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9. 军法、蹦跶、三角眼
“不,咱们要干,而且要大干。”二俅坚定地说:“我宣布,在场的所有兄弟每人升一级。员工升组长,组长升厂长。老蒋升局长,至于是享受局级待遇还是将砖厂独立分局,我再去请示一下正哥。”
员工们觉得有些哭笑不得,这就升官了?不过这官升的,普通员工都是组长了,还不是一个样?
二俅也没多做解释,而是非常严肃地说道:“有一件事我必须现在说清楚,大家要听我号令。不得与本地人发生肢体冲突。违者军法从事!”
大伙也没去计较这话中的语病,啥军法从事啊?咱们又不是当兵的。
只是每个人心里的想法都不一样。
有人心里在想:这还不是和老蒋一个样?
还有些人想法相反,二爷可不是个吃亏的主。当时在回龙镇把赖四往死里弄,那可是亲眼所见。听这口气干是要干的,不过要听指挥干。
这时已经有些本地的人慢悠悠地晃荡过来“开工”了。
张伯一瘸一拐地走过去,满脸红光地叫道:“咱们不要人了,你们不用来了。”
本地人一听急了,最近天天到砖厂来磨磨洋工,就能有一笔很不错的收入,心里本来都乐呵着呢。这突然一下子就说不要了,当即就不乐意了:这么好的事到哪找去?
于是开始叽叽咕咕起来。也有人叫了起来:“凭什么不让咱们干了?”
张伯眉毛上挑:“咱们副总来了,说从其他地方调正式工来,不需要人了。”
本地人小声议论纷纷,也有人飞快地跑了,看样子是去叫人。
没多久,这边的人就越围越多。
一个三角眼的汉子嚷嚷了起来:“谁是那个什么鸡霸的副总,让他滚出来!”
张伯几人立即怒了:“嘴巴放干净点!你是个什么东西?想见咱们副总就能见?”
“嗬,蛤蟆不拉尿,还蹦跶起来了哈。我好怕我好怕哦,怂货都敢叉腰了。”三角眼装作吓得浑身发抖的样子,惹得那边的人哈哈大笑。
二俅走了过来,阻止这边的人进一步产生冲突,满脸堆笑地说道:“我就是那个鸡霸副总。”
三角眼斜着眼睛望着二俅:“我当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呢,不过是个球啊。”
二俅也不理会他,双手一拱:“各位乡亲,我是个直人。就不说一些什么因为咱们业务调整暂时不要人之类的虚话了。”
听他这么一说,人群安静了下来。
二俅继续说道:“诸位,咱们也都是些苦哈哈,讨点生活不容易,不然谁不愿意在家里窝窝软软呢?大家都可以摸着良心想一想,像各位之前的那些做法,这个砖厂还做的下去吗?”
其实大多数人,即便有那么一点好吃懒做的小毛病,但也都不是坏人。
不过人心这东西吧,可能是世界上最奇怪的东西了。
通常的说法是“人多力量大”,但很多时候,罪恶就是出在“人多”上面。
明明知道那么做是错的,但是因为人多了,所谓“法不责众”,犯罪成本被降到最低,人性中恶的一面就会充分展露无疑。
二俅说的不错,人都是有良心的。
这些人其实有时候心里也觉得这样不好,但是在这么一个环境风气中,如果自己这么说的话,好像就会成为自己这边人的叛徒。
绝大多数人都会选择从众。在这件事上面,其实也就是从恶。
何况从现实利益上来说,从恶还能得到利益?
但二俅这话,触碰到了他们的良知,不由得低下头去。
二俅继续说道:“如果各位真想留下来做事,靠自己的双手赚心安理得的钱,我们欢迎。我在这里给大家保证,曌建对待每一个员工都是平等的。之所以现在把这话说出来,也就是因为如果继续像之前那样,对我们那些老老实实做事的人太不公平了。”
“我呸!”三角眼恶狠狠地吐了一口痰:“说的比唱的都好听!说白了不就是要让咱们和这些人一样不分日夜卖命的给你们干活吗?”
二俅摇摇头:“你错了。不是给我们干活,是给自己干活。曌建一直以来,采取的都是全员入股制。赚的所有的钱,根据各人的贡献全都分出来。”
“哈哈哈哈哈,”三角眼发出一阵疯狂的笑声,转而问身边的人:“你们信吗?”
所有的人都摇着头。世上的老板都是恨不得刮干搜尽,把赚的钱拿出来全部人分,谁会信啊?
二俅说道:“好,你们不信也没关系。那就是我开始说的,你们也不用来了,咱们请不起大爷。”
“你敢?”三角眼目露凶光,恶狠狠地说道。
“这位兄弟,这找活和用人是个双向选择。你总不能逼咱,非得请你们吧?”二俅沉声说道。
“不请也行,得给咱们赔偿。”三角眼说道。
“凭什么?”张伯怒叫道。
“凭什么?凭你们在咱们塔湾这块地上。不愿意啊?不愿意就滚!”三角眼得意洋洋地叫道。
“哎,这话不对啊。这块地是我们花钱买下了的。”蒋钦也忍不住开口说了。
“嗬,那咱们现在不卖了?”三角眼望向天空。
“哪有卖出去的东西说不卖了的事?”张伯插嘴道。
“你们都可以请了咱们又不要,凭什么咱们就不能卖出去了的不卖?”三角眼强词夺理。
“你这是不讲道理!再说,这块地又不是你的,你凭什么说不卖?”蒋钦气得浑身发抖。
“不讲道理?你爱怎么想怎么想。反正就一句话,要么给钱,要么滚!”三角眼气焰更是嚣张。
“老蒋,派人去把镇长找来。我就不信没讲理的地。”二俅不愿和三角眼多纠缠。
蒋钦为难地看了二俅一眼,但既然已经开口了,只得叫了个工人,让他去找镇长。
三角眼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要找镇长是吧?不用你们去。小三子,去,把你族叔叫来。”
没多久,一个大腹便便的家伙迈着八字步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彪形大汉。
三角眼立即屁颠屁颠迎了上去,露出掐媚的笑叫道:“镇长,您来了?”
二俅吸了一口气,这人哪有半分镇长的样子,完全就是那种典型的地霸。
340. 肥羊、砸啊、杜西影
二俅猜的没错,这镇长还真是本地的地霸。哦,按照那时候的话来说就是:豪强。
顶层设计与基层政权之间,永远是想象与实际之间的关系,相互间一定存在着一些偏差。这个偏差值越小,政令越通畅,国家越太平。反之亦然。
因此,历朝历代都不缺乏这种人。本是一个地方有钱或者有势的人,戴上官帽子,更加巩固自己的势力。越是偏远的小地方,“土皇帝”的情况越是严重。
塔湾镇的镇长就是这种典型。
他原是本地一个泼皮无赖,靠着纠结流氓地痞起家,最后让他混到镇长这个位置,成功洗白。
实际上,对砖厂的种种行为,就是他在幕后操纵的。
砖厂对于他来说,就是一只肥羊。区别只在于是吃羊肉喝羊汤还是薅羊毛而已。
本地人和砖厂矛盾越大,对他来说越是好事。
因此,听到这边闹起来的消息,很快就赶了过来打着官腔说道:“什么事啊?”
三角眼等人七嘴八舌地说了一通。
镇长听完后点点头,走到二俅面前:“你是工头?”
二俅点点头,正准备说话的时候,就被镇长堵住了:“你们这事做的不对,应该给村民补偿。”
砖厂这边的人都被气得说不出话来,怎么说你也是官,哪有这么明目张胆袒护的?
镇长继续说道:“这个道理也很简单。当初是你们到处求大伙来给你们做事。为了帮你们赶工,大伙儿耽误了春耕。你们这突然说不要就不要了,这一年下来损失可不小。”
不得不承认,人和人之间还真是有档次的区别。
就算是当流氓也有很大区别,镇长一开口,和三角眼两人的水平高下立判。
三角眼就是很明显的无理取闹,而这镇长虽说是强词夺理,但你还一下子没法辩驳。
更重要的是,被他这么一说,那些原本心中还有点愧的人,顷刻就理直气壮起来。
“那应该怎么赔呢?”二俅不但不生气,反而笑眯眯地说。
“这个……就需要洽谈了。”镇长说道。
“为什么呢?难道不能现在说的大概的数,咱们也好有个心理准备啊。”二俅继续笑着说。
“这样吧,我们回去调查一下村民的意见,到时候在派代表来和你们谈吧。”镇长说道。
二俅摇着头:“不妥。万一到时候这个代表和我们谈的是3两银子,到时候发下去只有1两银子。以后又有人来闹,咱们是钱也出了,事儿也没解决。”
镇长心里打的那点小算盘被二俅当众揭穿,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心想既然你这个死胖子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可怨不得我了。
本来心里没打算直接把这只羊宰掉,以后隔三差五来薅羊毛。丫的竟然还敢拿角来顶我,真当马王爷只长了两只眼?
当即目露凶光说道:“既然不听本镇长调解,那本镇长也就管不了了。”
说完拂袖而去,临走时对几个狗腿子使了个眼色。
镇长走后,三角眼怪叫一声:“他们不给钱,咱们进去搬东西啊!”
几个混在人群中的狗腿子也纷纷怪叫着,一群人朝窑洞冲去。
蒋钦他们想上前阻止时,被二俅一把拉住叫道:“全都别去,跟着我一起叫。”
不待工人们问,二俅就扯着嗓子叫了起来:“那些城砖不能砸啊!那可是建荆州城的啊!”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既然二爷这么说,一定有他的道理。
曌建砖厂的工人们纷纷跟着叫了起来。
窑洞里本来就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暴徒们本来就是来找茬闹事的,现在听到外面的叫声,当即反应了过来,砸啊!不管是半成品还是成品,不管是工具还是材料,统统一顿乱砸。
一阵马蹄声传来。
二俅侧着耳朵确认了一下,起身朝窑洞里面跑去,奋不顾身地阻拦还在砸的暴徒。
很快,他身上就挨了两脚。
身后跟着进来的曌建员工见到二爷被打,也顾不上对方人多势众,冲上前和对方扭打在一起。
“住手!”一声高喝传来,荆州城负责营造的军官杜西影带着十来个士兵站在门口。
昨晚彭巡典连夜赶回荆州城,并没有去找于奇正,而是去找到了杜西影。
这段时间杜西影也搬到了于奇正小别墅旁的军营来住了。吃得好住得好,每天还有节目看,何乐而不为?
虽说由于苏胡和于奇正现在直接对话,自己存在感蛮低的,但杜西影倒觉得没什么。
本朝到现在不过短短几十年,各项规章制度都执行的挺严明的。加上当今圣上圣明,贪腐之事不敢说没有,但程度也是非常轻的。
尤其是在军队系统,更是对这方面抓得很严。所以即便手里捏着实权,也不敢在钱财上有什么动作。
本次荆州城的营造,是圣上都非常重视的大工程。不管有没有实权,这事做好了,作为名义上的专业负责人,功劳簿上是少不了自己一份的。这完全是躺赢的好事啊。
何况最近苏将军不仅晚上来看节目,白天没事也经常跑来和军方蹴鞠代表队的队员们一起练球。因为,苏将军现在已经是队长了。
可以说,现在和自己同级别的人中,能和苏将军在一起的时间最多的人就是杜西影了。这对于将来升迁可是有很大帮助的。
彭巡典找到他后,杜西影问的第一句话是:“于总都料派你来的?”
