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4. 危难、时刻、显身手
倪大虎提着一个装满银两的箱子,屁颠屁颠地去行政部找采薇。
本来这个年代做营造工匠的,都是平时只支取一点生活费。直到活全部干完了,东家把钱付了之后再结算工钱。
不过曌建集团一开始就采取了不同的模式。
每个月的月中,也就是十五的那一天发放上个月的固定基本工资。光是这一部分,就和在其他地方全部算下来一个月的工钱差不多了。然后到了年底,还有一笔巨大的分红和奖金结算。
现在距离上次全体高层会议也有十多天了,马上就是四月十五,又到了要发放工资的时候。
倪大虎知道,上次如果不是连发基本工资都遇到困难的话,于奇正是不会提出让大伙儿急于收钱进来的。
其实本来早几日他就准备过来,把这段时间运输局的银钱全部交上来的。
然后就遇到和孙小宝合作,客运生意爆火。一天到晚忙得晕头转向,根本没有闲暇时间。
等把客运的事儿分出来给孙小宝负责稍微轻松点儿,算了一下帐又发现了个大惊喜。
加上最近客运的这笔意外之财,运输局的资金基本上可以供整个集团发放工资了!
这个发现令倪大虎欣喜若狂。
这个世上有一种人,总会在危难时刻显身手。虎哥我就是这种人!
他拎着箱子兴冲冲地推开采薇的办公室门,大叫一声:“勾部长,吾来也!”
采薇听着倪大虎的戏文腔,满头黑线地想:来了就来了呗,有必要搞的像是长坂坡的张翼德么?
倪大虎急不可耐地打开箱子,白花花的银子和他的眼睛一起闪着光。
不等采薇开口,倪大虎就又叫了起来:“怎么样?怎么样?差不多了吧,差不多够了吧?”
采薇不解地问道:“什么差不多够了?”
“工钱啊!这不是马上就要发这个月的工钱了吗?”倪大虎心里有点迷惑,这勾部长不是急糊涂了吧?
采薇愣了一下,旋即笑了起来:“这个问题早就已经解决了呀。昨天前天我这边就把银钱拨到各个局了。这两天你们各局的财务人员应该正在核对和造表,十五就会准时发放,怎么你们局的财务没和你说吗?”
倪大虎愣住了。
这几天他一会在客运那边收钱,一会去找材料部收钱,一会去找二局收钱。到了晚上,就躺在床上像个守财奴一样一点一点清点收来的银子铜板,根本就没来过办公船这边。
听到采薇的话,当即大怒:“老子等下就回去扒了财务那小子的皮!这么重大的事情,居然不及时给老子汇报的!”
采薇连忙劝道:“别别别,可能因为倪局长你太忙了。再说,这发工资本来就是财务的份内事,也没必要专程做个汇报的。”
倪大虎也知道采薇说的这话有道理,可是心里就是不爽。
这尼玛的,危难之时被别人抢先显了身手了,能不郁闷吗?不行不行,老子非得问清楚,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抢了老子的首功!
倪大虎黑着脸问道:“是谁送来钱的啊?”
采薇见到他这个脸色,就知道他真的生气了。以倪大虎的性格,还说不准就去找人泄愤呢。于是只能笑而不答。
倪大虎歪着脑袋想了一下,会是谁呢?
一局?不可能,那边可是亏损大户。
销售分局?程昱那小子虽然跳的老高,但毕竟自己没有任何产品,最多就是个二道贩子。
材料局?也不可能,石材木材工具都需要采购,现在能创造收益的就是砖厂那边。可砖厂产量就那么大啊。
三局?也不对。听往来的员工说竟陵县那边现在不管是业务还是人员都没什么增长。
至于其他的什么服装分局、饮食分居、技统局,还有刚成立的教育局就更不可能了。
难道是宣传分局?有可能,人视台现在搞的风风火火,据说卖广告赚了很多钱。
如果是宣传分局,那……还是算了吧。
人家柳如烟是什么人?集团财务着急,她第一个顶上,咱也没啥好说的。
其实对于人视台的目前的兴旺局面,不光是倪大虎,几乎所有人私下里都认为,这事和于总都料脱不了关系。
要不是他在背地里指点,就凭柳如烟那个女流之辈,人视台能在这么短的时间这么火爆?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不信的。
但就算是这样,你也没办法说啊。总不至于晚上去听墙根吧?
这种好事也是抢不来的,毕竟咱不可能睡于总都料床上吧?
再说了,就算咱愿意去睡,人于总都料还不愿意呢!
倪大虎长叹一声,这还真没办法,枕边人就是枕边人啊。算了,老子认栽。
等等等等,我好像漏了什么?
对!老子怎么把张老三这个家伙给漏了?
这货最会来这一套了的!看他是怎么从干儿子变亲儿子就知道了。
没错,一定是这个溜须拍马的货!
想到这里,倪大虎猛地站了起来,把勾采薇吓了一大跳。
“张老三干的,对吧?”倪大虎逼视着采薇问道。
这个问题采薇就不能不回答了。她知道,如果她不回答的话,倪大虎肯定马上就会去找张老三的晦气。
“不不不,倪局长你别误会。张局长呢是上交了,不过也只是一部分……”
“一部分?那就是还有人了?还有谁?”
“倪局你别激动。你听我说啊,咱们都是一家人。这谁先谁后谁多谁少……”
“程昱?”
“……”
“彭巡典?”
“……”
“苏可忆?”
“……”
“黄月娥?”
“……”
“你就告诉我还有谁没交吧?”
“倪局长你别激动你听我说啊……”
“不是,你就告诉我老倪是不是最后一个?”
“你先冷静。来来,先喝口水……”
“我我我,我倪大虎居然是最后一名!”
“不不不,不是不是……”
“那你就告诉我,还有谁没交!”
“倪局,你真不用这么激动的。一局和三局都没……”
“噗!”
倪大虎一口老血飙了出来。
这尼玛的比当最后一名还刺激人啊!
一局?本来那边从现金来说是天生赔钱货,可人家最近拿了一大块地,算起来币谁都赚得多。
三局就更不用说了,本来就是个只能淹到脚脖子的小池塘,上次会议虞弘新都没来参加,根本就不知道集团当时的困难!
375. 你们、都是、大奸臣
正当倪大虎痛不欲生时,于奇正推门进来了。
一进来就看到了箱子里一大堆的银子,当即欣喜若狂地扑了上去:“哪来的?哈哈哈哈,有工资发了!”
如果是在一炷香之前,看到于奇正的这个表现,倪大虎一定会嘴角上扬四十五度,接着说一番谦逊的话。
但是现在,倪局长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于奇正啊于奇正,我算是知道你的丑恶嘴脸了。
如果你要夸奖一个人就是去揍两拳。反之,如果你对谁的工作不满意,就会夸对方——就像现在这样。
倪大虎“哼”了一声,抱拳说道:“于总都料,一次并不能说明什么。路遥知马力,我运输局下个月绝不会落于人后!”
于奇正一头雾水:“你说什么?什么落于人后?哦,我明白了,这钱不是你拿来的是吧?哎,老倪你听我说啊,大伙都是一家人。这个谁先谁后谁多谁少,有什么关系呢?”
采薇急忙解释:“不不,这就是倪局长送来的。”
倪大虎脸涨的通红:“于总,勾部长,我老倪这次认栽了!不过我敢说,就这么一次!”
于奇正完全被搞糊涂了,拉着往外冲的倪大虎:“虎哥虎哥,我还真不知道,你是怎么个这么生气?”
倪大虎摇晃了一下脑袋:“男子汉大丈夫,知耻而后勇。这次倪某大意了,拿了个最后一名,以后一定不会这样。于总,我说这话不是吹牛。现在咱们的联合客运才开始不到一个星期,下个月的收入绝不是这样。不仅如此,等下我回去就和孙小宝商量一下,咱们马上就扩大业务,把荆州到江夏的客运线路也开辟起来。我敢保证,咱们运输部下个月的营收至少是现在的三倍!”
这些话对于奇正来说,简直就是天书,当即把倪大虎拉到椅子上坐下:“虎哥,你说什么联合、什么客运、什么什么小宝,我怎么完全不知道啊?”
倪大虎以为于奇正是在考自己。不过也好,说不定咱的这计划有什么不完善的地方。和于总说说,他一定可以帮我们出更好的主意。于是一五一十地把怎么和孙小宝合作,怎么个客运生意爆炸的事情全部说了一遍。
于奇正听得眼睛都直了。
好你个倪大虎,偷偷摸摸不声不响就干了这么大一桩事!
要不是老子想到要发工资了来问问采薇,你还准备瞒到什么时候!
等等等等,我好像遗漏什么关键信息?
对了,刚才倪大虎说什么来着?知耻而后勇?最后一名?
于奇正狐疑的眼光望向采薇,开口问道:“什么情况?倪局长是最后一个来送钱的?”
采薇一脸尴尬之色,点了点头。
倪大虎脸色变得煞白。心想坏了坏了!我怎么犯了这么低级的错误?
二逑去塔湾镇之前,专门让万茛苟把他们这几个核心人员叫到一起开了个会。
会议的大意就是现在已经取得了沙洋的一块地,大大加快了“桃源计划”的进程。
只要大家再努力一阵,有资金往那边输血,就能开始建设桃源圣地了。
不过在此之前,一定要注意保密。
尤其是对正哥那边,现在还不适宜透露这个计划。
一定要等到事情搞得差不多了,才能让他知道。
当时万茛苟还专门补充了一句:“于总都料顾虑很多。此事要想成功,必须把他逼到不得不做的地步。”
也就是说,刚才自己误会于总了。这些分局上交大量的银钱,全部都是瞒着他在进行。
现在自己一时激动之下说漏了嘴,倪大虎陷入深深的懊悔之中。
于奇正盯住采薇的眼睛:“交上来的一共有多少?”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采薇也不敢骗他了啊,于是嗫嚅着说道:“大概,大概有四个这么多吧。”
“咳咳咳!”由于过于激动,于奇正被自己给呛到了。
什么?!四个这么多?!
从上次开会到现在,不过半个月的时间,这些人就拿回来了足够发整个集团四个月工资的银子。
这还不算,就倪大虎说,他下个月的营收至少是这个月的三倍。
而我,于奇正,直到刚才进门前还在担心这个月的工资怎么办!
奸臣啊!你们都是大奸臣!
于奇正站起身,语调冷淡地说:“你们先聊吧,我有事先走了。对了,采薇你通知一下在荆州城的所有局长分局长,今天下午开会。紧急会议!”
于奇正一边往外走一边想着:不行了,很明显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在自己所能控制的范围之内了。
再这么继续发展下去,会形成怎样一个局面,谁也无法预料。
就目前所知道的一点点信息来说,他们这些局都已经开始细胞裂变了。
倪大虎和那个什么小宝的联合客运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当然也只有这样,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获得这么大的营收额。
这件事能不能控制下来姑且不说,但自己现在必须要掌握真实的情况,绝不能被蒙在鼓里。
不然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从采薇办公室出来朝外走去时,经过程昱的办公室。
这时办公室的门是开的,里面坐着两个客商模样的人正在和程昱谈着什么。
于奇正路过时,听到了他们的部分谈话。
“程副总,我们盛情邀请你,一定去咱们江陵县走一圈。一方面您可以看一下那边的市场,另外一方面您可以考察一下我们的实力。”
“哎呀,我也想去啊。无奈这边实在是太忙,走不开啊。”
“程副总,您放心,只要您同意把月月红江陵代理权给我们,咱们保证销量绝不会差。至于价格方面您放心,咱们可以比荆州总代理的价格高一成。”
“不是不是,您真的误会了。我和您说实话吧,咱们现在连这边的货都供不上。现在和您签了代理协议,将来没货给您可就不好了。毕竟诚信经营是咱们曌建集团的金字招牌啊。”
“我明白我明白。咱们也是知道曌建集团的诚信是一等一的,所以和你们合作特别放心。要不这样,咱们先签下代理协议,您说需要多少订金或者押金咱们都出。咱不催供货,连供货日期都不写,您什么时候有货什么时候给我们,这样可以吗?”
……
376. 官腔、三段、你姓黄 (四千大章)
下午。
曌建集团的一众局长看着如水的于总都料,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各位,我们现在来一个月度总结。”于奇正简单的说了一句开场白。
见大伙一个个低下头去,于奇正只能指定了:“张局长,你给大家说说近期的情况。”
张老三“啊”了一声:“不是该一局先说吗?”
于奇正想了想:“也行。那铁牛叔你先说说吧。”
秦铁牛不满地看了张老三一眼:“我说就我说。我们这边的情况于总都料都知道。就两字——没钱。除此之外,一切正常。”
于奇正的目光重又落到张老三身上。
张老三一见,躲不过去了呀。管他呢,这丑媳妇总是要见公婆的。
于是咳了一声开始说了起来:“二局现在的情况也不是很好。大伙都知道,咱们营造这个事得到了八月份,生意才开始旺起来。现在嘛,还是属于淡季。”
“另外,与其他营造队伍不同的是,别人是先做完事再收钱,咱们是先收预付款才开工。也在某种程度上有一定的影响。”
“目前来说,人员方面的问题依旧存在。本局内部经过研讨,深入领会于总都料的精神之后,在人员招聘方面,采取的是贵精不贵多的政策方针。尽管来报名的人多,但是合乎条件的却很少。”
“技术方面嘛,由于本局自身研究水平低下,也没什么进展。最近依照于总都料有关团结协作的指示,与技统局组建了一个联合研发组。他们负责立项和理论研究,我们这边负责实地论证。不过目前也没什么研究成果。”
“接下来,我们将进一步的深入贯彻于总都料的相关精神……”
于奇正恨不得一拳打到丫的鼻子上。现在这年头可是古代啊,丫的在哪学到这么纯正的官腔?
全程基本都是模棱两可的废话不说,张口“于总都料的精神”,闭口“于总都料的指示”。活干得好,马屁就拍好了;活干的不到,责任也就减小了。
可这话也没法直接在会上反驳他,当即不耐烦地敲了桌子:“说钱的事。上个月上交了多少?”
“啊,钱的事啊?”张老三没法绕过去了,只得老实答道:“上个月啊,五百三十二两七钱。”
众人全都“嘶”地吸了一口凉气。心里都在暗想:张老三这货,怎么就不声不响的搞了这么多?
于奇正也傻了,喃喃地问道:“怎么这么多?”
张老三解释道:“是这样的,因为各个东家对咱们的活挺满意,所以咱们提出按照进度结款都没表示出异议。上个月的已经干出了的活的银钱全部收齐了。加上这个月预收的订金,就是这些了。”
于奇正接着问道:“这个月预收的有多少?”
张老三答道:“将近二百两。”
这个回答让于总都料喜忧参半。这能说明两点,第一点是张老三那边的新客户不少;另外一点就是现在相当于提前用了后面的钱。
于奇正决定不去提不愉快的事,柔声问道:“也就是说这个月会比上个月少,对吧?”
张老三吞吞吐吐地说道:“这个……比上个月要多。开始接的那批项目都做得差不多了,这个月就基本上都是做新的单。然后后面还有一些排着队等着签合同,再收进来预付款。所以……”
于奇正差点晕过去。
这就是你说的“淡季生意不好?排着队等签约?”
张老三你能不能说点人话!算了算了,换一家。
先找个赚不了多少钱的,于奇正的目光落到了苏可忆身上。
服装分局最近没怎么招人,主要还要生产本集团的工作服,就算一天二十四小时又能做多少?
见总都料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苏可忆略微有些紧张:“咱们,咱们上个月交了二千两。”
于奇正坐在椅子上的身体一晃,差点摔了下去。
“因为还要买布,所以上交的这部分是利润。”苏可忆继续补刀。
于奇正嘴唇不断颤抖:“你、你、你们是怎么赚到这么多钱的?”
苏可忆答道:“都是程副总接的月月红订单。”
程昱!又是你这个该死的干的好事!
于奇正愤愤地望向程昱。
程昱立马回答:“销售分局这边的工作属于正常。上月新招了一个员工……”
于奇正根本就不让这背刺有绕圈子的机会:“说钱的事。”
“哦,这个啊,和他们不能比,毕竟咱们只有两个人,而且只是拿提成部分……”程昱仍不甘心,试图继续绕圈。
“直接说数量!”于奇正不耐烦地打断。
“哦,这个嘛,因为有些是还没帮客户把事做完的。所以不是特别好统计……”程昱继续负隅顽抗。
“这个月交了多少钱给采薇?!”于奇正咆哮起来。
“也没多少,其实吧我也没仔细数……”程昱企图顽抗到底。
于奇正站起身,手指向门外:“再不说就给我滚出去!”
程昱只得投降,伸出拇指和食指做了个“八”的手势。
“八十两?”于奇正问道。
程昱点点头。
于奇正舒了一口气。虽说就两个人赚八十两,单人盈利冠绝所有其他单位,但从总量上来看还是属于可以接受的。
“金子。”程昱蹦出了两个字。
于奇正白眼一翻,差点闭过气去。
程昱果然不愧为曌建第一背刺啊,前面几个还只是直接上刀子,这货这可是二次伤害连击啊!
不不不,如果就是这样,那未免就太小看程昱副总了。
“上个月营收低,主要是我们销售部门直属的广告分部还没能创收。这个月的话一句联系了六个出去做活动的业务,营收额应该会大幅增长。”程昱说道。
三段攻击的有木有?有木有!
于奇正已经不想再说任何话了。好吧,你狠,你够狠!
行,我找亲人寻求点安慰总可以了吧?
于奇正有气无力地说道:“如烟,所说你这边。”
如烟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但是,不管怎么说也不能欺骗于郎不是?
犹豫了好久之后才说道:“我们上个月还可以。广告收入八百多两。银子,是银子啊。这个月的计划是平稳过渡一下,等下个月培训班的学员出来,江陵人视台开起来了可能会好一些。”
于奇正觉得自己是不是和这些人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什么培训班、学员、江陵人视台?
算了算了,不问了。估计不会是什么好消息。
“那谁,说一下材料局的情况。”于奇正问道。
彭巡典揉了揉眼睛,叹了口气:“材料局这个月的情况很糟糕。”
于奇正马上来了兴趣:“快说说。”
彭巡典说道:“咱们这边上交的就很少了,只有六十两银子。”
于奇正终于舒心地呼出一口气。
接下来彭巡典就说出了一长段话。
“主要是咱们需要投资的地方太多。目前的营收额只要来自砖厂,其次是回龙镇采石场。铁器分局、木器分局的架构都开始搭建,不管是在人力还是经济方面都非常为难。其实这些也还好,最关键的还是技术。咱们曌建的传统就是要么不做要么就做到最好。所以这方面的研发非常重要。和二局一样,咱们自身的研发实力实在是太弱了。也和二局一样,现在我们和技统局那边联合建立了一个工作组,专门进行攻关。预计最多三个月,相应的制式材料和工具就能配套出来了……”
于奇正铁青着个脸说道:“行了,知道了。月娥婶子,你们那边呢?”
