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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平关纪事全文阅读

作者:浩烨乐     嘉平关纪事txt下载     嘉平关纪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74 口供

    青峰茶楼的地下整整一层都用来做冰窖了,里面分成了四个大部分,一部分用来制作各种冰饮,一部分用来保存比较容易坏掉的肉类、鱼类,偶尔还会有一些不怕冻的蔬菜放在里面保存。剩下的两个部分是备用的,午马镇上的人,哪一家需要冰块,都可以无条件的到青峰茶楼来取的。

    而这一次,金国使团的尸体就被运送到了这里,幸亏两个备用的冰窖距离制作冰饮和储存食物的那两个比较远,中间严密的隔开了,不会有任何的影响,否则,茶楼老板以后的生意肯定不是太好,除非他把茶楼拆掉重新再一个。

    沈茶让影六去大夏驿馆叫了金苗苗过来,作为毒医惠兰大师的亲传弟子,金苗苗在验尸方面也是深得大师真传,她能看到旁人不太容易注意到的细节。沈茶不太相信之前午马镇仵作验尸得出来的结论,如果两位老将军没有说谎的话,按照他们说的内容,她怀疑完颜与文和金国使团根本就不是死在辽境的,脖子上的那个刀伤也绝非致命的,无论是尸体出现在辽境,还是所谓的一刀致命,都是障眼法,目的就是要掩盖真正的死亡地点和死亡原因。

    想到这里,沈茶朝着影五招招手,附在他耳边小声的说了两句,影五点头,匆匆忙忙的离开了。

    “苗苗来了,咱们下去吧!”一直站在窗户旁边的金菁看到妹妹提着她的小箱子来到青峰茶楼的门口,转头跟沈茶和两位老将军说道,“舍妹脾气不太好,别让她等太久。”

    三人点头,沈茶请两位老将军先走,自己和金菁则是跟在他们的身后。

    “尸体在哪儿?”看到几个人从茶楼的二楼下来,金苗苗嗖的一下冲了过去,先跟完颜展雄和耶律泽盛两位老将军见礼,然后抓住了金菁的胳膊,问道,“快点带我去看!”

    “我的妹妹啊,那是尸体,你不至于这么兴致勃勃的吧?”金菁被她晃得头昏脑胀的,感觉都要吐了,赶紧制止了她,“好好好,带你去看!”他朝着两位老将军不好意思的笑笑,“见笑了!”

    “没关系!”完颜展雄摆摆手,表示不用在意,“冰窖寒冷,请各位多穿一点衣服,免得被冻到!”

    听到这个话,金苗苗回身把影六手上拿着的厚斗篷直接披在了沈茶的身上。

    “好了!”金苗苗拍拍沈茶的肩膀,看向完颜展雄,“咱们可以走了。”

    完颜展雄点点头,请在场的众人都跟着自己下楼。刚下到一半的时候,一股强大的寒意就侵袭了所有的人,所有的人都忍不住缩了一下,幸好之前所有的人都听取了完颜展雄的建议,全都多添了一件斗篷或者大氅,要不然真的要被冻坏了。

    “尸体在这边!”完颜展雄带着他们走到了第四个冰室,轻轻地推开了门,请大家进去。

    金苗苗进了冰室就进入了忘我的状态,很认真的从第一具完颜与文的尸体开始看起。

    沈茶不打扰金苗苗的工作,她的关注点是在那些尸体的衣服上面,就像耶律泽盛之前说的那样,五十个人穿的都是一身白袍,伸手感觉了一下袍子的厚度,皱了皱眉,这衣服也太薄了一些,这种厚度的衣服应该是在屋里穿的,而不是户外的。如果穿成这样在如此极寒的夜里走来走去的话,都用不着别人动手,自己就会把自己给冻死的。

    “这应该不是外袍,而是……在家里穿的衣服吧?”金菁也过来摸了一下,“咱们在家里的衣服都比这个要厚一点,对不对?正常的人不会穿着这种东西在外面晃悠,至少这个外面还要再加一个外袍,碰上侯爷那么怕冷的人,还得要加一层更厚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穿成这样在外面晃,就是自己找死。”沈茶点点头,“这么一来,倒是很符合我们之前的推测,他们死的时候,应该是在屋里,而不是在户外。”

    “没错!”金菁用扇子轻轻敲打着自己的手心,“而且,这种的可能性非常大。”

    沈茶又观察了其他尸体的情况,没有发现太多的东西,转身跟耶律泽盛说道,“这里就交给苗苗了,您带我去见一见发现尸体的那位丘乙。”

    耶律泽盛点点头,带着几个人离开了冰窖,沈茶临走之前,把身上那一件厚的斗篷留给了金苗苗,自己快速的离开了这里。

    从青峰茶楼出来,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夏、辽、金的兵士纷纷都点起了数以百计的灯笼,整个午马镇亮如白昼。一行人快速的穿过了公共区域,来到了辽国管辖的地方。

    耶律泽盛之前已经派人跟昨天晚上值夜的兵士们打过招呼了,他们聚集在了当晚值守的小屋里面,看到大家进来了,屋子里面的所有人全都站起来,很恭敬的向他们行礼。

    “都坐吧!”耶律泽盛先请完颜展雄、沈茶以及金菁坐下,吩咐人给他们上了热乎乎的奶茶,然后朝着八个兵士摆摆手,“丘乙,把你知道的、看到的跟沈将军说一遍。”

    “是!”一个身材比较瘦小、个头没那么高大的士兵站起来,朝着沈茶行了礼,“沈将军,属下丘乙。”

    “你好!”沈茶看了他一会儿,朝着他点点头,“请坐,请详细的说明一下发现死者的过程。”

    “好的,沈将军!”丘乙重新坐下来,腰杆挺得很直,两只亮晶晶的眼睛看向沈茶,说道,“今天凌晨五更的时候,我从沉睡中醒来,看到周围的兄弟好像都还在睡。我想要出去方便一下,为了不吵醒兄弟们,就静悄悄的往门口走。当我推开门的时候,就看到不远处星星点点有黑白相间的东西。”

    “黑白相间的东西?”金菁想了一会儿,“哦,是头发和衣服的对比。”

    “对的,因为我刚刚醒,所以,整个人还是晕晕乎乎的,不太清醒。第一眼看到这个的时候,以为自己眼花了。等一阵冷风吹过来,我立刻清醒了,马上就看清楚了黑白相间的那些东西是什么。好几十具尸体,整整齐齐的躺在雪地里,仰面朝天,白色的衣裳跟雪地变成了一体。当时,我确实是吓着了,要不是,兄弟们推了我一下,我都回不过神来。”

    “刚睡醒就看到这个画面,确实是很刺激,被吓到也是正常的。”金菁点点头,“那你们看到尸体,尸体是呈现一种什么样的……我是说,面部表情,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

    “这个……我还没有注意到。”丘乙摇摇头,“因为马上过年了,所以,大家都很放松,认为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所以,一大早上居然见到了这个场面,都快要吓死了,哪里还会注意这个?我当时都被吓傻了,还是兄弟们帮我去禀告的上官。”

    “是的,沈将军!”坐在丘乙旁边的一个小胖子士兵很认真的说道,“是我去告诉我们将军的!”

    “好!”沈茶把他的话记在了本子上,仔细的打量了几位士兵的表情,一个个都非常的真诚,并没有人回避自己的视线。“现在,请你们描述一下昨天晚上的情况。我之前跟耶律泽盛将军谈过一下,按照他提供给我的信息来看,昨天晚上是你们八个人负责值守,四个人一班。可是,刚在丘乙说,他醒过来的时候,你们还在睡,为什么?按照常理来说,你们应该有四个人是清醒的。”

    “这一点,我们同样很奇怪!”另外一个很高大、看上去很憨厚的兵士站起来说道,“从昨天中午开始,我们就觉得头昏脑涨,整个人都不太清醒,吃完晚饭之后,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我不知道他们都是什么时候睡的,反正我进了这屋没多会儿就睡着了,而且还特别的沉,一般来说是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

    “对!”其他的人都纷纷点头,“我们从来没有睡过这么沉,就算不当值,也不会这样的。”

    “很好!”沈茶把他们说的话都仔细的记在了本上,“你们可以再想想,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八个士兵低下头,仔细的想了想,朝着沈茶摇摇头。

    “谢谢!”沈茶从椅子上站起来,朝着八个士兵微微欠身,“感谢你们的配合,如果你们想起了什么,尽管来找我!”

    “沈将军客气了!”八个士兵慌忙站起身来,回了一礼,“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沈茶看看他们,转身离开了小屋,两位老将军和金菁跟在她的身后。

    “老大!”影六看到他们从屋里出来,走过来附在沈茶的耳边说道,“我们把积雪扫开,没有发现任何的痕迹,发现尸体的地方,积雪下面也没有任何的发现。”

    “知道了,辛苦了!”沈茶和金菁交换了一个眼神,“看来,明天可以回城了!”

075 真正的死因

    金菁跟着沈茶从辽国士兵值守的小屋里走出来,和沈茶打了个招呼,径直走向尸体被发现的地方,蹲下来用一根棍子扒拉着地上的积雪。影五蹲在他的身边,手里拎着两盏灯笼给他照亮。

    “想找什么?”沈茶也蹲了过来,想要帮着一起找,却被金菁拒绝了。

    “你就好好的站在旁边看着就好,雪地太凉,女孩子还是少碰。”金菁把自己的手炉递给了沈茶,“我也不知道找什么,但总感觉会在这里发现点什么,找找看吧,万一找到了呢?”

    “军师说的不错!”耶律泽盛也把沈茶给拦住了,“这种活儿就交给他们这些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吧,沈将军前不久刚刚受了伤,现在还应该在恢复期,断不可再染风寒。”

    “多谢耶律老将军的关怀,我的伤已经痊愈了,不碍事的。”

    “诶,说起来呢,我也要向沈将军道歉,毕竟你受伤跟我国有直接的关系,我王、摄政王收到消息之后也是万分的内疚,一个劲儿的说,这萧家的人真是要盯牢一些,稍有疏漏,就会整出一件大事来!”耶律泽盛重重的叹气,“萧重天……死了那么久的人,居然还有人想着给他报仇。”

    “老将军不必介意,贵国大王、摄政王的歉意,我已经收到了,耶律南公子和齐志峰公子都已经表达过了。”沈茶淡淡的笑了一下,“就像几位说的那样,发生这样的事,跟贵国大王和耶律家没什么太大的关系,萧六是要为萧重天复仇,这也不是贵国大王和摄政王可以控制的。”

    “怎么回事?沈将军怎么会跟萧家的人扯上关系?”完颜展雄听到两个人的谈话,好奇的凑了过来,“沈将军,老夫跟你说啊,这萧家的人真心沾不得,他们都是属狗皮膏药的,一沾上就撕不下来了。”

    “听完颜老将军说话的这语气……”沈茶看看刨坑刨得不亦乐乎的金菁和影五,又看看完颜展雄,好奇的问道,“是亲身经历过吗?难道是被萧家的人缠住过?”