“太急了,我还没去汇报呢。我现在就去。”彭巡典一副懊恼的样子说道,看上去是为自己没能先去找于奇正报告后悔。
“不不不不,现在这大半夜的不要去打扰于总都料了。他今天白天就忙得半死,明天一大早又得上工地忙。着晚上休息不好怎么能行?”杜西影说道。
“可是那边很急,如果我明天早上去汇报,等他赶过去的时候,我怕……”彭巡典抹着额头的汗。
“我去。”杜西影简短地回答。
“这……”彭巡典面露难色。
“怎么?彭局长是不相信杜某?”杜西影不悦地说道。
“不敢,不敢。”彭巡典急忙回道。
“这保障城墙修建的材料运输正常,也是我的责任。现在那边出了麻烦,我去处理也是理所当然的事。这样,这事你就先不要和于总都料说了,本将亲自去,现在就去。”杜西影不容辩驳地说道。
361. 躺赢、缺憾、大漏洞
杜西影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虽然说这次这事是一件躺赢的事,但也有个缺憾,那就是没办法体现出自己的能力。
作为技术军官,最好体现自己能力的地方,就是在专业上做出相关的指导。
可这次的城墙修建工作,不管是设计还是实际施工管理,于奇正他们做得实在是太优秀了。
正常情况下,还能没事找个茬什么的。毕竟营造之事嘛,哪有做得十全十美的呢?
可现在于奇正和苏将军关系如胶似漆,若自己去找些吹毛求疵的毛病,那简直就是给自己找不愉快。
总而言之,杜西影最近一直想的是,如果能找到一个什么合适的事情,能证明自己能力,那就彻底完美了。
眼前这个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以说是最好的机会。
说它不大吧,说起来也就是地方的百姓想讹点钱。只要看到自己这些穿军服的人去了,立马什么事都没了。
说它不小吧,就是这事如果处理不好,城砖的产量受到影响,必定会延误修建的工期。
这种送功绩的好机会再不抓住,那他杜西影就别混了。
因此,杜西影亲自带了几个人,立即动身前往塔湾镇。
杜西影临行前突然又记起来一件事,自己这么一走,这个彭巡典必然要去向于奇正汇报。
不管是于奇正本人跟着赶过去,还是报告给苏胡之后又派人来处理,功劳就少了一份。
这事最好的解决方案就是先不让他们知道,自己连夜赶去。等明天一大早把事情处理好了,不仅能给他们一个惊喜,于奇正还得欠自己一个人情。
想到这里,当即对彭巡典说道:“你路熟,帮我们带个路吧。”
等到他们赶到的时候,正好碰到窑洞里乱做一团。
杜西影皱着眉吩咐:“去把他们拉开。”
几个兵哥听到命令,便进了窑洞一边喝止着一边去拉。
窑洞里面空间本来有限,一下子又挤进去这多么人,就更窄了。
正在殴打曌建员工的暴徒,感到身后有人拉自己,自然而然地以为是曌建的人。当即头也不回地用手肘撞击。
荆州府兵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被打后立马用脚踹。
江汉平原这一带,自古就是兵家打来打去的主战场。塔湾镇又是比较边缘的地带,民风彪悍。
窑洞里面空间本来有限,一下子又挤进去这多么人,不仅更窄,而且光线也不是很好。加上这些人本来就已经打上头了,基本上也没注意到对方的军服。还敢还手?管你是什么人,打了再说。
这时有个兵哥一怒之下就去拔腰刀,刚刚拔到一半就被几个人按倒在地,连刀都被抢了过去。
门口的杜西影见状不妙,大声叫道:“全体出来。”
里面的军人们本来都准备抽出武器拼命,但军令如山,当即愤愤地朝外退去。
这时暴徒们也都注意到了对方是军人,也停了手。
荆州府兵和曌建的员工纷纷退了出来。
退出来后,一个个脸色铁青的抽出腰刀,守住窑洞门口。
现在的情形和刚才又不同了。
尽管暴徒们人多势众,但窑洞门就那么大,不可能同一时间一起冲出来。万一这些兵哥真发起狠来,先冲出去的人肯定要倒霉。
杜西影此时心乱如麻,怎么都想不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如果是苏胡,甚至换上那批上过战场的军官带队,或许情况不一样。
杜西影只是一个技术军官,肯定没苏胡那些行伍出身的人杀伐决断。
他心里有很多顾忌。
目前的状态已经朝民变的方向发展,但还真算不上造反。
若真大开杀戒,绝不可能仅仅是军方的人说了算,事后地方官员也必定要一起参与调查。
将来上方查起来,万一最后下个“罪不至死”,甚至“滥杀无辜”的结论,那他这辈子就完了。
可是,如果就这么放这些人走,国家机器的尊严何在?不说其它的,以苏胡的性子,若是知道手下这么怂包,绝对不会给自己好果子吃。
杜西影肠子都悔青了,本来准备来吃块肉,结果一来就被骨头卡了喉咙。
就在他左右为难的时候,一群手拿粪叉木棒的人浩浩荡荡地跑了过来,为首的正是塔湾镇长。
“鄙人不才,是本镇镇长。不知各位军爷是哪个部分的?来本镇有何公务?”塔湾镇长开口说道。
“镇长请了。吾等均为荆州府兵,乃折冲都尉苏胡苏将军麾下。听说贵镇处生产城砖的军窑出了点纠纷,所以过来看看。”杜西影对着镇长拱手说道。
杜西影之所以这么客气,主要还是希望这事不要闹大。
镇长虽小,但也算得上是政府的人。现在有政府的人出面来协调,自然就能把冲突降到最低。退一万步说,即便出了什么问题,到时候地方政府也有责任。
塔湾镇长继续问道:“军窑?我怎么没收到上方来的通知啊。”
杜西影心想,你这个镇长是不是蠢啊?我说这里是军窑,你那边说个误会,先把目前这紧张的态势缓和下来,之后的事情再慢慢处理。这样不是双方都有个台阶可下了吗?
见对方没能领悟到自己的意思,杜西影一边打着眼色一边说:“哦,那可能是手续还没到你们镇上吧。”
塔湾镇长皮笑肉不笑地答道:“这样啊……那没事,那至少有军方的批文吧?能否给在下过目一下?”
杜西影脸色变得很难看,现在他知道了,这个镇长不是不知道台阶,而是根本就没想到下台阶。
再说这塔湾镇长,收到有当兵的来帮砖厂的消息时,心里也是一惊。
不管在任何年代,和军方作对,都是不知死的脑残。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了这中间的一个大漏洞。
以军方的那尿性,如果真是名正言顺要用的话,完全可以通过地方政府征地。别说这小小一个窑洞,就算把你整个塔湾镇征了,你也不敢说什么。
征地也就不说了,如果他要用的话,连你人都一起征,还需要给钱吗?
之前就已经了解得很清楚了,这个砖窑是属于一个叫曌建集团的营造商。选择塔湾镇建砖窑是因为这里的土质好。
据说这个营造商最近生意很好,这也是本地人把砖厂当肥肉的原因。
还有,如果真的是军方要来找事,怎么可能就来这么几个人?
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这次来的这个军官被曌建集团买通了,然后打着军方的旗号来压制他们。
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也就是这样,他才派人出去四处放风,说砖厂那些人叫了帮手,来欺负本镇的人。当然,这些添油加醋的家伙是不会明说,来的是军方的人的。
任何地方都有地方保护主义,听到外人来欺负自己人,镇上的男女老幼纷纷自发的纠集起来,一起跑了过来。
362. 德性、辖地、鸣镝箭
到了现场之后,杜西影的态度更是让塔湾镇长确信了自己的判断。
以军方的人那种飞扬跋扈的德性,要不是心里有鬼,会这么好好说话?恐怕连他们自己都不信吧。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还要再确认一下,因此就试探性的问出了刚才的问题。
杜西影变得难看的脸色无疑完全证实了这一点,现在完全不需要再担心什么了。
“那请问镇长,你觉得这事应该怎么解决呢?”杜西影问道。
既然已经判定对方不敢怎么样,塔湾镇长胆子就大了:“军爷,这砖窑开在咱们塔湾镇,先是在本镇招人。咱们人来给他们做事没多久,现在又说不要人了。这地都荒了,大伙一整年都没得饭吃,到时候成流民到处乞讨,也不是个事吧?”
杜西影气得鼻子都快歪了,强忍怒气说道:“你们之间这些事我不管。我只想问,损坏的这么多城砖怎么办?”
塔湾镇长嘿嘿一声冷笑:“怎么办?双方斗殴损坏了物品,当然是看谁理亏谁负责了。”
杜西影沉着脸问道:“那你说谁理亏?”
塔湾镇长昂起头说道:“这事嘛,就得等本镇长把双方都盘算清楚才能做结论啊。来人啊,把窑洞里面的人都抓回去审一审。”
话音落地,便有狗腿子朝窑洞冲过去。
谁都知道,他这个所谓的审一审,实质上也就是把窑洞那帮暴徒先救出来。
杜西影这边的士兵纷纷“刷”地一声拔出军刀。
“军爷,你这什么意思?若说与军方有关,请出示相关批文,本镇保证予以配合。若无,这地方上斗殴之事,恐怕你们插手就不太适宜了吧?”塔湾镇长说道。
杜西影心里暗暗叫苦,自己急于立功,加上怎么都没想到遇到的是这种情况,于是没去城中都尉府那边申报。一时大意之下,现在落到这种被动的局面。
“某有句不该讲的,本镇是竟陵范围,隶属复州府。即便与军方有关,也应是复州府兵来接洽。贵方身为荆州府兵,如何要越境管辖?”塔湾镇长咄咄逼人地问道。
杜西影脸色铁青,这塔湾镇长找到一处空子,就拼命的钻开。
这塔湾距离与荆州辖境江陵县隔江对望,相距虽近,但属竟陵县辖地。
而竟陵县又隶属于复州府。
复州府治设在紧邻江陵县的沔阳县。
塔湾镇从行政区划来讲,确实不是荆州府管辖。通常情况下,荆州军方在此处有所需求,应该发函复州军方,再通过复州府官方下文竟陵县来办理。
从这一点上来说,杜西影他们也确实是有越矩的嫌疑。
杜西影本就不是那种很强硬的性格,在这事上又短了舌头,当下便不得不下令:“退下。”
荆州府兵不可置信地望着杜西影,怎么也不愿相信会收到这样的命令。
杜西影沉着脸说道:“执行军令!”
虽说杜西影是技术军官,并不是这些士兵的直接上司。但不管怎么说人家的军阶在那里,士兵们满眼不甘地退了下来。
窑洞中的那群人趾高气扬地走了出来。
出来后,三角眼手里拿着抢来的那把军刀拍打着手掌,得意洋洋地对身边的人大声说道:“我就说了嘛,有咱们镇长在,怕啥啊?管他是谁,来咱这塔湾镇,是条龙得盘着,是只虎也得卧着。”
“收队,回城!”杜西影咬着牙下令。
他考虑的是,此事已闹到这个份上,已经不是自己所能掌控的了。当前只有暂时隐忍,先带队回去将此事禀报给苏胡,自然会前来处理。至于回去之后受到责罚,总比把事情闹得不可收拾得好。
士兵们一个个脸憋得通红,但仍是听从军令,将军刀收回腰间,准备打道回府。
“且慢!”塔湾镇长排众而出。
“怎地?莫非镇长要将吾等扣留不成?”杜西影额头上青筋直爆。
“不敢。”塔湾镇长拖着长音,指着准备和荆州府兵一起离开的二俅他们说道:“不过,他们得留下。”
“岂有此理!”
饶是好脾气如杜西影,也忍不住发火了。
塔湾镇长不疾不徐地答道:“既然这斗殴之事由本镇处理,我总不可能只抓一方,让另外一方走吧?”
他说这话,也是经过了考虑的。
这破砖窑也没什么值钱的,现在反正是彻底翻脸了,砖窑那些人估计也不会继续留在这里。他们人一走,就什么好处都捞不到了。只有扣下他们的人,让曌建的人来赎人,到时候就可以狠狠的敲一笔。
“咻~~~咻~~~咻~~~”
三声尖锐的破空之声想起,三支响箭朝汉江南岸飞去。
杜西影脸色大变:“何人鸣镝?”