说这话的时候于奇正心里还是有点把握的。
不同于程昱那些猴精,黄月娥就是个没脑子的。如果她都能给自己上签子的话,今天让我于某人直播吃翔都行。
之所以今天各位局长如临大敌,是因为昨天采薇在通知的时候已经知会大家:倪局长昨天说漏了嘴,才有今天的会议。
大家在不说假话的同时,得尽量低调。
所以刚才大家都尽量不刺激到于总都料。
但是,黄月娥是个没脑子的人。虽然知道要低调,但怎么个低调法,也没人教过她。于是就把现在饮食分局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由于二局的十来个工地分布在城中各个角落,饮食分局就干脆将配送点设置在了那里。
之前饮食分局卖饭的生意一直不愠不火,其主要原因就在于配送不便。
你想想啊,买快餐的人都是图一个便捷。专门从城里跑到江边来吃一顿快餐再回去,也实在是太费事了吧。
现在附近就有配送点,加上有了人视台广告的属性加成,饮食分局物美价廉的饭菜立即订单大涨。
这样就又有个新的问题出现了。
咱们华夏人,都讲究个趁热吃。饮食分局这边得提前做好,再派人送到城里,再分发到客户手中,饭菜基本上就凉了。
饮食分局的人怎么都想不出办法。
后来就去找到了技统局。
技统局经过一番调研,给他们想出了一个办法。那就是:派驻厨师到各个配送点,负责本区域的订单量。
可这样又有新问题出现了。
第一,曌建集团现在没有那么多的厨师。
第二,即使有一万个厨师,每个厨师的水平、炒菜的习惯都不一样,必定会造成不同配送点的味道有好有坏。
关于这一点,技统局早就给她们想好了解决之道。
参照于总都料在营造行业中规范化标准化的模式,将菜品也规范起来。
所有的材料全都当天早上统一配送,保证不管在哪个配送点买到的都是相同的。
关于菜品的味道嘛,直接标准化,规范哪道菜放多少油放多少盐需要煮多久等等。这样一来,即便有些许口味差异,那也不会太大。
关于厨师的人选方面,更加不用担心。现在教育局那边在开设各种培训,把这边的厨师派一个去那边做教员,将这些规范化的做法传给学员,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提锅上灶了。
于是这样就又有了个问题。
随着饮食分局的用量越来越大,原材的采购就成了问题。
每天这么大的数量,其中如果夹杂着一些死鱼死虾或者前天的猪肉很难发现。
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能有自己的养殖场,如果能有菜地和鱼塘,那就是更好了。这样的话全部循环起来,材料都是好的不说,成本还大大降低。
猪粪鸡粪鱼粪可以去肥菜,南瓜红薯杂鱼可以去喂鸡鸭。现在的泔水可以去喂猪。
目前她们在江滩那边是有了一个养殖场,但规模太小,远远不能满足饮食分局的需要。
不过最近收到了一个好消息,就是集团现在已经有了沙洋很大一块地。接着她们就准备在那边开一个大型的养殖场。
上个月她们上交的只有二百两银子,但从这个月开始,肯定会连续大幅增长。
于奇正听得一愣一愣的,脑子里就在思索一个问题:难道我于某人真的要去直播吃翔吗?
不过很快,于总都料就发现了一个不幸中的万幸。
那就是:这个年代没有直播平台。别说直播平台了,连手机都没有!
哈哈哈哈,真是值得仰天大笑啊。
黄月娥说道兴起,根本无暇顾及周围人不断使着的眼色,继续介绍着饮食分局的其它业务。
前段时间有个人来推销,自称他的豆瓣酱之类的调料做得好。
黄月娥尝了一下,味道确实不错。心里想着反正以后饮食分局的用量也大,不如干脆把他雇下来得了。
没想到他这个豆瓣酱大受欢迎。不仅作为菜的调料,直接下饭也是香香香。
但是也有个问题就是质量不够稳定,每一次出来的味道都有区别。
然后技统局又出面,协助他采取规范化的做法。现在不仅味道完全稳定了,产量也是大幅提高。
这个豆瓣酱受到了热烈的追捧。
最早是集团的一些员工提出花钱买一些,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城里的大小酒楼和一些大户人家的厨师,也闻讯前来购买。
目前这款豆瓣酱已经供不应求了。
在技统局的协调下,接下来的一步就是准备用专门的瓶子包好,放到市场上去卖。
至于这些瓶子嘛,咱们有材料局那边的瓷窑砖厂,根本就不是问题好不好?
黄月娥相信,一旦产品能包装上市,加上去人视台把广告一做,销量肯定不一般。
于奇正定定地望着黄月娥,心想:大姐,你要搞清楚啊。你是姓黄,不是姓陶啊啊啊!
377. 散会、教研、议价生 (四千大章)
一种生无可恋的感觉涌上于奇正心头。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呢,散会吧。
听到说散会,有个人急了。
“哎哎哎,于总都料。我们教育分局的工作还没汇报呢。”常欢不满地叫了起来。
实事求是地说,于奇正应该感到安慰。
因为在场的人中,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不知道桃源计划。
被蒙在鼓里的,还有常欢。
也就是说,至少现在可怜的于总都料还是有个伴的。
和其他局长不同,常欢加入得最晚,和大家之间的关系还没有到那个份上。
大伙多少对他还是有一点点戒备之心,不然也不会有上次二俅他们决定用各个局长当职校的校长,架空他这个教育局长的计划。
因此,他也是唯一一个不知道桃源计划的高层干部。
这是他第一次参加高层会议,收到通知后心里便忐忑不安。中午连饭也没吃午觉也没睡,专程赶出了一份发言稿。万一等下开会时问到我答不上来,那可就丢脸丢大了。
万万没想到的是,于总都料问过其他局的工作之后就宣布散会,于是就急了。
常欢这么一叫,于奇正才反应过来。
之前成立教育分局的时候,兄弟我是真没钱。
现在这些逆贼背着我赚了这么多,就算你教育分局再能亏,又能给我亏多少钱呢?
不过也无所谓了,你想说就说吧。
得到于奇正点头之后,常欢从怀中掏出了一叠写满字的纸,清了清喉咙就准备开讲。
众人看着他手中那厚厚的一叠纸,脸都白了。
这要等他讲完,恐怕都得到半夜去了。
同为文人的万茛苟急忙跳了出来:“常局长,你是第一次参加会议,有件事我先提醒一下。于总都料的时间很宝贵,因此每个人在会上的发言时间不能超过一盏茶。”
常欢乍闻噩耗,整个人都萎了。敢情我这一中午白干了啊?
一盏茶的时间,看来只能讲一下几个大标题,具体内容没办法讲了。
罢了罢了,既然是这么个规矩,那也得遵守啊。以后再另外找时间向于总都料详细汇报吧。
常欢遗憾地看了一眼稿子,跳过所有文才斐然的部分,抽出其中的骨干部分念了起来:
首先是学堂方面。目前已招收两个班的学生,年龄在五至十岁之间。统一教材已基本完善,先生们已开始授课。
目前有两个困难的地方。
第一个是报名的人实在太多,现在找进来的不到十分之一。我们正在想办法尽快能扩招,满足员工子弟的需求。
第二个就是议价生这一块的学费问题。由于人数太多,找关系的也多。我们不得已只能采取公开竞价的方式,谁出的钱多就收谁。可现在那些家长们已经把价格炒到五十两银子之巨,我们自己觉得好像不太好。所以想请示一下于总都料该怎么办?
“什么?!”于奇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学费炒到了五十两银子?”
常欢点点头:“嗯。根据目前的情况,下一期的名额保守估计,应该也在一百两银子以上了。”
于奇正完全不能相信这是真的。
请一个专职教师一对一的教自己的孩子才多少钱?这些家长有病吗?
常欢也看出了他的疑惑,于是开始解释了起来。
曌建教育分局的先生,不同于一般的私塾先生,都是荆州城的名士。
表面上来看,当“名士”的唯一标准就是文才好,但实际上并没那么简单。
大家可以想一想,如果你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一天到晚饿着肚子,哪有条件一天到晚和其他名士在一起吟诗作对?
根本就没机会参加这些社会活动,又怎么能有“名”?没有名,又怎么能成为“名士”?
寒门学子有真才实学的,基本上都是全力去备考。首先你得去中个什么,能让自己活下去,才能谈名士的事吧?
但是能考到举人那个级别的,就可以去当官了。哪有闲心来做这种没有钱的名士呢?
因此大多数的名士,家里要就是有钱、要就是有权的。
这些人既然没有生活之忧,怎么可能和那些落魄秀才一样,靠教书来养家糊口呢?
但是这种情况,一般人是不知道的。反正能在本地文坛抛头露面的,也就是这帮人。
在一般人眼里,他们就是特别有文化的人,和那些不举的秀才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可怜天下父母心。世上当父母的,无不是恨不得把自己的心都挖出来给孩子。这一点和贫富无关。
而且还有个很有意思的现象,越有钱的家庭,对孩子的教育越是重视。
现在有机会让自己的孩子接受这一群名师的教导,那可是什么代价都舍得出的。
这些富家原本来说心里还有那么一点顾忌。不是怀疑先生的水平,而是自己的孩子和那帮穷人的孩子一起,会不会受到不好的影响。
结果第一批的议价生来了才不到七天,家人们便纷纷提着礼物前来感谢。
从成立初始,常欢就考虑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学堂要想以后越办越兴旺,那就必须出教学成绩。
检验教学成绩的标准是什么呢?那就是你的学生中出了多少秀才、举人、进士。
常规私塾一个学生或者几个学生,出了先生的水平之外,就和个人资质以及努力程度有关。
但是曌学堂可是大批学生一起,教学所占的比重就更大了。
这个问题他们教师团队内部讨论的时候,就有人提出了一个观点:来曌建之后发现了一个很好的方法,就是曌建不管哪个部门,都在提倡一种叫规范化的东西。据说这是当初于总都料亲自定下的规矩。可以说,曌建集团能在短时间内发展得这么大,和这个东西的关系非常大。那么,咱们是不是也能够把这种方法用到学堂里面呢?
这个话一提出之后,就得到了所有教师的认同。
于是大家就开始编制统一的教材。这样的话,即使有某个教师哪天没来,其他人也能无障碍的替代。
在这个过程中,就又有人提出了一个想法。
既然咱们以应试为目标,如果我们能分析出下次科考大致的方向,按照这个目标去教学的话,一定能事半功倍。
这话立即又得到了广泛的认同。
所有的科考,都是秉承上意的。你文采再好,如果与目前的上意不符,一切都是白搭。
这就是很多有学问的人就是屡试不第的原因。方向错了,再努力也只是往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
在这一点上,他们是有先天的优势的。
全国的就不说了,但这些本地名士至少在本州范围内可是名声在外。
文人圈子也就那么大。只要在本州内,不管出题的人是谁,他们中总有和他交情好的人。
直接透题谁都不敢,但是多闲聊的话,不难分析出最近的大方向。
只要有了大方向,那成功率可就大大增加了。
这时就又有人提出建议了。
既然如此,那咱们不如专门成立一个负责教学研究的部门。
平时就研究怎么样能够教得更好,逢到要考试的时候就去摸题猜题。
这么一系列的商讨下来,每个人对于把学堂办好都是信心十足。
这时候又有人提出了新的见解。
这个先生,是万茛苟的狂热粉丝。他认为,做人就应该像万史官那样。
他提出的意见是,曌建集团有一个局叫技统局。
据他了解,曌建的其它分局遇到困难经常去找技统局请求协助。而技统局的局长,正是万茛苟。
虽说是学堂,但教研也是一种研究。这事是不是去请教一下万局长,说不定他能有更好的办法呢?
对于进士出身的万茛苟,这群读书人是相当佩服的,于是这个提议马上得到了全体的认可。
常欢不敢怠慢,立即去找到了万茛苟。
万茛苟还真没让他们失望,对学堂提出很多意义非凡的建议。
首先万局长认为,一定要改变“文弱书生”这个固有的理念。试想,一个人若是手无缚鸡之力,一天到晚无精打采的,又能有多大的学习效果?
其次,不管他们课程设置得多么优秀,也不可能每个学生都能中进士。
再者,曌学堂的学生大多数都是曌建集团的子弟。
因此他们的教育方向和普通私塾一定要有所不同。
万局长的第一个建议是:文化知识作为基础知识,提高子弟的学识和涵养。如果能在这条路上走通,当然是最好。即便将来不能靠这个去做官,咱们也应该让他们将来具备自食其力的能力。
因此,必须开设一个强化身体素质的课程。其实也就是相当于后世的“体育课”。
万茛苟提出的第二个方向性的观点,是关于学生人生方向的。
以他做史官的经历来看,历史上凡是大奸大恶之徒,见识学识都比常人强的多。
咱们如果只是叫学生读书,而不教他们做人的话。将来就有可能出现学识越高,做得坏事越大的情况。
对这一点,常欢深以为然。
万茛苟也提出了解决的方法。
他告诉常欢,技统局下面有个叫做政工科的部门。
这个部门并不能产生直接的效益,但是他们的工作大大提高了整个集团的效益。
为什么呢?因为人的精神信仰和健全的人格非常重要。
因此,可以考虑开设一个称之为“政工课”的课程。也就相当于后世的“政治课”。
听完万茛苟的话,常欢佩服得五体投地。他决定完全采纳这两个方案,但同时提出了一个困扰:教师和教材的问题怎么办?
万茛苟哈哈大笑,说这个我倒可以帮你解决。
体育课方面,就从现在曌建工地上做的事情中,选择一些适合于孩子的。
政治课方面,可以以现在政工科的培训资料为蓝本,主要是学习于总都料的各种精神。
这两个方面的教师,都可以从技统局里面抽出人来。
常欢大喜,连番道谢之后,马上回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了学堂的其它先生。
他自己也想不到,新开设的这两个课程对学堂的发展起到了重大的作用。
尽管常欢自认为已经说的很精简了,但于奇正现在最关心的还是“钱”的事。于是打断他的话问道:“常局长,可这和议价生的学费炒到天上去有什么关系呢?”
常欢点点头,继续介绍起来。
曌学堂的教育模式,对议价生的生活和学习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第一件事情就是吃。
这些议价生都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想吃随时都可以吃,想吃什么就可以吃什么。天长日久就养成了挑食的习惯,接着就是胃口不好了。
可到了曌学堂之后,由于学堂严格禁止带任何食物来学校。
最开始家长们还很有意见,凭什么让我的孩子挨饿啊?
不过很快他们就发现了巨大的变化。
由于切断了零食的来源,加上每天高强度的体育课,出汗出力之后,到了饭点就饿得饥肠辘辘。
回到家里,以前需要求着哄着吃点的米饭,现在抱起来就是两大碗。
而且不光是吃饭,连同睡觉的事情也一并解决了。
以前要花着哄着睡觉的,现在到了晚上一倒头就鼾是鼾屁是屁了。
仅仅才几天时间,小家伙们的精神气可就旺多了。
除此之外,更重要的就是学习态度方面简直是天翻地覆。
以前读私塾的时候,就是“帮父母学的”。而现在回到家,不用任何人说,自己就去做先生布置下来的练习。
要说这个变化啊,主要还是和环境有关。
在家里念私塾的时候,都是本家的一些子弟,再就是一些伴读。
但不管是哪一种,都没有任何比较性。
就算你学习比我强得多又怎样?还不是一个庶出的,见到我这嫡长子不照样得像个孙子一样?更加不用说那些奴仆性质的伴读了。
可在曌学堂就完全不一样了。
由于大家的父母之间,没有太多的利益关系,因此相对而言就比较平等。
在同学中社会地位的高低,主要就以学习成绩来衡量了。
加上在私塾读书时,只要你在几个孩子中最厉害,你就是最厉害的了。
而在曌学堂这里,这么多孩子,而且这两个班的同学都是经过选拔了才进来的,竞争的难度就变大了很多倍。
这样一来,学习的动力就解决了。
378. 背叛、欺骗、要说法
娃娃们的改变,除了之前说的那些,还有一个重要因素就是惩戒。
俗话说“七**,嫌死狗”。这些孩子正好处于最为顽皮的年龄段。
作为私塾先生,因为端着人家家里的饭碗,心中自然有许多顾忌。
另一方面这些有钱人家,虽然说表面上对私塾先生还算尊敬,但心里还是觉得也就是给咱们家做工的。
双方的原因,导致先生对学生的顽劣行为不敢过于严厉。特别是在一些溺爱孩子的家里,情况更是严重。
这种情况,在曌学堂这里彻底颠倒过来了。
学堂里面定了一系列奖惩措施,获得了什么能得到什么奖励,违反了什么将得到什么处罚都写得清清楚楚。
入校后第一件事不是上课,而是背熟学堂的“堂规”。
只要你违反了堂规,管你谁谁谁,立马就是相应的惩罚措施跟上。
于是有些孩子“受了欺负”,回家去找家长哭诉。
家长一心疼,就跑到学堂找先生。
这些先生们都没什么废话,拿出堂规和惩戒记录。当场指出你孩子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违反了哪一条哪一款,受到了什么样的处罚,全部清清楚楚。
大多数家长看到惩戒表上的一串记录,发现学堂都是一视同仁,也就没什么好说的。吞个软钉子后,回家教育自己的孩子以后要遵守堂规,不然老爹也没办法。
也有少数家长不死心,拿出了“孩子还小”这个绝招,被先生们一句话给噎得死死的。
“我们局长说了,堂规是一定要执行到底的。如果您觉得孩子在我们这里受委屈了,可以把他领回去。学费方面退给您。”
怎么可能?知道进曌学堂有多难吗?
虽然是通过竞拍出钱才进的学校,但是在竞拍前也是要孩子自身通过了选拔,家里才有竞拍资格。
否则就算你再有钱,连最初的选拔都进不了也没用。
当初孩子获得竞拍资格时,别说孩子自己骄傲得什么似的,连全家人就差放鞭炮庆祝了。
然后又要和竞拍通过了的家庭比财力,才有了进来的机会。
现在因为这么点小事打了退堂鼓,别说大人了,孩子自己都觉得抬不起头来。
不信可以问问孩子,虽说在家里哭闹,可一听到说不去曌学堂了,马上就变了脸。
于是就只有打消继续纠缠的念头,回家好好劝孩子,以后还是老实点。
当然,也有个别特别奇葩的家长。
这些人就是那些平日里飞扬跋扈惯了,遇到事情便胡搅蛮缠非要搞个赢的类型。
可这种人在曌学堂这里,也没有任何用武之地。
在曌学堂胡搅蛮缠?呵呵,也不看看人家背后是谁?
曌建集团的于总都料现在在荆州城可是炙手可热的人物,赵刺史和苏都尉都和他称兄道弟的,你和他耍横那不是自己没事找死吗?不说别的,一句你们家要划为城防用地,把你家连窝都给端了你还得没脾气。
就算不谈那层关系,曌学堂的这些先生们,哪个是好惹的?
而那些娃娃们既然能通过选拔,也都是一些小人精。发现这次是真变天了,不管是哭闹还是乞求都没用,于是只好乖乖的遵守堂规了。
有了规矩做准绳,加上先生们敢教敢管,学风就正了。
学风一正,整个精神面貌就完全不同了。
短短几天,家长们就看到了自家孩子的改变,这时就打心眼里感激学堂的先生们。
这样一来,双方的联动就多了起来,于是形成了一个良性循环。
当父母的,最大的成就不是别的,而是孩子。只要自己的孩子取得了成绩,比自己取得同样的成绩还要高兴十倍。
在曌学堂得的小红花之类的奖励,都被挂到家中最显眼的地方。
只要家里有客人来,“我家孩子得小红花了”、“我家的被先生表扬了”、“我家写的字在全班面前当做样本展示了”之类的话是必备的。
如果遇到外地来或者不了解的,势必要解释清楚,什么叫曌学堂!不让客人搞清楚这个奖励的难度,怎么能证明自家孩子多么优秀呢?
这就大大刺激了没能进来的学生和家长。
尤其是这些家长,为了孩子还要什么脸啊?继续努力托人找关系打听信息找路子,总之失败一次就二次,失败两次就十次,直到取得最终的胜利。
还有一些脑子灵活的人,想得就更深远了。
能进曌学堂的孩子,将来都是人中龙凤。将来这些孩子中出进士出状元,乃至于出大官,其几率都远远高于一般的孩子。
孩子在这种环境中长大,自幼就有了一个高级的社交圈子。而且这种儿时交往的感情是最为牢不可破的。
即便自家孩子将来不能出人头地,但有了这么一帮同学的强大资源,将来怎么都不会混得太差。
为了孩子的未来,无论付出多大代价,也要把孩子送到曌学堂去。
这样就给学堂的先生们带来了很大的压力。并不是来自于教学方面,而是人际关系的处理。
以常欢本人为例,现在他家的门槛都被堂兄堂弟表哥表弟姑妈舅爷给踏破了,现在常欢根本就不敢回家。
这种事吧,虽然很烦,但也带着若干甜蜜。
在以往,虽说名士的身份让人抬着,但始终有虚伪的成分在内。
现在一提到是曌学堂的先生,那人家可是来自于内心的尊敬,感受可是大大不同了。
来自这些富商的压力还能够承受,但另一种情况就让他们非常为难了。
“钱”的力量是万能的,要不怎么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呢?
不过这个世界上还有种比“钱”力量更大的东西,那就是“权”。
除了富商之外,还有一种人正在通过各种办法把子弟塞进学堂来。那就是当官家的子弟。
曌学堂的先生们现在都有一个顾虑。自己家族是做生意的,为此得罪了相关的官员,那可就是真的麻烦了。
要想解决这种情况,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扩招。
因此他们已经计划近期再招两个班,并适当提高议价生的名额,以解决当务之急。
如此一来,下个月收到的学费必定要大幅增长了。
于奇正实在是无力再说什么了,得了得了,由得你们去折腾。老子管不了不管了成不?