    “可不是嘛,缠的那叫一个紧啊,都快追到金国去了。”耶律泽盛抱着胳膊,凉凉的说道,“沈将军,你可别看他现在是这副鬼样子,年轻的时候也是个招人的,不少貌美的小姑娘喜欢他。当时萧家的大小姐,就是那位太后的亲侄女看上他了,死活都要嫁给他,甚至不惜要那位太后出兵攻打金国,把她看中的夫婿给抢回来。好在那位太后虽然宠她,但也不会容忍这样的事情。当众斥责了萧大小姐,还禁了她的足,罚她跪了祠堂,等她从祠堂里出来,就被赐婚给燕家的一位将军。萧大小姐是个脾气暴躁、性格刚烈的人,在成亲前的头一个晚上,在他……”耶律泽盛指指完颜展雄,“曾经住过的院子里自缢了。”耶律泽盛再次叹气,“从此以后,燕家就跟萧家结下了不解之仇,这个疙瘩永远都不会解开的。”

    “不仅如此,燕家甚至把不许与萧家结亲、不许与萧家做买卖、不许与萧家交友写进了家训里面,世世代代的子孙都不能违抗,否则逐出家门。”完颜展雄无奈的摇摇头,“这可是比灭门之仇还要狠呢!对了,沈将军又是怎么回事?萧重天……不是死在战场上了?跟你有什么关系?”

    沈茶身后的影六把萧重天的事情讲了一遍,讲完之后还挺不高兴的说道,“战场上死人是很正常的,要是所有的人都跟萧六似的,估计咱们三个国家早就不复存在了。”

    完颜展雄冷笑了一声,说道,“不能这么说,我们都是正常的人,萧家人的脑子跟我们是不一样的。”

    “虽然很丢人,但我不得不承认,展雄说的一点都没错,萧家……”耶律泽盛摇摇头,“对于任何一个国家、任何一个家族,都是个大祸害。沈将军见过萧凤岐了吧?”看到沈茶点头,他问道,“感觉如何?”

    “说不太好!”沈茶叹了口气,“交流的不是太多,判断不太出来,但感觉应该是个很厉害的人。”

    “几位聊什么呢?聊的还挺高兴的啊!”金菁带着影五走过来,晃了晃手里的一个银色的小铃铛,“完颜老将军,您认得这个是什么吗?”

    “这个……”完颜展雄凑过去看了一眼,立刻变了脸色,“这是……死士的标志,而且是王御用死士的标志,其他完颜家族的人培养死士,是绝对不会用铃铛做信物的。”

    “那么,问题来了,这个死士的标志掉落在雪地里面,是使团成员里面有贵国大王的死士,还是……这东西是属于凶手的。”金菁把铃铛交给影五保存,“现在我们掌握的全部信息都只向了贵国,完颜老将军,我不得不说,贵国的某个人或者某些人没有跟我们说实话。”

    “换句话说,没有说真话的那个人或者那群人就是凶手。”沈茶看向青峰茶楼的方向,“验尸的结果应该已经出来了,我们去看看死者会告诉我们什么。”

    众人走到青峰茶楼、准备进去的时候,就看到金苗苗风风火火的从里面冲了出来,看到大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她冲到了沈茶的面前,晃晃自己手里的纸。

    “我们都上当了,这些人根本就不是死于刀伤!”

    一句话,所有的人都被惊着了,虽然大家之前都有所怀疑、猜测,但毕竟那个死于刀伤的结论是三个仵作一起下的,所以,他们只能按照刀伤是致命死因的方向去查。没想到,他们的猜测和怀疑得到了证实,刀伤不过是障眼法,用来掩盖真正的死因的。

    “真正的死因是什么?”

    沈茶注意观察了一下耶律泽盛和完颜展雄的表情,他们的脸上都浮现出了震惊,而且到现在都没恢复,很有可能是真的不知道内情。

    “由炭气中毒而引起的窒息死亡!”金苗苗指指站在自己身后、低着个脑袋、满脸都是尴尬的仵作,“他们根本就没有仔细的检查尸体,只是看到脖子上有刀伤,就认为那是致命伤,直接就报上来了。”金苗苗狠狠的等着那三个人,一脸怒其不争的样子,“你们肩膀上扛着的那个玩意儿是不是摆设?这刀伤很明显就是在人死了之后,后补上去的。因为已经死了,刀子划破皮肤,血才不会喷出来。你们连这种基本的常识都没有,还做什么仵作?干脆发你们一人一根白绫,自己了断吧!”

    沈茶和金菁无奈的摇摇头,这三个仵作也是倒霉,碰上任何一个人,找到了他们的问题也就是很温和的说几句而已,偏偏遇到了金苗苗,她向来是眼睛里不揉沙子的,她总是说,作为一个医者,要对自己的病人负责,作为一个仵作,要对死者负责,死者想要告诉活着的人的话,,通常都是经过仵作来传达的。所以,她是绝对不会允许有人在她面前糊弄事的。

    “金大夫,你这么说话也太伤人了吧?”辽国和大夏的仵作全都低着头不说话,金国的仵作很不服气的抬起头,瞪着金苗苗,“就算我们学艺不精,你也不能这么侮辱我们吧?”

    “你都知道自己学艺不精了,还有什么脸指责我侮辱你?”金苗苗一挑眉,冷笑一声,说道,“知错不改、负隅顽抗,活在这个世上就是个错误,你活着就是在浪费你们金国的粮食。你们国家现在遭受大难,四处求助,请求其他各国帮助,让我说,根本用不着这么费劲,把你这种不知羞耻的东西都杀了,省下来的那些口粮就可以赈济灾民了!”

    “你……你……”金国仵作气得说不出话来,他哆嗦了好半天,转头看向完颜展雄,“老将军,您不能就这么看着他们欺负咱们啊,您要为我做主啊!”

    “做主?”完颜展雄摇摇头,“不,不,不,我觉得金大夫说得很在理啊!犯错不要紧,贵在知错能改,可是你连这一点都做不到,今后恐怕在仵作这一行混不下去了。谁知道你只是这一次的判断失误,还是……一直都失误呢?要知道,一旦命案发生,所有的推断都是根据仵作的验尸结果来进行的,如果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那么,这个案子最终的结果会是什么样就可想而知了。”完颜展雄看着那个气焰嚣张的仵作,“你这么厚颜无耻的人,的的确确不该活在这个世上。”

    “完颜将军,您说这番话是否考虑到了后果?”仵作从自己佩戴的荷包里拿出了一个小铃铛,“就凭着您这番话,我现在可以立刻将您斩杀,您这是有叛国投敌的倾向!”

    “怪不得这么张狂呢,原来是死士啊!”金菁冷笑了一声,“看来并不是没有查出真正的死因,而是不想让我们查出真正的死因,这就是个阴谋呀!”

076 结案1.0

    “是蓄谋已久、是阴谋又怎么样?你们有什么直接的证据吗?”金国仵作晃着手里的铃铛,很轻佻的说道,“我就是没有查出真正的死因,不仅我没有查出来,辽国、夏国的仵作不也没有查出来吗?你们能怎么惩罚我们呢?杀了我们吗?如果你们这么做了,被人给传出去了,对你们的影响应该是很大的吧?”

    “身为死士,处理事情的手段这么简单、粗暴,果然和你们的主子是一个德性的!”耶律泽盛的副将,也是他的长子耶律菱冷笑了一声,走上前来说道,“放心,我们都是知书达礼的人,不会做这么不靠谱的事。”耶律菱看看自己的父亲,又看看自己的叔叔,再看看沈茶和金菁,“我有一个提议,既然他们没有验出死者真正的死因,不如让他们跟死者呆上一个晚上,怎么样?冰窖虽然很冷,但我们可以给他们多准备棉袄、棉被这些御寒之物,保证他们绝对不会被冻死。他们跟死者共处一夜的话,应该可以很好的找出了死者的真正死因,或许……还能找到一些我们没有发现的东西来将功折罪呢!各位,你们怎么看?”

    “同意!”耶律泽盛和完颜展雄异口同声的说道,“也算是一种惩罚吧!”

    “沈将军的意思呢?”耶律菱看着沈茶,放轻了声音,说道,“如果将军不同意也没有关系,毕竟这件案子跟贵国并没有任何的关系,将军也是受邀前来破案的,您不乐意是正常的。”

    “为什么不乐意?他们是需要教训一下,耶律将军的办法很好。”沈茶面无表情的看着三个仵作,冷冰冰的目光从大夏、辽国的仵作脸上扫过,最终停留在了金国仵作的脸上,“比那些打打杀杀的手段强太多了,这马上就要过年了,见血不太吉利。那么……”沈茶微微一欠身,“有劳将军了,他们三个交给您了。”

    “将军不必客气,我会好好照看他们的!”耶律菱赶紧回礼,冲着身后的亲卫使了个眼色,“给他们多拿一些厚袍子、厚棉被,把他们送到冰窖去!”

    “是!”亲卫们齐声答应,听上去非常的有气势。

    “你们不能这样对我!”金国仵作被两个耶律菱的护卫摁住,因为这两个护卫的力气很大,他怎么挣扎都挣扎不开。“你们太无礼了,我要告诉我家大王!”

    “太吵了,把他的嘴给本将军堵上!”

    耶律菱指挥着亲卫把金国仵作的嘴堵上了,送他们去冰窖跟死者作伴。

    “老将军,贵公子不错啊!”金菁凑到耶律泽盛的身边,小声的说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军师过奖了!”耶律泽盛乐呵呵的捋捋胡子,“犬子若是能有沈将军、军师、金大夫一半的好,老夫梦中就能笑醒了!可惜啊,这孩子不成器,就只能这样了。”

    “老将军,您可是太谦虚了!”金菁没大没小的拍拍耶律泽盛的肩膀,朝着往这边看的耶律菱眨眨眼睛,说道,“嘴上嫌弃贵公子,心里高兴着呢,对吧?”