那个被抢去军刀的士兵手里拿着从战马身上取下的弓,躬身答道:“小人丁三,适才那鸣镝箭是我所射。”
苏胡接掌荆州后,还是延续了之前在野战部队的做法,在军中设置鸣镝示警的做法。
与野战时略有区别的是,在荆州府辖范围内,每隔十里设一哨所。部队外出执行任务时,遇敌情则朝总部方向鸣镝示警,然后一个一个传下去,类似于烽火台的性质。
连射三支鸣镝箭,即为一级军情,城内守军即会用最快的速度赶到。
杜西影怒叱道:“你可知谎报军情是何罪?”
丁三回道:“小人愿受军法处置。”
虽然不明白具体的军方示警模式,但塔湾镇长知道,那个小兵没经过军官的允许,直接对部队示警了。
这事真闹大了,自己也得不到什么好处。
现在只能先回去,也将此事上报。到时候地方政府出面,军方自身有所理亏,最后最多就是个不了了之。
但如果现在还在这里僵持,等他们的人来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动手揍一顿,那也是白挨。
念头打定,便说了句“以为就你们会叫人啊,我去上报县府州府去。”
说完转身要走。
“站住!”
塔湾镇长一回头,就见到丁三开弓引弦,箭头对准自己的头部。
塔湾镇百姓见状,立即骚动起来。在三角眼他们几个狗腿子的鼓动下,拿着手里的锄头木棒朝镇长身边跑。
“放下!”杜西影喝令丁三。
这次丁三没听令,大声吼道:“谁再往前一步我就放箭先射死他!”
看这样子还真不是虚言恫吓,塔湾镇的人纷纷停下脚步。
“我叫你放下听到没?”杜西影一边说着一边跑过来抢丁三手里的弓箭。
可没跑两步,他就发现没这个必要了。
其余的士兵全部都从马背上取出弓箭,瞄准了塔湾镇长。
363.抗命、挖坑、拍马屁
杜西影急道:“把箭放下!”
可这时候已经没有一个士兵听他的了,场面完全僵持住了。
双方就这么僵持了好一会,塔湾镇民中有人忍不住了,试图往前冲过来。
镇长额头上黄豆般的汗珠往下掉,大声喝道:“都别动!快去通知县里。”
他不是个蠢人。
俗话说得好,“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当然,他不是秀才,是个流氓地霸。
在他的概念里: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那么,不要命的就天下无敌了吗?不。
再怎么不要命的,也得怕当兵的。因为你是一个人不要命,人家是一群人不要命。
即便你有一群人不要命,人家有源源不断的很多群人不要命。
况且,还不要去谈装备训练的巨大差距。
虽然自己现在人多势众,但他心里非常清楚一件事:这伙人已经敢公然违抗军官的命令,就已经豁出去了。
只要这边真的往上冲,眼前这伙兵手里的箭绝对毫不犹豫的射到自己身上。
之所以这伙人现在没射,是因为在等他们的援兵。那自己唯一的方法也是等到政府方的人来,这样双方一扯皮,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
事情闹到这份上,也就别再考虑薅羊毛的事了。
苏胡收到响箭示警的时候,简直不敢这个消息是真的。现在天下太平,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别看他平时大大咧咧的,真遇到事情的时候,比谁都谨慎。不然也不可能做到这个位置了。
不管是什么原因,既然收到一级示警,那就先去看看。白跑一趟总比出了大事要好。
再者,安逸了这么多年,猛地收到警报,让他整个人都兴奋起来。
这时就看得出精兵就是精兵了。
不到半个时辰,一支五百人的精锐起兵,就在苏胡的带领下,从荆州城出发渡过汉江,到达了回龙镇。
见到眼前的形势,苏胡二话不说手一扬,骑兵们策动战马,成半圆形展开,做冲锋阵势。
即便是不懂军旅之事,众人也看得出,只要中间那个将军手再挥一次,军阵将会潮水般从自己身上踏过去。
塔湾镇民都是普通百姓,何曾见过这等架势?
虽然人数也不见得比军队的少,可一千只羊就能和十只狮子打吗?
何况镇民中还掺杂着很多抱着看热闹心态来的老弱妇孺,双方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
塔湾镇民纷纷丢下手里的武器跪到在地,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杜西影脸色发苦,迎了上去。
苏胡摆摆手阻止了他开口,徐徐策马至塔湾镇长面前五步之遥,开口问道:“来将何人?”
并不是所有流氓,都能混到镇长这个位置。除了寻常流氓必须具备的种种条件之外,还需要眼头亮、脑瓜灵。
苏胡这句话,若是一般流氓,肯定是回答“我是某某某”了。
但塔湾镇长听到后,只觉得裤裆一热,情不自禁地尿了裤子。
这是个坑,天坑。
苏胡问的不是“来着何人”,而是“来将何人”,这一字之差,性质可就是天壤之别了。
只要塔湾镇长回答“我是某某”,那就相当于默认了自己“将”的身份。
这什么意思?也就是两军对垒。
换句话说,立即就戴上了“造反”的帽子。
他不认识苏胡。但从服饰上来看,绝对是高级军官无疑。
这来了根本就不问青红皂白,直接就挖个坑给你跳。
“回禀将军,吾等皆是大贞朝皇帝陛下复州府竟陵县治下塔湾镇镇民。”镇长躬身回复。
苏胡暗自冷哼一声,想不到这家伙不上当,当即又抛出一个问题:“为何聚众作乱?”
“回禀将军,因为来人没有任何手续证明,声称此乃军窑。作为大贞子民,自然要警惕有人钻空子。”镇长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苏胡。
他这么说,实际上也是在试探。若杜西影他们真是假传军令,即便苏胡当场不发作,态度也会软下来。
“玛格鸡的,你什么级别?难道本府的军事机密得给你汇报不成?”苏胡一扬马鞭,指着镇长的鼻子骂道。
镇长见状,立马改了话锋:“不敢。不过征用地方土地,即便是不便明说的军事机密,也应该有相关函件吧?”
这话说的苏胡一时语塞。从道理上来讲确实如此。
“那你说怎么处理?”苏胡冷声问道。
“既然将军说了这是军窑,那我等也无话可说。只不过就此事来说,之前我们并不知情,不知者不为罪,将军以为如何?”镇长答道。
他心里清楚,军方来了这么高级别的将领,自己这小胳膊是绝对拧不过大腿的了。
不过,此时求饶也是没用的,只能硬顶着。
毕竟对方手续不齐这一点是明确的,若真扯到上面去也不好看。
他还真猜对了,苏胡现在心里也在为这事犯难。
从根本上来讲,砖窑还真不是军窑,是曌建的产业。最多只能说是给军方供应材料。
若是现在对这些地方上的家伙动手,还真不那么理直气壮。
加上自己这边的人也没吃什么亏,经过这事后对方应该也不会再来找砖厂麻烦,不如就此算了。
就在此时,又一只骑兵部队飞速奔袭而来。
为首的将领见到苏胡,急忙下马拜倒:“末将复州府折冲都尉顾盛参见苏将军。”
紧接着一个地方官员也上前躬身行礼:“复州刺史朱雅学参见苏将军。”
虽然说起来行政级别都是州,但本朝的州分为上、中、下三个级别。
荆州作为上州,其主管官员比复州品级自然要高了。
品级高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苏胡是圣上亲兵出身,可谓是嫡系中的嫡系。就算是比他品阶高的官员,也得恭恭敬敬,何况顾盛和朱雅学?
这两人又是如何来的呢?
前面说了,苏胡真遇到事情的时候,还是非常谨慎的。
收到消息知道是塔湾镇射出的响箭之后,立即派快马前去复州通知当地军政要员——毕竟塔湾镇属于他们的辖区。
朱雅学和顾盛听到苏胡亲自带队前往塔湾,哪里还敢怠慢?立即带了一队轻骑兵朝这边赶了过来。
塔湾镇长见本州主官的样子,脸色比吃了屎还难看。
苏胡淡淡说道:“免礼。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一点点小误会而已。”
二人听苏胡这么一说,心中一块石头才算落地。
顾盛笑着说道:“那就好不过。末将和朱刺史听说苏将军亲自出马,而且是三响示警,立马赶了过来。”
其实顾盛说这话,本意是想拍一下苏胡的马屁,可这话在荆州府兵耳里听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364. 谎报、自刎、杀勿论
三响示警,是有一级军情。
现在苏胡说是个小误会,也就是有夸大谎报军情之嫌。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荆州府兵的素质就可想而知了。
苏胡沉着脸问道:“是谁放的响箭?”
丁三走了出来,单膝跪地禀道:“将军,是小人丁三所放。”
不待苏胡回答,丁三便径直走向跪在地下的塔湾镇民。
走到三角眼面前,拾起军刀长笑道:“苏将军,您曾经说过,荆州府兵人在刀在,绝无放下武器之人。丁三无用,刀被歹人所夺……”
“拦住他!”一匹快马飞速驰来,马上的人高声叫道。
来的人是竟陵县县令张有德。
这边出事的时候,塔湾镇长也派人去通知他。但消息的船底速度肯定不如军方。因此尽管收到消息之后张有德快马加鞭,也只能这个时候赶到。
来不及了。
丁三的刀已经横在自己脖子上,高声叫道:“将军,丁三给您丢脸了,十八年后我还要做你的兵!”
所有人都没能反应过来,丁三的军刀猛地抹想自己脖子,鲜血飞溅而出。
在惊叫和诧异声中,丁三的躯体重重地倒了下去!
苏胡从马上飞跃而下,几个箭步冲过去,抱住了丁三。
但哪里还来得及,丁三整个喉管都完全割开,就算是大罗金仙也无能为力了。
苏胡喉咙里发出一种近乎于野兽的低沉吼声,接着抬起头来。
每个人都能看见,他的眼珠子全部变成了血红色。
杜西影几人连忙抢过去,但看到苏胡的表情,也不敢靠近。
苏胡抱着丁三的尸体,突然猛地仰天大笑起来:“好!就这么说定了!十八年后你还是我的兵!”
说完之后,脱下自己的外衣,裹住了丁三,嘴里喃喃念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这个变故,令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苏胡抱着丁三的尸身,缓缓走回军阵之中。
和丁三一起来的几人急忙上前接了过来,将丁三的身体抬住。
苏胡望向顾盛,沙哑着嗓子说道:“这是你的地盘,总得有个交代吧?”
顾盛心里早就懊悔得想打自己的嘴,怎么个就那么贱乱说话呢?
不用说,这事肯定不可能善了。顾盛甚至怀疑,如果不能让苏胡满意,他这五百重装骑兵会连自己都干掉。
复州刺史朱雅学见状不妙,急忙过来打圆场:“苏将军,这件事呢……”
“刷!”
苏胡一个字都不说,抽出腰刀指着朱雅学。
荆州府兵全部弓上弦,指向朱雅学。
张有德策马过来,挡在朱雅学面前。
顾盛咬了咬牙,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然后开口说道:“塔湾镇暴徒冲击军窑,抢夺军械,聚众持械造反,按律当诛!”
这话一说出来,跪在地下的塔湾人全部如雷轰顶,纷纷叫了起来:“不是啊!不是这样的!”
