了起来。

    刘文静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似乎已经看了半晌,却是两眼一抹黑的样子问道:

    “不知舞郎君写了什么?”

    “肇仁兄看不清楚吗?”

    “舞郎君笔走龙蛇,鸾翔凤翥,笔力惊人,叫人赏心悦目、沉浸其中,只是郎君所写我大抵识的是字,具体写得是什么,肇仁着实有些摸不着头脑。”

    舞马心说此乃我苦心研究多年的草书舞体,堪比后世见者痛心、闻者落泪的医院体火星体,便是自家读书时的老师都难以辨识,肇仁兄你就不要再做非分之想了。

    再者说,舞马创作的这些著作也不是给刘文静看的,而是留以后人研究。只因许多开天辟地的大学术家、大研究者、大艺术家在活着的时候往往得不到世人应有的认可,等他死了之后再无法与活着的人争名夺利,学者、专家便可以把一切美誉量化为纸钱祭品点燃在他的坟头,然后把敬意捎去地府。

    舞马给刘文静的最后答案便是四个字——实验记录。

    说完,便只剩高深莫测的微笑,不再详尽解释。

    只苦了刘文静免不了回家躺在床上苦思冥想。

    舞马把月之袈裟掀起一角,从先前隐匿的东北角小方阵之中拉出来一个兵士现了形,唤了声小郎君,问道:

    “方才我做菜之时你都看见了什么?”

    “舞郎君,”兵士两眼直瞪,“我急吼吼被唤过来还未曾吃饭呢。”

    这是刘文静的锅,舞马决计不要背在身上免得日后被叫做实验狂人落得一个不能体谅兵士不察民情的名声,便问一众兵士是否都未曾吃饭。

    问罢一圈只有被自己采访的这一位因为轮班值守错过了饭点,本着以人为本的精神,舞马便叫他自顾吃饭去了。

    舞马再想唤出一个兵士出来问话,掀起月之袈裟却是忽然瞧见一众皮糙肉厚的汉子当中露出一只白皙细腻、犹如玉成的手。

    舞马忙向那手抓去,手的主人却是连连后退,很快藏身于人群之中寻不见了。

    既然对方不想现身,舞马倒也不想强人所难。

    他略作寻思,又找了一名兵士问话:

    “方才我施术之时你瞧见了什么?”

    “啥也没瞧见——就是天突然黑了一下,黑的厉害,啥都看不见。倒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俺们又能看见光了。”

    “你能看周围的人吗?”

    “看得见——就是日了鬼了,四周的人和再往外面的人颜色不大一样了,俺身边的人都是彩色的,离得远的都是灰色的。”

    舞马有点兴奋,接着问道:“那我刚才把袈裟掀起来的时候,你有没有注意到周围人颜色的变化?”

    “袈裟?”

    “就是我刚才叫你出来的时候。”

    “哎哟,那会儿一下子光就亮了,外面的人也变成了彩色。”

    舞马便在《合集》上写道:通过这个问题,先知得出一个推测,袈裟暗面发挥作用取决于月之袈裟的闭合性,倘使袈裟露出一角则会造成相关人员暴露。

    由此又可以推测,【袈裟暗面】的觉术升级很有可能取决于月之袈裟覆盖面的大小,如此可以作为未来的研究方向之一。

    “再问一个,”舞马又说道:“我方才施术的时候,你的身体有没有奇怪的感觉。”

    听了这个问题,被采访的兵士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不要紧张,”舞马说道:“我只是想了解你们的切身体验,如果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我还可以改进嘛。”

    “没啥特别的感觉,”兵士木然摇了摇头,“就是你问话的样子让我毛森森的。”

    “这样可以吗。”

    舞马试着让嘴角挂起微笑。

    那兵士瞧见开始浑身发抖了。

    舞马边说边在《合集》上写道:由这个问题的答案可以推测,【袈裟暗面】应当与空间作用无关而仅仅是视觉层面的障眼法,当然这个结论还有进一步验证。

    “下面是第三个问题……”