    “说起来,贵国这次真的是无妄之灾啊!”金菁叹了口气,看看跟金苗苗交待什么的沈茶,“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无端端的卷进了金国的内斗之中,真是太可怜了!”

    “谁说不是呢!”耶律泽盛看着完颜展雄冷哼了一声,“我可不管你说什么,这次的事情结束之后,老老实实的给我滚回家来,否则的话……你知道我会干出什么事来!”

    “哼!”完颜展雄翻了个白眼,“我没听到你说什么!”他不等耶律泽盛发飙,走到沈茶的身边,问道,“咱们下一步要做什么呢?既然都出现死士了,老夫只能说,这件案子……”

    “老将军说不出口是情有可原的。”沈茶朝着完颜展雄笑笑,“咱们去驿馆看看吧!”

    众人同意,一行人前往驿馆,金苗苗则是一个人往大夏的驿馆方向走去。

    “小六!”沈茶一边走一边跟影六说道,“去叫几个人把驿卒都集合在大堂里面,然后让兄弟们去搜每一个屋子,包括院子,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能漏掉,一定要仔细的搜,不能放过任何的细节。完颜与文的屋子给我留下,我亲自搜。”

    影六点点头带着十几个人提前到了驿馆,按照沈茶的吩咐,把所有的驿卒都集中到了大堂,让耶律菱将军的亲卫看着他们,自己带着十几个兄弟进去搜查房间。

    “将军!”亲卫们看到沈茶他们进来,齐刷刷的向他们行礼。

    “请起!”沈茶抬抬手,“辛苦你们了!”

    说完,沈茶带着金菁、耶律泽盛、完颜展雄上了二楼,直接去了完颜与文的房间。

    特使的房间与其他的房间没有什么不同,只是空间更大、床和衣柜更大一点,别的房间有一套桌椅,他这边有两套桌椅。完颜与文随身携带的包袱就很随意的放在了其中一个的桌子上,沈茶走过去把它打开,里面除了礼服以及平时换洗的衣物之外,还有证明身份的公函,以及装着空白新信纸的信封。

    “我看看!”金菁伸手拿过沈茶手里的信纸,仔细的看看,走到桌子旁边,放在蜡烛上面烤了烤,纸上并没有显示出任何的字迹来,他转身看到床头的小桌子上放了一瓶不知道是什么的液体,走过去打开,用毛笔蘸了里面透明的液体,涂在了信纸上,上面的字迹慢慢的显示出来。金菁看着信纸里面的内容,无奈的摇摇头,走到正在翻衣柜的沈茶旁边,将信纸递给她,“看看吧,那两个人的谋划!”

    “是什么?”沈茶好奇的看了两眼,脸上也出现了无奈的表情,“他们预谋在公主的婚礼上行刺,然后嫁祸给辽?”沈茶摇摇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想法、做法都一样。他们怎么就笃定辽会背这个黑锅,我们找不到真凶呢?菁哥,把这个交给两位老将军鉴赏一下。”

    金菁点点头,把几张信纸放在两位老将军的面前,自己则是站在他们对面,观察着他们的表情。

    沈茶压根就没管那边的事,她在衣柜里没有发现任何的线索,就去检查床铺,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看了一会儿,她找到了一些端倪,床是有睡过的痕迹,而且,还有拖拽过的痕迹。

    “沈将军!”完颜展雄捏着那几封信,很严肃的看着沈茶,“关于这几封信,我要郑重的向你和你的夏国道歉,还有,要向泽盛哥哥和辽国道歉,我们并不知道他们的谋划,这样恶毒的计划简直太可怕了。我现在有些庆幸,他死了,这个计划并不会付诸实践!可是,那个完颜喜又是怎么回事?他不是早就失踪了吗?怎么会突然出现的?”

    “我们也不知道!”金菁摇摇头,“这个人突然就出现了,非常的诡异。”

    “不管他怎么出现的,完颜家的人很了不起,完颜与文死了,要嫁祸给我们,完颜与文不死,他要去刺杀夏国公主,还要嫁祸给我们。”耶律泽盛无奈的摇摇头,“我们、夏国的人到底是有多蠢,会上这种当?”

    “耶律老将军,您也不用为难完颜老将军。”金菁过来赶紧给耶律泽盛顺气,“完颜老将军也是无辜的,毕竟他老人家被宜青府排挤这么多年了,对于宜青府的明争暗斗是一点都不了解。”

    “我也没把火撒到他的身上,我也知道他是无辜的。”耶律泽盛点点头,拽着完颜展雄的胳膊,再一次警告他,“这件案子完了,必须给我回来,这是最后通牒!”

    “知道了,知道了!”完颜展雄重重叹了口气,“他们这个样子,我也没什么心思跟他们凑在一起了,再继续下去,早晚会被他们牵连的。反正耶律宗承和完颜萍看我不顺眼已经很久了,就趁着这个机会,彻底解脱吧!”完颜展雄看向耶律泽盛,“一起回临潢府安度晚年吧!”

    “老大,有发现!”影六从外面跑了进来,举着细细的一个布条说道,“后院的板车缝里发现了这个,我们去冰窖对照了一下,这个布条属于完颜与文其中的一个亲卫。”

    “证据齐全,可以去审那些驿卒了。”沈茶站起身来,“小六,去请金大夫,请她为我们讲解验尸的过程。”

    “是!”

077 结案2.0

    “六哥!”影六的一个手下拿着两个大纸包跑进来,看到沈茶和金菁赶紧行礼,“老大、军师,这是从那个叫木葵、木桦的驿卒房里搜出来的,里面是黄色的粉末,暂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起什么作用!”

    “六哥!”另外一个兵士也冲了进来,手上拿的也是同样的纸包,打开一看,一样颜色的粉末。

    “这是哪里找到的?”沈茶看着桌子上摊开的四个纸包,轻轻勾起嘴角,露出一抹讽刺的微笑,“这驿馆里面还真是卧虎藏龙,真让人出乎意料。”

    “是在膳房的地板下面找到的。”后进来的兵士解释道,“膳房里的锅碗瓢勺、水缸里面没有任何发现。”

    “辛苦了!”沈茶朝着他点点头,跟完颜展雄和耶律泽盛说道,“现在案情明朗了,是几个驿卒在使团的水里、饭菜里下了这些黄色的粉末,让他们晕过去。不过,这并不是使团的致死原因,刚才金大夫说,他们因为炭气中毒导致的窒息而亡。不知道各位进门之前是否有注意到床边、衣柜边、还有桌子边、门边都放着一个炭盆,里面的炭是烧过的。使团的人对于驿卒来说,应该是非常尊贵的,应该用最好的炭块,但是请大家看一下……”沈茶示意影六把炭盆拿过来,将里面烧黑的炭块放在桌子上,“这应该是最次一等的炭块,最容易造成炭气中毒。”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何必大费周章的把尸体扔到辽国那边去?”完颜展雄眨眨眼睛,“就为了嫁祸?”

    “贵国国内现在是个什么状况,老将军心里应该是一清二楚的。因为完颜宗承和完颜萍在赈灾方面没有太多的举措,导致现在贵国国内的灾民数量暴增,死的人也越来越多,百姓的不满也日益增强。”金菁摇摇他的扇子,“虽然贵国大王和统帅一个劲儿的想要压制这种情况,但收效甚微。如果在这个时候,金国使团被辽人杀了,就可以瞬间转移大家的注意力,把所有的仇恨都集中在辽国的身上,他们自己的压力反而就减小了。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完颜与文是领头跟着他们对着干、不同意赈灾策略的贵族,他一旦死了,那些跟随他的贵族就群龙无首了,完颜宗承和完颜萍所面临的阻力也就随之消失了。”

    “军师说的不错!”耶律泽盛赞同的点点头,“这对父女的行事一向都是狠辣的,完颜与文的死对他们百利而无一害。杀掉自己最大的眼中钉,嫁祸给敌国,把大家的仇恨转移给我们,然后,还可以推行他们的赈灾策略,真的是一举多得。就算他们的阴谋被我们识破了,他们也可以推脱,驿卒就是他们的替罪羊,他们绝对不会承认这件案子是他们指使的,除非,我们能找到证据证明这一点。”

    “老将军,他们是绝对不可能让我们找到确凿的证据的,这才是最关键的,我们现在能证明驿卒做了这个案子,只能判驿卒的罪,和他们毫无关系。”金菁用扇柄敲敲桌子,“退一万步说,哪怕是找到了,他们也不会承认的,不是推到驿卒的头上,说这些跟他们无关,就得说这是我们栽赃嫁祸,他们两个是什么样的人,我们大家心里都很清楚,这样的事他们做起来是毫无压力的,对吧?”

    “我赞同!”完颜展雄点点头,“这是他们能干出来的,可干这事的是死士,他们也洗不干净自己吧?”

    “他们完全可以推脱,这是死士自作主张。”金菁看向一言不发的沈茶,“将军,你觉得呢?”

    “觉得什么?”沈茶一挑眉,“到底是完颜宗承和完颜萍的指使,还是驿卒的自作主张,都是案子结束之后的事,这与我们的牵扯不大,主要是……”她看看耶律泽盛,“看贵国大王和摄政王是否追究。”

    “所以,你刚才在想什么?”

    “我在想,如果这四包是迷药,他们怎么确保自己不中招呢?”沈茶摸摸下巴,“他们要保证这个镇上除了他们自己之外,所有的人都是一个昏迷或者神智不清的状态。”她看向影六,“昨天夜里,你们是不是也没有发现有什么特殊情况?”

    “对,我们打听了一下,大家的状态都是一样的,睡得迷迷糊糊的,根本就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影六点点头,“我问了青峰茶楼和旁边几个饭庄的掌柜和伙计,他们也是这个样子的。”

    “那么,他们是怎么做到的?通过水源吗?”沈茶和金菁对望了一眼,“镇上的水源是共用的,对吗?”

    “对!”影六解释道,“镇上一共六口水井,靠我们这边两个,靠辽的那边也是两个,金这边稍微特殊,驿馆后面有一口水井,前门有一口。”

    “辽国那两口水井里面的迷药分量最大,公共区域和我们这边是相当,他们这边给使团的分量和辽国那边基本相同,就可以完成这次的杀人案。”沈茶一挑眉,“现在证据全了,咱们可以去问问那些驿卒了。”

    一行人从二楼下来,就看到被集中在大堂里的驿卒,有几个老老实实的坐着,还有几个坐得不是特别踏实,翘着二郎腿,一脸的不耐烦。

    “各位久等了。”金菁挡在沈茶的前面,看看十个驿卒,“我们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们,希望你们如实回答。如果有所隐瞒或者不说实话的话……后果自负!”