顾盛说这话时,也考虑得很清楚了。
前段时间已经收到圣旨,附近州县都要协助荆州城修建。
军方护犊子这是谁都知道的,苏胡久经战阵,自己的兵这么死了,不泄愤那是不可能的。
作为他自身来说,这事军方吃了亏,他脸上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平时和地方官员之间你好我好大家好是一回事,但真出了事,你屁股坐在哪边,决定了你未来怎么样。
此事若是站在地方政府一边,以后他在军方别说上面的人不待见,就算是下面的弟兄,个个都会骂自己一句“怂货”。
反之,用强硬的态度,即便自己的处理过了度,最后出了什么问题,军方系统的人也都会保。
反正目前是二选一,已经没有中间道理可选了。那还不如种是一种把事做绝,至少还能牢牢地抓住其中一方。再说了,这事就算闹到天子那里,第一个顶包的也是苏胡。
苏胡本身又是圣上的爱将,那还有什么好考虑的?
把这一切想通之后,顾盛从牙关中吐出几个字:“格杀勿论!”
这四个字一吐出来,塔湾镇民有的瘫软在地,有的如遭雷劈。
还有几个爬起来就跑,可是不等迈开脚步,立即就被箭射穿小腿。
复州府兵全部抽出兵刃,朝前挺进。
复州刺史朱雅学面如土色,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且慢!”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
张有德走到塔湾镇民前面,缓缓摘下官帽:“地方民众枉法,地方官难辞其咎。请先诛杀有德。”
复州兵吏的停下脚步。
不管怎么说,张有德也是县令,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
不是不敢杀他,而是有所行动前还是要看看上方的意思。
张有德对着苏胡拱手道:“苏将军,能否容下官说几句话再死?”
苏胡板着脸,一句话也不说。
张有德继续说道:“当今圣天子英明神武,天下百姓无不爱戴。包括这塔湾镇在内,四海升平,路不拾遗家不闭户。试问百姓安居乐业,怎会无缘无故造反?”
这话可就厉害了。
现场民众好几百人,军方下令全部诛杀,必须要有一个站得住脚的理由。
唯一能够支持这种做法的理由,就是聚众造反了。
当今天下太平,是什么理由让他们造反?
对于圣上来说,任何地方只要有人“想聚众造反”,都是一个污点。
以圣上爱民如子的秉性,势必派人来查清楚此事。仅仅凭死了一个士兵,就直接血洗一个村镇,圣上那里是绝对说不过去的。
苏胡冷笑一声:“张县令的意思是说,本将不辨是非,胁迫复州军政人员乱安罪名草菅人命喽?”
“不敢。”张有德昂首答道:“下官绝无此意。只是下官认为,此案不宜以聚众造反论。”
苏胡气极反笑:“那某倒要听听张县令的高见了。”
张有德朗声说道:“依下官看来,这塔湾镇民如此行当,无非是不知此乃军窑,便起贪念之心,对砖窑进行讹诈。是刁民不假,但却谈不上是聚众造反的暴民。”
这话一说出来,塔湾镇民纷纷哭嚎起来。
“张明府英明,我们就是想让砖窑给点钱啊!”
“冤枉啊,我们没敢造反啊。”
“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啊,就是听说有人来欺负我们乡里的人气不过啊!”
……
365. 明察、基石、傻愣愣
张有德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将军您也看到了,此事大多数百姓是不知情的。下官以为,定是被少数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人的贪念,煽动闹事。大多数百姓都是一时糊涂,上了歹人的当。还望将军明察。”
这话说完之后,立即有人出来指认,塔湾镇长如何索贿,如何借这个机会敲诈砖窑的钱财。
当然,指认的人都是塔湾镇长的狗腿子,不然也无法了解到这些详情。
塔湾百姓也是直到这个时候,才明白自己都是被人利用了,气得纷纷朝镇长身上吐口水。
苏胡面如寒霜,开口问道:“那照这么说,我的兵就这么白死了?”
“当然不是!”张有德叫道:“军队乃国家的基石,任何时候任何人都不得挑战!”
苏胡眼睛转了转:“那依你之见呢?”
张有德用询问的眼光望了望复州刺史朱雅学。
朱雅学当然知道,这是在顾忌自己以后怪他擅专了。毕竟,自己这个刺史在这里,他来决断自然是有这方面的顾虑。
可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考虑这些面子上的事?
朱雅学急匆匆地说道:“本府准许由竟陵县令张有德全权处理塔湾镇之事。”
张有德说了句“多谢刺史”之后说出了自己的处理方案。
一、丁三为维护本朝军人的尊严,凛然赴死,当予以厚葬,并重重抚恤其家属。所有开支由竟陵县支出。除此之外,于塔湾镇树碑立传,颂其忠勇并诫告后人。
二、首恶必诛。参与抢夺军械者及幕后主使处以极刑,以正军威。
三、从恶必究。所有今日参与此事者,罚没田产入罪,自此终身由砖窑驱使劳役,以赎其罪。
四、全力配合荆州城修建。凡砖窑所需之场地、人员,均须无条件服从。
张有德的这些处理方案,可以说将三方的利益都考虑在内了。
作为塔湾镇民来说,能捡回一条性命,已是感恩戴德了。
复州府这边,也是各方面都好交代。
荆州府兵方面,这样也算是气都出了。
说完之后,张有德问道:“不知下官这么做是否合适?还请各位长官示下。”
苏胡脸色往复变了好几次。虽说自己的兵死了心有不甘,但若真是血洗塔湾,还真不好对圣上交代。而且他也不是不讲道理一味嗜杀之人。
就目前看来,还真只有张有德这个方案最为合理。
见朱雅学和顾盛都在看着自己,苏胡说道:“看我干什么?这塔湾是你们的辖地,你们做主就行了。”
朱、顾二人心里呼出了一口长气。
朱雅学说道:“本府觉得如此处理比较适宜,对此没有异议。”
顾盛则走上前去:“本将也没什么异议,只是关于第二点有些看法。张县令说的首恶必究,可这塔湾镇长与此事脱不了干系。他又是属于地方政府的人,这……”
张有德心里很清楚,他的意思是如果按照正常程序,肯定是要把这些人一个个调查做笔录。然后递交卷宗,再提交到京城核准死刑。
如果这么做的话,明显很难让苏胡满意。
当即答道:“顾将军说的是,此事府县两级政府自当避嫌,自当移交折冲府处理。”
顾盛微微一笑:“如此便好。”
说完就朝人群中走了过去。
刀光一闪。
塔湾镇长的人头飞到了半空中。人群发出阵阵尖叫。
顾盛冷声说道:“参与抢夺军械的,自己站出来。”
三角眼几人已经吓得瘫在了地下,哪里敢自己认?
顾盛冷哼一声:“我数三声。如果你们还不指认,那么所有进窑洞的人同罪。如果还不肯指认,那么所有在场人同罪。三……”
不等他数到二,立即有人将三角眼几人推了出来。正是刚才揭露镇长的几个狗腿子。
实际上,进窑洞以及抢兵刃的并不一定是他们几人。
只是这几人,平时就仗着镇长的势,在镇里横行霸道欺男霸女。这次又是他们几个煽风点火,才搞得大家如此倒霉。
这种时候不指认他们还去指认谁?
顾盛二话不说,手里的尖刀翻动,随着几声惨叫,这几个流氓地痞就去找阎王爷报道去了。
做完这一切之后,又吩咐自己的几个亲兵:“你们就留在着,一个个核对入罪的人口之后再回去。”
几个亲兵低头应喏。
顾盛这才走到苏胡面前说道:“将军,您看末将还有哪些没做到位的?”
苏胡这才点点头:“没了。咱们走。”
后面一句话是对自己的手下说的。
荆州府兵抬上丁三的尸体,全部列队准备回城。
张有德三步并作两步上前说道:“将军,下官刚才说了,这位兄弟的后事……”
苏胡回头看了张有德一眼:“你,不错。不过我兄弟的事,我们自然会处理,就不劳你们了。”
说完带上军马扬长而去。
朱雅学和顾盛两人也随便交代了几句之后就离开了。
众人都走后,张有德满脸堆笑走到二俅面前:“好久不见,何二爷还是风采依旧啊。”
二俅急忙拱手道:“明府怎地如此称呼,草民愧不敢当啊。”
张有德呵呵一笑:“本县早就知道于总都料于奇正是人中龙凤,不曾想二爷也是不逞多让啊。”
二俅鼓着一张胖脸,傻乎乎地笑道:“明府,您在说啥呢?我怎么听不懂呢?”
张有德嘴角撇出一弯弧度,不再说啥,走过去看他们登记人犯花名册去了。
曌建砖窑的人全部傻愣愣地望着二俅。
早上他说升大家的职时都是光杆司令,现在塔湾镇这几百人都成了免费干活的工人。也就是说,他们是真正的管人的人了。
蒋钦脸色不太好看,走到二俅身边低声问道:“这都是你安排好的?”
二俅叹了一口气,认真地答道:“我说不是你肯定不信。确实之前是我这么安排的,可是我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啊。唉……”
蒋钦也叹了一口气,没说什么。
二俅说道:“老蒋你有什么话就说!我现在心里也堵得慌,你要骂就骂我几句,打我几下也好!”
蒋钦摇摇头:“我是在想一件事,于总都料知道这事后会怎么想。”
二俅愣了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366. 琢磨、土地、来交换
塔湾镇发生的所有事,于奇正完全不知情。
第二天中午,程昱兴冲冲地找到于奇正:“于总,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听到程昱说好消息,于奇正就觉得浑身不对劲了。颤抖着声音说道:“什,什么消息。”
程昱开始说了起来。
前段时间不是于奇正一直在发愁荆州城墙的修建都是白干活没钱吗?于是程昱一直都在琢磨着这件事。
今天早上,他正好遇到了苏胡和杜西影,于是双方谈到了这方面的问题。
程昱表示,自己这方面的工人,也都差不多做完了劳役的时间。接下来就没人了,现有的工人马上就要撤场了。
最早苏胡也没想那么多,人嘛,这就不是个事。随便下个令,从周边调来囚徒和需要服劳役的民夫,也就解决了。
正准备答复程昱的时候,杜西影急忙抢在前面说道:“程副总,行,你先回去吧。这事晚些再答复你。”
要是平常,借杜西影一个胆子他都不可能敢在苏胡面前做主,但现在完全不同了。
苏胡等人刚刚从塔湾镇回来,在那件事中,杜西影肯定是难辞其咎。
摆明了现在回去之后没什么好果子吃,现在在半路上遇到程昱这事,正好就此发挥发挥。
如果能.asxs.作用,将会大大冲淡塔湾镇的影响。即便建议不对,也坏不到哪里去。
就是怀着这种赌徒的心态,杜西影才会这么跳出来。
程昱走后,苏胡忙问杜西影怎么回事。
杜西影立马抓住机会侃侃而谈。
荆州城墙的修建,并不同于普通建造物。比如现在建设的外墙的基础,就是向下开挖回填,埋到土里以及地面上的两丈距离,都是用于奇正特制的“混凝土”浇筑。
这中间的技术难度肯定是有的。
如果换上完全不懂的工人,那些材料的配和比有所偏差的话,那么最后出来的质量就会有很大的差距。所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再者,现在调来囚徒民夫之类,有个很大的问题。
荆州城这次瓮城的设计,可是绝无仅有的。这中间就涉及到军事机密。
现在全部是于奇正的队伍修筑,图纸和施工方面都能得到很好的控制。
退一步说,即便将来万一出了泄密的事,他于奇正就有推卸不了的责任。
如果是调囚徒民夫的话,这责任就不那么好说清楚了。
到时候我们说是营造泄密,他们完全可以说是下面调来的那些人泄密的。
除此之外,还有更重要的一个问题就是工期。
圣上专门下圣旨要求周边所有州县都予以配合,足以证明圣上对这件事的关切度。
如此重视本次荆州城的建设,那就是说不排除如果做得好,京城也按照这个模式来修建的可能。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现在的荆州城也就是一个试验品。
所以圣上很期待这边能早日竣工。
曌建集团的都是熟练工人,而且采用的是计件计酬的模式,和随便抓来的囚徒民夫之间效率和质量的差异简直是天壤之别。
以专业的眼光估算,并会同牛正青等专家讨论之后认为:此事如果不是于奇正自身的队伍,而是用那些散工的话,其效率应该只有现在的五分之一强。
杜西影说的这些话,其中有部分夸张的,但整体来说,这个原理肯定是没问题的。
之所以采取夸张的说法,是因为这个时候正是体现自己专业技术能力的时候。
不管苏胡是否采纳他的意见,至少对自己的观感会好很多。
果不其然,听完杜西影的话,苏胡就陷入了沉思。
杜西影说的对,当前这个项目的关键就是保密、质量、进度。
无论是圣上还是他本人,都是这么想的。为此哪怕付出其他方面的一些代价,比如说钱财之类的,圣上也绝对是愿意的。
其实这也是他之前对荆州城常家和塔湾镇事件态度如此强硬的根本原因。
杜西影说的话,句句都是属实,但是这中间就有一个很烦人的事情——那就是钱的问题。
其实并不是没有钱,国家现在有的是钱。问题是怎么拿出来。
这个问题又牵扯到高层的政治斗争。
政治是肮脏的,这一点谁都知道。但是每一个肮脏的政治目的的表面,都是以一个冠冕堂皇的面目出现的。
就拿此事来说,因为国家做任何营造,都不存在着“人工”这项开支。
如果这事报上去,就算是圣上一千个一万个愿意,都必然有一些所谓的“冒死直谏的忠臣”上言,此事如何如何不和规矩,如何如何劳民伤财。
若是换一个不管不顾的皇帝,或许也没什么问题。只要发个火,把这帮人骂一顿或者砍掉个把人的脑袋就解决的。
可是当今圣天子是以“从善如流”“爱民如子”著称与世,若是这么做的话,就又无法对这边自圆其说了。
拿不出钱,凭什么要求于奇正这帮人白白干活?