第五十四章 舞郎君实乃神人也

    就这样舞马一口气问了一百多个问题,有很多问题又连带了一系列小问题。

    当然只采访一个兵士的实验只能得出片面的结论,舞马不厌其烦地从兵士之中找出各类样本,胖的,瘦的,高的,矮的,机灵的,木讷的,逐一进行采访。

    李世民、刘文静、宇文剑雪便看着舞马仿佛变戏法一般从空无一人的空地上变出一个兵士又变没了,变出一堆士兵又变没了,反反复复无穷尽也。

    “师傅,”宇文剑雪说道:“您请这厨子到底靠不靠谱——怎么像个神棍一般。”

    “别说话,”刘文静指着不远处大变活人的奇观,“你见过吗?看的懂么。”

    “小时候我跟爹爹在大兴城里逛街,这般耍戏法的见得多了——”

    宇文剑雪道:“他们每耍罢一个戏法就要拿着一个破碗出来晃荡,喊着‘有钱的捧个钱场,实在没钱的尽量捧个钱场’,反正我是一文钱都不会给的。

    和这帮耍戏法的整日厮混的还有一棒坑蒙拐骗的江湖术士算卦的,当真是鱼找鱼虾找虾乌龟找王八——咦,怎么不见舞郎君的碗呢。”

    “当着二郎的面,”刘文静没好气道:“胡说什么。”

    “他早就睡了,”宇文剑雪脸色泛红,“假厨子做菜有什么好瞧的,二郎可没您这么无聊。”

    刘文静扭头一瞧,李世民坐在临时搬来的椅子上,果然两眼一闭睡眠正酣。

    刘文静正要将李世民唤醒好劝他移步回府躺在自家床上才能睡的舒舒服服的。

    宇文剑雪却道:“这些日子二郎君忙于起兵之事,想来也不曾睡个好觉,还是不便将他扰起。”

    说着将自家夜御凉寒的披风取下给他轻轻盖上。

    刘文静暗笑不语,接着又想起方才的话题,便说道:“说起大兴城街上卖艺的戏法,你瞧见哪一个耍戏法的能把一百个大活人变没了?”

    宇文剑雪冷笑道:“小骗骗民众,大骗骗帝王,此乃亘古之理。”

    “骗的了一时骗不了一世,”刘文静连连摇头,“骗得了一人两人十人百人,骗不了千人万人,千千万万人。你就等着瞧吧,咱们从郡丞府捡来的这位舞郎君日后成就绝非你我所能想象的。”

    宇文剑雪再不答话,目视别处以作不屑。

    正因为采访而感到格外兴奋的舞马不晓得自己引发了师徒二人又一次争论,在集中采访结束之后,他对这次实验又有了很多新的想法,便叫未曾被月之袈裟覆盖的九百余人先行休息,留下一百名兵士继续进行实验。

    至于实验项目,包括:百人方阵的集体移动,缓慢移动,跑步移动,骑马移动,穿墙行进;部分兵士集体冲出袈裟;百人方阵的攻击练习,挥剑攻击,射箭攻击,让刘文静加持火术攻击;隐身防御,持盾防御,等等。

    总而言之,舞马探索了一切他所能想象到的关于袈裟暗面应用的各种可能性。

    当所有试验项目基本结束的时候,东方天空已经现出鱼肚白。

    月亮的影子越来越淡,月之袈裟下面原本隐匿身形的诸多兵士渐渐露出了淡淡轮廓。

    刘文静早在一个时辰前打着哈欠告辞了,“舞郎君年轻力壮、精力旺盛,老兄当真陪不动了我走了明日再见罢。”