    “说这话吓唬谁呢?”

    一个驿卒小声的说了一句,因为周围特别的安静,只有他一个说话,再小的声音也听得清清楚楚。

    “那就先从你开始吧!”金菁伸手一指说话的驿卒,“请你走到前面来!”

    驿卒本来不想去,但耶律菱的亲卫在金菁说完话之后,就站到了他的面前,他很不情愿的走了过来。

    “你叫什么名字?”金菁坐在沈茶旁边,准备好纸笔,记录每个人的口供。

    “木葵!”

    听到这个名字,沈茶和金菁交换了一个眼神,这也算是误打误撞了,第一个就把疑似凶手给找出来了。

    “这位兄弟!”金菁看向站在木葵身边的辽国亲卫,“麻烦你搜一下他的身!”

    “干什么?”看到那个亲卫听了金菁的话,要对自己搜身,木葵向后倒退了一大步,“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因为你是金国大王的死士,对吗?”沈茶敲了敲桌面,“刚才你的兄弟也是这样的口气跟我们说话,结果就是被我们扔进了冰窖里和贵国的使团做伴去了。请你不要误会,他还活着,并没有死。”

    “你……你们怎么知道的?”木葵茫然的看着沈茶和金菁,突然把目光转向了完颜展雄,“你是个叛徒!”

    “不要做无谓的抵抗了,没有用的!”金菁一挥手,“兄弟,堵上他的嘴,搜身!”

    木葵想跑,但前后左右都被耶律菱的亲卫堵上了,只好乖乖的束手就擒。

    “金军师,有发现!”其中一个个子高大的亲卫从木葵靴筒的夹层里面翻出了一个小纸条,递给了金菁。“除了这个,他身上没有其他的东西,但在手臂上,有一朵奇怪的花!”

    “奇怪的花?”金菁站起身来,走过去看了看,“这是……腊梅?所以,死士的标志是腊梅?”

    “很有可能。”沈茶也走过来看了看,扯开他的衣领,摸了摸他的领子,“里面有东西!”从自己的靴筒里抽出一把匕首,小心的划破衣领,一边划,沈茶一边说道,“匕首锋利,不要乱动,否则,你的小命儿就保不住了!”划开了衣领,她从里面拿出了一只铃铛,和他们捡到的那只以及金国仵作手里的那只是一模一样的。“果然是一伙的!”

    沈茶拿着那只铃铛走了回去,放到了完颜展雄和耶律泽盛的面前。

    “辛苦了!”金菁朝着几个亲卫点点头,“顺便也把剩下的人都搜一遍吧,免得他们身上藏了什么!”

    “还有,掰开他们的嘴,看看他们把毒囊藏哪里了。”

    说话间,沈茶一挥手,一支袖箭直接射向了一个身材矮小的驿卒。袖箭钉在了他的肩膀上,痛得他不自觉的张开了嘴。影六冲过去,一拳打向了那个驿卒的腮帮子,将藏在最里面的那颗毒牙给打了出来。

    “你们最好都识相一点,不想变成他这个样子,就老老实实的把毒囊去出来,否则……”影六一脚把那个小个子的驿卒踹到,拔掉他肩膀上的袖箭,靴子狠狠的踩在了伤口上,痛得驿卒哇哇大叫,“他就是你们的前车之鉴!”说完,影六俯下了身,去搜这个驿卒的身,从他腰间的荷包里面发出了一个木牌,上面刻着的是一个狼头,这个图腾不属于完颜萍,也不是完颜宗承,而是那个被处决了的金国前任统帅阿不罕帅旗上的标志。影六看到这个狼头,微微一愣,放开了那个矮个子的驿卒,快速的走到了沈茶的身边,“老大,这人是阿不罕的手下。”

    “阿不罕?”金菁凑过来看看那块木牌,将它递到了完颜展雄的面前,“老将军,您可认识这个?”

    “认识,阿不罕的密令牌。”完颜展雄点点头,“持有这个令牌的人,可以不经大王的允许,随意调兵的。这也是为什么完颜萍一定要除掉阿不罕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他有谋反的企图而除掉他,而是,他的谋反已经无声无息的付诸实践了。”

    沈茶点点头,她没有急于下结论,出现了阿不罕的密令牌,这里面的水又混了一些,持有阿不罕密令牌的这个人是阿不罕埋在死士里的钉子,还是死士埋进了阿不罕的人里。如果是前者,他在这桩案子里面起到了一个什么作用。如果是后者,阿不罕早就死了,这个密令牌也作废了,留在身上又有何意义。

    沈茶轻轻叹了口气,金国的地方不算大,可内斗是一环扣着一环,所有的势力交缠在一起,太乱了!

    “沈将军、金军师,找到那个的持有者了!”亲卫揪着一个长得跟木葵有几分相似的驿卒到前面来,“他手臂上也有一朵腊梅花!”

    “从相貌上看,你们应该是兄弟俩!”金菁看看木葵,又看看被揪出来的那个驿卒,“你就是那个木桦!”

    “没错,我就是木桦!”驿卒点点头,指指木葵,说道,“他是我哥哥!”

    “承认就好!”金菁让影五把从木葵、木桦兄弟俩房间里搜出来的两包药粉放在桌子上,“请你告诉一下我们,这是什么东西,你们用来做什么用的!”

    “迷药!”木桦大大方方的说道,看到他哥瞪着自己,他双手一摊,“哥,事到如今,瞒是瞒不住了。反正人都已经死了,我们的任务已经圆满完成,既然被他们找到头上了,就干干脆脆的承认了吧!”

    “你……你这个……你怎么能……”

    “怎么不能?”木桦冷笑了一声,“为什么不能?我们做了这件事,无论做得成还是做不成,最终都逃不了一死。做成了,主子要杀人灭口,做不成,主子会认为我们办事不力,一样会杀掉我们的。他们就从来没有把我们当人看,自从我们兄弟,还有……”木桦朝着身后指出了三个人,“还有这几位兄弟,成为了他们的死士,他们对我们是个什么样,你们心里都有数。呼来喝去的,从来没有把我们当人看。这次好不容易对我们客客气气了,结果让我们干的又是这种事!”木桦似乎是憋了很久,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发泄的机会,完全不管哥哥的阻拦。他看看完颜展雄、耶律泽盛,又看看沈茶和金菁,“你们可以答应我一个要求吗?如果答应的话,我把所有的事情,原原本本的都告诉你们。”

    “你认为你现在有讲条件的资格吗?”沈茶看着木桦,“或者你这么的理直气壮,是你肯定我们手里没有关键性的证据可以指控你们?”

    “就是这么回事,所以,沈将军,要不要破案,就看你的选择了!”

078 结案3.0

    “哦?”沈茶一挑眉,“看来本将军是必须要答应你的条件才行了。”

    “不,不,不,沈将军,您误会了,我想请您答应我的,并不是条件,只是一个小小的、微不足道的要求而已,谈不上什么条件不条件的!我对自己的身份还是认得清的,和您、还有在座各位谈条件,我是没有那个资格的。”看到沈茶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木桦摆摆手,赶紧解释道,“我们哥俩干了这件事,肯定就要死了嘛,我就想着,各位大人能不能行行好,把我们哥俩埋在一块。我们家现在就剩我们哥俩了,我们两个生在一起、死也要在一起。”

    “原来是兄弟情深。”沈茶点点头,“很好,我答应你!”

    “多谢沈将军!”木桦朝着沈茶很郑重的行了一礼,“既然您已经答应我了,那么,我会遵照承诺,把这个案子的真相原原本本的告诉你们。”

    “你不需要问问你哥哥的意思吗?”金菁指指对着自己弟弟怒目而视的木葵,“他似乎不太乐意。”

    “他的意见不重要,这件事情由我来做主,我答应了就好。”木桦看看他的哥哥,重重叹了口气,又继续说道,“他对完颜宗承和完颜萍是愚忠,无论他们对我们做了什么,他都认为是对的,是应该的。可我从来不这么认为,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他们根本就不把我们当人看,完全不在乎我们的想法和感受。是,我们是死士,主人家让我们干什么就干什么,这一点没错。但这并不是他们想要侮辱我们就侮辱我们的借口和理由,我们也是活生生的人,也是要有尊严的,对不对?”

    “所以,其实这个杀死使团,嫁祸给辽国的计划是你出的。”沈茶很笃定的说道,“事实上,你虽然对完颜宗承和完颜萍很不满,但为了达到你的某种目的,你付出了不少代价,才换得了今天的这个地位。隐藏在午马镇金国驿馆里的这些死士,你是真正的首领。所以,你才会说,你哥哥的意见是不重要的,这件事情由你做主,对不对?”

    “沈将军英明,就是这样。”木桦很干脆的承认了,“整个劫杀使团的计划都是我出的,目的就是要让完颜宗承和完颜萍父女彻底下台,让他们成为过街的老鼠。”

    “木……”完颜展雄看看木葵,又看看木桦,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他们兄弟一番,甚至还站起身来,走过去扯开他们的衣领,在看到他想要找的东西的时候,稍微松了口气,重新走回来坐到桌百年,长叹了口气,说道,“其实,你们不姓这个树木的木,而是眼目的目!目家曾经是先王的心腹,在宜青府也是有名望的贵族,但是因为完颜宗承的谋反,红极一时的名门望族一下子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之中。可是,据我所知,目家全族都被屠杀殆尽,你们两个是怎么跑出来的?”

    “我们两个没有跑。”木桦……不,应该是目桦说道,“那个时候,我和哥哥在外求学,我们两个为了不引起别人的主意,就把自己的姓换成了树木的木,没想到,这反而救了我们一命。因为我们求学的地方距离宜青府很远,等我收到消息,已经是三个月之后了。”

    “你说的这个是什么话?”目葵瞪圆了眼睛,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弟弟,“你说大王和大帅是我们的杀父仇人?这不可能!如果是真的,怎么可能你知道,我不知道呢?”

    “你是目家的人没错,你们整个家族都被完颜宗承和完颜萍灭族了。”完颜展雄叹了口气,“这一点,我是可以证实的。”

    “老将军说的没错,哥哥不知道这件事情也是要解释一下。在那个期间,哥哥因为高热没有来得及医治,烧坏了脑子,等他病好了,失去了全部的记忆,只知道我是他的弟弟,其他的一概都不知道。而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起了复仇的心思。但我也知道,想要弄垮完颜宗承和完颜萍,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所以,我就一直在谋划,应该怎么做才能不露痕迹的复仇。”

    “去做死士,是你的意思,还是你哥哥的意思?”