即便以武力威胁,人家还会好好干活吗?还会守口如瓶吗?
所以,杜西影说的这些,从道理上看是这样,但是在实际中却是很难操作的。
就在苏胡为难之计,杜西影开口说了:“末将倒是有一个主意,只是……”
苏胡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我给你一盏茶时间说清楚。再这么卖关子,就别怪老子不客气了!”
杜西影急忙说不敢,立即简短的解释起来。
如果现在去户部申请银钱,能不能成姑且不说,一定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对于奇正他们那帮工匠来说,只要是不白做事就好了。
因此咱们可以考虑以物易物的形式,来解决这个问题。
“以物易物?可是咱们也没什么可以去和他们交换的啊。”苏胡不解地说道。
杜西影呵呵一笑:“本来我也想不到的。但这次塔湾之行倒是打开了一条思路。”
苏胡急忙问道:“什么思路?”
杜西影答道:“虽然咱们没有任何物品,但是咱们军方有一个潜在的值钱物品啊。”
他的意思也很简单,他们这次修建荆州城,去找地方政府要征用土地,这总是理所当然的吧?
对于曌建集团来说,虽然拿不到工人的人工费用,但土地总是值钱的吧?
只要咱们以征用的土地去和他们换,就不愁他们不就范!
367. 鸟不、拉屎、沙洋堡
苏胡沉吟道:“你这个建议真的还不错。但实际操作起来还是困难重重啊。”
杜西影不解地望着他。
苏胡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虽说是有征用土地的权力,但是也不是说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
如果是根本就没有道理的乱征,地方上必定会有所反弹。
相关的弹劾奏章到了圣上那里,就算圣上心里知道是怎么回事,明面上也不能背扰民的不好名声。他们之前在荆州城仅仅征用一点点粮仓地都遇到那么大阻力,其原因也就在此。
杜西影哈哈大笑起来。
见苏胡板了脸,他也就不敢卖关子了。
谁说一定要这些繁华地方的?咱们可以给一块鸟不拉屎的地方,反正也是土地嘛。
找一块地方政府根本没用的地给于奇正他们,到时候还可以按照市场价和他们冲掉工钱。
完全不影响本地政府和有势力的人的利益,不就什么都可以解决了?
苏胡大喜过望,用力地拍了一下杜西影的头:“你立大功了!”
杜西影被苏胡拍了一下之后,眼前金星直冒,根本没听到苏胡后面说的话。
当然,苏胡也不是和他说,而是自言自语地吐出了三个字:“沙洋堡。”
本朝初建,圣天子派开国元勋尉迟将军来荆州,就做了几件很重要的事情。
除了在荆州城背面的荆楚门户“荆门”建了三个关隘、以及修缮荆江汉江堤防之外,还做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那就是在荆门和荆州之间的一块荒芜人烟的地点上,建了沙洋堡。
该地处于竟陵、郢都、荆门、荆州四城之间,在那里建立了军事要塞的意义不言而喻。
时至今日,除了沙洋堡要塞之外,附近也都没什么人。
而且那块地,地方政府也没太大兴趣,基本上属于“四不管”地带。
在那附近再怎么征地,也没人有什么异议。
更重要的是,于奇正他们本是做营造的,如果接了那块地真的去开发起来,军事要塞的军粮及物资完全可以就地解决。这样一来,对荆州所能起到的屏障作用,将会比现在大很多倍。
杜西影刚刚从晕乎乎中清醒一点,就收到了苏胡的命令:“你,去和他们谈。现在的工人一个不许走,工钱嘛,就用沙洋堡抵消了。”
杜西影问道:“将军,您还没说给多大一块地啊。”
苏胡懒得纠缠这些细节,当即回答道:“找一个点,分别用马跑一刻时间,圈起来的地插上军事用地牌子就行了。”
杜西影得令之后,就去找到了刚刚离开的程昱。
本以为这事谈下来会有一定难度,想不到的是居然无比顺利。
程昱很爽快的应道:“行,就这么定了。”
当时杜西影还有点不放心,毕竟鸟不拉屎的一块地,他们要着有什么用?相反还要自己贴工人的工钱。于是就询问程昱,是否还是先和于总都料说一下。
程昱哈哈大笑着回答:“您就放一万个心吧。咱于总都料说了,承蒙苏将军不弃,能如此信任于我。只要是能坚持下去,哪怕一分钱不要,老子讨饭吃屎,也要把荆州城做好。何况现在还能补偿给咱们一块地呢。”
杜西影闻言大喜。
这么一来,不仅解决了这个问题,还有了个最好的拍马屁的机会。等下他回去之后,就可以对苏胡说,虽然这事于奇正他们吃了亏,但由于苏将军的人格魅力彻底征服了于奇正,所以对方二话不说答应了。
程昱做生意,向来是赚了你的钱还要你夸我好。正常来说即便是同意,也一定会说很多难处,让你买他一个天大的人情。
但这一次,他之所以没有任何装比的做法,是因为他实在是太高兴了。
沙洋堡,与世无争又四通八达,这简直是天赐之地啊!
咱们所有的努力不都是为了建造一个世外桃源吗?
建造世外桃源的基础不就是有这样一块地吗?
要等自己赚钱能买到这么大的一块地,那得等到什么时候?
再说了,即便你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连成片的土地。
这件事办成了,将会大大加速他们计划的进程。
毫不夸大地说,这是一个跳跃式的发展,将来可是作为里程碑式的存在。
这件事,是他程昱谈下来的。“居功至伟”这个词我程某就坦然接受了。
当程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于奇正时,于奇正没什么反应也在他意料之中。
不过,心里倒是偷着在乐呵:嘿嘿,于总,将来您就知道我今儿个谈的这事有多么牛鼻了。
就在此时,万茛苟神色严肃地走了过来。
作为掌管情报的直接领导,昨晚发生在塔湾镇的事情,他必须第一时间向于奇正汇报。
于奇正的表现让万茛苟和程昱大为讶然。
他一反常态,从始至终一个字都没说,只是安安静静地听完万茛苟的汇报,然后也没有任何表示转身就走回小别墅,甚至都不往工地去了。
程昱和万茛苟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怎么也想不通于总都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于奇正回到房间,紧紧关上房门,一整天。
程昱和万茛苟吓坏了,去叫来采薇和如烟,不管怎么敲门他就一句话:“让我静静!”
众人无奈,也只能由着他。
当晚的人视台节目一结束,柳如烟就心急如焚地跑回家敲着于奇正的房门:“于郎,于郎……”
半晌后,才传来于奇正的声音:“让我静静!”
柳如烟带着哭腔:“行,行。我不打扰你,可你总要吃点东西啊,我下点面条你吃好不好?”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柳如烟实在控制不住,眼泪哗哗地流了出来:“于郎,你别吓我好不好?你这样,我真的好怕啊!”
于奇正猛地一把拉开了门,满脸不耐烦:“行了行了。”
说完就迈开步朝外走去。
柳如烟急忙跟在后面问道:“于郎,你去哪里?”
于奇正不耐烦地说道:“我没事。我出去走走行不行?”
柳如烟怔怔地应了一声“行”,傻傻地看着于奇正走出去。
走到院子门口,于奇正似乎记起来什么,又扭过头走了回来。
柳如烟急忙迎了上去:“于郎……”
于奇正说了句“我拿点酒”,之后走回屋子拿了一瓶酒,重又朝外走去。
368. 拿酒、纯粹、你站住
江边。
于奇正一口一口的灌着酒。
身后不远处,柳如烟不断地在原地踱步,脸上难掩焦急之色。
也不知过了多久,于奇正一仰脖,把最后一滴酒倒进喉咙里,用力地把酒坛子扔到了江中。
接着,就自顾自地呵呵傻笑起来。
笑了一阵之后,粗声粗气地叫道:“你一直在后面干什么?是不是在伺候我啊?”
柳如烟急忙颔首应道:“于郎……”
于奇正手一扬:“去!再给我拿坛酒来!”
柳如烟急忙回道:“可是于郎……”
于奇正斜着眼:“不去是吧?连你也不听我的了是吧?”
柳如烟急忙应道:“不是不是。我这就去给你拿,可你能不能离江水远点?我……”
不等她说完,于奇正哈哈大笑着就地一滚,滚得离江水远了一点:“你是怕我喝多了掉下去淹死对吧?哈哈,我告诉你,我没醉!就算醉了我也不会去寻死!”
柳如烟一把抱住他的头:“于郎你小心点,可千万别撞到石头了。”
于奇正一把拨开她的手,大着舌头说:“我都说了我没事!怎么?你也不信我说的?”
柳如烟急忙回道:“没有,没有。”
于奇正叫道:“那还不快点去给我拿酒?”
柳如烟只能点点头,咬了咬下唇,转身飞快朝家里跑去。
片刻后,她抱着一坛酒,手里还拿着一包吃的:“于郎,你也垫一下肚子。”
于奇正把吃的推到一边,敲开泥封又是一大口酒灌了进去。
柳如烟急忙说道:“于郎你慢点,你慢点!”
于奇正呵呵一笑:“如烟,你告诉我实话,你凭什么要跟我?”
黑夜中,柳如烟的眼眸如黑宝石一般闪着光:“不凭什么。如果倾心于一个人,是需要用凭什么的话,就不是真正的喜欢了。”
即便是醉了酒,于奇正也不敢直面那双情深至醇的眸子。
他低下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在躲避,还是为懦弱找着懦弱的借口。
半晌后,他才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从喉头发出干涩的声音:“不,不可能的。这,没道理的。”
如烟挽住了他的臂膀:“于郎,爱情这东西,本来就是没道理的。如果要讲道理,就不是爱了。”
“逻辑!”于奇正叫了起来:“我特莫的是个工科生,什么都要讲逻辑!我特莫的就是个**丝,你这样的女神凭什么会爱上我?”
“凭你是我的男人!”如烟也激动地叫了起来。
“哈哈哈哈,”于奇正狂笑起来:“我明白了!是因为咱们那次那个,所以你不得不让自己爱我,对吗?”