常欢话锋一转:“接下来我简单汇报一下夜校、艺校、厨校、纺校的筹备情况。”
于奇正急忙挥挥手打断了他,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
你特喵的刚才一个“简单”的汇报都快半个时辰了,还给我来这么乱糟糟一大堆?
常欢只能遗憾地闭上嘴:“那等您有时间时,我再单独向您汇报。”
看着于奇正一脸吃屁的表情,其他局长们觉得终于找到了最佳的策略。
以后再开会时就学着这常欢,一个小问题啰啰嗦嗦地讲,老大自然就听不下去了。哎呀,刚才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好办法呢?
现在还剩安保局和技统局没发言,于奇正也懒得听了。
反正这两个局都不是能创造利益的部门。退一万步说,万一这两个家伙又像常欢来这么一手,我这小心脏还要不要?
匆匆散会之后,也没心情再去工地了。
回到小别墅躺了半天尸,睡也睡不着。
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啊?
想不到我于奇正居然也有躺着赚钱的一天!
在现代的时候,对于“我对钱没有概念”“钱只是一个数字”“其实我最讨厌钱”之类的说法,于奇正是嗤之以鼻的。
现在他才真真切切地感觉到,有钱了之后赚钱真的比吃饭拉屎还容易。
当你的资本和体量到了一定地步的时候,手头的那些机构就会变成自动吃钱进来的机器。
更麻烦的是,这些机器还会自己长大。越吃钱越长大,越长大越吃钱。
吃到最后,就算本来不赚钱的事,都会变得赚钱。
这就是资本的力量。
在现代社会,这么做一点问题都没有。但是在古代,就不是一件好事了。
商人,不仅社会地位非常低下,而且从来都是统治者打击的对象。
像自己这种连个真实来历都经不起查的,属于屁股本来就不干净的那种。
有一点他和二逑两人的观点完全相反。
于奇正始终坚持,对于他们来说,越是钱多,越是危险。
想到这里,他就想到了二逑。
这货现在还在塔湾镇那边,没来参加本次会议。
塔湾那边发生的事他已经知道了。虽然很不满意这种高调的做法,但也木已成舟没法再改了。
不知怎么地,于奇正突然脑袋瓜子灵光一闪,发现了一个问题。
今天的会议中,很明显各个局之间联动了起来。
既然是联动,那么就必定有一个总控枢纽。
程昱的销售分局?不不不!
不可否认,销售分局能起到一定的润滑作用,但一定是在相互之间产生关联的部门之间。
比如瓷砖的销售,他可以协调沟通材料局和运输局之间的关系。
但是,如果是完全没有关联的两个部门,比如学校和砖厂,依靠销售分局联动起来就不太可能了。
采薇的行政部?也不可能。
部门之间的联动,必须具备一点条件就是计划在行动之前。
等到事情已经发生了去解决,那就和程昱一样,起到的是润滑作用。
而行政部的主要职责是服务于各个部门,因此要等到事情走到那一步时再去解决。没可能为一件“有可能”的事情去耗费管理精力。
那么又会是谁呢?
今天的会议中,几乎每个局的汇报,都多多少少和技统局有关。
这么一来,答案也就昭然若揭了。
好啊你个万茛苟,不声不响给我来这么大一根刺!
我就说了嘛,这些读书人坏起来,满肚子坏水比程昱那个地主家的傻儿子多一百倍!
于奇正准备起身去找万茛苟对质,看看他为什么要这么坑自己。
刚刚走到门口就又想到一个问题:这事万茛苟绝对脱不了干系,但他肯定不是主谋!
原因很简单,要想做到对所有局的总控,这个人必须在曌建有很高的地位和威望。
万茛苟现在还不够,他最多只是出主意的狗头军师。
在整个曌建集团中,只有三个人有可能:二逑、采薇、程昱。
刚才既然已经把采薇和程昱排除了,那就只有可能是二逑了。
于奇正脑子里又浮现出上次和二逑之间的争执。虽然并不激烈,但双方都还各自坚持着自己的观点。
一股从来都没有过的愤怒出现在他脑海里。
这个世界上他最信任和亲密的人,不说背叛吧,至少也是欺骗了他!
不久之后。
当于总都料提出要快马的时候,易云问道:“于总去哪?”
于奇正铁青着脸吼道:“我去哪要你管吗?”
易云惊呆了,他从来没有见过于总都料这样子。并不是说冲自己发了火,而是他眼珠子都因为充血变得通红。
作为技统局行动科科长,于总都料的安危可是最为重要的职责。
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可以肯定,一定是非同寻常的大事。否则于总都料绝对不可能是这样。
“好好好,你们都合起伙来对付我是吧?行,我自己去想办法。”于奇正一把推开易云,朝外走去。
易云急忙快步跟上:“于总,没有说不行啊。就是如果您要出远门的话,我和您一起去。”
于奇正回头怒道:“凭什么我要你跟着我?我现在去票,你也跟着进房吗?我现在去赌,你也跟着下注吗?你给我走开!”
易云见于奇正在气头上,干脆一句话不说,就低着头,跟在他身后不远处。
这下可把于奇正气了个半死,但又无可奈何。
当即自己跑去牵了马,跨上马背就走。
易云见状,立即解开另外一匹马紧紧跟上。解开马匹的时候对马夫吩咐道:“立即去通知万局长和勾部长,就说于总都料现在不知道要去哪里!”
说完赶紧催动快马,跟着于奇正的方向奔了过去。
不到一盏茶时间,一个黑衣小厮找到银羽娜扎,低声耳语一番。
银羽娜扎立即说道:“立即将这件事通知主公。”
与此同时,安保局的狄英把一个纸筒绑在鸽子脚上,将鸽子放了出去。
379. 策马、中毒、谈交易
天上下起了雨。
于奇正策马狂奔,泪水和雨水混在一起,肆意地在脸上奔流着。
他觉得自己的心就像被插了一把尖刀一样,很疼。
那些穿越小说里说的不错,主角依靠后世的一些技能,确实能在古代占到很多便宜。
但是那些小说里几乎都没有提到一件事:主角到底快不快乐!
从心理学上来说,快乐的感觉有一个叫做“阈值”的东西。
每个人的阈值都不相同。
有人游山玩水就感觉到很快乐,有人在专业上取得某种成就得到快乐。
同样是吃饭,有人只要吃饱就快乐了,有人要吃海参鲍鱼才赶到满足。还有人,不管吃什么都没有快乐的感觉。
不仅不同的人阈值不同,同一个人在不同阶段的快乐阈值也不同。
小时候,一颗糖就足以快乐;长大了,获得一个美女很快乐。
不仅不同时间段的快乐阈值不同,处于不同环境下的也不同。
一个身处战乱中的人,只要不用逃兵荒就很快乐。
当天下天平了,就想着能吃饱肚子就很快乐。能吃饱肚子了,就是吃好才快乐。
吃好了之后,只有到新的高度才能快乐。
所谓的“人心不满百,当了皇帝想外国”的深层次原因,就在于人随着环境的变化,快乐阈值越来越高。
从某种意义上来看,穿越这个事有点类似于在赌场出千或者考试知道答案。
确实,在初期能得到很多的快感。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快乐的阈值就被不断提高。
逢赌必赢解决了温饱乃至小康之后,渐渐地就从初期的狂喜中变成漠然,乃至于对赌博失去了兴趣。
当知道自己一定会赢,赌博变成一种单纯的生存工具的时候,那种刺激的快感也就不再存在。
不但没有快乐,相反感觉到很失落。因为不是依靠自己的能力所获得的一切东西,最终都会寡然无味。
继而涌上心头的,是孤独。
而孤独,是“人心”最大的杀手。
理由嘛,非常简单。因为人类是群居动物,不管你多么的遗世独立,依旧逃不开这一点。
任何人,只要离开人这个群体,根本就无法生存。
即便偶有个别,能独自在丛林或是荒岛上“活”很久,那也不过是生理意义上。从心理意义上来讲,这个人已经死亡。
凶手,就是孤独。
所有的穿越者或者天才,都活在这种孤独的宿命中。
在茫茫人海中,独自在身边无边无际的海水中漂流,不知道自己最终会飘到岸边,还是沉沦到海底。
这种孤独所带来的未知和恐惧,像是一头野兽,随时吞噬着ta的心。
于奇正终于明白了一个之前怎么都想不明白的事情:为什么在这个世界上他活得这么好,内心深处还是想要回到现代。
原因在于对他来说,他所来的那个地方才是岸。只有脚踏实地站在岸上,他才会心安。
相比其他穿越者来说,他是幸运的。因为,他有一个叫做二逑的同伴。
任何环境下只要有了同伴,哪怕只有区区一个人,都是对抗孤独最强有力的武器。
而现在,这个同伴离开了他。
这种悲伤、愤恨、恐惧、无助夹杂在一起的窒息感,令他觉得呼吸非常困难。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任由身下的快马载着他不断地奔跑。
现在这种情况,去哪里又有什么区别呢?
不管于奇正现在多么思绪万千,现在最苦恼的人不是他,而是易云。
之前马夫看到难得于总都料亲自来要马,自然是把最好的马牵了出来给他。
不过虽然马稍微差一点,但易云认为凭自己的骑术应该可以弥补上这个差距,能跟上于总都料。
他忽略了一点就是跟踪不是赛马,在后面跟的人比前面跑的人要付出更多的精力和体力。不仅是人,马也如此。
更想不到的是于奇正根本就不是有个目标方向,而是随时变向,这就又增加了不少难度。
本身就已经很吃力了,结果还遇到越下越大的大雨。
这场该死的雨下到后面,根本就看不到三步之外的景物。
易云只能凭借着感觉跟着跑,这就不亚于盲人摸象了。
等到雨点稍微小一些,易云再三沿途搜索之后,终于找到了那匹快马。
只有马,没有人。于奇正早已不知所踪。
易云急得满头大汗,不停地以这个地方为中心,朝着周围搜索。
但是一直到了天黑,还是一无所获。
易云长叹一声,驱着马朝荆州城方向奔去。
没多久,就遇上了技统局的其它兄弟。
之前收到马夫的通知,采薇就去找了万茛苟,派出了好几支队伍朝着各个方向沿路搜索,易云遇到的就是其中一支。
随着一阵疾跑,于奇正早已跑出了荆州范围。以最后发现马匹的地点来看,已是复州境内。
万茛苟一边派人继续寻找,一边去找了苏胡,请求他令复州府协助寻找。
。。。。。。。。
于奇正悠悠醒转了过来。
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紧接着就看到了周围的环境。自己正置身于一个完全陌生的草庐之中,
草庐非常简陋,除了他躺的这张床之外,就只有角落里香料发发出的阵阵幽香了。
于奇正晃了晃脑袋,自己从马上摔下来之后,就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你醒了?”一个四十多岁、中年文士模样的人问道。
咦,这个声音怎么好像在哪里听过?
于奇正顺着望过去,还真的看到了一个有过一面之缘的人。
当初在竟陵县衙时,曾经来过的唐五。
“我,我这是在哪里?”于奇正茫然地问道。
“这里属于复州。可能因为淋了热雨,你已经发高烧了三天三夜。”唐五答道。
“你……救了我?”于奇正声音沙哑地说。
唐五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端过来一碗药汤:“先喝了吧。”
大病一场后的于奇正,虚弱地说了一句“谢谢”,当下也不推辞,一饮而尽。
唐五接过药碗笑道:“你就不怕我在药里下毒?”
于奇正先是惊讶地“啊”了一声之后说道:“为什么?”
唐五淡淡地说道:“这还用说吗?你是杀害我弟弟最大的嫌疑人,我为他报仇是天经地义的事。”
于奇正大惑不解地问道:“什么?杀唐七的凶手不都查出来是王豹了吗?”
唐五嘴角扯了扯,依旧平静地说道:“王豹并不是真正的凶手。”
“什么?!”于奇正不可置信地望着唐五。
唐五凝视着于奇正的脸,似乎想从中看出一朵花来。半晌之后才叹道:“王豹的动机说不过去,而且他还没那个本事。”
于奇正脱口而出:“那会是谁呢?”
唐五注视这于奇正的瞳孔:“难道不是你吗?”
于奇正的头像是拨浪鼓一般摆了起来:“不,当然不是我了。我有什么理由要去谋害唐县尉?”
唐五挤出了一个笑容:“那就要问你了。”
于奇正激动起来:“你别乱说!我没有任何要去害唐县尉的理由!”
“有的!”唐五肯定地说:“因为我弟弟发现了你的一些隐秘之事,所以一直跟着查访。为了避免事情暴露,你就杀了他灭口。难道这个理由还不够充分吗?”
于奇正梗着头应道:“我没有!我能有什么秘密?”
唐五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的笑,说了两个字:“帽子。”
于奇正一下子就呆住了。
良久之后,有气无力地辩解道:“不是,真的不是我。请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害过任何人。真的没有!”
唐五逼问道:“用什么证明?”
于奇正一时语塞。对啊,又能用什么证明呢?
片刻后突然记起来,急急说道:“对了,唐县尉遇害时,我被关在牢里,这不在场证明应该算吧?”
唐五冷哼一声说道:“能杀死我弟弟的人,一定是有很大能量的人。一个人如果有很大能量的话,不需要自己亲自动手的。”
于奇正苦笑道:“我又有什么能量?”
唐五答道:“那你就告诉我,在竟陵县有几个比你能量大的人?”
于奇正又愣住了。的确,现在在竟陵县还真想不出有谁比自己势力还大的人了。
想到这里,只能苦笑着问道:“既然你认定了我是凶手,为什么还要救我?”
唐五似乎被这个问题给问住了,片刻之后才答道:“我并没有认定,只是目前而言你的嫌疑最大。”
于奇正摆摆头:“那你要怎么样才能相信我是清白的?”
唐五答道:“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在这段时间内你给我找出真凶。”
于奇正苦笑道:“我只是一个普通百姓,您这个官差都找不出来的让我找?我上哪去找啊?总不可能随便找个人诬赖别人吧?”
唐五淡淡地说道:“那是你的事。”
于奇正怒问道:“我要是不呢?”
唐五的语气依旧不咸不淡:“刚才我真的给你下了毒。好了,话已经说清楚了,我就不多废话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之后长身而起,不再理会于奇正,直接离开了草庐。
于奇正叫了半天也没人应,只能颓然地倒回床上。
大概一个时辰之后,房间里有响起了脚步声。
“谁啊?”于奇正躺在床上问道。
“老朋友。”来人的声音中带着和暖的笑意。
于奇正听到这个声音,立马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跳了起来。
张有德脸上带着亲切的笑容说道:“怎么?见到我是不是很开心?”
于奇正警惕地望着张有德。
自万茛苟给他汇报过对张有德来历的分析之后,于奇正就决定对此人敬而远之。
张有德就是一个巨大的漩涡,一旦被卷入其中,结局就是不死不休。
不管在前世,还是今生,于奇正自认为自己就是一个升斗小民。那些太大太大的东西,不是自己所能卷入的。
可事实是,不是说你想置身事外就能如愿的。
至少,张有德不这么认为。
张有德笑道:“于贤弟,愚兄也不绕弯子了。今日我来,是和你谈一笔交易。”
交易?于奇正望着张有德。
张有德继续说道:“于贤弟啊,你也是谋大事之人。我就直说了吧,你我二人,现在合则两利,分则两害。合作对于我们双方来说,目前都是最好的途径。”
于奇正不得不说道:“谋大事?我能谋什么大事啊?”
张有德哈哈一笑:“于总都料,我已不再纠缠查找出于你的来历。你可知为何?”
于奇正纳闷地问道:“为什么?”
张有德盯着于奇正的脸,缓缓地说道:“因为你是什么来历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们都怀着同样的目的。”
于奇正喃喃地说:“什么目的?”
他的表现让张有德更加确信了自己的判断,这就是和自己一样的同类人。
张有德站直身子,张开双臂,眼里闪着狂热的光芒:“逐鹿中原,问鼎九州。名正言顺地当上九五之尊!”
于奇正剧烈地咳嗽起来。
觉得自己说穿了对方心事的张有德,语气诚恳地说道:“无论你我,要实现这个目标,最大的障碍就是现在躺在龙床上的那个人。咱们合作,先把他给掀下来。至于将来你我谁做上那个位置,就看各自的本事。贤弟以为如何?”
于奇正惊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张有德笑道:“贤弟莫非是在学当年煮酒论英雄之际,刘皇叔借雷声掩饰落筷之举?”
于奇正苦笑着不断摇头:“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张有德逼视着于奇正:“你是要告诉我你没想当皇帝?那好,你告诉我,你要做什么?王爷?宰相?”
于奇正叹道:“我能说我就想做一个普通的老百姓吗?”
张有德似乎听到天下最好笑的笑话一般,语带嘲弄地反问道:“你说呢?”
外面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张有德脸色一变,立即一个闪身,躲到床后面的帐子之中。
马蹄声在草庐门口停住了。
一个急切的声音问道:“确定是这里没错?”
其实来人根本就没等答案,直接推开门走了进来。
380. 吐血、御医、生死劫
万茛苟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跪在床前:“主公,属下知错了。”
于奇正感觉嘴里被塞了颗黄连。
现在张有德就在床后,听到这种称呼会怎么想?
更令人郁闷的是,这话现在还没办法说。
如果现在不让万茛苟这么叫,只会令张有德更加误会。
万茛苟接着说道:“主公,我们不是有意要瞒着您的。我和您时候实话,其实这个桃源计划……”
“住口!”于奇正立即喝止。
现在他面对着一个两难的局面。
阻止万茛苟继续说下去,对张有德来说,于奇正等人在谋划不能让外人知道大事,这个判断就得到了证实。
但是如果任由万茛苟讲下去的话,由于他完全不知道二俅和手下这帮人定的是个什么计划,就会有更大的风险。
万一这些人真的胆大包天,定下了什么惊天大阴谋,现在被张有德听到了,所有人都完了。
两害相衡取其轻。
以目前的情形来看,宁可被张有德误会,也不能冒更大风险。
这时易云、倪大虎、程昱等人也冲了进来,脸上都是一副既慌乱又关切的神色。
本来于奇正一气之下,打算远远的离开,找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低调生活,慢慢寻找回现代的方法。
但看到大家真心的关切之情,心里未免又是一阵感动。
更无奈的是,现在背后有一条毒蛇,正吐着信子随时准备攻击自己。因此当前之计,也只有先回去再说了。
听到于奇正表示先打道回府,众人又惊又喜,立即簇拥了上来。
等他们出门后,张有德闪身出来,望着众人的背影,嘴里喃喃地念道:桃源计划。
张有德离去后,屋子角落地底冒出了两个人。
原来这间房子下面还有条地道。
唐五眯着眼睛吩咐:“一定要尽快找出证据。”
……
于奇正一行人走了一段路,就遇到了采薇。
采薇全身就是泥不说,明显行动不是很方便。
这几天大家可是急坏了,技统局的人也全部都派出来四处寻找着。
这个消息暂时还不敢让苏胡和赵谦之知道。
从私人关系来说,两人以官方名义出面的话,事情的性质就不一样了。
如果是有歹人劫持,那是另外一回事。而于奇正是自己这么走的,性质就不一样了。
万茛苟他们商量之后,决定自己先去找,如果三天后还没消息的话,就只能对苏胡他们如实相告了。
就在时间快到,准备去找苏胡和赵谦之时,不知何人射了一支箭到船上。
箭的尾部绑着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于奇正现在的落脚点。
于是一众人立即朝这边赶了过来。
采薇和如烟不会骑马,众人说让她们在家等着。如果于总都料真的在信中所说的地方,或者他们带于总都料回来,或者通知她们前去相会。
众人出发后,采薇还是不听劝阻,骑上一匹马就往这边跑来。由于不会,这一路上不知从马背上摔下来多少次。
万幸之处在于,居然没摔出大问题,只是一些皮肉之伤。
看到于奇正虚弱的样子,采薇忍不住一下子就哭了出声:“于大哥,呜呜,你想怎样就怎样,我们再也不勉强你了。”
又走了一段路,迎面遇上了也是泥人一般的柳如烟。
如烟也不会骑马,心急如焚之下,步行往这边跑了过来。和采薇一样,一路上也不知道摔了多少跤。
见到于奇正,眼睛肿的比桃子还大的如烟嚎啕大哭起来:“郎呀,郎呀,我的郎呀……”
于奇正很难说清楚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只能和大家说先回去再说。
回到小别墅之后,于奇正这才记起来,居然一直没看到二逑。
采薇看出了于奇正的疑惑,立即解释起来。
于奇正离家出走之后,这边立即就派人去塔湾镇通知二逑。
等通知的人到了塔湾镇时,二逑已经不再了。
原来在他们去之前,二逑收到了军方给他们在沙洋堡划出那块地的消息。塔湾镇砖厂的情况也基本上进入了正轨,于是决定亲自前去接收,顺便去全部实测一遍。
于是通知的人又急匆匆赶往沙洋堡,这么绕来绕去,就耽误了时间。
不过按照估计,现在应该也通知到了。
话刚刚说完,二俅就撞开门进来了。
“你们都出去吧。”于奇正眼睛看着二逑。
众人迟疑了一阵,也不敢违拗他的意思,除了二逑之外,其他人都走了出去。
“为什么要骗我?”于奇正盯着二逑。
“我没有骗你。”二逑双手抱在胸前和于奇正对望着。
“那叫什么?隐瞒?”于奇正扯着嘴角,强拉出一个笑的弧度。
二逑望着于奇正没吭声。
“或者,把我当一个傀儡?要不就是挟天子以令诸侯?”于奇正脸上的讽刺意味越来越强。
“正哥,你想多了。”二逑嗫嚅道。
“不!我可不敢当你的哥!”于奇正终于还是爆发了。“何尔秋,何爷!”