    “是我哥哥,但是我引导我哥哥往这方面去想的。”目桦解释道,“只有这样,才能近距离接近完颜宗承和完颜萍,无论多么的辛苦,只要能得到他们的信任,就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他们。你们夏国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嘛,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可以等的,我有那个耐心。”

    “卧薪尝胆,非常的了不起。”沈茶点点头,“请继续说。”

    “我们花了很多年、历经了千辛万苦,才到了今天的位置。但完颜宗承和完颜萍是疑心很重的人,他们不是特别容易相信别人,再加上我们跟父亲有可能长得特别的像,他们对我们心存疑虑,并没有把我们留在宜青府,而是赶到了午马镇,让我负责驿馆里的事宜。我虽然很懊恼,但我也没有办法反抗,现在的力量还太小,只能乖乖的听从他们的安排。”

    “你们在这里多久了?”

    “不到两年,也幸亏他们把我们安排在这里,让我们躲开了宜青府的水灾。虽然我不在那里,但依然可以获得不少的消息,我知道完颜与文跟完颜宗承、完颜萍非常的不合,当年我还在宜青府的时候,就已经发现这一点了,完颜与文对于当年完颜宗承谋反的事情是耿耿于怀的,或者可以说是怀恨在心的。他随时随地都要跟完颜宗承和完颜萍对着干,无论他们的想法是不是有利于国家的,他都要跳出来反对。”

    “为了反对而反对。”完颜展雄点头表示赞同目桦的说法,“所以,知道完颜与文死了,下意识的反应就是完颜宗承和完颜萍下的手。”

    “老将军说的没错!”目桦接过影五递给他的水,向他道了谢,喝口水润润嗓子,又继续说道,“当我知道今年去夏国朝贺的特使是完颜与文的时候,就猜到了完颜宗承和完颜萍的想法。他们是想着把跟他们对着干的这个人调出宜青府,阻碍他们的人不见了,他们就可以做他们想做的了。”

    “于是,你心生一计,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就策划了这个劫杀使团的计划。你对完颜宗承和完颜萍说,你有个计划可以为他们解决后顾之忧,把使团劫杀掉,嫁祸给辽国,这样不仅那个对着干的人可以消失,嫁祸给辽国的话,还可以转移金国国内那些对他们心生不满的人的注意力。”金菁点点头,“非常巧妙的一个计划,这个计划一旦实施,不管最终辽国会不会背锅,完颜宗承和完颜萍的名声都臭了。金国的百姓知道自己被欺骗了,肯定不会同意这样道德败坏的人继续当他们的王。这么一来,你们家族的仇也许是报了,对吧?”看到目桦点头,金菁又继续说道,“这个计划是什么时候通过的?”

    “前天。完颜萍派人送了密信过来,说务必要在使团到达的当天解决掉他们。”

    “说说昨天晚上的事情。”

    “你们都找到证据了,多多少少也猜到了。”目桦又喝了一口水,“使团是傍晚到的驿馆,我安排他们入住了之后,就在他们的饭食、饮水里面下了迷药。”目桦看看影六,又看看耶律泽盛,“夏和辽的迷药是从凌晨就已经下了,断断续续的,只能让你们迷迷糊糊,日常的生活还是不耽误的。这一天累积的迷药到了晚上,就足够你们睡死过去了。不过,辽国那边的药量更重一些,我们要保证他们可以一觉睡到大天亮,不会破坏我的计划。使团的人吃了掺有迷药的饭、喝了有迷药的水,回到房间都昏昏沉沉的睡着了。我们在他们的房间摆了很多的炭盆,炭盆里的炭是很便宜的那种,非常容易造成炭气中毒。”

    “确认他们的尸体凉透了之后,你们在他们的脖子上划了一刀,造成他们是被迷昏之后一刀毙命的假象。你知道案发之后,肯定要找仵作验尸,就派同样喂死士的那个仵作去了,让他诱导夏、辽两国的仵作,并没有让他们找到真正的死因。”金菁点点头,“可是,你们这么做,其实根本就择不干净自己,只要仔细的探查,就能找到真相。而你制订这个计划的时候,原本也不为了洗清什么所谓的嫌疑,只是为了要把脏水泼向完颜宗承和完颜萍。”

    “就是这么回事!我的故事都讲完了,该如何处置就看各位了。”目桦把剩下的茶都喝掉了,“反正我就是那一个要求,把我和我哥埋在一起。”

    “都说完了?我看未必吧!”沈茶一指那个拿着阿不罕密令牌的驿卒,“他是什么人,你不会不知道吧?”

079 结案4.0

    “对于这个人,你打算怎么解释?”沈茶似笑非笑的看着目桦,“还有,你们在作案之后是怎么做到不留下任何的痕迹,会让人误以为非人所为?”沈茶挑挑眉,“这些都没有说清楚,怎么能说都交代完了呢?”

    “我的事情由我自己说,不劳目头领了。”那个拥有阿不罕密令牌的驿卒轻轻嗓子,整理了一下被耶律菱的亲卫扯开的衣服,说道,“我叫做花阢刺,是前任大元帅阿不罕的心腹,也是第一批埋在完颜宗承、完颜萍死士里的钉子,这块密令牌是大元帅亲子交给我的,在我去投奔完颜萍之前。”花阢刺看向完颜展雄,“这块令牌的作用,并不是完颜老将军说的那样,大元帅在完颜宗承和完颜萍谋反成功的那一刻就已经预感到自己有可能就是他们的下一个目标,所以,他早就暗中培养了一群人,安排在了各边陲重镇以及完颜宗承和完颜萍的身边。大帅的意思就是,一旦他不幸身故,我作为这群人的头领,可以选择一个适当的时机,召集这些人为大帅报仇雪恨。”

    “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这块令牌是你们相认的信物,对吗?”

    “沈将军说得对,就是信物,或者说它就是令牌,起到号令的作用。大帅安排的人都知道,见此令牌,如见大帅本人,所有人必须要听从持令牌者的一切命令。”花阢刺站直了身体,“我可以老实的说,这里面除了目葵、目桦哥俩之外,剩下的人都是我的人。”花阢刺看了一眼目葵、目桦,“目葵兄弟肯定是被大家都蒙在鼓里的,他从来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大家的秘密,就只知道傻乎乎的为完颜宗承和完颜萍办事。在大多数的时间里,我对目葵兄弟都是抱有很大的同情,一方面要为自己的家族报仇,一方面还要瞒着他的傻哥哥,过得比较的辛苦。”

    “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合谋在一起的?”沈茶看看目葵,又看看花阢刺,“换一个问法,是谁先发现的谁?”

    “我发现的花阢刺哥哥!”目葵举起手,“我是头领,在驿馆的这十个兄弟都归我负责,我有权查验他们所有人的随身行李、物品、甚至可以毫无理由的对他们进行搜身,这是完颜萍赋予每一个小头目的权力。所以,我是最先发现密令牌的。”

    “其实,是我有意让他发现的。”花阢刺进一步解释道,“我们十个兄弟,只有他们两个跟我们不是一伙的,我自然要把注意力放在他们俩的身上。目葵兄弟非常好判断,就是一个真正的死士,没有任何别的身份,但目桦兄弟,我观察了一段时间,发现他也是心怀不轨的那种,而且他的计划跟我的不谋而合。”

    “你们两个有共同要对付的目标。”沈茶点点头,“你让他发现令牌,也捅破了他的那层窗户纸,两个人一拍即合,制定了这个劫杀使团、栽赃给辽国,然后把劫杀、栽赃的罪名转而扣在完颜宗承和完颜萍的头上。你们心里很清楚,这件案子一旦真相大白,你们是活不了的,哪一方也不会放过你们的,但你们依然义无反顾的这么做了,只是你们认为这样做是很值得的,对吧?”看到目桦和花阢刺点头,沈茶遗憾的摇摇头,“难道你们不知道完颜与文的目的,其实是跟你们一样的吗?他同样是想着要干掉完颜宗承和完颜萍,我们在他的房间里找到了一些他的计划,想法与你们基本上相同,都是让那对父女背锅的。你们把他给杀了,不就等于自己砍掉自己的一只臂膀,同时也帮着完颜宗承和完颜萍减少了一些阻力吗?”沈茶沉吟了一下,“还是说……其实,你们的目的不仅仅是栽赃嫁祸,让那对父女身败名裂?”

    “这与沈将军无关,这是我大金自己的事情。”花阢刺和目桦异口同声的说道,“就算还有后续,我们也不会再牵连辽和夏,这样的手段用一次就已经够了,再用第二次就起不到效果了。所以……”他们看看沈茶,又看看耶律泽盛,“还请两位放心,回去转告贵国陛下、大王、摄政王,我们是有分寸的。”

    “是吗?你们确定可以做这个主,可以为自己的话负责?”金菁笑眯眯的抬起头,晃晃自己刚写完的那张纸,“这是你们说的话,我都记下来了,一会儿你们要签字画押的,由我们和耶律老将军保管。这也算是你们的一个承诺,若日后违反了这个承诺,我们可是要找你们或者你们的上官说话的。”

    “没问题!”花阢刺和目桦同时点头,“这也是……你们不需要知道的人的意思,是通过我们转达的。”

    沈茶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事实证明了她之前的那个猜测是对的,这并不是单纯的要报复完颜宗承和完颜萍策划的一起一石三鸟的案子,按照花阢刺和目桦现在的这个表现来看,这起案子的背后指人,一定是既仇恨完颜宗承和完颜萍,又要干掉完颜与文。或者,这个人的目的是要完颜一族的灭亡,完颜一族灭亡之后,他就可以取而代之了。

    沈茶觉得,这才是这起案子最终要达到的目的,而且,这案子不过是那个计划的一个开始,接下来,金国、完颜一族的麻烦会源源不断,直到这场较量分出最终的胜负。

    不过,沈茶觉得,就像花阢刺和目桦说的那样,无论金国再怎么乱,也跟他们大夏和辽国没有关系了,只不过,她回去之后要加强对金国的防御,免得一个不小心就被波及到。

    “好,我们接下来说说,你们是如何清理痕迹的。”沈茶拿出那一缕在后院平板车上发现的布条,“我们现在可以知道的是,你们把使团的人用后院的平板车运到了辽国那边,因为镇上的人都被你们的迷药弄得昏昏沉沉,都睡着了,所以,你们搞出多大的动静都没有人知道。那么,你们把人摆成了三角形,尽量让自己不留下痕迹,这怎么做到的?”