    临走时候刘文静将李世民唤醒请他一并离去,李世民睡过一觉反倒精神了,坚持要继续看完。

    至于宇文剑雪则表示一定要等到眼前这位江湖卖艺的术士真实面目揭穿的那一刻,搬了把椅子坐在李世民身旁一直硬撑到快天亮的时候,两人前后脚睡着了。

    舞马则翻着自家所作厚厚几页记录,满心欢喜不知言表,再看着一旁酣睡的李世民和宇文剑雪,心说一个是千古一帝、英雄豪杰,一个是美人如玉剑如虹,这俩倒是绝配一对。

    东城门广场上一众兵士此时已是哈欠连天,所有人皆是一副哀怨的神情看着舞马。

    而舞马倒是精神极了,心想从前自家在网吧熬夜吃鸡后来通宵打尸怪,也没这样的精神头,难不成穿越一回连体质也翻天覆地变化了。

    便将一众兵士遣散,叮嘱白日里回去补觉晚上还要继续实验。兵士们唉声叹气散去了。

    舞马则将李世民唤醒,便说昨晚乃是对觉术藏兵出城的预备练习,今夜再练习一晚便就妥了,还请二郎君将此间进度转告唐公。

    李世民已认真瞧看了舞马百人斩大型魔术表演,表示大开眼界大有收获,自然答应了。

    总归突厥人南下打秋风不是一天两天也不是一次两次,李世民知道他们没那么容易打发掉,让舞郎君准备充分一些也好。

    李世民方走,宇文剑雪亦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

    舞马回了自家院中却不见青霞出来舞剑,便专去敲门将睡眼惺忪的青霞唤了起来,叮嘱道:

    “贱之一道,跪在持之以恒,只有闻鸡起舞日更不戳方能有所成就。绝不是我对你苛责……只是我观你于剑道极有天赋,不忍美玉荒废,故而严加要求。”

    青霞面色铁青,提剑到了院中,愤而舞之。

    舞马则回了正厅,拿出自家方开了个头还未曾起名的史册,在【隋觉记一】写半篇的文字后面写道:

    五月十七日,舞献计于渊,教之遣军趁夜出城,旦则张旗鸣鼓自他道来,如援军者。

    刘文静以突厥阵藏觉徒阻之。

    舞马笑曰:吾有一术可藏兵矣。

    渊闻大喜,邀之当夜施术,率众观之,见其神乎其技叹为观止,谓曰舞郎君实乃神人也。

    ……

    而在晋阳郡外,阿史那·结社率带着苏农玲花及一千突厥骑勇跨过婴山,跨过汾水,跨过冲积平原,循着自家所谓的直觉,游荡整整一夜。

    黎明将近,天色见亮,苏农玲花与结社率道:

    “虽说汉人圈里有恶犬相护,但草原上的狼也没道理饿着肚子整夜瞎晃罢?”

    结社率望天不语,半晌道:

    “回营睡觉。”

第五十五章 只有一群群待宰的羔羊

    接连三日,舞马每晚都将千余兵士聚集于东城门口广场,集中进行实验,毕竟月之袈裟只在月亮升起的时候才管用。

    实验罢了,又命领队副将千人分为十组,分组操练队伍,在【袈裟暗面】加持之中行进、结阵、攻击、防守、撤退,又操练了月亮被乌云遮住等突发情形中的紧急应对,甚至将刘文静和宇文剑雪也编入队伍配合二人一并演习,三夜不歇,众人虽叫苦连天,但已练的十分惯熟。

    李世民连看两个晚上终于耗不起了。

    倒不是他精力不及舞马而是晋阳起兵在即他要忙活的事情太多了。

    李世民佩服舞马的谨慎小心,又叮嘱他倘使确定了出城的日子,一定要知会一声。

    李渊几次遣裴寂寻着舞马,催促他尽快行动。

    舞马充分理解李渊的紧迫感,老和突厥人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有道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晋阳起兵的事决不能再泄气了,唐公可是打算一举杀到大兴城的。

    面对李渊的连翻催促,舞马表示自己并非缩头乌龟,猫着不想出城,其实队伍已经操练好了只差东风——

    他夜观天象这几天每夜俱是风云涌动,时常有大片乌云遮住月光,对于【月之袈裟】而言这是非常危险的信号,也是最容易出岔子的地方。

    便叫裴寂转告李渊:“只待天朗气清月明少云之夜便可尽出疑兵。”