二逑脸上露出被鱼刺卡住的表情。
于奇正声音低沉了下去:“不错,我是曾经把你当弟弟,亲弟弟。第一次见到你的情形,到现在我都记得。那天你和其他几个实习生一起被分配到项目部,然后跟着我学测量。那时我经常捏你的脸,因为我觉得你实在是太好玩了,那张白白胖胖孩子气的脸,看着就像捏……”
二逑眼睛湿润了:“正哥……”
于奇正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不怪你,是我错了。在我心里,一直把你看做是个孩子。实际上,你早已经长大了。”
二逑急切地说道:“正哥你听我说……”
于奇正摆摆手,不让他有开口的机会:“你不用解释,我都知道。很多时候人生就是押单双。每一次选择,在盖子被翻开之前,没有人能肯定是赢还是输。”
二逑急急地说道:“可是正哥,咱们现在可以出千,那就一定会赢。”
“错!”于奇正一只手指指向上方厉声吼道:“举头三尺有神明。在上天面前,没有人可以作弊!”
说完这句话之后,于奇正剧烈地咳嗽起来。
二逑冲上前来,轻拍着他的背心,但无济于事。
于奇正咳得越来越厉害,外面的人全都惊动了,也顾不得挨骂了,全部冲了进来。
不待任何人吩咐,易云飞速地跑去找郎中去了。
于奇正脸憋得通红,似乎被什么堵住了喉咙,连气都喘不过来。
采薇和如烟急忙奔了过来,一左一右地扶住他,不断在他背后拍打着。
“呕……哇!”于奇正嘴一张,吐出一个东西来。
空气中立即充斥着一股腥臭的味道。
如烟的尖叫声响彻半空。
从于奇正口中吐出来的,是一团凝固的黑色血块。
二俅急得头上的青筋全部暴起,也急忙抢上去扶于奇正,大声哭道:“正哥,正哥你别吓我。正哥我错了!你打我吧,你打我吧。”
一边说着一边拿着于奇正的手打着自己的脸。
一阵更为剧烈的咳嗽之后,于奇正又吐出一团鲜红的血块。
所有人全部慌乱得无以复加,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很快,易云就把郎中带来了。
一番诊断之后,郎中说道:“于总都料是中毒了。”
“什么毒?”众人异口同声问道。
郎中苦着脸:“此毒甚是怪异,只怨在下学艺不精,无法知晓是何毒物。”
所有人全部白了脸。
二逑连滚带爬地朝外跑去。
万茛苟急忙叫道:“二爷,你要去哪?”
二逑大叫:“我去找苏都尉。”
程昱立即反应过来了:“我也去找赵刺史。”
没多久,小别墅里面就挤满了人。
来的全部都是大夫。
苏胡和赵谦之知道于奇正的情况之后,不管是军方的,还是地方上,凡是有点名气的大夫,全部被“请”了过来。
一众大夫研讨了半天,仍是面有难色。
苏胡和赵谦之也赶到了。赵谦之焦急地问:“到底是什么情况?”
大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出声回答的。
苏胡火了,对着军医吼道:“麻辣个巴子的,你们都是哑巴啊?是死是活总得放个屁啊!”
一名年岁最长的军医只得硬着头皮回答:“于总都料是中毒了。”
苏胡更火了:“中毒了就解毒啊。”
军医答道:“此毒甚是怪异,目前别说解毒之道,就连是什么毒都不知道。”
苏胡叫道:“把那些什么清热解毒的灵丹妙药都用上啊!”
赵谦之看出了其中必有隐情,上前劝道:“苏将军稍安勿躁,我来问问。”
苏胡恼怒地一拂袖子,气哼哼地站到了一边。
赵谦之尽量压着焦急的心情,问一个认识的地方上的名医:“什么情况?和我们说说。”
大夫答道:“此毒的确甚怪,吾等从未听过。于总都料体内阴阳二毒交替出现,难以捉摸。”
苏胡不耐地叫道:“说人话!”
大夫也不敢顶嘴,于是尽量用比较浅显的话说明:“正常来说,无论什么毒,要么是阴性寒毒,要么是阳性热毒。解毒的根本原理,就是用另外一种相反的去消除掉体内的毒素。”
赵谦之皱着眉说:“你的意思是,于总都料同时中了阴阳两个相反性质的毒,而这两种毒却并不相互抵消?”
大夫点点头:“正是。”
赵谦之沉声说道:“那我们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考虑一下。世上任何天然的毒物,要么属阴,要么属阳,不存在同时两者皆备。是吧?”
大夫答道:“正是如此。若是两者皆相同,也就没有毒了。”
赵谦之揉了揉太阳穴:“那也就是说,这种厉害的毒应该是人为制造出来的了。”
大夫们纷纷点头:“这一点可以确认。”
赵谦之“唔”了一声继续说道:“那好,既然这种毒这么厉害,那就不可能是突然一下子就能发明这个东西,一定是在已经有的某种毒物的基础上发展而来。”
大夫们纷纷眼睛一亮。赵谦之的分析逻辑条理相当清晰,相当于给他们指了一个方向。
赵谦之沉吟道:“那大家可以想一想,有没有听说过,或者是哪本医书上有过类似,或者与之相关的记载?”
这群大夫,若问谁医术最高,还真不好说。虽然都是大夫,但各自又专长于某个具体的方向。
但要说见识广博,尤其是对医经典籍最为熟悉的,那就是一位从京城告老还乡的老御医了。
众大夫的眼光均落到他的身上。
老御医又想了一会儿之后开口说道:“承蒙赵刺史提醒,老夫倒是想到了一点,提出来大伙参详一下。”
众人忙说道:“御医请讲。”
老御医缓缓吐出三个字:“生死劫。”
所有大夫脸上的表情,就像被人打了一拳。
采薇焦急地问道:“什么是生死劫啊?”
当下便有大夫解释起来。
生死劫,是蛊毒的一个分支。
现有典籍中,不仅记载只有寥寥数语,而且语焉不详。简单点说,就是用某种方法,以死人尸毒去喂养某种毒虫。
这样一来,毒物种既有虫子这种活物的生毒,也有来自尸体的死毒。
其具体制毒方法又千变万化,因此除了下毒者本人,其他人很难解开。
简而意之,即便知道原理,但不知道其毒具体配置的比例。加上毒虫这个活物又会不断变化,找到正确解毒的可能微乎其微。
更重要的是,这种毒往往又和巫术联系在一起,某些部分已经超越了医学的范畴。直白点说,就是连具体的原理都搞不懂。
遇到这种东西的时候,不管你医书再精,也是束手无策。
也正因为此,所以医者将其排除在“医”的范畴,将之归为“巫”的范围。
一众大夫又聚在一起,研讨来研讨去,还是没有任何办法。
苏胡走到于奇正面前,朗声说道:“于兄弟,是谁给你下的毒?有没有怀疑对象?”
众人立即精神一振。
对啊,在这件事上,苏将军这种简单粗暴的方法才是最有效的。
管它是什么毒,只要找到了下毒的人,逼他拿出解药,不就解了毒吗?
于奇正眼神涣散,茫然地摇摇头:“我不知道。”
赵谦之立马对跟着来的随从叫道:“立即通知本州所有精干侦缉拿人员,放下手头所有的案子,全力侦破!”
381. 胁迫、交权、季度赛
苏胡等人走后,于奇正对二俅等人说道:“你们也都出去吧,我想安静一下。”
除了如烟之外,其他人脸色沉重地告退了。
人全部走完之后,如烟拉着躺在床上的于奇正一只手柔声问道:“于郎,其实你知道是谁下的毒,对吗?”
于奇正望着房顶,没有回答。
如烟强自压着心中的焦急:“你为什么不说出来?”
于奇正闭上眼睛。
刚才苏胡问的时候,他不是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唐五既然敢这么做,必定是有恃无恐。
尽管没有证据,但唐五已经知道帽子的事情。
即便没有下毒这事,也是很大的麻烦。
唐五绝对不会放弃追查杀死唐七的凶手这件事。从他的角度来看,最大的嫌疑犯就是自己和张有德。
而他暂时无法锁定其中的任何一人,因此才有了现在的举动。
唐五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知道了自己抓住了张有德的辫子。
于是用下毒这个法子逼着自己去证明张有德是凶手。如果不能证明,那么自己就是凶手。
事实上,虽然于奇正也没有张有德杀唐七的证据,但张有德的身份自己已经知道了。
而且张有德也已经知道自己知道他的身份的事情了,否则也不会亲自出面和自己之间有最近这次的对话。
但于奇正没办法去揭穿他。
只要张有德的事情暴露,就是惊天大案。到时候,和自己相关的事情一定会受到严查。
从朝廷角度来看,像这种大案能否找到帽子这个关键证据并不重要。因为对于他们来说,这件事是不是真的,根本就无所谓。
一句话:只要有嫌疑,就该死!
这也是张有德敢堂而皇之来和他谈交易的原因。
张有德这里,其实并不是最大的担心。毕竟大家都是阴沟里的老鼠,现在双方没有任何鱼死网破的必要。
同样的道理,如果唐五被抓,这一切也会明朗起来。
无论唐五还是张有德,现在都是朝廷命官的身份。
其中任何一个人出事,都会引起轩然大波。
这就很令人蛋疼了。
这两个人都在算计自己,而自己还得想办法保住他们不出事。
这完全就是个死结。
这时,万茛苟敲门进来汇报:“总都料,狄英求见。他说有办法能控制您的病情。”
狄英?
于奇正并不知道狄英已经加入安保分局的事,只是好奇他怎么会这个时候来找自己。
不过很快他就转过弯来,当初他就去复州投奔了唐五,想来应该是做信使的吧。
当即点点头说道:“让他进来吧。”
万茛苟说道:“可他是……”
于奇正淡淡地说道:“我知道。你们不用担心,他们要杀我的话,何必等到现在?”
万茛苟原本想提醒于奇正,这个狄英有问题。见于奇正话说得这么明了,那应该是早就知道了。
于是也就不再多说,出去通知了狄英。
狄英垂着头进来,像做贼一样从怀中掏出两粒黑色的药丸放到桌上。低着声音说道:“总都料,这是这一周的解药。”
说完之后像是放下了千斤巨石一样,转身就准备往外跑。
“等等。”于奇正叫道。
狄英整个人僵在原地:“总都料还有什么吩咐吗?”
于奇正笑道:“如烟,把桌上的药还给狄小哥吧。”
说完之后剧烈地咳嗽起来。
狄英和柳如烟都不可置信地抬头望着于奇正。
于奇正又吐出一团血块之后,对着如烟沉声说道:“还不去?”
如烟哭出声来:“可是你这样子……”
狄英也急忙说道:“于总都料,这不是开玩笑的。没有解药,你活不过三天。”
于奇正喘息着笑道:“请帮我转告唐五两件事。第一,人不是我杀的;第二,我于奇正绝不会在受人胁迫的情况下,去做任何事情!”
这话说的斩钉截铁,没有半丝商量的余地。
柳如烟双眼蒙上了雾水,嘴唇不断颤抖,静静地看着于奇正五官的轮廓。
狄英急忙说道:“不是的。总都料,不是这样的。只要您把凶手交出来,就什么都解决了。”
于奇正仰天大笑道:“是吗?等把凶手查出来,就会发现得来的真容易。然后于奇正现在有钱,需要钱就可以找他要了。有了钱之后,还想升官。于奇正有关系,需要打点找他就行了。我于某人就像一条狗一样,任其使唤。”
狄英脸色发白,嘴里不断喃喃地说道:“不会的,不会的。五爷不会那么做的……”
于奇正鄙夷地一笑:“如果不会那么做,现在就不会用这种下作手段。”
狄英嘴唇都白了:“不是的!五爷只是想替七爷报仇。”
于奇正不和他争辩这个问题。转而说道:“狄小哥,你本是吃皇粮的。按道理来说,没必要舍弃安稳的生活,卷入到这些充满危险的是非之中。就是因为想替唐七报仇吗?”
狄英不由自主地点了一下头。
于奇正笑道:“难道没有别的吗?”
狄英一脸茫然地摇着头。
于奇正摇着头说:“不。还有一个原因,你想继承唐七的遗志,成为天下最好的捕头,将罪恶之徒绳之以法。”
狄英眼中闪出光芒。
于奇正说的这一点,其实是他内心中最真实的想法。但他本人却一直没意识了,只是觉得自己要做的就是替唐七报仇。
“对了,你立志做最好的捕头,那你对刑讯审案这事怎么看?”于奇正突然问出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严刑逼供,屈打成招。酷吏暴政,贻后世羞。”狄英脸上满是不屑与鄙夷。
“哈哈哈哈,”于奇正又笑了起来:“孩子,你还是太年轻了。”
狄英不解地望着于奇正。
于奇正长吁一口气说道:“正如你刚才说的,提到严刑逼供,人们就会联想到屈打成招。但是有没有想到过另外一个问题,严刑逼供,就必然会是冤案吗?”
狄英怔怔地望着于奇正,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于奇正说道:“在刑侦阶段,就能做到铁证如山的少之又少。绝大多数犯事的人,都不会老老实实招供。不得不承认,用刑也是一种侦破手段。现实中有很多案件也确实是靠这种方法破的。”
“任何侦破方法,都不可能做到绝对正确。这种手段最大的弊端就在于,即便有九十九桩案件是对的,只要有一件是错的,就会冤枉无辜的人。对于蒙冤的个人来说,就是百分之百的冤案错案。人命大过天,你破九千九百九十九桩案,也抵不上一条被冤死的人命啊!”
“这种手段简单、直接、有效,因此一直以来都受到某些官吏的偏爱。依靠用刑来断的案越多,冤案也就越多。”
“世间万物皆有度,任何一个极端都是不可取的。你明白我的意思了?”
狄英低头沉思良久才说道:“总都料的意思是不是说,并非完全绝对的不用刑罚,而是要根据具体情况具体分析。要严厉禁止的,是滥用刑罚。对了还有,滥用刑罚的根本原因,在于官吏的懒政。”
于奇正露出一副“孺子可教也”的笑容:“不错,实际上这也可以说是一条取巧之道。不过这世上不管做什么,要想做到最好,绝对不是仅仅靠取巧能成功的。你要想完成自己的梦想,须记住这四个字——大道至正。”
狄英如醍醐灌顶,整个人呆住了。
于奇正笑道:“好了,你走吧。那边一定还等着你的回复呢。”
狄英脸上露出无比尴尬的神情,恭恭敬敬地施礼回道:“遵总都料命,总都料万安。”
于奇正指着桌上的药丸叫道:“别忘了把这个带走。”
这次柳如烟变得非常平静,上前把药丸塞到表情不断变换的狄英手中。
狄英走后,于奇正对如烟说道:“我只有三天日子的这事,不要和其他人说。”
如烟点点头:“好的。”
看着她乖巧的样子,于奇正突然觉得非常内疚:“如烟,我……”
如烟露出甜甜的一笑:“我明白,我都明白。如果被别人这么控制,就不是我的于郎了。”
于奇正感觉鼻子一酸,不知道该说点什么。片刻之后说道:“如烟,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如烟上前刮了一下他的鼻子:“我想要的,已经得到了啊。”
于奇正脸一红:“不是,我是说比如什么首饰啊之类的。”
如烟歪着头想了一会:“还真有。”
于奇正忙问道:“什么?”