    “很容易啊!”目桦和花阢刺对望一眼,解释道,“把人摆好之后,用小一点的扫把清理掉周围被人踩过的痕迹,然后一部分拖着平板车回来,另一部分拿着大扫把把车辙的痕迹、脚步的痕迹都扫干净。昨天晚上的雪下得很大,没一会儿的工夫就已经把原来的痕迹都盖住了。”

    “好!”沈茶点点头,看向其他的驿卒,“各位,是否还有需要补充的内容?”

    其他的驿卒相互对望了一眼,同时摇摇头,表示没有可以说的了。

    “既然没有了,那我们就可以结案了。”金菁写完了最后一个字,停下了笔,他在整个询问的过程中,把所有人的口供都记录了下来,并抄录了三份,每一份都有满满三大张纸。他把其中的两份分别交给完颜展雄和耶律泽盛,“两位老将军看看,是不是已经记录完整了。完颜老将军看完,可以给目桦和花阢刺他们传阅一下,如果没有问题的话,请在场的每一个人在最后一张纸上签字画押,找准自己的位置,对号入座,不要把名字签错了地方啊!”

    每一个人都仔细的浏览了一遍金菁的记录,在确认没有被落下什么细节之后,在最后的一张纸上找到了自己的位置,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有私章的盖上了私章,没有私章的摁上了自己的手印。

    “军师,三份都已经签好了,给你!”最后签名的耶律菱把口供交还给金菁。

    “多谢耶律将军。”金菁朝着耶律菱笑笑,自己留下了一份口供,其他的两份交到了耶律泽盛和完颜展雄手里,“大家也看到了,这里面只记录了案子的情况,案子背后那些蜿蜒曲折的故事、阴谋,我并没有写进去,这也是给各位留了一点余地,是否把背后的这些事情告知各国大王,就要看各位的意思了。”金菁看看沈茶,“现在咱们就剩下最后一个问题要解决了,他们十个人……”金菁指指以目葵、花阢刺为首的驿卒,“是交给谁来处置?我们大夏肯定不会插手这件事,我们只负责查案,案子查清楚了,就没有我们的事了。我们可以把这十个人交给完颜老将军和耶律老将军,由二位老将军来商量,他们由谁带走。”

    “也不用商量了,交给辽国来处置,在这个案子里面,他们是真正的受害者,是无辜被牵连的。”完颜展雄的情绪不太高,看上去仿佛很疲累的样子。“我建议,把他们跟之前的那三个仵作关在一起。”

    “都放在冰窖里?”看到完颜展雄点头,耶律泽盛叹了口气,“青峰茶楼在今晚过后,一定会推倒重建的。”

    “大家都已经做好了决定,就按这个执行吧!”沈茶站起身来,“现在已经快四更了,大家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天亮之后就各自回家吧!”

    “诶,沈将军,我有个想法!”耶律泽盛拦住了沈茶,“为了确保安全,我觉得咱们都去青峰茶楼将就一下吧,反正离天亮也没多久了,你觉得呢?”

    沈茶想了一下,她觉得可能耶律泽盛是担心这些犯人跑了或者出别的岔子,才会有这个提议。她认为也可以,大家聚集在一起,万一出点什么事,都可以相互有个照应。

    “也好,就按耶律老将军说得办吧!”

080 闲聊

    沈茶和金苗苗是女生,两个人又是风尘仆仆赶来、连休息一下都没休息就开始破案的,大家觉得还是让她们好好的洗漱一下,吃个热乎乎的饭,补充一下大量流失的精力和体力。她们向大家道了谢之后,和金菁、暗影、亲卫一起离开了金国驿馆,回到大夏的驿馆。

    其实,辛苦的不止是沈茶他们,所有人晚上都没吃饭,忙的时候没有注意到,现在案子破了,整个人一下子放松下来,饥饿感、疲劳感一下子遍布全身,大家都有点蔫了吧唧的,一个个全都无精打采的。

    完颜展雄和耶律泽盛看到大家这个样子,两个人一商量,既然金国驿馆已经没人了,大家不如在这里洗个澡、吃个饭,然后再去青峰茶楼,或者更干脆一点,把犯人集中在一起,派人严密的看守,他们就在这里等着待到天亮。

    这个提议得到了大家的赞同,除了完颜展雄、耶律泽盛、耶律菱以及几个副将去顶楼那几间专门给贵族准备的房间去洗漱、稍作休息之外,耶律菱的亲卫押送十个驿卒去青峰茶楼的冰窖,并负责对他们的看守,完颜展雄和耶律泽盛的副将、亲卫则是忙着烧水,煮饭,整个金国驿馆忙忙碌碌的,变得开始有生气了,沉寂了整整一天一夜的午马镇在夜里重新焕发了活力。

    沈茶和金苗苗、金菁是差不多半个时辰之后回来的,他们已经在驿馆用过饭了,看到完颜展雄和耶律泽盛坐在一起,一个情绪低落,另外一个好像是在安慰他,他们不太方便过去打扰,只是朝着两位老将军微微点头,转身坐到了一个人瞒头苦吃的耶律菱的身边。

    “哟,耶律少将军!”金菁一拍耶律菱的肩膀,“一整天都灰头土脸的,现在洗漱一番,露出了您原本的面目,果真是个翩翩的英俊少年呢!”

    “多谢军师夸奖,不过……”耶律菱放下手里的筷子,用放在旁边的帕子擦擦嘴,站起来为两个女孩拉开了椅子,请她们坐下,才跟金菁说道,“之前还是耶律将军,现在怎么变成耶律少将军了?”

    “令尊是老将军,你是少将军,这不是比较好区分吗?”金菁朝着完颜展雄和耶律泽盛的方向扬扬下巴,“这两位老爷子不是又打起来了吧?年纪不小了,还这么争强好胜的可不行啊!”

    “又打起来?”耶律菱看看金菁,“军师见过他俩打架?”

    “啊!”金菁点点头,“就我们刚来的时候,和青峰茶楼的二楼跟他俩见面,我们进去的时候,里面的气氛就不太好,后来两个人一直都是针尖儿对麦芒的。后来,就不满足于吵嘴了,干脆就动手了。后来,还是小茶……哦,沈将军问了问题给岔过去了。”金菁看向把自己裹成一个球的沈茶,“是这么回事吧?”

    “嗯!”沈茶抱着两个手炉,点了点头,“吵归吵、打归打,两位老爷子的感情真好呢!”

    “能看出来吗?”耶律菱看看正在说些什么的两个老头,“他们俩打了一辈子,就因为叔叔不肯回家。以前不回来也就算了,现在金国国内是个什么情况,几位也是心知肚明,我就不用多说了。原本完颜宗承和完颜萍就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现在出了这么一个案子,更是雪上加霜,叔叔还在里面裹乱,早早晚晚都会引火烧身的。毕竟,在那些纯粹的完颜族人眼中,他是个异类。好的事情轮不到他,不好的事情……”耶律菱冷笑了一声,“只要他在跟前,第一个被怀疑的就是他。”

    “可是,对于完颜一族来说,完颜老将军是异类,对耶律家来说,应该也是一样的吧?”金苗苗好奇的看着耶律菱,“如果完颜老将军回来,是不是要改回耶律的姓氏呢?”

    “是的!”耶律菱点点头,“本来我叔叔就是应该姓耶律的,他母亲临终前的遗愿就是希望自己的儿子可以回到母国,这回他也算是完成了母亲的心愿了。不过……”他看看金苗苗,“有一点金大夫说错了,我们是不会跟完颜家是一样的,我们不会排挤、孤立叔叔的,他是我们的家人,我们要好好爱护他的。”

    “我想也是!”金苗苗赞同的点点头,“要不然,耶律老将军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求他回家。”

    “经过这个案子,老人家是伤透了心,刚才还说呢,回去之后就把军师写的那份口供以及自己的辞官奏章都送回宜青府,不管完颜宗承和完颜萍是不是答应,他处理好手头一切的事情,就会挂印离开的。等金国那些人反应过来,他已经回到腾乌跟我们团聚了。”

    “老将军是心灰意冷,不想再为她们卖命了。”沈茶点点头,“少将军,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沈将军说的哪里话,我们虽然常有争斗,但只因各为其主、为各自国家效忠,可这并不妨碍我们之间有些交情,对吧?我记得几位跟南堂哥的关系就很不错。”耶律菱淡淡一笑,“虽然咱们是第一次见面,不会像南堂哥的关系那么好,但沈将军还是可以有什么说什么的。我这个人别的毛病没有,就是嘴比较严,同时记性也不太好,听过的东西转眼就忘了。”

    “是吗?”沈茶一挑眉,冒出了一点点的坏心,“那我还是不能跟你说,恐怕要告诉令尊了。你要是真的给忘了,出了大事,这个锅,我可不替你背的。”

    “沈将军,您这是……”耶律菱没想到沈茶居然会这么说,有些无奈的笑笑,“您说吧,我记着就是。”

    “完颜老将军回到腾乌之后,就请耶律老将军彻底封锁辽金边境,增强防御,无论金发生什么事,都不要解除这个封锁。”沈茶很严肃的说道,“少将军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我不是危言耸听。从刚才目桦、花阢刺说的那些话里能听出一些言外之音,这起案子背后的人,其实并不是完颜宗承和完颜萍,是一个我们完全不知道、不了解的人。而目桦、花阢刺只是这个人的手下,借机生事而已。”

    “将军说的对,我父亲和叔叔刚才也是这么说的,他们也打算要提醒沈将军,嘉平关城虽然距离金边关很远,但不代表没有危险,封锁是必须的,谁知道金国街下来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他们都认为,这个案子背后的人应该是仇视完颜家族的人,想要把完颜家从王位上赶下来。”耶律菱叹了口气,“自从完颜宗承谋反,金国就一直都不怎么太平,最近这几个月遇到了水灾之后,就是乱上加乱。那对父女……空有野心,却没有做一个王应具备的能力,真是苦了金国的百姓了。”

    “谁说不是呢!”金菁伸了一个懒腰,“算了,别说他们了,记得我们沈将军的话,封锁边境就好。”

    “多谢沈将军的提醒,这个我会记得的!”

    “少将军是第一次离开腾乌吧?”金菁摸摸下巴,好奇的问道,“按理说,你这个年纪早该披挂上阵了,可我们从来没有见过你啊,为什么?不喜欢打仗?”