    ……

    晋阳城外,阿史那·结社率接连三夜扑空,随行将兵俱是摸不着头脑,人人猜测勇猛的特勤到底是怎么想的。

    若是侦测地形,头一个晚上便摸的差不多了,特勤帐篷里标注地形活灵活现的沙盘都做了起来。

    若是夜猎,整整晃荡了三个晚上,特勤没碰弓弦,没射出半支箭,别说虎狼,连只野鸡兔子都没打到。

    若是似以往那般劫掠财物,沿途见了村庄人家,特勤都是率军临近观瞧一番绕道而行,完全没有让兄弟们发财的意思。

    各般奇怪的猜测竟相出炉。

    有的说特勤前次来中原劫掠之时看上了晋阳周遭村落里一位美貌寡妇,本要把那姑娘带回草原却没想到寡妇半夜时分独自逃走了,只在特勤帐篷里留下一只鞋。

    特勤此番帅大军南下不为别的只是为了依着这只鞋子寻到那位寡妇。

    便有人说:怎么不见特勤拿着那只鞋挨家挨户找人。

    解释便是:“那只鞋里脚汗味儿很重,特勤全不用进村子,只要在村口兜一圈便知道寡妇在不在村子里。”

    还有人说是特勤是草原上的“库拉达”,腾格里赐予他惊天动地的法术,他夜里游荡周遭就是在悄悄布置十分厉害的阵法,只要阵法做成,晋阳城眨眼之间地动山摇化成废墟,突厥人要不劳而获了。

    还有的说特勤寻到了一张藏宝图,宝物就藏在晋阳城外。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苏农玲花听罢,当真哭笑不得,径直找去结社率营帐,开口便道:

    “您到底有谱没谱?草原上的狼群每天晚上被您带出去兜圈子,白天个个没精神胡思乱想还怎么跟猎物战斗。”

    结社率道:“既然叫做猎物还战什么斗,抓来吃了就是。”

    苏农玲花又道:“您可知道这几天营帐里传闻您看上了汉地一位寡妇。”

    “他娘的传的有鼻子有眼的,”结社率失笑道:“又不是真的,让他们说去罢,总有人会晓得我用心良苦。”

    “您至今仍觉得自己的直觉没有错吗?”

    “猎物会有的,只是早晚而已。”

    “可是我们随军带来的补给所剩不多了——草原的狼毕竟要吃肉的。”

    “那就去抢,”结社率道:“我们突厥狼哪一次南下带着辎重了,还不是汉人的血和肉喂饱了我们。”

    “晋阳怎么办?再拖下去,远处的猎人就要闻声寻过来了。”

    “远处没有猎人,”结社率道:“只有一群群待宰的羔羊。”

    “你放眼瞧瞧罢,”他遥指中原大地,“这一片广袤无垠又丰硕肥沃的土地上,主人病恹恹的要死。一头头饿犬馋了肉,露出了尖牙,开始自相残杀——我们在晋阳想待多久就待多久。”

    “也不能一直这么溜达下去罢?”苏农玲花道:“我们的头狼还在草原上瞭望着您呢,期待着您勇猛无敌的身姿。”

    结社率默不作声良久,末了站起身来。

    是啊,父亲还看着自己呢。

    倘使没有父亲的支持和信赖,他如何能带着数万大军挥师南下。

    “今日午后,”结社率从帐篷壁上取下长弓,“我们就去周遭的村子看一看。”

    “放着牲畜圈的肥羊不管,”苏农玲花道:“打几只散养的瘦鸡?”

    “狼群在棚圈四周集结,”结社率把玩着长弓,笑道:“猎户和猎犬却藏在里面不肯出来,这是为什么。”

    苏农玲花道:

    “还不是仗着棚圈墙高,等着狼群失了耐心换个目标。”

    “倘使饿狼叼着猎户亲人的尸体,”结社率抚摸弓弦,“在棚圈之外耀武扬威地晃来晃去呢。”

    “猎户一定会冲出棚圈,”苏农玲花眼眸一亮,“他们要抢回亲人的尸体,还要向狼群复仇。”

    “晋阳城高势险,历来是兵家重地,积粮富足,李渊据此还能撑得下去。但是晋阳士兵还有百姓的亲人遍布这四周的村镇,”

    结社率说道:“我要给这位姓李的猎人,一个不得不出来的理由!”