如烟笑道:“于郎,之前你写的那几首歌我都很喜欢。其实我一直都想你帮我写一首,只是你一直太忙,我就没好意思开口提。”
“啊?什么?哦,这个啊……”于奇正抓着后脑,片刻之后捧着如烟的脸说道:“好。这次我就送你一首登峰造极举世无双的。”
如烟咯咯笑了起来:“原来于郎这么臭屁的啊。”
于奇正笑着说:“不吹不黑,我这次一定要给你一个人人叫好的作品。”
。。。。。。。。
第二天下午。
曌建集团的高层召开了一次非常重要的会议。
会议很简短,基本上也就是几句话。
“各位兄弟姐妹,我的事呢大家也都知道了。”
“接下来我的精力全部都要放在寻医问药方面,暂时没法主持集团的工作了。”
“但这么大一个集团,一天都不能没有人主事。”
“经过反复斟酌,现任命勾采薇为代总都料,我不在的时候,负责集团的整体运营。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她的工作。”
说完之后,又是一阵咳嗽,在柳如烟的搀扶下离开了现场。
现在曌建集团的高层,都已经知道于奇正中毒的事,对这个安排也有一定的心理准备。
于奇正能有这种积极主动治病的态度,让大家松了一口气。如果继续拖着不想办法去治病,才叫让人揪心呢。
实际上他们私下里已经分析过,尽管现在还没能确认下毒的人是谁,但很明显对方只是想通过这个来要挟,并没想要于总都料的命。想来想去无非也就是讹诈点钱呗,只要钱能解决就好说。
再说了,以总都料的本事,放下现在这些杂务事情,肯定能妥当地把这件事情解决掉。
因此虽然心里有个小小的疑惑“为什么不是二爷”,但想到这也只是临时的,也就没人多想了。
当然还有少数几个人的想法是,于总都料每逢大事的时候,身边都一定会带上二爷,这次应该也是这样吧。
于奇正把位置传给采薇,并不是因为心里对二逑还有什么怨恨,而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自己现在弄到这么麻烦,和风头太盛不无关系。
二逑现在一心想建功立业,自己死后再没有人在前面给他挡着,必定会陷入危险之中。
让二逑继续保持副总的身份,对外界来说曌建的话事人是采薇,这样他的影响力会小很多。
影响力越小,也就越安全。
公司高层开完会之后,曌建宣传分局也召开了一次会议。
会议的主要内容是本局局长兼人视台台长柳如烟,因为要陪同于总都料去治病,暂时将相关工作交给其他人。
具体安排是由公司副总兼销售分局局长程昱暂时兼管宣传分局的事务,以及任命银羽娜扎为人视台台长。
对银羽娜扎的任命也是经过反复考虑的。
目前在人视台内部,还真没有合适的人来坐这个位置。
银羽娜扎不管是在能力、影响力各方面,即使坐上宣传分局局长这个位置,都没太大问题。
只是如果一下子就提拔到宣传分局局长,就有点说不过去了。于是就采用这这种相对比较折中的过渡办法。
很快一天时间就过去了,今天是四月十五。
对于曌建集团的员工来讲,是个非常开心的日子。
一方面,今天发工钱了。
另一方面,今天可是《曌建好声音》季度赛决赛的日子。
今晚的季度赛,可是开播以来的所有周赛冠军聚在一起,决出能参加年赛的优胜者。
其精彩程度可想而知,无数人都在翘首以盼。
现在《曌建好声音》的比赛不仅在曌建员工中,即使在荆州城里,都是一个流行话题。
包括赵谦之的三夫人香香在内的一些热门选手,都有自己的粉丝。
这些粉丝甚至比参赛选手都还紧张,下午就聚集在江边,等着晚上在现场给自己的偶像加油打气。
382. 香香、银羽、最大腕
夜幕降临。曌建好声音开始了。
不得不说,今天晚上真的是强手如云,每一个能上台的选手都是一路披荆斩浪过来的。
不仅是演唱实力强,舞台效果也是不俗。
为了这场比赛,每个人都准备了好久。不管是观众还是选手,心里都知道一件事:即使曌建好声音举办十年二十年,含金量最高,也最能代表这个节目最高水准的,也就是一二三届了。
特别是第一届第一场,即便最后不能得到年度总冠军,也绝对是功成名就。
经过一番拼杀之后,最后还剩下四个人。
这四个人不管是在哪方面,确实都是佼佼者。
坐在vip席上的于奇正,就认识其中的三个:常欢、香香姐、银羽娜扎。
还有一个不认识的,是唱传统戏曲的。
四人之间采取抽签按照序号排列的方式,进行两两ok。
常欢抽到了一号,也就是说他有权选择其他三人中任何一人,作为自己的ok对手。
没被选到的两人,自然就是一组了。
常欢拿着手里的纸条,想了一会儿之后才说道:“我选香香姐。”
台下有些脑子快的人立即就转过弯来了,心里暗叹常欢是真聪明。
平心而论,这四个人中实力最弱的就是常欢了。
之前入围是靠的于总都料的新作《尘中仙》,刚才能进四强,也是唱了一首《惊雷》。这两首主要还是人气值支撑着,若是单讲唱功,还真不怎么滴。
不管遇到其他三强中的任何一位,都要被秒成渣渣。
与其如此,不如选择香香姐。不但自己有了台阶下,还对赵刺史示了好。
这可是一举两得的美事。
结局果然不出大家的意料,香香轻松淘汰了常欢,顺利进入了四强。
接下来就是银羽娜扎和唱戏曲的女孩子pk。
现在这个年代,当然歌坛的主体是戏曲了。能在这么多高手中,没有任何关系,纯凭实力脱颖而出杀入四强,绝非寻常好手。
这姑娘本就是科班出身,只是命运使然,目前没有大红大紫。
毫不夸张的说,就实力而言,即使和当世的任何名家在一起,也丝毫不会逊色。
这个女孩也是个聪明的姑娘,在这种大赛尤其是观众投票决胜负的大赛上,用大家耳熟能详的名曲,不但能体现自己的水平,也更加能得到观众的共鸣。
她选择的是第一国乐《秦王破阵曲》。
整个表演可以说没有任何瑕疵,将乐曲表达得淋漓尽致。
台下观众手掌都拍红了,很多人心里都在想:就算银羽娜扎再怎么厉害,也没法磕得过了。
可是当银羽娜扎上场的时候,全体观众都沸腾了。
随着“依稀往梦似曾见”的歌声,《射鸟英雄传》的演员们纷纷登场。
不仅登场,还特莫是组cp登场。
郭靖和黄蓉、杨康和穆念慈、郭啸天和李氏、杨铁心和包惜弱……这些夫妻情侣的就不说了。
问题是洪七公和欧阳锋也组起了cp,在台上摆着一个打狗棍一个蛤蟆功的造型,就让人喷饭了。
还有什么吹笛子的黄药师,打坐的一灯大师,自顾自玩着左右互搏的周伯通等等,每个人都摆出了聚众最经典的造型或者片段,一下子就把人拉近了剧情中。
加上最近这段时间每天播出《射鸟英雄传》之前,都会唱这首歌,台下的观众早就耳熟能详了。
而银羽娜扎,用华筝的装扮出来唱这首《铁血丹心》,更是把气氛推到了**。
演唱到后半部分时,以及成了全场大合唱。换句话说,所有的观众都在帮她伴唱。
于奇正一边鼓掌一边摇头笑着,按照现代的话来说,这完全是降维打击啊。
没办法,表现可圈可点的戏曲姑娘,最终还是不敌银羽娜扎,惨遭淘汰。
一番广告之后,终于进入了今晚的巅峰之战——由香香姐和银羽娜扎争夺本赛季的冠军。
香香出场,演唱了一首楚辞的《离骚》。
关于这首诗歌,就不用多做介绍。尤其是荆州,本就身处楚地。香香以荆州刺史夫人身份唱这首歌,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她今晚的表现可以用“炸裂”来形容。之前虽实力不俗,但和这首歌相比,就完全没有可比性。
所有听众全部都被带到乐曲中的意境里。歌唱完了,余韵仍漂浮在空中,久久不散。
台下观众只有一个感觉,今天真的是太值得了。今天这个比赛,完全就是神仙打架。可以说,把这辈子能听到的好歌都听到了。
银羽娜扎的铁粉们,现在担心到了极点。
现场所有人心里都是这么想的:再怎么唱的好,也不可能超越香香,最多只能打平而已。
银羽娜扎出场了。
观众们注意到,她已经换上了一套非常标准的汉服。这可是在以往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事情。
不管是在之前的唱歌比赛,还是饰演华筝,她都是以西域服装出场的。
只见她穿着一件略嫌简单的素白色的长锦衣,衣料上用深棕色的丝线绣着奇巧遒劲的枝干。
间杂着桃红色的丝线绣出朵朵怒放的梅花,从裙摆一直延伸到腰际。
一根玄紫色的宽腰带勒紧细腰,显出了身段窈窕,反而还给人一种清雅不失端庄的感觉。
外面披着一件浅紫色的敞口纱衣,一举一动皆引得纱衣有些波光流动之感。
腰间系着一块翡翠玉佩,更是平添了一份贵气。
银羽娜扎到了台上,并没有直接开口唱歌,而是大声说了起来:“演唱之前,我有几句话想说一下,可以吗?”
台下的铁粉们“当然可以”的声浪盖过了一切。
银羽娜扎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大家也都看到了,从相貌上来看,我是一个外族。不过,当今天下太平,圣天子被我们草原上的民族共尊为天可汗。所以我和大家一样,都是天可汗的子民。本族外族之称可以休矣。”
这话说的,完全政治正确啊!台下以赵谦之为首的官吏不由得连连点头。
银羽娜扎继续说道:“因此,我觉得用外乡人这个词更加准确。不过,什么叫外乡人呢?”
“就是因为种种原因流落在外的可怜人。他们就像这里随处可见的浮萍一样,居无定所,没有自己的根。”
“娜扎我,就是其中的一员。”
这番话说的,台下的人无不生气怜香惜玉之感。
银羽娜扎轻轻叹了一口气继续说:“本来我以为,自己就会一直这么漂迫不定。荆州,和其他地方一样,只是一个暂时逗留的地方。可是我想不到的是,我停留在了这里。我愿意一生一世停留在这里。”
这话说的台下观众们自豪的感觉油然而生,谁不喜欢听人说自己家乡是世上最好的地方呢。
铁粉们更是激动地尖叫:“留下来!留下来!”
当大家都以为这是为了拉票的时候,银羽娜扎的话风突然变了:“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个人,一个男人。”
这下就连普通观众全都叫了起来:“是谁?”
什么女追男,尤其是美女追平凡男人的剧情,永远是**丝们的最爱。
而不管在任何时代任何世界,绝大多数人都是**丝。
很明显现在这个绝世娇娃就是在对男人示爱啊。这样的剧情怎能错过?
尽管主角不是自己,但也能有足够的歪歪空间好不好?
银羽娜扎并没有说出名字,话风又是一变:“我今晚要唱的,是之前唱过的一手歌。歌名叫做《天竺少女》。我知道,在这么重大的比赛中,唱重复的歌确实不是很好。不过,我并不在乎成绩。我只想告诉他,我的心永不变,我永远都是那个为他痴情的天竺少女。”
台下的尖叫声、口哨声响成一片,还没开口唱就已经让观众们进入了癫狂的状态。
好在这时音乐的前奏响了起来:噢……沙里瓦,噢……沙里瓦。噢……嗬!……噢…嗬!…噢…嗬!…
银羽娜扎边唱边跳了起来,台下的观众们也随着节奏扭动着身体。
这时,令观众们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银羽娜扎开始朝台下走来。
“是谁送你来到我身边,是那圆圆的明月明月。是那潺潺的山泉是那潺潺的山泉,是那潺潺的山泉山泉。
我像那戴着露珠的花瓣花瓣,甜甜地把你把你依恋依恋……”
随着第二段的过门“噢……沙里瓦!噢……沙里瓦,噢……嗬!……噢…嗬-噢…嗬!…”,银羽娜扎走到了于奇正这一桌,开始了她的第二段演唱。
“是谁送你来到我身边,是那璀璨的星光星光。是那明媚的蓝天是那明媚的蓝天,是那明媚的蓝天蓝天。我愿用那充满着纯情的心愿,深深的把你爱恋爱恋……”
只见她媚眼如丝,蜜得像糖一样的眼神一直锁定在于奇正身上。似乎这个世界,除了他之外再无旁人。
人群沸腾了!
怪叫声呐喊声震破天际。是啊,除了于总都料这样的人中龙凤,还有谁能令这样一个绝美的女子如此情深呢?
羡慕归羡慕,嫉妒归嫉妒,但是既然是这位爷,我服!
美女爱英雄,这碗狗粮我特莫的干了!
“在一起”的叫声响彻全场。
也有人偷偷地打量两位夫人的表情。
一个外面的女子,这么当众对自己的夫君示爱,简直是一种天大的侮辱好不好!
叔可忍,婶也不能忍啊!
但是现实的情况令人大跌眼镜。
勾采薇正侧着身子和身边赵谦之的大夫人梅姐不知道说着些什么,对现场的这事似乎完全就没听到一样。
而另外一位夫人,坐在于奇正身边的柳如烟无比平静,用一副欣赏艺术品的眼光看着银羽娜扎。
倒是于奇正本人显得特别不自在,面对动作挑逗意味越来越强的银羽娜扎,浑身像是身上爬了十几只毛毛虫一样不断扭动着。
也有眼尖的人发现了异常。
坐在评委席上的程昱,尽管尽力掩饰,但明眼人还是能看出,他脸部的肌肉已经完全僵硬了。
歌曲结束了。
银羽娜扎对着于奇正鞠了一躬:“我无憾了。”
歌唱完了,故事还在继续,这才是真正的意犹未尽啊!
接下来就是投票环节了。
经过激烈的角逐,银羽娜扎以并不算悬殊的优势击败了香香,取得了季度赛的冠军。
现场的气氛到达了**。
这时观众们才逐渐从狂热中冷静了下来,他们发现了一个刚才完全没想到的事情。
银羽娜扎最终夺取冠军,如果仅仅从演唱水平和现场发挥来说,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但是,虽说现在天下大同,但不管怎么个大同,还是改不了银羽娜扎是西域人这个客观事实。
在自己的地盘上,让一个外族人拿走桂冠,怎么说都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很多人心中暗自懊悔,刚才听歌太投入了,怎么就没能想到这一点呢?
不过,再怎么后悔也来不及了。
总不至于公然推翻木已成舟的结论吧。
人们心中纷纷暗自叹息,不得不说这是本届好声音最大的遗憾,没有之一。
这时,主持人梅姐走到台上,用难得的激动语气说道:“恭喜银羽娜扎,取得本季度冠军!”
从她的语气中,似乎听不出丝毫的不悦之情。也是,作为主持人,即使个人有什么倾向,也不能在公众面前表现出来。
接下来,梅姐继续说道:“今晚的观众可是真有耳福了。除了精彩的比赛之外,今晚将会有一位重量级的嘉宾,为大家演唱一首由重量级填词人亲自创作的歌曲。”
台下观众的第一反应就是:著名作词作曲人何二爷又出新歌了!就是不知道,是谁这么幸运能够成为首唱者?要知道,何二爷的歌,那是写一首红一首啊!
很快他们就知道自己猜错了。
但是他们绝对不对这个错误觉得遗憾,相反兴奋得无法形容。
梅姐用从未出现过的语气说道:“下面,请欣赏由曌建集团总都料于奇正作词作曲,曌建宣传分局局长兼人视台台长柳如烟演唱的最新曲目!歌名嘛,暂不透露。”
观众们疯狂了,说起大腕,还有比这更大的大腕吗?
今天真的是三生有幸,来得太值了。估计每天荆州城会有很多用头撞墙的人——就是今晚那些实在有急事没能来的人。
383.精灵、颁奖、冷幽默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
伴随这仿佛从天上传来的空灵歌声,一道清丽的身影飘到舞台上。
竹枝清颜素衫,青丝墨染,彩扇飘逸,若仙若灵,一个精灵般的女子仿佛从梦境中舞到了台上。
正值十五月圆之际,天上一轮春月开宫镜。
月下女子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手中扇子合拢握起,似笔走游龙绘丹青,玉袖生风,典雅矫健。
耳畔乐声清冷,伊人折扇如妙笔。
如丝、如弦、如梦、如幻。
开、合、转、拧、圆、甩、曲,流水行云,若龙飞似凤舞。
歌声未停歇,亦无须停歇。
“我欲乘风归去,却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
待到佳人至等下,面容初现。
素肌不污天真,晓来玉立瑶池。
亭亭翠盖,盈盈素靥,时妆净洗。太液波翻,霓裳舞罢,断魂流水。
甚依然旧日浓香淡粉,花不似离人憔悴。
飘飘然如泛扁舟浩波千里之凌波仙子。回首处冰帘半掩明珰乱坠似月里芙蓉。
月影凄迷之际,露华零落之时,问小阑凭谁倚?
台下观众全部失去了自我,无一不迷失在这不属于人间的绝美场景中。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
玉人吐舌,两句佳词吐了出来。
哀而不伤,幽而不怨。
恰似是:共芳盟,犹有双栖雪鹭,惜夜寒惊起。
舞转回红袖,歌愁何须敛翠钿。
绕梁之曲不断绝,舞中人继续轻歌: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
最后一句话落下的是偶,满堂开照曜,分座俨婵娟。
纵然斑驳了千秋人影,亦是洒下万世荫阴。
在这春暖花开的时节,尽管身处初夜,仍令人觉得和风透过枝桠吹来,细柳透过湿衣衫。
这、这、这,这已不是歌,不是舞。
就连自诩熟读经典的刺史赵谦之和文才无双的常欢,此刻都发现自己是真的词穷了,无法形容眼前情景之万一。
连他们都这样,可想其他人心里的想法。
其实也很简单了,就两个字:卧槽!
几乎只要是男人,都不可自抑地流下了赞叹的哈喇子。
柳如烟。
终于有人认出来了。这个人,不,这位仙女,是柳如烟。
在此之前,没有人见过柳如烟盛妆的样子。
自从跟了于奇正之后,柳如烟总是选择最朴素的灰色服装,而且都是完全掩盖住身材的宽袍大袖。甚至,几乎都不化妆的。
她尽一切可能选择低调,选择将自己掩入泥土中,与灰尘一个颜色。
但是,明珠就是明珠。
当她选择绽放的时候,无疑就是天上最夺目的那颗星辰。
台下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所有女人都自惭形秽,所有男人都迷恋其中。
现在演奏的是两段之间的过门。
透过半透明的幕布,人们能看到,在幕布的后面,出现了一个男子的身影。
由于幕布隔着,无法看清楚真人是什么样的,只是一个身影。
男子提起笔,在幕布上开始写着字。
字的内容,就是刚才柳如烟唱的那首词。
字写的并不好,但每个人都能看出那一笔一划中,含着一种无法描述的深情和眷念。
如烟的第二段歌声开始了。
台下的观众有的感慨丛生,有的泪如雨下,有的怦然心动,有的呆若木鸡。
表演结束了。
没有掌声,没有喝彩。
整个世界都无比安静,只能听到流淌的江水声。
灯光大起的那一刻,人们都发出了被压抑许久的呐喊声。
灯光照射到柳如烟脸上的时候,声浪滔天,江水为之倒流。
幕布拉开了,后面那道人影走了出来。
声浪爆炸了。
没有人能想到,出来的,是那个传奇中的男人——于奇正。
无数人从已经嘶哑的嗓音中,尽最大的力发出自己所能发出的尖叫声。
于奇正笑了。
他笑了。
他笑得如此坦然,似乎所有的荣辱成败,都随着这一笑,云淡风轻。
柳如烟也笑了。
她笑得这么甜蜜,似乎被牵着的手给了她无尽的力量。
紧接着,她歪着头,露出一个最甜美的笑容,靠到了身边这个男人的肩膀上。
于奇正终于开口了:“今晚,是个花好月圆的夜晚。我祝,所有年长的老者安享晚年;我祝,所有的中年朋友阖家欢乐;我祝,所有年轻人有情人终成眷属;我祝,所有孩子们健康成长。”
“这是一个美丽的世界,这是一个值得我们好好珍惜的世界。”
“谢谢这个世界,让我曾经来过;谢谢这个世界的你们,让我曾经爱过。”
“终有一天,我们都会老去;终有一天,我们也都会死去。但是我相信有这么一句话,将会永远萦绕在你我心间。也就是刚才歌里的最后一句……”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这句话是全场所有人一起呐喊出来的。
气氛已经被推向了最**。
接下来的是颁奖典礼。
由曌建集团高层干部颁发的四到十名奖项结束之后,就进入了前三名的颁奖环节。
“下面,有请荆州府折冲都尉苏胡将军,为我们的第三名谢楚儿颁发本次大赛的奖牌、荣誉证书和现金奖励纹银五十两!”王麻子用极其煽动性的语气叫了起来。
台下的观众更是尖叫连连。
击败常欢,获得了本次季度赛第三名的谢楚儿难掩内心的激动,上台后仍不断发着抖。
一脸傻笑的苏胡将放着奖牌、荣誉证书和银子的托盘递到了谢楚儿手中。
王麻子走到台前,笑着说道:“恭喜谢楚儿。不知道你现在有什么想对大家讲的呢?”
谢楚儿激动的声带都是紧的:“谢谢,谢谢曌建集团,谢谢曌建好声音,谢谢各位支持我的观众。这是我这一辈子最值得珍惜、最荣耀的时光。不管我将来会怎么样,但今晚,将永远无法忘怀。有这一晚,我谢楚儿这辈子,值了!”
作为一个专业的狗仔记者,王麻子是不会放过任何抓热点的机会的:“谢楚儿小姐,有一个问题非常冒昧。但是台下的观众,尤其是支持你的粉丝们,她们都十分关心。不知道您是否能给予解答呢?”
谢楚儿猛地点头:“没事,随便你问什么我都如实回答。”
王麻子语调一沉:“众所周知,按照我们的规则,只有季度赛的一二名能入围年度总决赛。而您得的是第三名,也就是说,您没法参加年度的总决赛。请问对于这一点,您怎么看?”
谢楚儿非常认真地想了一想之后才回答:“要说没有遗憾,那是假话。我确实很遗憾,也很希望能有机会参加年度决赛。不过从另一个角度说,我已经没有任何遗憾了!”
“哦?能不能和大家具体说说?”王麻子诧异地问道。
谢楚儿点了点头,开口说道:“其实,在此之前已经不止一次,也不止一个人劝过我,不要参加本季度的比赛。”
“哦?为什么?”王麻子问道。
“因为这是第一届第一季度,可以说最强者都在一起。不怕诸位笑话,我认为如果换成其他季赛,我入围年赛的几率还是比较大的。但是在这一季中,有程昱、香香姐、银羽娜扎他们这些强大的对手,我的希望就很小了。”谢楚儿的回答非常诚恳。
“哦?那你为什么还要坚持参加这一季呢?”王麻子刨根问底。
“很简单。因为如果我的目标是总决赛的话,终究还是会与她们遇上。更重要的是,今天都是强者。只有和强者对垒,才有资格成为强者。输,不可怕。可怕的是,根本不敢去面对强者!”谢楚儿直言快语。
台下响起疯狂的叫好声。
“谢谢,谢谢楚儿!我想大家都明白了,对于楚儿来说,今晚不是失败,她已经获得了成功。因为,她是强者!大家说,是这样吗?”王麻子的声音也变得声嘶力竭了。
台下无数已经沙哑的叫不出声音的声带发出微不可闻的“是”的声音。
接下来就是第二名的颁奖。这次的画风就完全改变了。
“大家好,首先我要说明一点,我要对曌建人视台表示强烈的抗议。”梅姐用一如既往的严肃语调说道。
刚才热烈的气氛一下子平静了下来。
“因为我非常不想当这个颁奖环节的主持人。”梅姐继续严肃地说。
台下已经有些反应过来的观众开始捂着嘴偷偷地笑了起来。
“这是我怎么都没能想到的情况,我要再一次对人视台抗议,为什么比赛评奖要设置得这么公平公正。”梅姐继续说道。
这话就引得所有的观众翘首期盼,这里面肯定有什么瓜吃。
梅姐一脸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有气无力地说:“下面,有请颁奖嘉宾赵谦之,为本届比赛的亚军香香小姐颁发奖牌、证书,以及一百两纹银的现金奖励。”
台下很大一部分观众都反应过来了,纷纷笑了起来。
“这算什么事啊?我来当主持人,让自己夫君给小老婆颁奖。于总都料,明天你不发给我专项精神抚慰金可不行啊!”梅姐继续说道。
说完这句话之后,梅姐的语气变成了专业主持人的亢奋:“有请刺史赵谦之,获奖选手香香!”