    “军师这话说的,普天之下,恐怕没有人喜欢打仗这种事吧?”耶律菱噗嗤一笑,“不过,我确实不喜欢。”

    “哦?”金菁表示自己非常的好奇,“耶律家很少出文官吧?还是武将比较多。”

    “对,文官几乎都出自南枢密院,耶律家几乎都是武将,也有极少数的例外。但如果按照我自己的意愿,我记不想当文官,也不乐意做武将。”耶律菱拎起茶壶给每个人都斟了一碗,说道,“要是可以的话,我倒是很乐意当个花匠或者花农。”

    “诶?”金菁一拍耶律菱的肩膀,“兄弟,品味不错啊!”

    “你哥遇到知音了。”沈茶朝着金苗苗一笑,“先稍微眯一会儿,要不然就要听他们讲花经了。”

    “等等!”金苗苗拍拍沈茶,“少将军,喜欢养花啊?”看到耶律菱一脸懵圈的点点头,她笑眯眯的凑了过去,说道,“我这里有很好的药水,对花很有营养,你要不要试试?”

    “苗苗,苗苗!”沈茶很无奈,拍拍金苗苗,“你的钱都赔给你哥了,没有钱再赔给少帅了,你的那个药水还是省省吧!”她朝着耶律菱笑笑,“少将军,你们聊你们的!”

    “哦!”耶律菱眨眨眼睛,闹不清楚这两个女孩在搞什么,转头又跟金菁交流养花心得去了。

    “小茶茶,你怎么可以拆我的台?”

    “我是拯救你于水火之中!”沈茶的脑袋靠在金苗苗的肩头,“你现在口袋空空,真把人家名贵的花花草草给弄死了,可就没钱赔给人家了。”

    “说得到也是,我现在穷得叮当响,没有钱赔给别人了,这个年过得紧巴巴的,还是少给自己找麻烦吧!”金苗苗用手捂住嘴,打了个哈欠,“睡会儿,马上就要天亮了!”

081 拜早年

    两个女孩头靠着头睡着了,金菁和耶律菱很自觉的压低了声音,他们好不容易碰到了品味一样的同好,可不能就这么睡了,总要相互交流一下心得,显摆一下自己的名贵品种。

    虽然金菁很多名贵的花草都被他那个不靠谱的妹妹给毁掉了,但他的花圃马上就会入住很多名贵的、稀有的小客人,这要特别感谢皇帝陛下、感谢公主殿下,更要感谢怡和亲王和世子。

    前段时间宋其云跑来跟他说,因为怡和亲王和世子都觉得在公主成亲的这件事情上自觉有愧,所以,为了弥补自己的歉意,又添置了不少的聘礼,里面就有很多名贵的花花草草。公主不喜欢这些东西,拿着这些东西跑来跟皇帝陛下做交易,用这些花花草草换一些大内珍藏的兵书什么的。宋珏对这个义妹是宠爱有加,二话不说就同意了。可宋珏自己又不是养花的小能手,别说名贵的花草,就是路边的小野草搁他手里也会快速的死掉的。在知道军师大人是这方面的高人之后,宋珏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输送这些花花草草的地方了,无论什么人送来的花草,都会在第一时间送到金菁的手上。

    “军师的品种要比我多,父亲不太愿意让我沉迷于这个里面,所以,总偷偷摸摸的把我养的花送人,不是送给亲戚朋友,就是送到王宫或者摄政王府。”耶律菱一脸羡慕的看着金菁,“什么时候,我能像军师一样,拥有自己的花圃就非常满足了。我现在都已经不奢求有个农场,在自己的院子里弄个花圃就行。”

    “距离这个愿望,应该不远了。”金菁看看那边还在聊着的耶律泽盛和完颜展雄,“你叔叔从金国回到辽国之后,你父亲应该不会再驻守腾乌了,毕竟他选择那里的目的只有你叔叔而已。况且,老人家年纪到了,早就到了颐养天年的时候了,贵国大王和摄政王肯定不乐意让他老人家那么辛劳的,所以,你们一家肯定会回临潢府。回去之后,还不是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难道老爷子退了,还要你当他的副将?”

    “虽然他退了,但我肯定不会跟着他一起退,他也不会允许的。况且,他退了之后,折腾我的事还多着呢,什么娶妻生子之类的,哎,也是很麻烦的!”

    “哎,无论哪个国家、无论什么样的父母,惦记的事情都是一个样子的,翻来覆去就是成家立业,却别就是,是先成家还是先立业!”金菁摸摸下巴,“老爷子是怎么打算?让你先娶妻生子,他可以含饴弄孙,你既然不愿意从军,就把孙子培养成一代名将,也算是可以了却自己的遗憾了。”

    “军师真是聪明,父亲就是这么想的,本来以为叔叔会站在我这边,没想到……”耶律菱摇摇头,很遗憾的说道,“他俩虽然天天打,但想的东西都一样,他非常赞成父亲的想法。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打算回去找南堂哥做说客,帮我跟老爹说说,放过我吧,我真的没有当什么名将的天赋,我也不想当这个!”

    “少将军客气了,将门虎子,天赋嘛,还是有的!之前在青峰茶楼收拾那个臭不要脸的仵作的时候,还是很有气势的。”金菁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乐呵呵的说道,“我跟老爷子夸了你两句,虽然老爷子表面上很谦虚,说什么还差得远之类的话,但我能看出来,他对你的表现还是非常的满意的!”

    “哎,要不是有你们这么多人给我撑腰,我怎么可能那么做呢?”耶律菱扁扁嘴,“我心里还是有点害怕的,把人关进冰窖里去之后,感觉自己的两条腿都是软的。说真的,这是我第一次跟着父亲出来,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到现在还是懵懵的,完全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把凶手抓出来的,明明他们隐藏的非常好。”

    “哪里好了?”金菁一挑眉,“明明就是漏洞一大堆,小鞭子一大把,都直白成那个样子了,很明显就是让我们去抓的,生怕我们抓不到,还扯了一缕布条夹在后院的平板车上。”看到耶律菱一脸不解的看着自己,金菁解释道,“那缕布条是被人从死者身上撕下来的,人为和无意中扯掉的样子是不同的,人为撕下来的是很规整的一条,无意中勾下来的,它的边缘不会那么的整齐。况且,我听负责检查的兄弟们说,每一块木板斗非常的光滑,四边也不是毛躁,所以,根本没有可能剐下一缕这样的布条来。”

    “原来是这样!”耶律菱点点头,“之前搜查的人为什么发现不了?如果可以找到这么多东西,早就能把凶手绳之以法了,压根就用不着你们大老远的跑来了。”

    “这就没有人知道了。”金菁双手一摊,“不得不说,这帮人还真是用心良苦!话又说回来了,只有我们找到了他们这些所谓的真凶,他们才会达到自己的目的,他们的那个计划才有可能真正的展开。”金菁拍拍耶律菱的肩膀,“回去把这件事情跟你的南堂哥好好的复述一遍,他会给你解释得更清楚、更透彻的。”

    “嗯!”耶律菱很赞同的点点头,“南堂哥确实是很厉害的,很多事情只要我们说一次,他不用亲临,都知道哪里有漏洞,哪里可以找到什么证据。说真的啊,我小的时候,总听父亲在我耳边说什么你看看你堂哥这个,看看你堂哥那个,我还挺不服气的,老是想要挑战一下传说中这个英明神武、无所不能的堂哥,领教领教他到底有多厉害,到底是不是跟我父亲吹嘘的那样。”

    “然后呢?”金苗苗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看着耶律菱的那双眼睛亮晶晶的,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我很感兴趣”的气息,把耶律菱吓了一挑,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看到耶律菱这个样子,金苗苗很不开心的瞪了他一眼,“我说少将军,我有那么的可怕嘛?你至于吓成这个样子?”

    “的确很可怕,尤其是突然出声就更可怕!”看到金苗苗要朝着自己扔东西,金菁指指靠在她肩膀上睡得不是太安稳的沈茶,“动静小一点啊,把她吵醒了、摔了,你回去自己跟元帅请罪去。”

    下意识的看看自己肩膀上那颗放得还算是安稳的脑袋,金苗苗长长的舒口气,瞪了自己哥哥一样,转脸看着耶律菱,“少将军,我特别好奇啊,你做了什么把自己从一个对南公子特别不屑一顾的人变成了如此追捧他的人?又或者说,南公子对你展现了什么样的魅力,让你对他推崇备至?”

    “有一次去他家参加宴会,他跟志峰哥哥俩人聊天,我就趁机把他放在桌上的一把扇子给拿走,扔到了一个大花瓶里面,那个大花瓶一般都放在他书房的外间,里面有很多的画轴之类的。我回到宴会厅,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吃饭。等到了宴会的后半程,都快要散席了,我已经把这件事情给忘了,他突然说,他的扇子找不到了。那把扇子是志峰哥哥送给他的,他可宝贝了,丢了自然会很着急。志峰哥哥在一边劝他,说回头再找一个好的送给他。”

    “他用了多久把扇子找回来的?”金菁一挑眉,“我猜猜啊,以他的脑子,绝不会超过一盏茶的时间。”

    “军师说得对,不仅找到了扇子,还知道是我拿走藏起来的。”耶律菱摸摸鼻子,不好意思的说道,“其实,他虽然跟志峰哥哥聊天,但眼睛也关注着四周的动静,毕竟他是宴会的主人,随时随地都要注意客人的情况,如果需要帮忙,他要马上出现在客人的面前。尽管他没有看到扇子是我拿的,但整个宴会,只有我离开了宴会厅,又从仆人们的嘴里得知,我曾经路过书房,在里面待了一会儿,于是……”

    “于是,扇子找到了,你这个小小偷也被抓住了。”金苗苗轻笑了一下,“他没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宴会结束之后,他把我给留下了,我们俩聊了一个晚上。他清楚我当时是个什么样子,因为我看着他的样子,都是愤愤不平、特别不服气的那种,他说何必要用自己的缺点去跟别人的优点比呢?每个人擅长的东西都不一样,不擅长的也不相同,完全没有可比较的必要。所以,不要去管别人说什么,做好自己就行了。”耶律菱叹了口气,“我当时就感觉到这个人身上闪着光,他说出来的话特别的有说服力,真正说到我的心坎里,比我父亲整天骂我要管用多了。”

    “没错!”金苗苗点点头,“南公子温文尔雅的,他身上确实有一种让人很信服的力量。”

    “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只要是南堂哥说的话,我都会认真记下来的。”

    金菁和金苗苗相互对望一眼,又一个拜倒在耶律南袍子下的小家伙啊!