    他说着,奋力张开弓弦猛地一弹,弦虽空箭犹射,弓声响荡与于营帐之内不绝于耳。

第五十六章 不眠者

    在太原郡诸位元谋功臣的眼中,舞郎君现今是绝不能轻易打扰的人。

    一来他精通觉术神鬼莫测招惹不起。

    二来舞郎君为了驱走突厥人已经连着三个晚上操练兵士没有合过眼,白日里就让他多休息一些罢。

    而在自家正厅里奋笔疾书的舞马却有一个新的重大发现——他似乎失去了睡觉的**。

    是的,自打从郡丞府密室之中解放出来,除了头一个不知道怎样入眠的夜晚,舞马已经接连三个白天带着三个晚上,完全没有合过眼,也没有半点困倦。

    他为这个世界的所有新大陆而兴奋,不想浪费半点时间。

    舞马隐约有种预感——那天晚上或许将成为他在这个奇幻隋唐世界上的最后一个酣睡之夜。

    舞马曾经从报纸上看到过一些无法睡觉的人的故事。

    南斯拉夫塞尔维亚共和国的米列塞维奇被雷劈之后二十二年没有睡觉。

    印尼巴厘岛的基杜尔二战时看守四名日本战俘五天五夜没合眼,之后三十九年就彻底失去了睡眠能力。每到夜深人静之际,他就去看皮影戏、报刊,听广播学英文、荷兰文,弹钢琴、玩吉他,以此打发漫长的夜。

    更厉害的是他一辈子生了十八个子女,龙精虎壮比李渊还要厉害。

    基杜尔的故事和舞马非常相似,很可能舞马也将以此为契机启动开挂的人生。

    此外,法国的列尔贝德在观看路易十六纹刑的时候看台倒塌碰折了头盖骨从此以后七十一年没有睡觉,得益于此他在法学上展露了卓越的才华,成为了后世传颂的“不灭的法律之光”。

    舞马的脑海里清晰地浮现出了报纸上记载的内容,他几乎一字不落地想起了——难不成失去睡眠**的同时记性也变的更加厉害了。

    如果人类不睡觉,多出来的时间该做什么。

    不管别人怎么想,舞马的答案很坚定——他将把所有时间都用作学术研究。

    也许这正是老天赐给他的穿越礼物。

    假使舞马今后真的失去了睡眠的能力,他将在先知名头后面再加一个伟大的【不眠者】。

    从此以后,他将不再期待五花八门的金手指,不再渴望不劳而获的系统,不再等待图鉴中的老爷爷开口说话,他只会不眠不休地著书、做实验,为后来者开辟崭新的道路。

    同时,舞马决定把自己无法睡觉的现象列入实验项目。

    至少作为一个支线研究项目。

    研究的内容包括在无法睡眠的状态中,观察记忆力的表现;提高学习的效率;检验身体的健康状态;感受图鉴的变化及觉术收到的影响。

    这是一项需要漫长时间才能得出结论的实验,所以舞马在《实验记录合集》上找了一个偏僻的角落开了个头,并留足了空白。

    除了失去睡眠**之外,舞马还有一个重大发现:图鉴第二行空格中出现了新的灰白二色的图画——一个形貌类似猕猴,身形高大,赤目长尾,手持短刃的怪物。

    与熊怪图、古佛青灯图的区别是——这幅画外层挂着一副青铜材质的锁链。

    这不得不让舞马联想到某种游戏中才会出现的封印。

    按照舞马之前得出的图鉴第一定律,这个怪物毫无疑问对应着现实中存在的某一个觉醒徒。

    按照图鉴第二定律,这个觉醒徒肯定和舞马的生死有着重大干系。

    舞马非常迅速地将赤目长尾猴列入第一系列试验计划,并在纸上列出了三个可疑人选:

    第一,刘文静;第二,宇文剑雪;第三,突厥阵营中的觉醒徒。

    舞马更加倾向于第三个选项,无论是刘文静还是宇文剑雪,与舞马既没有过命的交情也没有一决生死的理由。

    这么说来似乎是城外那位突厥神人和舞马较上劲儿了。

    这幅图画绝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刚刚过去的三个夜晚,在突厥人那一边肯定发生了舞马无从知晓但事关其生死的事情。

    舞马尝试着用灰雾探索赤目长尾猴图,可惜在接触图画的一瞬间,青铜锁链剧烈震荡,将灰雾弹开的同时也让舞马神魂震荡受惊不浅。

    显然锁链不除实验难开。

    正当舞马苦思破解之法的时候,院外敲门声响起,咣咣响了许久。

    “青霞,”舞马说道:“没听见敲门声吗。”