所有人这才反应过来,梅姐这是给所有人玩了个谁都想不到的冷幽默啊!
很多人都笑得捂住肚子蹲了下去,但是眼睛一刻也舍不得离开台上,生怕错过了一秒的剧情。
赵谦之和香香上台后,梅姐立马回到了自己的冷幽默风格。
只见梅姐走到嘉宾和获奖选手面前,板着脸说道:“虽然我现在心里想的是,你们快点结束了滚下台去。但没办法,台里非要安排颁奖嘉宾和获奖选手说感言,那你们就说说呗。快点啊,别耽误大伙的时间!”
台下的爆笑声口哨声响个不停。作为老百姓,能有机会调侃一下父母官,这种快乐,你没尝过永远无法理解。
赵谦之一本正经打着官腔:“各位父老,各位乡亲。值此太平盛世……”
梅姐白了他一眼,不耐烦地打断:“时间有限,言简意赅啊。”
本来是一句很平常的话,但在这种环境下,这样的人说出来,又惹得所有人喷饭。
赵谦之露出一个“遵命”的笑容之后,继续说着无法规避的官腔:“首先呢,感谢我的夫人,也就是站在我身边的这位主持人。如果没有她的大力支持,是绝对不能取得这么好的成绩滴……”
梅姐毫不客气地再次打断:“请颁奖嘉宾注意自己的身份!你是颁奖嘉宾,又不是获奖者!没让你说获奖感言。”
台下的观众已经笑得背不过气来了,何曾能看到高高在上的刺史这么出糗啊?
不过,这样一来不但没有减少对这个“官”的尊重,相反心里觉得非常亲切起来。
赵谦之也感觉到了这种变化,干脆装疯卖傻到底:“嗯嗯,那好,那我重新说。首先,非常开心我们家老三,能够取得这么好的成绩……”
“你闭嘴!”梅姐一副忍无可忍的样子打断他:“你这是家属致谢好不好?算了算了,不要你说了。香香,你来说吧。”
台下人已经笑得无法自抑了。
“首先,我要感谢的是我的大姐,也就是站在我旁边的支持人梅姐。”香香开始了感谢词。
台下的观众表示你们这家人别再讲相声了,我肚子已经笑得受不了了。
“如果没有她的支持和鼓励,我绝对走不到今天。接着,我要感谢我的二姐,也就是现在坐在台下的那位。对,就是在射鸟英雄转里扮演梅超风的那位。二姐给了我很多关于舞台表演的动作方面的指导。接下来我要感谢的是……”
赵刺史三夫人的口齿有多伶俐,今晚上让所有人都领教到了。
上到皇上,下到曌建安保养的那条狗,全部被她在很短的时间内感谢到了。
台下几个荆州城的大夫表示很担心,估计今晚上因为肠子抽筋去医馆的病人,得排成长队了。
唉,看来没好觉睡喽。
384.颁奖、失踪、负责任
冠军银羽娜扎登场了。
两位主持人同时登台:“下面,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颁奖嘉宾——曌建集团总都料于奇正,为本季度曌建好声音冠军银羽娜扎颁奖。”
在如雷般的掌声中于奇正上台,简单地说了几句场面话之后,给银羽娜扎颁发了奖励。
“恭喜银羽娜扎!”梅姐用激动的语气说道。
“恭喜,娜扎现在有什么感想,能不能和大家分享一下?”王麻子非常自然地接口。
“我不是冠军。”这是银羽娜扎说的第一句话。
台下立即又从躁动中安静下来。
银羽娜扎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真正的冠军是谁,其实大家都有目共睹。”
台下有些观众陷入思考中,这话什么意思?
“不,我是冠军。”银羽娜扎的笑容变得更加凄苦:“在这场和人的比较中。”
人们更加迷惑了,什么叫“和人的比较”?
“可是我们中的任何人,若是和她相比,不不不,没法比。我们和她根本没有可比性。”银羽娜扎顿了一下之后继续说:“我们表演得再好,也不过是人的表演。而她刚才的表演已经超越了这凡俗尘世,是仙乐。”
众人终于明白了过来,她值得是柳如烟的《但愿人长久》。
银羽娜扎继续说道:“我不是一个害怕竞赛的人。相反一直以来,我非常喜欢和强者比赛,这让我兴奋。但是今天,但是现在,我人生中第一次感到这么无力。”
看到她眼中强忍着的眼泪,台下观众不免叹息起来。
事实也确实如此。
银羽娜扎的表演可谓是登峰造极,完全无可挑剔。但她说的不错,柳如烟的是仙乐。
再强的人,也无法和神仙相提并论啊。
当差距大到无法追赶,对于一个优秀而要强的人来说,完全就是一种致命的打击。
不等打圆场的王麻子开口,银羽娜扎又说了:“我刚才一直在安慰自己,如果刚才那首曲子我来唱,也不一定会输给她。”
台下的观众一想,好像是这个道理啊。
柳如烟的歌舞确实没得话说,但如果没有那个词和曲,也达不到“仙”的级别。
“可是这么一想,我更难过了。”银羽娜扎眼泪簌簌落下:“因为那是他写给她的。”
之前观众们对好声音冠军被一个外族女子夺走,心中多少有些不甘,到现在完全释然了。
正如银羽娜扎自己所说,好声音真正的冠军是柳如烟,咱们大汉的姑娘。
再说了,就算银羽娜扎再强又怎么样?都已经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示爱了,可见有多喜欢咱们的男人?想到这里心里未免自豪起来。
而如烟姑娘不仅在舞台上战胜了她,在感情上更是没给她一丝机会。
想想这女孩子也真挺可怜的。
观众们的心态变成了同情。
梅姐终于找到机会出来打圆场了:“娜扎你不要难过了,冠军就是冠军。还有,你这么优秀,一定可以遇到给你写歌的人的。台下不知道多少年轻英俊的男子被你迷倒了呢。大家说是不是啊?”
台下响起震天的“是”“我”之类的狂呼。
王麻子也生怕狂呼过后,银羽娜扎又说出什么煞风景的话,急忙接过话头一番插科打诨。
好在银羽娜扎也没多再说什么,缓缓走下台去。
。。。。。。。。
“不好!”技统局资料科长黄杏脸色大变。
最近几天技统局核心部门的人都在没日没夜的忙乎。
身为档案和分析方面工作的负责人,工作量更是繁重。
黄杏已经连续工作了两天一夜了,万茛苟命令他必须下船回宿舍睡一觉。
被撵下船后,本来准备回去睡觉的,看到好声音的季度赛开始了。
他本来就是这个节目的狂热粉丝,心想觉可以补,这个错过了就补不了了。于是就跑过来看节目了。
柳如烟表演《但愿人长久》时,他和其他观众一样沉迷其中。
直到后来颁奖,银羽娜扎的感言说了一半时,他的职业敏感性突然一下被调起来了。
接着,就从人群中挤到了于奇正他们那桌附近,观察了一会之后发现不对劲。
黄杏当即飞快地朝办公船跑了过去。
“二夫人一向低调,从来都是能尽量不出面就不出面,今晚却一反常态;”
“从之前种种迹象来看,于总都料以前的创作都是在不经意间完成。他本人不仅不热衷相反还比较抵触创作。而今晚的作品明显是专门创作出来的。”
“于总都料之前在公众面前,无论是对大夫人还是二夫人,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但是今天一直牵着二夫人的手。”
“从歌词和二夫人的舞蹈动作来看,似乎有很强烈的告别意味。”
“我靠近之后,从于总都料的表情和身体状态上发现,他处于一种非常放松的状态。这在之前是没有出现过的。”
黄杏一口气地说完自己的发现。
“你想说明什么?”万茛苟皱着眉问道。
“于总都料的病情很不乐观。”黄杏一字一句地说。
万茛苟立即僵住了。
黄杏之所以能成为资料科长,是因为具备着超乎常人的记忆力和观察力。
他能从一个人很细微、无意识的动作中做出很多推断。
这段时间的工作证实,他的推断从未错过。
今天早上高层会议的内容并没有向下传达,黄杏他们这个级别的人还不知道于奇正将集团的管理权交给了采薇,而自己本人要去治病的消息。
如果黄杏的推断结果是对的,那这件事可就大了。
“不乐观到什么程度?”万茛苟沉着脸问。
黄杏喉结滚动了好几次,才脸色穆然地说出了他的推断。
绝不会超过七天!
万茛苟头上的汗一下子就淌了下来。
最近他们本来的工作重点是对张有德的身份进行求证。但于奇正出事之后,就转向了“查凶手”和“查治病方法”两件事上。
这几天,已经派出了好几批人分别赶赴湘西等蛊毒盛行的地区,去打探解毒的高手和方法。
本来以为还会有时间,但如果只是七天的话,就算插上翅膀也来不及了。
万茛苟望着黄杏说道:“你确定?”
黄杏摇头道:“尚未发生的事,怎能说确定如此?只是可能性极大。”
接着就说了自己推断的理由。
以于总都料之坚毅,只要还有一线机会,他绝对不可能放弃。
狄英是内鬼这件事,早已被技统局确认。只不过采取的是紧盯的方法。
于总都料回荆州城之后,狄英找上门去,应该是下毒者派去谈判的代表。
由此推论,于总都料没有同意对方的条件。
这也吻合于总都料宁折不弯的个性。
我们之前判断还有时间的原因,基于下毒者的目的不是置总都料于死地,而是要达到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
那么这中间就一定会有一段时间,进行谈判和交易。
而现在最大的可能是于总都料根本不做任何妥协,直接与下毒者决裂。
这样一来就没有任何缓冲的时间。
总都料现在和大家告别,证明他本人已经失去了信心。
而让他失去信心的,只有一种可能:时间上绝对不够找到解药。
万茛苟黑着脸大声叫道:“张迁儿!”
时刻待命的张迁儿从门外闪了进来:“属下在。”
万茛苟的眼里冒着愤怒的火焰:“立即抓捕狄英!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必须撬开他的嘴!”
张迁儿躬身应喏之后,立即快步走了出去。
万茛苟转而问黄杏:“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黄杏答道:“据属下推测,唯一有可能知道情况的,就是二夫人了。”
万茛苟斥道:“怎么可能?!如烟知道的话,怎么可能不和我们说?”
黄杏答道:“二夫人今晚,眼中尽是决绝之色。属下认为,二夫人多半下定了殉情的决心。”
万茛苟面如土色,一下子倒在椅子上。
今天高层会议之后,柳如烟也把宣传分局的摊子交了出去。现在看来,黄杏的猜测即便不中,也不远也。
“急报……”
“进来!”
“报告局长,于总都料和二夫人失踪了!”
“什么?!”
万茛苟像是被人在屁股上扎了一刀一下跳了起来:“怎么可能?易云他们不是在贴身保护的吗?”
来人简单地汇报了情况。
今晚的好声音结束之后,于奇正和柳如烟直接回到了小别墅。
于奇正说今天二夫人熬了糖水,让易云把兄弟们都叫过来喝一点。
易云他们也都沉浸在刚才的表演中,认为总都料和夫人今天开心,加上平日里柳如烟有空也会煲点清汤糖水之类的给身边这些兄弟们喝,于是就没往深处想。
谁都料不到二夫人竟然会在糖水中下蒙汗药,所有人都沉沉地睡过去了。
一直到大夫人回家发现这个情况,用水把他们浇醒,才发现总都料二人已经不知所踪。
这才派人通知他们。万茛苟立即用最快的速度跑向小别墅。
。。。。。。。。
就在黄杏来汇报这些事的时候,江边发生了另外一件事。
好声音结束之后,程昱便离开了现场,整个人呈“大”字状躺在江边,不时拿起身边的酒坛喝一口。
刚刚喝得有点迷糊的时候,脸边出现了一双脚。
程昱缓缓抬头,银羽娜扎一脸冰霜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你,你来干什么?”程昱大着舌头说道。
“我来看窝囊废。”银羽娜扎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
“哇!”程昱哭了出来:“是。我是窝囊废,我没用!”
“你这样只会让我更瞧不起你。”银羽娜扎双臂环抱在胸前。
程昱赤红着眼,狠狠地盯着银羽娜扎。
“怎么?你不服吗?”银羽娜扎蹲下身,用挑衅的目光望着程昱。
“你什么意思?”程昱沙哑着嗓子问道。
“什么意思?你一个大男人连我这个小女子都不如,我瞧不起你!”银羽娜扎吐了一口唾沫。
“不错,我是不如你。你是众人追捧的明星,我什么都不是。”程昱举起酒坛。
银羽娜扎一把抢过酒坛,在地下摔得粉碎。
“我不是说的这个!”
“那你说的哪个?”
“不就是自己喜欢的人心有所属吗?”
“呵呵,你知道我喜欢谁?”
“我!”
“……”
“难道不是?”
“这个这个,娜扎……”
“哦,你喜欢的人喜欢别人,你就这副窝囊样子对吧?那你想想我!”
“你?你怎么了?”
“至少你喜欢的人还没结婚,我喜欢的人都已经有老婆了,还有两个!至少你每天都能和你喜欢的人接触,有充分的机会展现自己。而我却连这样的机会都没有!”
“这……”
“好不容易有今晚这么一个机会,结果被人家秀恩爱秀了一脸!”
“娜扎……”
“可是我还是没有放弃。即便到最后我还是失败,但我无怨无悔。至少我努力过追求过,而不是像某些人一样,只会窝囊的灌马尿!”
“我不是!”
“你就是!”
“我不是。我和你不一样!你和采薇如烟之间没有任何情谊,而我……”
“你的意思是说,因为他是你的上级所以不敢得罪。啧啧啧,程昱,你让我跟瞧不起了。”
“我不是!因为他是我兄弟!朋友妻不可欺!”
“呵呵,我现在是他妻子吗?”
“这……”
“既然不是,扯什么朋友妻呢?”
“娜扎我……该怎么做你才会答应我?”
“像他一样,成为一个男人。”
“我本来就是男人。”
“不,你不是。你知道什么叫男人吗?责任。”
“娜扎!你这话是在冤枉我!要说责任,我怎么就不尽责任了?我每天都努力增加曌建的收入。”
“程昱,责任不单单是赚钱这么简单的。而是一种安全感你懂吗?曌建这么多人,都能从他身上获得这种安全感,这才是负责任。”
“不!你说这话我不同意。你要说老大其他的,我没任何话说。但你要说责任,他比谁都不负责任。”
“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你觉得这话,我会信吗?别说我了,曌建集团任何一个人,会信吗?”
“信不信是你们的事,但这就是事实!如果不是他一直在逃避,根本就不需要桃源计划。我们这些人更加犯不着偷偷摸摸的,也不会出他中毒这件事!”
“桃源计划?什么桃源计划?”
385.留言、快船、赵天赐
程昱心里“咯噔”一下,一不注意就说漏了嘴,这属于违反“保密条例”的行为。
不过转念一想,桃源计划这个事现在可以说已经完全定下来了,于总都料自己也都知道了。
而且银羽娜扎现在已经是曌建人视台的台长,属于是中层干部。宣传局长那个位置迟早也是她的,到时候就算是高级干部了。
这么一想,也就无所谓了。
当即和银羽娜扎交代了一下“不能外传”之后,简单的把桃源计划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就这么一点要求?”银羽娜扎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你怎么好像觉得我们这个计划很不值一提啊?难道你不觉得这个计划非常宏伟吗?”程昱略带恼怒地说。
“不是不是,”银羽娜扎急忙解释:“我的意思是,就这么一个计划,于总都料还觉得太大了?”
“唉,不然呢?”程昱叹道。
“不是吧?我觉得以于总的能力,绝不可能只有这么一点点小成就啊。”银羽娜扎说道。
“谁说不是呢?大家谁都这么想。当然,就除了他本人。”程昱苦恼地说道。
“我不信。我想或许是于总都料有什么更宏伟的计划没和你们说吧?”银羽娜扎笑着说。
“开始我们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很遗憾,不是。我们经过了再三的分析,得出的结论是,于总不但没想做大,相反他只想尽量的过普通人的生活。这一点,得到了二哥的证实。”程昱叹息着说。
银羽娜扎一下沉默了下来。
之前她已经设想过于奇正的种种方向和选择,唯独怎么都想不到,会是这种情况。
难道程昱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来了个将计就计?
应该不会。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一定会有所察觉。
但是,如果真的是像他说的这样呢?
那就证明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方向都是错的。自己的所有所作所为,根本毫无意义。
“咦?那是什么?”程昱奇怪地说。
银羽娜扎顺着他的眼光望去,江中心一个小黑点以非常快的速度向上游电射而去。
“好像是船。”
“不会。第一船不可能这么快,第二这么黑又没灯火,难道不怕翻船啊?”
“那能是什么?”
“多半是水里的大鱼或者比较大的水蛇吧。”
两人刚刚聊到这里,一个安保人员跑过来叫道:“程副总,终于找到你了。快快快,出大事了!”
“何事如此慌张?”程昱不满地说。
“总,总都料失踪了。勾部长让你们赶紧去开会!”安保人员说道。
“什么?!”程昱拔腿就跑,也顾不上身后的银羽娜扎了。
等他跑到小别墅时,其他高层干部都已经到了。
见人到齐了,采薇这才拆开桌上的信封,从里面取出信纸读了起来。
“各位兄弟姐妹:
你们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
你们知道的,我现在中了毒,若不能及时治好的话,就呜呼哀哉了。没办法,我只能偷个懒,去把这事解决了再说。不过你们不要担心,我的本事你们不是不知道,肯定能找到药的。
我不在的时间,就得多多辛苦你们了。临走之前,有些事我觉得有必要和你们交代一下。
桃源计划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我并不反对。相反,挺赞成的。
只是有一件事,我必须非常认真的和你们说清楚。
这个计划最大的风险,不是来自于我们自身,而是大环境。
有两个问题,我一直没能想到最合适的解决方案,现在给你们提出来。
第一个问题是大方向。任何时候任何地方任何企图成立独立王国的想法,都是极其危险的,这将给所有人带来灭顶之灾。退一步说,即便自身没有这个想法,但是让人误会你们是这么想的,还是这么个结局。这个问题处理不好,桃源计划只是海中楼阁。随时一个风浪就会荡然无存。
解决这个问题的思路,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自身小利益和国家整体大利益完全一致,而且一直处于相互信任关系。怎么做到这一点,还需要进一步的探索。
第二个问题就是开放程度的把握。
我并不怀疑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能建设好一个高收入高福利的区域。一旦这个区域建设成功,就必定会出现一个问题。那就是其他地方的人大量涌入。这个问题又怎么解决?
全面接纳外来人口?咱们的土地和各方面资源是有限度的,不可能接纳所有人。
封闭起来不与外界来往?这种做法且不说存在独立王国的嫌疑,就依靠我们自身的内循环,是不能保证区域的繁荣稳定的。
区分外来人口和原住民(原曌建集团员工)?这样就会造成人与人不平等,背离了桃源计划的初衷,那么建立这个桃源有何意义?
无限扩大桃源的范围?不管是以帮会、商会,还是现在曌建集团的形式,体量过大时就会形成一种对国家产生威胁的势力。这就成了另外一种意义上的独立王国,走到了错误的大方向上。
这两个问题,涉及到桃源计划生死存亡,千万要慎重、慎重、再慎重。
不过,我相信在大家群策群力之下,一定会找到解决之道的。
还有,大家千万不要找我。
我现在自己去找药比较方便,来多的人只会给我增加麻烦。
各位兄弟姐妹加油!我很期待我回来的时候,能看到一个美丽的新家园。
最后我给各位分别单独留了封信,对将来的工作提了一些建议,仅供大家参考。
后会有期。
于奇正”
读完信,勾采薇颓然地靠到椅背上,咬着的下唇显示出她现在异常复杂的心情。
二逑眼神呆滞,两只手不断地交互捏着指关节,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其他人,要么面色铁青,要么无所适从。
在令人难受的沉闷中,程昱开口了:“都愣着干啥?快去找啊。”
当然,他也知道这是废话。
他过来时,不管是安保部门还是技统局行动科的人,一个都没看到。不用说,现在能派出去的人肯定全部派出去了。
采薇说道:“如果天亮还没找到人,我就去找梅姐。让她把这事告诉赵刺史,看衙门能不能出面去找。铁牛叔,除了于大哥外,现在就你和苏胡将军最熟了。明天你和苏将军说这事吧。”
秦铁牛“嗯”了一声之后问道:“怎么说?”