“不是!”如烟的脸涨得通红:“于郎我就告诉你吧!我爱你,因为你不属于这俗世!”
这句话说完之后,柳如烟激动起来:“我自幼在那种环境长大,见惯了这个世界的丑恶。不夸张的说,任何人,不管他如何掩饰,我都能一眼看出他心里是什么龌龊的想法。”
“呵呵,拉良家下水,劝表子从良。所有的男人都在玩着这一套。”
“其实说穿了,所有的男人,不过是不想付出只想得到,恨不得天下女人为己所用,而且还要爱他爱得死去活来,凭什么?!”
“有钱有势的男人,用钱和势来满足自己的这种心理。是不是穷的就更好呢?”
“不!”
“穷困潦倒的男人更不是东西!不但想要得到你的人,还要你的钱财!还要不劳而获,通过女人得到一切他想要的东西!”
“什么牛郎织女,什么天仙配,什么龙女,什么白蛇,什么田螺姑娘,不都是这些男人的yy吗?”
“是,我是女人。我想爱,我想爱一个人。我也可以为我爱的人付出一切但是!当我看穿男人的这副嘴脸之后,我失望了。”
“不值得我爱,不值得!”
看着不断摆着头的柳如烟,于奇正蒙了。
好一阵子之后,才开口说道:“可是,我也是这些男人中的一个啊。”
如烟靠近了些,抚摸着于奇正的脸庞:“不,你不是。”
“你和他们都不一样。你对所有人都是平等相待。是的,对所有人。”
“因为平等,所以你不会占任何人的便宜。当然,也不会被人欺负。”
“你的爱也是平等的。因为平等,所以纯粹。因为纯粹,所以干净。”
于奇正傻乎乎地不知道该说什么,连酒都忘了喝。
柳如烟把嘴巴贴到他的耳边,轻声说道:“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二叔也不是。”
“你说什么?!”于奇正整个人浑身颤抖起来。
柳如烟盯着他的眼睛,缓缓地说道:“于郎,你不要以为是有人和我说了什么。没有,真的没有。我想告诉你的是,当一个人全心爱另外一个人的时候,她所有的心神都会放在他身上。那么,就会感受到其他人感受不到的东西。”
于奇正呆呆地望着柳如烟。
如烟继续说道:“于郎,你千万不要误会我再刺探你的机密。我不想知道任何事,因为我知道,聪明的女人,一定得不到幸福。对于我来说,只要在你身边,只要有你,就是幸福。我也只想要这傻傻的幸福。”
于奇正“哇”地一口吐了出来,紧接着放声大哭起来。
如烟也再没有说任何话,只是不断地拍打着他的背,让他吐得更爽快点。
于奇正吐了一阵之后,猛地一把抱住如烟,语无伦次地不断说着:“如烟,我要你。”
如烟推着他,细如蚊呐地说:“咱们回家,嘤叮,回家再说。”
……
不远的黑暗中,采薇跌坐在地上。
今天由于处理了一些事情,所以回家晚了一点。
她回到家里时,只看到如烟一手抱着酒坛一手提着一个包裹朝江边跑去的背影。
采薇心中讶异,于是跟了上去。
然后,就看到了这一幕。
于奇正和如烟两人回到家的时候,就见到如同雕塑一般坐在中堂太师椅上的采薇。
“还没睡啊?”于奇正嘿嘿地打着招呼。
如烟也像是做了贼一般,行了个礼。
采薇脸色没有任何波动,就像没看到他们两人一样。
于奇正伸了个懒腰,然后打了个哈欠:“啊,好累。明天又得起早,你们聊啊,我先去睡了。”
“你站住!”采薇冷冰冰的声音传来。
369. 死心、塌地、幺蛾子
于奇正嘿嘿笑道:“有什么事吗?”
采薇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椅子:“坐。”
于奇正半个屁股落到椅子上,眼睛偷偷地瞟着勾采薇。
“为什么要喝酒?”采薇严厉地问道。
本来还有点不好意思的于奇正,听到这语气立马就不舒服了:“怎么了?”
“我问你为什么要喝酒!”采薇提高语调。
于奇正脖子也梗了起来:“老子想喝,你管得着吗你!”
如烟急忙上来一只手按住于奇正,陪着笑脸说:“于郎今天心情不好……”
“我知道!”采薇打断如烟的话:“我就是想知道咱们的于总都料为啥心情不好!又是谁惹他老人家这么生气!”
于奇正闷哼一声,没有说话。
“因为你觉得被我们骗了,是吗?”采薇逼视着于奇正。
于奇正一下子呆住了,心想难道我特莫是透明的吗?我心里怎么想的你们这些人都知道,就特莫我自己不知道?
采薇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接着说道:“那我就告诉你吧。是,咱们是在进行着一个没让你知道的计划。”
如烟两只眼睛睁得老大,不可置信地望着采薇。
采薇叹了一口气:“但是,这能怪我们吗?”
这次就连于奇正,也不解地望向她。
“纺织娘,有衣裳。泥水匠,有住房。这话是从你口里说出来的吧?”采薇问道。
“是啊,怎么了?”于奇正大为迷惑。
“怎么了?”采薇冷笑一声:“你以为这么多人死心塌地跟着你,就是因为你能给出的工资和分红比较高吗?”
于奇正一下呆在那里,这到底在说什么啊?
“不是的!”采薇的声音变得尖利起来:“在咱们这里赚的这些钱,根本就无法弥补他们背井离乡的痛。”
“让我来告诉你吧,这些人都是农民!农民,你知道什么是农民吗?”
“农民,和土地紧紧联系在一起。他们的血肉,他们的灵魂,早已融入了脚下的那片土地中。”
“再多的金银珠宝,在农民眼里,都不如等价的土地。”
“只要能在那片土地上耕种,能够活下去,就是最大的幸福。”
“但是,没有!”
“从古至今都没有!”
“是,现在是太平盛世。可是,照样是一样。丰年的时候稍微好一点,能混到四季温饱,但也没有什么存余。遇到荒年,就得勒紧裤带可怜巴巴的过。就这样年复一年,永远不知道下一年是什么样!”
“天灾就不说了,还有**!战乱、疾病、贪官、恶霸……哪一样都能给蝼蚁一样的他们带来灭顶之灾!”
看着越说越激动的勾采薇,于奇正感到莫名其妙,心想:你说的这些都对,可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一个工匠,不也是一只蝼蚁吗?
采薇似乎完全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大声说道:“你是不是觉得这些和你没关系?”
“不!现在的情况完全就是你造成的。”
“你给了我们希望。是你!让大家觉得跟着你就能到达一个天堂般的地方。”
“在那里,人人平等。有饭吃有衣穿有房住,只要勤劳,就能无忧无虑地生活下去。”
“现在,每个人都朝着这个方向努力。而你,却背叛了我们!”
于奇正的脸和苦瓜没有任何区别,喃喃地说道:“我没有。”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你就是个懦夫、逃兵、孬种!不管你有千般万般理由,这都是改变不了的事实!”采薇好不退缩继续叫道。
于奇正也反应过来了:“改变什么事实?我从来就不想、也没有能力改变任何事实!我只想做我,于奇正!”
见于奇正火气上来了,采薇也不再争辩,声音变得柔软起来:“于大哥,我说的这些,你好好想想吧。”
说完之后,转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于奇正跳了起来,对着勾采薇的背影叫道:“我就是个普通人,我只想过我普通人的日子,我招谁惹谁了?啊?”
这是一个不眠之夜,每个人都在床上辗转反侧彻夜未眠。
。。。。。。。。
二俅没回荆州城。
并不仅仅是因为怕于奇正骂他,更重要的原因是砖厂这边一下子接收了来自塔湾镇的“犯人”,以及可以随意征用的土地。
一方面这边现在的工作量大,计划在最近几天内同时开出七到八个窑。
另一方面,蒋钦的性格相对比较软弱,现在塔湾镇的人有都心有怨言。这种情况下,蒋钦很难控制住局面。
万一再出一个什么幺蛾子,那就真的是不好办了。
于是二俅决定在这边呆几天。
没想到的是,在这里却得到了一个让他异常重视的消息。
蒋钦告诉二俅,前几天虞弘新来这边找过他。
本来二俅也觉得没什么,毕竟大家都是一个战壕里面出来的。现在其他人也都还好,至少都在荆州城,大伙还是又说有闹。
也只有虞弘新和蒋钦两个人相当于是耍单边。相对而言,塔湾镇距离竟陵城近一些,而且怎么说也是竟陵县范围内。虞弘新觉得无聊或者有点苦闷什么的,来蒋钦这边串串门聊聊天,也属正常。
但是蒋钦支支吾吾欲言又止的样子,让二俅觉得有点问题。
再三盘问之下,蒋钦才说,感觉这次见到虞弘新变了很多,而且说的话也是怪怪的。
二俅当即问蒋钦到底怎么回事,蒋钦便将他们的聊天内容复述了起来。
那天,也是酒过半巡,虞弘新便开始抱怨起总部把他们两人甩在边,现在就连张老三那个干儿子都不如。
蒋钦便笑着劝慰了几句。
接着虞弘新就说出了这么一番话来:“老蒋啊,虽说他们把我一个人丢在竟陵城,毕竟本乡本土嘛,我也就罢了。我就是为你老蒋感觉不值啊。”
蒋钦反问道:“此话怎讲?”
虞弘新笑了一下:“讲能力将资历,你老蒋比谁不强啊?可是现在呢,呵呵,分局长。秦家连婆娘娃娃都是这个级别喽。”
蒋钦呵呵一笑:“老虞啊,我倒不这么认为。我觉得啊,这恰恰证明咱两在于总心里的地位喽。”
370. 夷陵、枝江、影响力
蒋钦继续笑着说道:“你要换一个角度看啊。咱们哥俩啊,就相当于那封疆大吏。就算官居三品四品,可实权比朝中一品大员不会小啊。不是特别信任的人,能坐这个位置吗?”
虞弘新喝了一口酒:“屁!啥实权啊?你看看你,在这边搞得灰头土脸的,谁来关心过你?”
话不投机,蒋钦笑了笑,岔开了这个话题。
和二俅说这话,其实蒋钦要表达的是“我就知道你们不会忘了我”的感激之情。但二俅听了这话,嗅到一丝不是很好的气息。
正如蒋钦所说,他和虞弘新是属于封疆大吏般的存在。一旦这样的人思想上出了问题,就不是一个人的问题了。
更重要的是,虞弘新在竟陵县,张有德和死去的唐七始终是个隐患。
二俅决定回到荆州之后,立即知会万茛苟去关注一下这件事。
当然,在蒋钦面前却没有表现出半点的异样,只是自责了一番没能即时知道蒋钦的困难,不然也不会把事情搞到这么大。
蒋钦倒是不以为然。毕竟这次最后的结果,一举解决了用地和用工两大难题,可以说是因祸得福。
两人的话题由此就转到接下来砖窑的发展上。
依照现在的局面,砖厂的生产方面的问题用不了多久就能得到解决,现在就得考虑到运输方面的问题。
蒋钦提出,随着产量的扩大,运输的人员就必须要跟上。
二俅对这个观点也非常认可,表示等这边生产稳定一点后,他就去找倪大虎,共同商量解决这个问题。
。。。。。。。。
运输局长倪大虎这几天很烦躁,原因都是因为一个死不要脸的人——孙小宝。
光听这个名字,人们脑海中就会出现一个圆圆脸,总是笑起来的露出两个酒窝的乖巧胖小子的形象。
但实际上,孙小宝和什么“圆脸”、“白胖”、“乖巧”之类的词完全不沾边。
他是枝江漕帮的老大,基本上从夷陵到荆州这一段的水运都是他的势力范围。
这里未免有个看上去很奇怪的事。
无论夷陵、荆州,都是赫赫有名的历史名城。从水运上来看,大的码头也都是在这些沿江大城市。
而漕帮的规模,又和码头的吞吐量息息相关。
一个小小的枝江漕帮,凭什么能在这么一段黄金水道上呼风唤雨呢?