    隔壁青霞也未曾回应。

    舞马只好亲自开门,来的又是李渊的传讯兵,无非便是唐公有要事相商烦请舞郎君速来。

    舞马大抵猜得是自家的疑兵之计拖延太久唐公等不及了,便与来人说简单收拾下就走。

    回屋取了《实验记录合集》《随觉记》顺道去青霞屋子门口一瞧,才发现人已不再屋中,留了字条说出去逛街买些日用。

    舞马提笔在纸上写道:

    “准假!”

    写完晃有前世做了领导的姿态,笑嘻嘻地离去了。

第五十七章 抓着城墙的皮捏出了血

    东南城门楼子议事会再次召开,李渊主持会议,众将欢聚一堂共议退敌之策。

    李渊已经不记得这是关于突厥人的第几次专题会议了。

    前面几次尚未得出有效的成果,而这一次则到了必须拿定主意的时候。

    只因城外的突厥人不干人事——

    他们把晋阳周边村镇没来得及逃跑的百姓全部抓了起来,驱赶到晋阳内外城之间的空地上,就在本应该由晋阳军掌控的地盘上,当着守城兵将的面,用鞭子抽打百姓,用竹签钉在他们的指甲缝里,用滚烫的烙铁在他们身上开花,施以各种酷刑。

    大业十三年五月二十日,晋阳城外两军遥遥相对,战场上没有军号声呐喊声,没有兵器碰撞声,只有晋阳百姓撕心裂肺痛苦的号角声。

    突厥人丧心病狂至此,晋阳兵将在城墙之上亲眼目睹,俱是目呲欲裂、恨意冲天,人人请缨出战,恨不能齐齐跳下数丈城墙,杀了城下这帮猪狗不如的畜生。

    只亏的李渊平素治军严格,将有令无不从才堪堪稳住了场面。

    消息传入晋阳城中,城内百姓聚众而起,几千人围住了唐公府请愿上阵杀敌,与突厥人决一死战。

    眼看城内局势不稳,大将许世绪主动请缨率军出战,要将城外受难的百姓救回来。

    李渊本意要请舞马同来议事之后定夺,却不想民意激愤,众将决战之意坚决,紧接着许世绪便强领了授印,率千余众出城救援,李渊忙叫刘文静、宇文剑雪暗中保护。

    这次出城的俱是骑兵,打了小心谨慎速战速决的念头,却不想还是中了突厥人的诡计,陷于对方的觉术陷阱,许世绪命丧其中,千余骑兵只逃回一半,宇文剑雪再填新伤。

    故而在舞马行入议事厅的时候,李渊的脸色远比平常严肃的多。

    “舞郎君,”

    在刘文静将之前发生的惨案简要诉于舞马之后,李渊开门见山道:

    “我只问你一件事——倘使由你做护阵觉醒徒,帅军出征能否破敌阵前。”

    舞马道:“未见对方本领,不敢轻言大话。”

    李渊又道:“疑兵之计如何?可否今晚执行。”

    舞马道:“若是云厚月隐仍不是最佳时宜。”

    李渊听罢,从桌后起身,便如厅内无人一般自顾踱起步来。

    并非是他沉不住气,而是现今晋阳城看起来城高势险、兵多将广、守得安稳,可突厥人阴招一出,立马命中了李渊的要害。

    他实是限于进退两难之间——

    其一,李渊的兵马绝大多数都是近日借着平定刘武周的由头招纳而来,论兵源俱是来自晋阳周遭的百姓人家,现今这些兵士的亲人就在城下受难,被突厥人百般欺辱,叫他们如何坐视不管。

    李渊想当缩头乌龟,可他当不了也不能当,否则军心必定动摇。

    其二,倘使出城作战,便意味着主动放弃高墙险势,直面突厥人灵活机动的骑兵和神秘莫测的觉醒徒,就是以己之短攻彼之长与自寻死路无异——先前的王康达,后来的许世绪不都是这般冤枉葬身的么。

    李渊虽说是一方大员,可手底下的兵马眼下真的不多,打天下的老本就这么些全在晋阳城里,打一点少一点,他舍不得挥霍。

    也不知过了多久,来去走了多少回合,李渊忽然止步正厅中央。

    不论主动出击还是据高而守,有一件事情是肯定的——“绝不能再拖下去,舞郎君,晴空万里是等不来的,”

    李渊正色道:

    “无论今夜阴晴圆缺,疑兵之计再不得拖且。成,便大胆去使。不成,我们便举全城之力与突厥决一死战——杀我晋阳百姓,血仇岂能善罢甘休?”