采薇答道:“怎么说?就说于大哥被歹人劫持,前来报案。”
程昱说道:“这样不好吧?如果我们这么说的话,不管是官府还是军方,都会下海捕文书。这样如果将来搞清楚是他们自己走的,咱们就是报假案了。”
采薇看了程昱一眼:“于大哥现在是荆州城修建工作负责人,若不是被歹人劫持,又是什么罪行?”
程昱一下子脸全白了。于奇正可是知道重大军事机密的人,若没有个说法,不管苏胡和他关系多好,于公于私都不能放任他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消失,到时候就算不说定义为“叛逃”,至少也是“潜逃”。
刚才他还真没想到这一点。于是焦急地说道:“还是尽快找到人最好。大家想想,他们可能去哪?二哥,你最了解老大,你仔细想想有可能去哪?”
二逑的脸色极不好看,他并没有理会程昱的问话,而是对万茛苟说道:“把黄杏叫来分析一下。”
很快,黄杏就来到了小别墅。
二逑说道:“别废话,直接说分析结果。”
黄杏立即理解了二逑的意思。
作为曌建集团保密性最强的部门,即便是在座的高级干部,大多也不知道他们的真实职责。
若不是事态过于紧急,也不可能叫他出现在外人视野中。
但尽管如此,还是不能过多的透露他们的工作性质。
因此不能过多的引用资料来源,只是说出分析结果,让大家认为是他个人纯粹凭常理想出来的。
黄杏开始讲了起来:“我个人认为总都料这次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有准备;第二点就是总都料的病情很严重……”
二逑立即打断了他:“只说现在具体的事。正哥他们可能去哪了?”
黄杏摇摇头:“不知道。”
二逑又捏了一阵指关节:“知道了,下去吧。”
如果说资料科连于奇正去哪里的可能性都无法分析出来的话,事情已经很严重了。
黄杏并没有退下,而是说道:“但我认为,一定不可能停留在荆州城。”
采薇注视着黄杏:“这话什么意思?”
黄杏答道:“意思就是说,必须要用到某种交通工具。”
二逑不耐地说道:“简单点说。”
黄杏答道:“由于早有计划,加上我们肯定会四处去找,因此步行基本可以排除。那么就剩下骑马、坐车、乘船三种。”
采薇说道:“继续。”
黄杏道:“由于二夫人不会骑马,因此这一点也基本可以排除。那么就是坐车和乘船。坐车的可能也很小,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走水路,乘船。”
倪大虎插嘴道:“为什么排除掉坐车?”
黄杏嘴巴嗫嚅了一下,没有说话。
如果于奇正他们是坐马车离开的话,那就只能走大路。
技统局在附近几个方向都设有观察点。前几天于奇正出事时,观察点就多了一项新的任务,详细记录有异常的车马。
现在已经是晚上,不管哪个方向,如果有疾驰而出的马车,不可能不被记录下来。
黄杏来之前,情报科已经派快马去几条必经之路查过,今晚根本就没有马车出去。
但是这些话他没法说出来。
二逑帮他解了围:“陆路方面也要继续追查。水运这边,就得麻烦倪局长你去查查。会不会下面的兄弟见是正哥,没有上报直接出发了。”
倪大虎点点头:“我这就去查。”
说完迅速朝外跑去。
其他人坐在原地,又回到了各种姿态静止下来的状态。
过了好一阵子,程昱突然记起来,立即忧心忡忡地说:“我刚才在江边看到水里有怪物,如果于总走水路的话,会不会有危险?”
万茛苟问道:“什么怪物?”
程昱答道:“我也没看清。反正就是一个黑影嗖地一下就窜得不见了……”
万茛苟急忙追问那个黑影的大小形状之后,和黄杏两人对望了一眼,几乎同时拔腿就朝外跑去。
两人跑到门口,差点与进来的倪大虎撞上。然而两人都顾不上那么多,继续朝办公船那边跑。
倪大虎进来,并没有带什么好消息。
很快,万茛苟就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回来:“倪局长,请你这边立即派出船只朝上游搜索。”
倪大虎看他们这样子,就大概明白基本已经确认于奇正他们是乘船往上游方向去了。
当即匆匆朝外跑去:“我亲自驾快船去追。”
万茛苟喃喃道:“追不上了。”
等所有人都散去之后,万茛苟才向采薇和二逑汇报了情况。
技统局为掩人耳目,大多数人都是在从事各种各样的研究。
其中有一个就是研发出了一种小型快船,用于快捷的侦查和通讯。
船上只能坐三个人,其中一个人负责方向,另外两人用脚踩下面的机关,作为船的动力。
这种船体型小而尖,不仅速度极快,操作还极其简单。
目前技统局仅有一艘。
万茛苟刚才回到办公船去查了一下,快艇已经不在了。
“混蛋!”二逑怒不可遏:“技统局不是每个环节都有人监督的吗?”
万茛苟羞愧地低下头:“最近事情太多,加上大部分人都调出去查找蛊毒方面,人手严重不足。所以,有时候就会出现只有一个人值班的情况。”
二逑气得浑身发抖,但事已至此,现在说什么也于事无补。只能咬着牙问道:“值班的人是谁?”
“赵天赐。”万茛苟答道。
这时,张迁儿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怎么样?交代了吗?”万茛苟急迫地问道。
“都交代了。”
“怎么回事?”
“……”
“什么情况你说啊!”
“总都料,总都料他……”
“说啊!”
“下毒的是唐五,总都料没有答应他的要求。然后……然后就只有三天时间,最多能支持到明天日出。”
“嘭!”
采薇眼前一黑,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386.主角、勇敢、舔伤口
第二天下午,技统局的人和运输局的人在上游枝江水域内,找到了快船的碎片。
收到消息,二逑像是疯了一般,赶到现场不断地拉网打捞。
做这些事的时候,他脑子里面全部都是于奇正单独留给他的那封信。
“二逑:
哥走了,再回不来了,以后你要自己保重。走之前,有些话和你说一下。
当初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你我都茫然无措。当时我只有一个想法:我是你哥,必须冲到前面照顾你保护你。
说实话,当时我确实没想到会发展成现在这样。实际上能到今天这个地步,就和小说里一样,凭借的是他们不知道的现代知识。在这方面,咱两没有太大区别。或者说,把于总都料换成何总都料,不会有太大区别。
没想到的是,这么做的结果是,主角光环全落到我头上。让你受委屈了,对不起。
我知道你想做一番事业,其实我何尝又不想呢?
但是就像那首词里面写的:高处不胜寒。
站得越高越风光,但也越危险。古今亦然。
更何况我们能站得高,更多的是依靠类似“金手指”一样的现代技能。我们必须坦率的承认,这不是靠我们自身的能力达到的。也就是说,我们和其他正常情况下爬得高的人相比,根基更薄弱。
这样就出现一个问题,即便给我们赢九次,但只要输一次就会摔得粉身碎骨。
表面的风光,总是会把潜在的风险掩盖。这一点,才是最最危险的。
这就是我一直选择低调的原因。
但无论怎么掩饰,只要在一起接触长了,我们的思想、观念、行为、语言、意识都会多多少少流露出来。
事实上,从赖四到王豹,从唐七到张有德再到唐五,这些危险一直存在,直到现在都未能消除。
即便不是站在我们对面的苏胡赵谦之,这些人都是人精,稍不小心就会露出马脚。
甚至我们自己人比如虞弘新万茛苟倪大虎程昱黄杏他们,都或多或少有些怀疑。
只是后面两种人因为和我们利益一致,至少目前不会对我们造成威胁。但事物都是在变化发展的,谁能保证利益永远一致呢?
我想和你说的是,无论你多么想出人头地,首先必须保证自己的安全。
这也是我现在让采薇当总都料的原因。
这件事我还做了一些相关安排,我给那些人的信中,说了一些现代管理的方法和发展思路。
虽然他们需要在你的实际指导之下才能完成,但所有人都会认为是于总都料指出了正确的方向,你只是具体执行者。呵呵,我又贪你功了。
记住,以后有任何不好处理的事,就想办法推到我身上。
这也是我最后一次能帮着挡一挡了。
二逑,虽然你从来没说过,但是我知道,你是喜欢采薇的。让她坐这个位置,你应该不会有什么想法。
因为她没有我们身上的这些风险,所以这样对你对他都是目前最佳的方案。
至于以后嘛,等你们两结婚了,大局也稳定了,刚才说的这些问题就都不存在了。
兄弟,你一定要过得好好的,我会在另外一个世界为你祝福。
于奇正
公元二零二零年忘了几月几日”
信上的这些字,像是幻灯片一样,不断地在二逑的脑海里闪动和跳跃。
二俅机械地拉着渔网,口里反反复复念着一句话“我不要做主角”。
万茛苟和倪大虎两人过来拉他的时候,被他一把推开:“你们走!你们都走!我要找正哥,我要找到正哥!”
“你这样能找到吗?”万茛苟吼了起来。
二逑呆滞地停下动作,看了万茛苟一眼,然后双手抱着头蹲下去呜呜哭了起来。
“二哥,我也糊涂了,到现在才想起来。即便是触礁,咱们在这里发现船板,也不是落水点啊。咱们应该还往上游去找。”万茛苟说道。
二逑抬起头说道:“对啊,你怎么不早说。走走走,咱们还愣着干啥?”
万茛苟一把拉住他:“沿江一直到夷陵,咱们都有人在搜寻。二哥你还是先平静一下吧。”
同一时间。
采薇躺在床上,竭力地不让泪水落到信纸上。
从出事开始到现在,她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
“采薇:
你好。
首先请原谅大哥的不辞而别。
一方面,我不想看到你们伤心的样子。另一方面,曌建集团和桃源计划都处于很关键的时期。如果我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人心不稳,对未来非常不利。
你曾经问过我,那个地方的女孩子是什么样?
我现在可以回答你:在那边,社会主流观点是男女平等。很多女孩子自立、自强,取得了不低于男人的成就。每个女孩子都可以自由选择男朋友和丈夫,双方不合适重新再找,是一件司空见惯的事情。
不错,现在在这边还做不到这一点。但这些事总要有人去做。
平等、自由和尊严,不可能依靠别人的赏赐得到,而是得依靠独立、自强、争取才能获得。
先行者需要具备勇敢和坚韧的特质。
而你,是我见过最勇敢的女孩子。你一定会做到的,对吗?
这也是我把曌建集团领导权交到你手里的原因之一,我希望从这里开始,打破“男权”结构。告诉他们每个人,女人一样可以做得好!请你一定要明白我的苦心。
我相信,在你的领导之下,曌建集团一定会蒸蒸日上,平等自由的桃源也一定能建立起来。
这是我的愿望,也是你的责任。
关于工作方面,我唯一需要提醒你的是:随时记得要运用大家的力量。
即便是有着一些朝前技术的大哥我,也不是样样都行的。曌建集团能有今天,更多靠的是铁牛叔、程昱、万茛苟、倪大虎等等这些有能力的人。
关于我个人,借用歌词中的那句话: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
采薇,对于爱情,有时候人会陷入误区之中。很多时候,人们都会把喜欢、亲情、尊重等,误以为是爱情。
或许,你我之间就是如此。
往往真正的爱,会在不远的地方等着你。
真爱,不是轰轰烈烈,不是万众瞩目,不是欲生欲死,而是蕴含在平平淡淡从从容容的一饮一食、一寒一暖、一朝一夕之中。
最后,送上最真挚的祝福: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于奇正
清平廿一年四月”
勾采薇脑子里一片空白。
“骗子!你是个大骗子!”她又开始歇斯底里地嚎哭起来。
“采薇你别这样,采薇!”好闺蜜苏可忆一把抱住她,陪着哭了起来。
黄月娥也擦着眼泪,端着粥走了过来,心疼地说:“采薇,你就吃点东西吧。就算要哭,咱也要吃饱了才有力气哭啊。”
和采薇、二逑一样,曌建集团的高级干部,无不笼罩在这件事的阴霾之下。
……
三天后,高层会议在办公船上召开。
让大家诧异的是,采薇今天并没有穿制服,而且还罕见地化了淡妆。
一袭紫色的宫装之上,圆澄的眸子散发着霸气毕露的光芒。
玫瑰色的唇瓣,带着未语先休的诉说。
万千青丝用一条紫玉簪斜斜地挑起,称得肌肤胜雪。
一双纤纤玉手,大大方方的露在外面,左手腕上圆润的红玉珠串经手背环绕。
衣领上嵌着淡紫色狐狸皮,最引人注目的是,眉心处画上了一朵怒放的红梅。
众人这才发现,稍作打扮之下的采薇,是如此的光彩夺目。
即便比之那一夜如仙子下凡的柳如烟,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各位,多的话不说了。我们直接说说接下来的事怎么办吧?”采薇开口说道。
“不是先想办法找到于总吗?”程昱第一个说话。
“就是,我也觉得应该放下手头的事,大伙都想办法,先找到人再说。”说话的是张老三。
接着倪大虎等人也纷纷表示同意他们的观点。
“二哥,你的看法呢?”采薇说道。
二逑正整个人趴在桌上,拿着一个桔子从左手滚到右手,再从右手滚到左手,对外界的一切都充耳未闻。
“何副总。”采薇提高了声调。
“啊,啊啊,什么?”二逑这才如梦方醒,见所有人都看着自己,急忙问道:“是不是找到正哥了?”
采薇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大声吼道:“你们一个个的,不要在我面前这样子好不好?”
接着咬了咬下唇,声音低了下去:“要说难过,要说伤心,要说焦急,你们谁比得过我!”
采薇的眼泪夺目而出,声音变得尖锐起来:“我的男人,没有带我,和另外一个老婆跑了!他跑了!是死是活都是跟另外一个女人在一起!”
所有人都低下头去——除了重新开始滚桔子的二逑。
采薇继续叫了起来:“可是我还得替他收拾被他扔到这里的这个摊子!找于总找于总找于总,这话说出来轻飘飘的,多好啊!都放下手头的事,什么都不做?你们可以不吃饭,这下面一千多号人也跟着不吃饭吗?”
没有人说话,所有人的头更低了。
如果不是二逑依旧滚着桔子,那么这个空间里的空气就会完全凝固。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二逑停止了滚桔子,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正哥也要找,事儿也得干。”
有人开口,空间里的压力就没那么大了,大伙纷纷偷偷地呼出一口气。
“勾代总都料,我觉得您也没必要这么激动。谁流出的血多一点谁少一点,比较得有意义吗?”二逑接着说道。
众人抬起眼皮偷偷打量着采薇脸上的表情。
这话也只有二逑敢说,也只有他能说。
刚才那个比方打得好,这件事对每个人来说,就像是心上被割了一道伤口。这是个根本没法比较的事。
可如果硬是要比较的话,也只有二逑和采薇的伤口差不多了。
让大家心中略感宽慰的是,采薇渐渐平静了下来。
二逑这才开口说道:“找正哥的事,由技统局负责,运输局和安保局协助。其他分局,照常生产。还有,正哥的事对外界和下面,不得透露出任何风声!”
采薇望着二俅点了点头,表示就这么办。
二逑接着说道:“下面各个局分别向勾代总汇报一下自己的工作计划。从一局开始吧。”
秦铁牛揉了揉太阳穴:“于总留给我的信中,把所有的图纸和施工计划都留了下来。只要按照方案严格实施,应该问题不大。目前来看,最大的难题在于材料,哦,主要是城砖能否及时进场。”
彭巡典答道:“这个你放心,城砖的生产已经进入了正轨。只要运输跟上,一定可以提前进场。”
倪大虎简单地说:“我这边没问题。”
“一局还有其它问题吗?好,二局。”采薇也非常简洁地说。
“二局这边和一局差不多,主要是担心瓷砖。既然城砖都解决了,瓷砖应该也没问题,我就不多说了。接下来我的工作重点,是落实于总给我留下的信中关于队伍规范化和安全文明施工等方面的事项。”张老三答道。
“好的,三局。唔,三局没来。运输局。”采薇越来越熟练了。
倪大虎瓮声说道:“我就按照于兄弟交代的方法去做。不过,太多了,我不会说。给你们看看信就知道了。”
说完从怀中掏出于奇正留给他的信,递给了采薇。
采薇接过信纸,看到上面熟悉的笔迹,眼泪又差点掉了下来。
曌建一局是于奇正之前亲自带的,管理方面最为规范。各级管理人员乃至工人也都是最熟悉的,因此只需要留下详细的图纸和施工组织设计方案就问题不大了。
二局都是修建普通民居,施工工艺难度不高,留下全套的管理条令,只要照章执行,也不存在什么问题。
运输局则不同。本来运输这个行业就是一个流动的,很难用一套僵化的标准,能实施全面的管理。
更重要的是,于奇正对运输局的未来做了很多的新设计,故而留下的文字资料是最多的。
387.弊端、违规、赵天赐
于奇正留给倪大虎的信,第一段就是和其他人不同的长篇大论。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没有强有力的经济支撑,桃源计划将会是一场空。
《桃花源记》的描述,作为文学作品非常优秀,但在现实中是不可能长期存在的。
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能够同时拥有可供人类整体健康发展的所有资源。
假如桃花源不产盐怎么办?不产药怎么办?不适宜养桑种棉怎么办?
这些还只是活下去的必需品。
如果要想活得好一点,所遇到的问题将会更多。
不产铁无法制造工具怎么办?木材不够怎么办?石料不够怎么办?
缺少任何一种物资,都会活得很艰难。
因此,建立一个完全与世隔绝的桃源圣地,完全是不切实际的空想。
但这并不代表着桃源计划不可行。
真正的桃源,应该是一个具有相同精神家园、具备一定经济基础,而且可持续发展的经济体。
更加准确的用词,应该是在某个限定区域内的“大同世界”。
……
听倪大虎念到这里,每个人脸上都出现古怪的表情。
“总都料,我错了!”一个撕裂的叫声响了起来。
万茛苟直挺挺地跪到地上,朝着于奇正办公室的方向不断磕头。
他磕得如此用力,众人都感觉到脚下的船板在微微震动。
二逑和程昱急忙抢上前去架住了他。
额头上汩汩而下的鲜血,和浑浊的泪水在万茛苟脸上肆意纵横。他口里还在不断地叫着:“总都料,你回来吧。呜呜呜……”
“郎中!赶紧叫郎中!”
曌建集团的值班郎中迅速赶了过来,给万茛苟包扎了伤口。
二逑劝道:“老万,你冷静点。先下去休息一下吧。”
万茛苟不为所动,激动地说:“不,不不不。老倪,你继续念。我想知道总都料还交代了些什么。”
尽管其他人并不像万茛苟这个桃源计划的制定和实施的具体执行者这么癫狂,但心里却都是心潮起伏。
在此之前,大家都在朝着桃源计划这个方向努力。
信中提到的这些弊端,也不是没人想过。
一直以来,曌建集团不是没遇到过困难。但不管是什么困难,在大家齐心协力之下都得到了解决。
从桃源计划自身来说,前期发展超乎寻常的成功。
大家相信,这些问题都是些“船到桥头自然直”的事。
加上万茛苟这些人本来就是因为这个梦想集聚在一起的,对于梦想的强烈渴望,有意无意地忽略了这些“小”问题。
从来没有人从更高的维度提出过:这是一个系统性架构缺陷。
这段话不仅是指出了这个问题,更是提出了解决的办法。
也就是说,所有人全都误会了于总都料。
懊悔、沮丧、失落、难过一起涌上心头,办公室的气氛变得无比沉闷。
“倪局长,你继续念。”采薇冷静的声音响起。
倪大虎点点头,继续念了起来:
交通运输,不仅是经济发展的血液,更是社会发展的连接纽带。无论看上去多么强大的肌体,如果血液不畅通,都会僵化而萎缩。无论多么精巧的器械,失去了纽带都无法运转。
故而交通运输应该成为桃源的建设先行者,区域经济整体布局的实施者,以及未来发展的重要驱动力。
除此之外,运输物流自身应该成为桃源重要的经济收入来源。
……
倪大虎越来越激情澎湃,到后面根本就不看信纸了。
这封信他已经看了不知道几百几千遍,里面的每一个字他都能倒背如流。
漕帮成功洗白固然令他欣慰,但也还是有些许遗憾的。
运输局的所有人从根本上说,还是社会地位地下的贩夫走卒。
只有于奇正,从根本上否定了这一点,高度评价他们这些人存在的价值和意义。
不仅仅是真正的尊重,更是给予了他们那失落的自尊。
未来在桃源圣地,他们每个人都能昂起头、挺起胸地走在大路上。
而这,不正是他们真正需要的吗?