这就要说到本朝皇帝的一个决策了。
圣上即位之后,马上将手下一众能臣干将派到各军事重镇。
其时,专门把长江沿岸重镇的文臣武将召集在一起,说了这么一番话:
“水利之事,农田之本。农田之事,天下之本。”
“长江、黄河者,天下二脉也。主脉淤塞,社稷大乱为之未远矣。”
“朕所谓淤塞,其意有二。”
“其一指泥石堵塞水路。洪汤泛滥,沿岸居民流离失所。故沿线官民,应视堤防为生命。该疏者疏,该堵者堵。水防之事,诸位爱卿须时刻谨记。”
“其二者,人淤也。前朝之时,各地漕帮横行。猖獗之处,就连地方官府尚须听命于之。”
“水运落入歹人之手,兵器、粮草、盐运、药品等物资即可快速地运至各地暴徒之手,实乃心腹之患!”
“漕帮者,以码头为根基。故荆州、江夏、夷陵等地,必须彻底铲除这类帮派!”
这帮官员都是开国元老,不仅个个能力超群,对圣上更是忠心耿耿。
既然圣上下了命令,那绝对是不折不扣地执行。
谈到是怎么具体执行的嘛,用圣上那两个字来形容足矣。
那就是——铲除。
不到一年的时间,各地漕帮便全部销声匿迹了。
不过,这有很快有了新的问题。
这个问题,用一句话也差不多可以说清楚:水至清则无鱼。
不仅仅是跑船,不管哪行哪业,亲带亲邻带邻都是最常见的现象。
很多时候就出现了一些很难定性的问题。
比如说,有一个大家族,家里几十口人都是跑船的,也有几十艘船,这个是否应该定义为“漕帮”?
还有,跑船很多时候是需要相互关照的。比如遇到风浪啊、搁浅啊等等意外。
同一个地方的人,因为守望相助,大家形成圈子,这个如何定义?
有人提出以是否违法来定义。
这种说法看上去很美,但实际执行中还是有问题。
比如,两群人并非为直接的经济目的而发生了群殴,其中一群人都是跑船的,是否定义为漕帮?
两个跑船的家族,并非为抢码头而群殴,是否定义为漕帮黑斗?
当然,在“严打”的大环境下,这一切都不成问题。有杀错无放过就可以解决了。
不过没多久,高压政策的副作用就出来了。
那就是不光没有人再愿意去做跑船这个营生,连在码头做搬运的人都没了。
人嘛,谁不怕死呢?冒着砍头的风险,赚一份只够养家糊口的银钱,谁干啊?
这样一来,经济方面的问题就出现了。
运输是否通畅,永远是社会经济是否发达的决定性因素之一。
在这个年代,大件和长途物品的运输,如果只是依靠陆路的话,不仅费时费力,而且还会造成另外一种“淤塞”。
于是后来,慢慢就没有原先那么严厉了。
利益和风险,永远是人们衡量是否去做一件事的标准。
当风险没有那么大时,自然就又有人来做这件事了。
而只要是需要抱团才能获取更大利益的事情,就一定会形成帮派。
于是,漕帮又开始慢慢死灰复燃了。
尽管官府放松了相关的控制,但对荆州、夷陵这样的地方,还是一直保持着高压态势。
于是就形成了这么一种奇葩的局面。越是大的、重要的城市和码头,漕帮的影响力越小。
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枝江漕帮才得以在这段江面上说得上话。
可孙小宝又是怎么和倪大虎混到一起的呢?
这就得从当初石料的事情说起了。
由于荆州城这边所需的石料,都要从夷陵、枝江一带运来,运输部就肯定得去和孙小宝接触了。
倪大虎找到枝江漕帮时,孙小宝的态度非常爽快。
只是考虑到运送石料利润不高,自己下面的船只恐怕都不愿意做,没法帮到这方面的忙。
只要倪大虎自己出船只,枝江漕帮不收任何任何的抽水。
不仅如此,还给倪大虎保证,在枝江码头上下石料的搬运工,绝不会收一毫的高工价。
371. 未知、把戏、孙小宝
为此孙小宝下面的一些人意见还挺大的。
孙小宝给他们做了相关的解释。这批石料是用于荆州城修建的,是军事设施。
苏胡在荆州城杀人立威的事,你们难道不知道?何必为这么一点小钱惹一身骚?
但下面的人不这么认为。
他们认为,首先荆州城墙都是用土夯的,哪里用的了多少石料?倪大虎他们无非借着运私聊的名,行夹杂私货之实。
孙小宝脸一黑,表示大家都不要再说了,这事自己就这么做主了。
能够当上老大的人,脑袋瓜子绝对差不到哪里去。
正常情况下他绝不会这样,但因为来的人是倪大虎,孙小宝心里就有了一个很大的疑问。
倪大虎在汉江上是数一数二的人物,行内称之为“江汉龙”。
经过进一步的打探,不仅竟陵漕帮的大型船只都改为了固定在荆州的楼船,而且帮里的人员也全部改行做营造之事了。
自此,完全可以确定倪大虎已经解散了竟陵漕帮。
如果倪大虎是要继续在水上讨生活的话,他根本就不可能这么做。
那么,会不会有一个更大的阴谋呢?比如,想吃掉枝江漕帮。
前段时间他去和朝天门那边谈合作的事,孙小宝也略知一二。
如果是为了控制长江的话,那就不是收不收石料保护费的问题了。
倪大虎是怀着这个大阴谋,还是真的彻底金盆洗手,现在还不能完全确定。
孙小宝一直认为,最大的危险不是来自面前的刀山火海,而是未知。
他相信,只要知道了是什么,就一定有破解的方法。但如果是未知的话,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按兵不动,先看清楚对方演的是个什么把戏。
把这件事确定下来之后,孙小宝还是觉得不放心,决定亲自去虎穴探个究竟。
于是把帮里的一些事务安排好之后,就过来荆州找倪大虎“玩”。
倪大虎本来就是个义气的人,在枝江孙小宝可是给了天大的人情和面子。现在人家来了,那当然是要热情招待了。
对倪局长而言,表达热情的最直接的方式,就是首先带客人去吃一顿“人吃的饭”。
不出所料,孙小宝吃了曌建食堂之后,立即爱上了“小时候妈妈炒的菜的味道”。
吃完之后,就跟着倪大虎一起去办公楼船,去参观他的工作环境。
一上楼船悬梯,两个身穿制服的安保人员就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
通过甲板,刚进办公区,前台美女就鞠躬行礼。
直到进倪大虎的办公室,一路上遇到的人都微微鞠躬行礼,“倪局长”、“倪局”、“局长”之类的称呼不断。
而倪大虎本人对这一切习以为常,只是略略点点头,最多就是“唔”一声。
在一群职业装的高素质职业人士中,享受到的这种派头,让跟在一边的孙小宝都感觉爽到了极致。这可不是当漕帮老大能感受到的爽啊。
这还不算,倪大虎的办公室一尘不染不说,里面水果零食什么都有。
不光是有,还特别好吃。比如果盘里的红脸蜜饯,就比孙小宝以前吃过的都高几个档次。
不仅如此,每隔一阵还有专人敲门进来,把果皮茶渣垃圾清走,并顺便擦干净桌子。
这尼玛是在做事?这完全就是来享受的啊。
下班之后,倪大虎就把他带回了自己的住处——和程昱合住的那栋小别墅。
进到别墅里面之后,孙小宝的大呼小叫一刻都没有停止过。
孙小宝很生气。他觉得,这世界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这倪大虎和老子一样的货色,凭什么就能享受这种神仙般的待遇?吃得好、上班环境好就不说了,还特莫住这么好!
见到孙小宝如此高昂的情绪,倪大虎的嘚瑟劲儿来了,当即邀请孙小宝不用去城里客栈,今晚就在他这住。这样的话,晚上还能看节目。
孙小宝其实是个很单调的人,他的爱好并不多。也就只有一样,看戏。
越是爱好少的人,对自己的那项爱好就特别痴迷。只要听到哪里有好戏,那他是无论如何是要去看的。
虽然倪大虎再三解释说那个不是唱戏,但又解释不清楚“人视节目”这个词是什么概念。
到了晚上,一场人视节目看下来,孙小宝整个人就陷入了痴狂状态。
回到小别墅之后,两人分别用“降龙十八掌”和“蛤蟆功”对打。
一会儿这个当洪七公,一会儿那个当欧阳锋。
但是,无论射鸟英雄传里的哪种武功,孙小宝这个生瓜蛋子,怎么可能是早已练得滚瓜烂熟的“倪靖”的对手呢?
孙小宝很生气,在院子里整整练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倪大虎一起床,就又去拉着比划了起来。
当然,结局还是以失败告终。
倪大虎去上班后,孙小宝补了个觉。
等他睡醒时已经是中午了。
又去吃了一顿“人吃的饭”之后,孙小宝彻底确定了一件事:倪大虎去枝江,还真的只是为了采购石料。
那种阴谋论绝对没有半分半毫的可能性。
退一万步说,如果倪大虎真的脑子坏了,还是想吃水上那碗饭的话,那我孙小宝非常乐意和他换。你去当漕帮帮主,我来当这个运输局长好了。不,哪怕是个副局长都行啊。
第二个晚上,看完人视节目回到小别墅,两人并没有继续切磋武功。
今晚换了个玩法:熄灯夜聊。
孙小宝问了个非常关心的问题:你当初是怎么想到加入曌建的?
对这个问题,倪大虎的态度是:你要跟我聊这个,那我可就不困了。
这可是哥哥我平生最为得意的一次选择。
当初曌建是多么多么弱小,我倪某人如何眼光准,当即毫不犹豫地跟定了于总都料,然后怎么怎么地……
孙小宝又问了个核心问题:你是之前就想过金盆洗手,还是遇到于总都料之后有的这种想法。
这个问题相对就比较有深度一点了。
倪大虎想了好一阵之后才回答:应该说,两者皆有之吧。
咱们做漕帮那事吧,有一个永远无法解决的难题。
势力小,会被同行吃掉。势力大了,被官府盯上也是个死。
要说控制在不大不小,只是个一厢情愿的想法。
帮会到一定程度之后,就会变成一只自己会不断吞噬周围东西的怪兽,没有人能控制住让它不继续长大。
听完倪大虎的话,孙小宝陷入了沉思。
这一夜,在倪大虎的鼾声中,他失眠了。
372.白部、黑部、三条船
第二天一早。
孙小宝非常认真地对倪大虎说道:“倪兄,我想和你一样。”
“啊,什么?”倪大虎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想加入你们。”孙小宝凝视着倪大虎。
“啊?你怎么会这么想?”倪大虎还是觉得不太相信。
“倪哥,你当初怎么想,我现在就怎么想。”孙小宝答道。
倪大虎一时间无言以对。
孙小宝看了倪大虎许久,缓缓开口:“倪哥,你是不是在担心我抢你的位置?”
倪大虎眼睛睁得老大,实在想不出孙小宝怎么来的这么神奇的脑回路。
孙小宝继续说道:“咱们都是江湖上的汉子。倪哥你放心,小宝我今儿个红口白牙说在这里,若有此心,叫我不得好死!还请倪哥引荐!”
说完之后单膝跪了下去。
倪大虎急忙一把将他扶了起来,决定还是实话实说。
于是两人就有了这么一番对话。
“小宝啊,哥哥我真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
“那就请哥哥引荐一下。”
“不行。”
“为什么?”
“因为咱们的情况不同。”
“怎么个不同了?”