    舞马道:“为黎明百姓,我绝不当人之后。”

    十八日的议事会便在一股浓重的决战气氛中散场了,宇文剑雪经过舞马身旁,却是罕见地冲他点了点头。

    舞马兀自来到城墙边,此时夕阳西下,突厥人恶举犹在行进之中,只是先前数十名百姓早已鲜血淋漓、不堪酷刑,亦还有活活被打死的。

    大抵是晋阳周边的百姓逃散绝了,突厥人秉着可持续利用的人道精神,将这些奄奄一息的人们用推车拉了回去,接着又用马鞭驱赶着数十名百姓来了内城郭。

    突厥人在空地上生起了数十堆篝火,百余名兵士各围一团篝火成圈,又将百姓赶入圈中。

    突厥兵士手持火把,不时以皮鞭笞打百姓,和着不绝于耳的惨叫声,载歌载舞,竟是要欢战到夜深了。

    隐隐间,有手无寸铁的女子被皮鞭驱打着,失足坠入欢快的篝火之中。

    舞马抓着城墙的皮捏出了血。

第五十八章 您要夜袭晋阳?

    入夜已深,晋阳内外城郭之间的篝火晚会也将散场。

    果不出结社率所料,李渊再也没有敢派兵出战。

    晋阳城外北方静悄悄的突厥大营里,他背弓提剑全身铠甲,带着三千人马准备悄然出营。

    苏农玲花闻之匆匆赶来,“特勤,您要夜袭晋阳?”

    “只是夜猎而已。”

    “接连三天没有收获,”苏农玲花道:“怎么今日阵仗比之前还要大的多。”

    “你跟我一起走,”结社率笑道:“今天晚上的猎物肥极了。”

    苏农玲花原本打定主意要将结社率拦下,但见他意气风发信心十足,便被稀里糊涂地带出营外。

    出营之后,便发现不似前几日那般无目的游荡,结社率一马当先,径直取向晋阳出城入山的小径。

    骑至小径附近却故意没有带兵上路,在路的一侧百丈之外沿途寻去山中,又找了隐蔽处埋伏下来。

    在夜的深山密林之中,三千多突厥兵便似黑暗中蛰伏的狼,个个睁着绿幽幽的眼睛等着猎物上路。

    ……

    在城墙高处看了一会儿篝火晚会之后,舞马深夜找去唐公府,一番详谈罢了才出来。

    城墙外,突厥人欢腾到半夜,其时焰火赤通天宇,狼人洋灰洒血,篝火晚会终于散场。

    被鞭笞的百姓惨叫声渐渐消停了,而在晋阳城墙高头全无心入眠的兵士的耳朵里,惨叫声将永远不会消失

    晋阳军人人皆欲出战,亏得李世民、裴寂、刘文静等一众人分头做了安抚工作,便说今夜便有大动作定叫突厥人老实下来,这才安抚了一众兵士。

    从唐公府离去之后,舞马径直来到东城门。

    前几日参与夜练的一千兵士全部到齐,今夜却再无叫苦连天者,此地庄严肃穆,人人又气势高昂,恨不得立刻出城。

    舞马抬头看夜,几处天空飘着大片的云团缓缓移动,倒是离月亮尚远,倘使现今出城抓紧行动应当能赶在月亮被遮住之时到达目的地。

    于【月之袈裟】而言暂时还安全着。

    舞马与众人说道:“我虽然辛苦研究了三日,但苦于本领有限,觉术藏身之能只从一百人升至三百人,故而各位不能尽数全去。”