接下来的内容,都是关于各种具体发展交通运输业的方法,其中不乏众人闻所未闻的一些东西。
等倪大虎完全讲完之后,采薇问道:“现在大家都明白了吧?”
众人纷纷点头,浑身充满了激动和干劲。
他们以前一直都是处于迷糊状态,只知道要去一个叫桃源的地方。
现在,清晰的路径出现在各自面前。
采薇点了点头,开始简单地布置任务:
1.为避免外界无端的猜嫉,废除“桃源”、“大同”等说法,统一采用“曌建沙洋堡生活区”的标准说法。这也是秉承于大哥“低调”的理念,做出的决定。
2.成立“曌建沙洋堡生活区建设管理领导小组”,由她本人亲任组长,何尔秋、程昱任副组长。
3.近日各局对本局员工统一公布生活区的建设计划。
4.技统局下属的建筑设计部门,尽快拿出沙洋堡整体设计构架图。
5.各个局在保证现有工作正常运转的前提下,抽出精力制定出本局在沙洋堡的布局。
任务交代完毕后,众人纷纷散去,会议室里只留下了生活区建设管理领导小组的三个人。
“喝点酒吧?”采薇提议。
程昱嗫嚅着说道:“集团有规定,工作时间不准饮酒。”
采薇突然暴跳起来:“谁规定的?于奇正吗?他这么会规定,为什么不规定他自己!现在这里是我说了算!”
二逑和程昱对望了一眼。
采薇高声叫了起来:“小翠!”
小翠急忙跑了进来,看到他们的样子吓了一跳。
“去!去厨房拿两坛酒来!”采薇下令。
小翠小心翼翼地分别看了三人一眼,怯生生地说:“集团有规定……”
“集团有规定,不遵从领导指示的直接开除!”采薇柳眉倒竖,狠狠地盯着小翠。
小翠吓得都快哭了,站在原地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
二逑走过去拍了拍小翠的肩膀,柔声说道:“去吧,没事的。”
小翠咬了咬下唇,转身离开。
三人重又坐回办公桌,一句话也没人说。
没多久,小翠空着手走了回来。
程昱生怕采薇又冲动,抢着问道:“怎么回事?”
小翠两只手捏弄着衣角:“饮食分局不给。”
“岂有此理!”采薇拍着桌子站了起来,胸口不断地起伏。紧接着起身说道:“我倒要看看是哪个狗胆包天,连总部的命令都敢不听!”
“是我这条老母狗!”黄月娥臃肿的身体出现在门口。
“婶。”采薇支支吾吾叫道。
黄月娥自顾自地走了进来:“我也倒要来看看,是哪个狗胆包天的,敢公然破坏咱总都料亲自定下的规矩!”
“婶,我……”采薇有点不知所措。
黄月娥走到她面前,双手叉着腰:“勾代总都料,我想我应该提醒您一件事。您现在不过是代……行总都料职,咱们的总都料还是于奇正!你有什么资格破坏总都料定的规矩?”
采薇低下头又抬起头:“婶,我……”
黄月娥逼视着采薇:“听说你还滥行职权,强令员工执行违规的命令。你有什么面目去见曌建这几千号跟着于总的兄弟姐妹?”
采薇羞惭地低下头:“婶,我错了。”
“你需要道歉不应该是我,而是她——小翠。”黄月娥的声音越来越大。
采薇转过身,对着小翠说:“小翠,对不起。”
“光对小翠赔礼就行了?身为代总都料,知法犯法。你必须召集总部所有工作人员,当众承认错误。”黄月娥继续说道。
“这……”采薇犹豫着不再吭声。
“秦婶,这就不用了吧?采薇她这不也是心情不好吗?”程昱急忙上来打圆场。
“心情不好?心情不好就能违规?谁心情好?我心情也不好,是不是等下在饭里下点砒霜毒死你啊?”黄月娥呛道。
“哎呀我滴婶啊,消消气,消消气。”二逑不得不出面了。
“还有你!”黄月娥的指头都快点到二逑鼻子上了:“采薇她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啊!”
见火烧到自己头上,二逑急忙向后说:“秦婶,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还真不太懂事。我也就是个二愣子……”
“少来!”黄月娥唾沫星子飞到二逑脸上:“你跟着总都料最久,就算是头猪也变猪精了啊。还不懂事?你自己有脸说我还没脸听呢。”
母老虎一发威,谁都得退避三舍。
采薇立即说道:“婶,你说的对。明天早上我就当众承认错误。”
黄月娥这才略为满意,转身朝外走去。
走到门口,突然又转过身来:“孩子们,你们记好了。曌建只有一个总都料,他叫于奇正。”
采薇眼泪又快掉下来了:“可是于大……”
“没有可是!”黄月娥音量提到最大,意味深长地盯了三人一眼之后离开了。
。。。。。。。。。
时间回到那个晚上。
“哎于总,二夫人,您二位怎么来了?”赵天赐的声音中带着诧异。
于奇正从竟陵城大牢脱困的时候,顺便把赵天赐也带出来了。
来荆州城之后,因为他也算是有一技之长的专业人士,万茛苟便把他调到了技统局。
最早是在水下声测项目,成功完成之后,暂时没有合适的研究项目,于是就在局里日常值一下班什么的。
最近局里的同事都比较忙,本来应该是双岗值班的,现在也只有他一个人。
这大半夜的于奇正两口子一起过来,还真令赵天赐有点莫名其妙。
“赵兄,好久不见哈。”于奇正笑着说道。
“总都料如此称呼,属下实在不敢当。”赵天赐躬身答道。
“嗐,咱两都一个号子里蹲过的兄弟,什么总都料不总都料的?”于奇正大大咧咧地说道。
赵天赐不免心中感慨,于总都料还是没变,依旧是那么平易近人。
于奇正也不客套:“我听说,技统局这边有一艘别人追不上的快艇?”
赵天赐迟疑了一下,政工科对内部人员的保密方面的培训抓得很紧,现在技统局的人保密意识极强。
快艇的事就属于是不得私自透露的保密内容。
不过很快赵天赐就释然了。
曌建的所有部门所有人员都是总都料的人,做的任何事情都是为总都料服务,所以没必要对总都料保密。反过来,就算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如果是对总都料保密的话,那只能证明他心怀鬼胎。
想通这一点之后,立即笑着答道:“是啊。怎么?您要对这个有兴趣的话,我带您去看。”
于奇正喜道:“好极,好极。”
赵天赐一边带着两人去看快艇,一边介绍着相关情况。当介绍到快艇必须是三个人一起操作时,很明显于奇正的身子僵了一下。
走到快艇边,察看了一阵之后,于奇正才终于开口了:“赵兄,小弟今日来是有一件要事相求。”
赵天赐急忙答道:“总都料,您这话可言重了啊。什么求不求的?只要能用到属下的,水里火里,天赐绝不皱一下眉头。”
于奇正说道:“你能不能用这快艇把我们送出去?”
赵天赐答道:“您和夫人想出去兜一下风啊,没问题啊。我去给上面说一声,免得这里没人值班。”
“不不不,”于奇正急忙拉住他:“这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而且我们必须现在就出发。”
看着于奇正凝重的神色,赵天赐突然想到了最近的一个传闻,说总都料被人下毒了。
当时他还和传这个消息的人吵了一架。自从那次被刺之后,军方、安保部、行动科三重保卫,怎么可能被人得逞?
现在于奇正深夜带夫人离开,二人面色又如此凝重。从这个情况来看,那个传闻极有可能是真的。
不仅如此,下毒的人极有可能是内部的人,而且还是位高权重的人。否则的话,总都料没有必要深夜逃亡。
赵天赐也算得上是跑江湖出身,对“义气”两个字极为看重。于奇正的救命之恩,一直是念念不忘。
现在于奇正身处危险之中,于公于私他都不能置之不理。
既然有内奸谋害总都料,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把总都料救出去,然后再转回来收拾内奸。
当即没有任何犹豫,立即放下快艇,三人冲入了茫茫夜色之中。
388. 专业、倒斗、三十年
“总都料,我们去哪里?”快艇驶入水面之后,赵天赐问道。
“随便,反正尽快离开。”于奇正答道。
赵天赐想了一下,现在的情况不是说自己跑多快,而是和追兵比谁跑得快。
往下游走的话,尽管顺风顺水费的力气小,但由于快艇重量太轻,现在又是晚上,速度过快侧翻的风险就大很多。
而往上游走,我们慢,后面大船更慢。
这么一比较,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往上游走。
经过一整夜不停歇的划船,太阳露出第一缕光芒的时候,三人都已精疲力竭。
“靠岸休息一下吧。”于奇正的声音很微弱。
三人将快艇系于岸边,徒步登上江滩。
他们下船的地方,正是一处峡口。借着曙光环顾四周,发现此处竟是美景如画!
水静谷幽,山峰陡峭,处处皆画。水平如镜,鱼游枝头鸟宿水的画面,随处可见。两岸的岩石形成独特的天然石林景观,主峰有文峰倒影,骆驼饮水,孔雀开屏。山峦倒影在江面,重重叠嶂。
于奇正问道:“这是哪里?”
赵天赐答道:“快艇虽快,但不利远航。若是顺着长江主流,不出一日定然被追上。故进入夷陵境后,属下便调整航向,现在应该是在长阳境内夷水上。”
“巴山楚水,很好,很好。多谢赵兄了。”于奇正望着不远处的山峦,露出欣慰的笑容。
“总都料客气了。”赵天赐急忙抱拳躬身答道。
“我觉得这里挺好的。如烟,你说呢?”于奇正笑着说道。
“黛江水烟波浩渺,高峡绿林曲径通幽。有长江三峡之雄,桂林漓江之清,杭州西湖之秀。称之为人间天堂也不为过,于郎,我也很喜欢。”柳如烟露出甜甜的笑容。
“赵兄,你过来一下。”于奇正转身朝稍远的地方走去。
赵天赐立马跟上。
“于某有一不情之请,还望赵兄能应承小弟。”于奇正躬身行礼。
赵天赐再次躬身答道:“请总都料吩咐。”
于奇正开口说道:“赵兄,我要你做的事就是立即赶回去,咱们来的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三个月后,带人到前面那座山上,接如烟回,回,咳,咳咳……”
一黑一红两口鲜血先后吐了出来,紧接着,整个人直挺挺地朝后倒去!
“总都料!”赵天赐大声尖叫了起来。
听到叫声,柳如烟疯了一般地跑过来,将一粒药丸塞入已经昏迷的于奇正口中,捏着鼻子用水灌了下去。
虽然没有醒过来,但从呼吸上来看,已略微平稳。
柳如烟泪如雨下,口中轻呼着“于郎”,不断轻轻抚摸着他的面庞。
赵天赐焦急地问道:“二夫人,总都料到底怎么了。”
如烟不断哭着摇头,眼睛一刻也没离开于奇正的脸。
赵天赐焦躁不安地说:“二夫人,请恕小人冒犯。论公,总都料是属下主公;论私,我赵天赐这条命都是他救的。还望二夫人告知,属下当如何尽忠?”
柳如烟抹了抹泪水,话到嘴边又犹疑起来。
赵天赐单膝下跪:“是否有奸人为夺权而加害总都料?还望二夫人坦言相告。不管他是何人,天赐必与之以命相搏。”
柳如烟不断摇头:“不是不是,赵大哥你别乱猜。”
赵天赐记起来刚才两人的对话,随即心想:难道是于奇正身染疾病,厌倦了争权夺利的生活。才会带上美人寻那山清水秀之幽静处,过那神仙伴侣的生活?
于是说道:“若总都料寄情于此地,不愿委身于世俗。但现在有疾在身,总有些闲杂跑腿的事需要人使唤。天赐不才,愿纵身侍奉您和夫人。”
如烟心中一阵感动,决定把实话告诉他。
“于郎身中奇毒,命在旦夕。但他想到自己突然离世,曌建必将分裂。”
“因此安排好后事,等大夫人她们将局势稳住了,再公诸于众。”
“目前包括大夫人在内的所有人都蒙在鼓里,都以为他是寻医问药。”
“我猜适才他便是给你交代我的事吧?于郎啊于郎,我的傻于郎,你真以为我的打算是替你结庐守孝吗?你若走了,我柳如烟岂能独活?”
“赵大哥,原本这事是不准备让任何人知道的。谁料快艇必须三人操作,才把你卷入此事。既已如此,如烟便求您一件事,等我们死后,将我夫妻合葬一处,永不分离。”
柳如烟后面的话,赵天赐完全没听进去。
自第一句说完后,赵天赐便抱起于奇正的上身细细查看。
这时天已大亮,视力再无任何阻碍。
“总都料这是中了尸毒啊!”赵天赐开口说道。
“你认识此毒?”柳如烟大为讶异。
之前一众名医在一起探讨许久,才有这个提法,还只是一种不敢确定的推测。
而赵天赐开口就肯定的说出了答案。
她哪里能想到,赵天赐作为盗墓贼中的翘楚,对这方面的事可谓是了如指掌。
如烟随即想到,既然能识得此毒,说不定就有解读之法。于是立刻急迫地问道:“赵大哥,你是不是知道怎么解毒?”
赵天赐的抬起头,两眼露出非常不解的神色说道:“若是尸毒,只要用对应的毒物以毒攻毒,两者想冲,自然可解。可是很奇怪,总都料体内本来就有与尸毒相反的毒素,但竟然同时共生。”
柳如烟心里希望的火苗又大了一点,赵天赐的说法,与名医们的猜测又是完全吻合的。于是不再犹豫,将名医们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赵天赐点头道:“这就对了。应该就是如此!”
柳如烟紧张得无以复加,声音抖得很厉害:“赵大哥,有,有办法吗?”
赵天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你刚才给总都料服的是什么药?还有吗?”
柳如烟急忙从怀中掏出两粒药丸递了过去。
赵天赐拿到鼻子边嗅了一阵,脸上露出沉思的神色。约莫一盏茶之后脸色大变:“这药不能再用!”
柳如烟急忙问道:“怎么回事?”
赵天赐咬牙切齿地骂道:“这下毒之人好生狠毒!赵某必将之碎尸万段!”
“生死劫”是一种无药可解的蛊毒。
蛊虫在受害者体中,若得不到喂养,便会尽情肆虐,食人内脏脑髓。
而这个所谓的解药,实际是哪个就相当于蛊虫的食物。
服用解药后,虽然暂时不会发作,但是蛊虫却越变越大。
打个很简单的比方:把一个人和一只幼虎关在一个笼子里。
只要幼虎饿了,饲养员就喂给它足够的食物。由于吃饱了,幼虎暂时不会去攻击笼子里的人。
由于幼虎有足够的食物喂养,就会不断长大。食量也会越来越来越惊人。
当没有足够食物喂养的时候,长大后的老虎就一定会毫不留情地吞噬掉笼子里的人。
柳如烟骇然失色:“这不就是饮鸩止渴吗?”
虽然赵天赐没有回答,但难看至极的脸色已经说明了答案。
半晌后,柳如烟从赵天赐手中拿过药丸,神色黯然说道:“就算是鸩,也没得用了。”
赵天赐一把抢过药丸,远远地扔到夷江之中。
柳如烟像一只被激怒了猫一般叫了起来:“你干什么?”
一边说着一边拼命地跑向江边跑去,可哪里还能看到半点?
柳如烟怒视着追过来的赵天赐,发出尖锐至极的叫声:“你混蛋!本来于郎还能多活几日……”
见她摆出一副就要拼命的架势,赵天赐急忙叫了起来:“我有办法!”
柳如烟脸上的表情迅速从绝望到诧异,再变成了欢喜:“真的?赵大哥,你没骗我?”
赵天赐喟叹着说出了他的方法。
他们倒斗那个见不得光的行当,若是讲起历史,倒也称得上“源远流长”。
一代又一代的积累,就有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经验。
就拿尸虫这玩意来说吧,其实尸虫并不是某一种具体的虫子。凡是以尸体为生或是在那种环境下长大的虫子,都可称之为尸虫。
尸虫又分两种,有毒和无毒的。不过,凡是在那种环境下生长的,绝大多数都或多或少带着毒素。
按照对人的攻击性来说,又可以分为主动型和被动型两种。
有一种尸虫,由于适应了死气,只要是活气就会令它们觉得很不舒服。因此不管是活人还是动物,只要发现活着的东西,就会采取主动攻击致其死亡。
这种尸虫最早用于守墓,后来被一些卑鄙之徒作为武器使用。
而被动攻击型,在充满尸气的环境中,便会处于睡眠状态,不会主动攻击人。但是如果没有足够的尸气,就会苏醒。从而对活物进行攻击,从而得到所需要的尸气。
很明显,于总都料身上的蛊虫是属于后者。只要置于尸气充盈之地,蛊虫一时半会之间就不会采取攻击的行动。
和那种解药“喂养”不同的是,这种方法是让蛊虫“睡眠”。也就是说,不会长大。
由于蛊毒针石无解,加上这些事即使在倒斗行业内也极少有人知道这种方法。因此即便用毒者,也不一定知道这些事,因此便被认为无解之毒。
不过这也只是权益之计,只能说控制住蛊虫不发作,并不是真正解了毒。从这点意义上来说,这生死劫还是无解之毒。
听赵天赐讲完,柳如烟急忙问道:“那去哪里找这尸气充盈之地呢?”
赵天赐很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又不得不答:“尸气遇风则散,因此在墓中最为常见。越是古老越是密封得紧的墓地,尸气越浓。”
柳如烟顿足蹙眉道:“若是如此,你更不该丢弃药丸了。现在这颗药只能管三天时间,我们如何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找到合适的墓地?”
赵天赐更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还是不得不答:“禀二夫人,小人专业倒斗三十年。”
柳如烟猛地跪到昏迷的于奇正身边,不断对着半空作揖:“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
看着喜极而泣的柳如烟,赵天赐心里也颇为安慰。
可接下来的一句话,就令他一脸古怪地僵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好。
柳如烟谢完苍天之后,对赵天赐盈盈施礼:“多谢赵大哥,多谢赵大哥。得亏赵大哥学了这一身全天下最好的技术……”
坦率地说,如果面前不是自己的女主人的话,赵天赐会毫不犹豫地骂一句“小娘皮”,然后一脚踹过去。
“二夫人,小人的想法是先找地方把总都料安顿下来,再通知二爷他们,大家一起慢慢找解毒的办法。”
“不!千万别!要我说,解毒的法子也不用找了。我陪着他呆在墓室里过完这辈子,最好不过了。”说这话的时候,柳如烟一脸憧憬。
赵天赐呆在原地。还带这么玩的?
柳如烟歪着头想了想,随即叹了一口气:“于郎他不一定喜欢这样。还是等他醒来看他自己的意思吧。”
赵天赐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你二夫人可以有情饮水饱,对于在墓中做活死人甘之若饴。可我赵天赐作为专业人士,长期呆在工作环境中,那可是件生不如死的事。虽说为了总都料不得不重操旧业,但能选择的话,最好还是不要了吧。
药效上来,于奇正悠悠醒转了过来,惊恐地叫道:“我不是到了阴曹地府吗?怎么你们会在这里?难道你们也……”
如烟秀口微启,在他额头上啄了一下:“于郎,你没死,我们也没死。”
“啊?”于奇正一时有点转不过来。
如烟抓住他的手贴到自己脸上:“你看,是热的。赵大哥已经想出办法了。”
于奇正疑惑地望向赵天赐。
赵天赐急忙把刚才的话又讲了一遍。
“嘿,我叉他三娘娘个青蛙腿!我就说嘛,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劳资没那么容易死。”于奇正咧开嘴笑了。
“哪有人自己这么说自己的?”如烟嗔怪地白了他一眼,其中千般风情难以言表。
“那应该怎么说?”于奇正想了想之后补充道:“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
“于~~~郎~~~”如烟不依地扭着身子:“你是王八是龟,那人家是什么人了嘛……”
赵天赐在一边挠着后脑“嘿嘿嘿”地笑,本来凝重的场面一下子变得温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