“那好吧,我就不管话说得难听不难听了,和你说说怎么个不同。”
“愿闻其详。”
“竟陵漕帮是从我开始,可以说是我一手打出来的。你枝江漕帮也是吗?”
“不是,我是接的我叔叔的手,掌管枝江漕帮的。”
“上次你免掉我们水钱那回事,在竟陵漕帮,只要是我决定了,没有人哼半个字。枝江漕帮也是这样吗?”
“不是,几乎所有元老都不赞成。”
“竟陵漕帮只是在汉水上活跃,枝江也一样吗?”
“不是,枝江锁长江之咽喉。”
“竟陵漕帮解散,只和漕帮有关,枝江漕帮一样吗?”
“不。正因为锁长江要道,枝江漕帮不仅仅是个漕帮的问题。”
“好,那你就应该知道了。我解散竟陵漕帮,只需要我自己下定决心。对内,帮里兄弟没有疑义,最坏的情况也就是随便谁接手,随便他们怎么折腾。对外,除了和水运相关的,对其他任何人任何势力都没有任何影响。你呢?”
“这个……”
“小宝啊,老哥哥说句不中听的话。人啊,活着就像赌博。即便你想说我特莫我不和你们玩了,也是需要实力作为后盾。没有绝对的实力,就算是你想不玩了也不行。这个就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倪哥……”
“你觉得你现在有这个实力,由得你玩或者不玩吗?你能说你退,你手下那些人就乖乖跟着你一起吗?”
“倪哥,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兄弟,每个人的人生都是自己选择的。这个,我还真没法给你任何意见。”
……
话题到此就算打住了。
接下来事情的发展,是倪大虎怎么都想不到的。
孙小宝也不再提要加入曌建的事,但是也没回枝江。
他就像个什么事都没有的人一样,早上起床就跟着倪大虎去上班,中午跟着在食堂吃顿饭。然后回去睡个午觉,下午又到倪大虎办公室坐半天,然后又到食堂吃一顿饭。接着就早早的搬个小凳子去抢个好位置等着看曌建人视台。
这可真把倪大虎恶心坏了,但却对他无计可施。
毕竟,人家身为枝江漕帮帮主,已经把“不要脸”三个字写到脸上了,你还能怎么着?
倪大虎实在受不了了,想办法拐了很大个弯问出了“到底怎样你才肯回去”这个问题。
对于这个问题,孙小宝显然是早有准备,当即提出了两个要求。
第一,给他在枝江该一栋和这里一模一样的别墅。至于钱嘛,该是多少就是多少,绝不讨价还价。
第二,石料运输合伙做。利润嘛,他只要三成就行了。
倪大虎听到他的要求之后,脑子便以光速开始运转起来。
帮他修个别墅这个问题真不大,唯一有点难的就是瓷砖方面。现在曌建集团的瓷砖这么紧俏,一般人还真买不到。
不过这一点倪大虎倒不是太担心,毕竟自己开了口,要的数量又不多,不管是程昱、蒋钦,还是二哥,这点面子肯定是会买的。何况,从开始建别墅到贴瓷砖,也还有一段时间,说不定到时候砖厂那边就把产量的事儿给解决了呢。
让倪大虎为难的是第二点,他实在想不通孙小宝葫芦卖的是什么药。
明摆着运石料是个不太赚钱的事,他非得掺和进来干什么?
当倪大虎提出这个疑义的时候,孙小宝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给了他两个选择。
第一就是同意他这个“并不过分”的方案;
至于第二个选择嘛,那就是他孙小宝继续留在这里。反正人视台的节目我也看不腻。
倪大虎一听急了,且不说这货住在这里自己有多头疼。
如果他真这么干的话,枝江漕帮那边有没有变化,就成了一件很难捉摸的事情了。
万一那边真有什么麻烦,到时候石料运输不畅通,还是他这个运输局长的麻烦。
最后迫于无奈之下,同意了孙小宝的要求。
当天孙小宝就回到了枝江。
用这种无赖手段对付倪大虎,是孙小宝经过了反复再三的斟酌之后采取的行动。
回到枝江之后,他便召集了帮里的几个元老,说了一件让他们那些人无法拒绝的提议。
自即日起,枝江漕帮分为两个部门——白部和黑部。
这个不需要动什么脑子,从名字上就能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白部呢,就是运输各种合法合规的物品;黑部呢,就是运送各种大家心知肚明的东西。
这个方案一出,马上就炸锅了。
为什么?大家都觉得不太可行。
本来漕帮中“黑”的那些东西,都是隐藏在“白”的货物里面。
你要把这两者分开,那干脆就不用做了。
还有一个问题。大家吃这碗饭,不就是为了多赚点钱吗?你这么分,鬼才愿意去白部呢。
孙小宝摇摇手,表示让大家稍安勿躁。接着就慢条斯理地说出了他的相法。
咱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规避风险。毕竟咱们漕帮做的一些事,是不能摆到台面上的。
万一那天出了事,就是被人给一窝端,再也没有翻身之日。
现在设立白部,实际上是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事实上,无论白部和黑部,都还是属于枝江漕帮的。
区别在于,把白部独立出来,什么都干干净净,即便将来有什么风浪,大家还有个地方腾挪一下。
至于黑部需要白部的掩护嘛,这很好解决。
咱们这个分部并不对外界透露,还是照常对外运营。
白部只占很小一部分,用很少量的人剥离出来,只做正经生意。
其实说穿了就是重新建一个特别干净的漕帮,哪怕只有两三条船都行。
373. 后路、客运、黄牛票
孙小宝的这个“留后路”的提议获得了一致认可。
毕竟这些管事的人,一个个年纪都慢慢大了起来,能留条后路谁不愿意呢?何况又不损失什么。
不过,还是有人提出了疑问。
这个想法是很好,可是白部那边肯定不怎么赚钱,不管是人员还是船只,谁愿意去呢?
孙小宝笑了笑:“坦率的说,这就是给大伙摸出一条后路。从收入上来说嘛,肯定是不如黑部的。但这件事总得有人去做不是?这样吧,不管是船只还是人员,都采取自愿报名性质。我和我的船呢,就第一个报名了。大家随意哈。”
三天后,枝江漕帮白部正式成立。
除了孙小宝的那艘大船之外,仅仅还有两艘小船报名参加。
这两艘小船,一个是船老大年龄大了,早有洗手的想法;另外一艘是孙小宝的死党,很单纯的想法就是老大不会亏我的。
白部部长有孙小宝本人亲自兼任,对帮里的解释也很容易:留后路这件事意义重大,我亲自来抓。
尽管有些人有些许疑惑,但这种分部不但没有影响到自己利益,相反某种程度上实权还更大了,也就不做深究了。
就这样,孙小宝的帮主之职很快就成了一个挂名。
对于自己的这番骚操作,孙帮主哦不,现在是孙部长,心里非常满意。
荆州之行不仅让他下定了转舵的决心,更是学到了很多精妙之处。
倪大虎说的对,不管他孙小宝怎么翻筋斗,都很难挣脱“江湖”这张网。
但是,曌建集团的模式让他茅塞顿开。
曌建集团总都料于奇正把手下分成许多个部门,自己就在一公司里面过着优哉游哉的爽快日子。
这个玩法实在是太值得借鉴了!
当然,也得亏我孙小宝聪明。要换一个人,不说别的,就倪大虎那个猪脑袋吧,怎么都不可能这么快就学到绝招。
我怎么就这么聪明呢?
枝江漕帮白部与曌建运输局的船只联合运营枝江到荆州这条线的事,更加没有任何阻力。毕竟,这是事先已经说好的事情。
不过这么一联合,就运营出了一个倪大虎意想不到的事情出来了。
这段时间以来,按照程昱和倪大虎所说的综合调度方案,运输局的效能大大提高。
与此同时,还有一些小小的收入。
那就是运输部的船只,在往来荆州至竟陵之间,有空位的时候,会捎带上外面的人或者货物,收取不多的船资。
现在既然和枝江漕帮白部合作起来,那这一套也就顺理成章地套用了。
可这么一个“顺理成章”,出来的效果简直是天差地远。
荆州到竟陵陆路并不远,大概就是二百多里地。可如果是走水路的话,就完全不同了。
汉江,是长江的一条支流,在江夏处交汇。
从荆州走水路出发去竟陵,就得顺着长江往下,直到江夏。然后再折返向上,逆流而上进入汉江,再到竟陵境内。
这也就相当于绕了一个大圈。
因此除了陆路很难运输的沉重货物外,其他的都不会选择走水路。
而荆州到枝江这段水路就不同了。
与往竟陵方向越走越是平原相比,荆州顺着长江往东,越走山路越多。
到了夷陵,那就是更不用说了。
与汉江不同,这一条是长江的主航道。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起根本原因就是横跨在中间的那一道巍峨的秦岭。
因此,前往白帝城以至巴蜀,无论客货,水路都是最佳的选择。
更不用说,顺着这段水路,可以看到无边秀丽风光,以及名驰遐迩的几个峡口。
因此,没过多久众多的商贩走卒、文人墨客纷纷闻讯而至,请求搭他们的船来往。
由于市场需求实在太大,倪大虎和孙小宝商量了一下,将孙小宝的那艘大船改装成专门运输客人的船只。
做这种改装,对于曌建的人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
按照曌建办公楼船的简约明快的风格改装成客船之后,舒适、便捷、干净、服务好的名声马上就传了出去。
无心插柳柳成荫的运输局,莫名其妙地多了一份稳定而且丰厚的收入。
由于市场需求实在太大,倪大虎只能再抽出两艘中型船只,也改装成客船,缓解客运压力。
即便如此,船票都还是已经被预定到半个月以后了。
现在砖厂那边的生产也开始进入正轨,倪大虎必须抽出很大一部分精力去解决那边材料的运输问题。
最后,干脆把客运业务剥离出来,全权由孙小宝负责
而孙小宝,现在在枝江漕帮里的威望也到了如日中天的地步。
从叔叔手中接过漕帮,下面那些实力派心里是不服的。这也是当初倪大虎说他和自己不一样的主要原因。
可现在,情况完全就扭转过来了。
虽然只占三成的收入,但在生意火爆的情况下,盈利也比漕帮运那些黑货不会少。
人心都是相同的,如果做正经生意和做违法生意赚的钱差不多的话,谁愿意冒杀头坐牢的风险呢?
于是,黑部的一些人纷纷找到孙小宝,请求能调到白部来。
孙帮主表示很为难。
理由也让人不得不服。毕竟这事是和别人合作的,所以不是光咱们帮里说一下就能搞定的事。
当初和曌建联合的时候,什么都比较好谈。现在一起把生意做上去了,就要插入自己的船只和队伍,实在是太不仗义了。
这要是传出去了,岂不是惹江湖上的好汉们耻笑?
黑部的一些人,就动起了歪脑筋。
你能改装成客船,难道我不能啊?于是自己也改装船只,从事客运行业。
可是,世上很多事情就是看起来简单,做起来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
首先,从船只的改装来说,姑且不说瓷砖等新型材料和曌建的制式材料了,他们找到的那些游击队的施工水平,和早已规范化操作的曌建员工之间的差距,那完全是用四十八虽老妇人和十八岁的小姑娘比皮肤的润泽好不好?
曌建集团经过这么一段时间的发展,尤其是主要骨干对于奇正“规范化”的理解都特别透彻。
现在不仅是营造业,其他的任何业务都根据自身的需求,制定了一套完整的规范。
因此,从正规化的售票大厅里彬彬有礼的售票员,到船上的服务人员,那完全是让客户享受到家人般的温暖。
而枝江漕帮里面那些打打杀杀出身的汉子,一言不合就恨不得把客人推到江中。
两相比较之下,客人们宁可等待,甚至买高价黄牛票,也不考虑乘坐“黑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