    一众兵士竟相出列,目光峥峥瞧着舞马,当然人人都想被纳入三百人之内。

    舞马练兵三日心中早有属意人选。

    便叫千人列队五排,逐排挑选出城兵士。

    被选出来的幸运儿个个挥拳起舞斗志昂扬,舞马手指划过的落选者自然垂头丧气大为不甘,却也只得服从命令。

    舞马将精挑细选者逐个遣至城门口,远离先前的千人队伍。

    自家则在千人队列之外晃荡几圈,从人缝之中再次瞧见了那双白皙干净的手。

    待三百人挑选齐毕,舞马清点人数,确保没有差错之后,接到了城楼岗哨传回来的消息——内外城郭之间并无突厥探子。

    城门隆隆而开,月光漫溢而入,像是打开了一整个夜。

    舞马便叫三百人整装于城门口,按之前夜练的规矩布成紧密方阵,又带着刘文静、宇文剑雪列于队伍最前头。

    原本李世民多次与舞马讲过,亦要跟在队伍之中混出去,可惜今夜他另有重担只得亲身前来相送,只说留此遗憾来日再补。

    舞马将神识潜入脑海,浸去图鉴,寻到黑熊怪的袈裟,一股脑注入袈裟下摆上【袈裟暗面】四个大字处。

    旋即袈裟似从图鉴中活过来一般,抖落着裟袍,飞离了图画,似鸟儿般窜出舞马的身体,荡于夜空之中,旋即不停胀大直至变得如遮天幕布一般,将三百余人齐齐盖住。

    紧接着,真如天上的神仙用手指点了一下幕布,袈裟连同众人一并消失不见了。

    出了城,众人便按前三日夜练的办法,在稳妥不露破绽的前提下快速前进。

    宇文剑雪往袈裟外面瞧,只见月虽高悬,但天地间一片灰蒙蒙的,仿佛月亮的光本就是灰色的。

    再瞧地面之上,竟然没有留下任何行军的痕迹,虽然她素来对舞马有些看法,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个觉术好用极了。

    行了不久却忽然发现在舞马带领之下,队头一转偏离了原先定下的路线。

    “厨郎君,”

    宇文剑雪凑去舞马身边说道:“领岔路了。”

    “没错,”刘文静却道:“你跟着走便是了——不懂礼数的,快叫舞郎君。”

    宇文剑雪懒得听他教诲,立时明白二人有事瞒着自己,心中略有不悦之外也好奇舞马究竟要把队伍带向何处。

    后面三百兵士大多亦不知情,但俱是精挑细选的干练兵士,令行禁止自不必担心,皆是一门心思把此番任务圆满完成了。

    在舞马带领之下,队伍又行了三四里地。

    其地夜灰灯灭,万籁俱寂。

    宇文剑雪看着前方营帐丛生如山丘连绵一般的突厥大营,一时间目瞪口呆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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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妖怪图鉴介绍:
舞马一睁眼,正是大业十三年。隋炀帝的丧钟开始倒计时,而此方世界却发生了后世从未记载、也无法想象的异变。流星陨落,觉醒徒现世,各路妖怪的身影亦若隐若现。舞马来到这个奇幻的隋唐世界,郑重宣布,他从此迈出探索的脚步,至死方休。他将不娶妻、不封地、不生子。他将不戴冕冠、不争荣宠、不拍马屁。他将不抄诗文、不搞发明、不开后宫、不做舔狗、不种田。他将把有限的一生奉献于无限的为觉醒徒的事业而研究而探索而实验之中。他将建立前所未有的学科,写下流传千古的文字,立下千秋万代的功业。他是流星坠落后的陨石,是迷茫中的觉醒徒的先知。他是开天辟地的持斧者,是破晓时分的先行者,是唤醒愚人的呐喊者,是大唐妖怪的领路者,是这个时代璀璨妖怪群星中最闪耀的那一颗。他将生命和荣耀献给觉醒徒和那些所谓的妖怪。首日如此,日日皆然。(本书又名《虽然穿越了但是只一门心思搞学术研究的人》)作者已有均订近5000的完本作品,人品可靠,相貌端正,玉树临风,诚实守信,请放心入坑。大唐妖怪图鉴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唐妖怪图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唐妖怪图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