    “你们……”沈茶的脑袋离开金苗苗的肩膀,一脸的迷糊,皱着个眉头,看看三个聊得十分火热的三个人,说道,“兴致真高、精神真好啊,就一点都不困吗?”

    “我们又不像你似的要动脑子,只要听你的吩咐,你说什么我们做什么就好了。”金菁朝着站在沈茶身后的影五、影六使了个眼色,看他们出去一会儿,拿了几块热帕子回来,继续说道,“擦擦脸,醒醒盹儿,等一下,我们就该出发了。”

    “说起来,我应该提早给各位拜个年。”耶律菱朝着几个人拱拱手,乐呵呵的说道,“祝各位在来年一切都顺顺利利的!”

    “少将军也过年好,希望少将军在来年心想事成!”

082 欢迎回来

    天微微亮的时候,聊了整整一夜的两位老将军总算是结束了他们冗长的谈话,朝着几个年轻人招招手。

    沈茶和耶律菱走在前面,金菁、金苗苗跟在两个人的身后,走到两位老将军的面前,向他们行了礼。

    “两位老将军还真是老当益壮,我们这些年纪小的都比不上二位!”金菁继续晃着他的扇子,笑眯眯的看看完颜展雄,又看看耶律泽盛,“看两位精神焕发的样子,应该是谈得还不错?”

    “是不错!”耶律泽盛点点头,看他脸上掩饰不住的笑意,就知道老人家唯一的心愿已经达成,他的弟弟最终是选择回到母国。他朝着大家摆摆手让他们坐下,“我吩咐了擅长熟饭的兵士给大家准备了早饭,大家吃完了再各自回去吧!”

    “真巧啊,我们倒是跟老将军想到一起去了!”金菁合上了扇子,坐到了耶律菱和金苗苗中间的那个位置,依然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说道,“我们也让人准备好了早饭,既然大家都想到一起去了,那就一块吃吧,两位老将军也尝尝我们大夏的风味美食。”

    “好哇!”完颜展雄点点头,“我也让随从准备了饭食。”他看看耶律菱,又看看金菁,“你们两个聊得挺不错的,都聊什么了?”

    “那个……”耶律菱清清嗓子,偷偷瞄了一眼他的父亲,不太自然的说道,“咳,是一个父亲不太愿意提起的话题,叔叔,我们就不要谈这个了。”

    “好吧,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完颜展雄拍拍小侄子的肩膀,“就依了你,不聊这个了。但是,我需要提醒你的是,我还是坚持我的观点,养花这样的事情,可以当作陶冶情操的一种乐趣,但绝对不可以上心,你毕竟是耶律家的一员,肩上扛着的是耶律家族的责任,不可以玩物丧志,知道吗?”

    “知道了!”耶律菱看看完颜展雄,又看看耶律泽盛,很乖的点点头。

    看到一个小狼狗瞬间变成一只乖得不得了的小白兔,沈茶等人无奈的摇摇头,耶律菱这个家伙表面上对他父亲非常的服从,实际上他是个很有主见的人,他决定了要做什么就一定会做的,无论他面前有多少的阻碍,无论这个阻碍有多么的大。等到真的回了临潢府,他就会用实际行动告诉他父亲、他叔叔,他的选择是什么,他的决心有多么的大。

    主桌由夏、辽、金三国的代表坐了,他们的随从坐了其他的桌子,经过了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的折腾,大家的精神都不太好,只是随便寒暄了几句,没多久,各国精心准备的、热气腾腾的早饭就上桌了。

    大夏驿馆的膳房大师傅是南方人,哪怕在北地生活了多年,做出来的食物,从色香味来看,依然是南方的风格,小笼包、糯米鸡、小馄饨面,还有一盘一盘看上去很精致的小菜,源源不断的被端了过来。辽国和金国的风格几乎差不多,跟大夏北部的饮食口味也是如出一辙,很有北地粗旷的味道,他们端上来的也都是很有各国特色的美食,各种口味的焙子、香喷喷的酥油奶茶,还有让人食指大动的手抓肉。三国的菜色放在一起,倒是意外的般配。

    “都说夏国人的日子过得非常的精细、讲究,我们一直都没有见识过,今天看到这些食物,传闻一点都不夸张啊!”完颜展雄用勺子舀了一个小馄饨,吹吹热气,小心的咬了一口,“真香呐!”

    “老将军,这也不是所有的人都吃得习惯的,至少常年生活在北边的我们,还是很乐意大块吃肉、大口喝酒的,这多痛快,是不是?”吃完了一小碗的馄饨面,金菁又解决掉一笼小笼包,摸摸自己的肚子,觉得不太饱,筷子又伸向了手抓肉,一边吃一边说道,“咱们这边冷得很,还是要多吃肉,才能保暖啊!”

    “没错。”耶律泽盛点点头,他夹了一些手抓肉,塞进白焙子里面,说道,“这个小包子、小馄饨什么的,偶尔吃那么一两次觉得很新奇、很美味,平时还是要吃一些咱们自己顺口的东西。军师说的非常的对,咱们这边跟那些春暖花开的地方不同,还是要以保暖为主。”

    不到半个时辰,桌上的早饭被大家一扫而光,所有的人都吃饱喝足,之前那副萎靡不振的样子也不见了,一个个都精神的不得了。

    “都吃好了吧?”耶律泽盛看看几个人,见到大家点头,率先站起身来,“走吧,咱们去茶楼提人。”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到了青峰茶楼,耶律菱亲自下了冰窖,把所有的人、所有的尸体都带了上来,活着的人一个个都蔫了吧唧、了无生气的样子,尸体都还保持着生前的模样。

    头一个晚上,镇上的木匠已经连夜赶制出了五十具棺材,每一具尸体都妥善的安放好,派专人运送回宜青府,妥善的安葬的。

    而金国的那些凶犯,一个个都给绑起来,把他们像粽子一样串在一起,由完颜展雄在众人的注视之中,移交给了耶律泽盛,并叮嘱他们,这些人是死士,逃脱的手段很多,一路上不要给他们吃饭,只需要喂一点点水,保证他们能活着到腾乌就好。

    沈茶也把自家那个特别不争气的、特别丢人的仵作给领回来了,直接丢给了影六。

    “好好的教育教育,让他回炉重造一下,重造不好也别为难他,下次记得不要放他出来丢人就好了。”

    “是!”影六拎着仵作的领子,把他扔给自己的手下,“关起来,等我回去再处置!”

    所有的交接手续都办好了,该领的人、该领的尸体都领走了,大家该告别,各自回城了。

    “小侄在此提早给两位老将军拜年,祝两位老将军身体康健,寿比南山!”沈茶代表金苗苗、金菁等人向完颜展雄和耶律泽盛拜年。

    “好,好!”两位老将军笑眯眯的点点头,“几位贤侄也过年好,新的一年要平安顺遂、心想事成。”

    “谢老将军!”

    目送辽、金两位老将军各自带领车队离去,沈茶这边的东西也收拾好了、人员也集合齐了,众人飞身上马,直奔嘉平关城而去。

    “归心似箭呐!”金菁骑着马跟在沈茶的身边,“满打满算只出来了一天,可我感觉出了一个月似的。”

    “嗯!”沈茶赞同的点点头,“那个耶律菱……可不是什么善茬儿,否则,耶律南不会那么关注他的。他确实不是一个当将军的料,但做一个运筹帷幄的人,绝对是没问题的。别听他胡扯什么脑子不够用,全都是蒙人的,那个家伙精明着呢!”

    “你都听到了?”金菁一挑眉,微微一笑,说道,“精明是真精明,就是道行还有点浅,跟耶律南相比,真的是差太远了。想要达到耶律南那种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程度,还要历练不少年呢!”

    “说的不错,你是看穿了他的意图,所以,才跟他胡扯的?”沈茶摇摇头,“小狐狸碰到了老老狐狸,还真是够可怜的,出山第一仗就是惨败。他想套你的话,想知道我们在金国是否安排了眼线,结果,给你糊弄过去了,再没有机会转回来了。”沈茶哼了一声,“他哪里是跟你以花会友,完全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等一下!”金苗苗快速的到了他们的身边,“你们两个都在说什么?我……怎么没听懂?”

    “你的脑子才真的是不好使!”金菁翻了个白眼,“快点到家吧,我感觉自己都要散架了!”

    将近午时的时候,一行人到了距离嘉平关城城下,早已接到提前一步回来的影五的消息,沈昊林、薛瑞天、沈酒、宋其云、夏久早早等候在城门口,看到疾驰而来的一行人,大家提到了嗓子眼的那颗心总算是放下来了,这些人平平安安的回家了。

    沈茶看到站在城门口的人的时候,心情很激动,她一马当先冲到了他们的面前,非常帅气的翻身下马。

    她刚一下马,就被沈昊林紧紧的抱在了怀里。

    “欢迎回来,茶儿!”

083 耶律菱

    沈昊林抱得非常的大力,那力道仿佛是要把沈茶嵌入自己的身体里面,虽然只分开了一天一夜,但他深刻的领悟到了古人所说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是什么意思,从沈茶离开的那一刻,他就一直处在惶惶不安的状态里,不止是他,留在嘉平关城的这几个人都是如此,这是他的感觉更强烈一些。直到把人抱在了怀里,这种感觉才慢慢的消失,整个人菜渐渐的放松下来。

    “兄长!”虽然很贪恋这个温暖的怀抱,但是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抱的时间太长也不是很好,沈茶拍拍沈昊林的后背,说道,“大家都在看着呢,你先放开我!”

    沈昊林也知道这样不好,但他自己控制不了自己,听到沈茶这么说,虽然不怎么情愿,但也是松开了手臂,放开了她,假装没有看到金菁脸上似笑非笑、一副不怀好意的表情,走过去也给了他一个拥抱。

    “欢迎回来!”轻轻拍了金菁的肩膀,沈昊林看看他,又看看金苗苗,“辛苦了!”

    “国公爷不给我一个热情的拥抱吗?”金苗苗把自己的马交给沈茶的亲卫,“厚此薄彼可不好。”

    “给你的拥抱应该轮不到我,三个小孩在家等着你回去,他们才是应该给你拥抱的人,我觉得你更愿意让他们表示一下思念之情。”沈昊林看了金苗苗一眼,又看看前面跟薛瑞天他们说话、慢慢往城里走的沈茶,转头跟金菁说道,“你们回来的这么快,看来之前的猜测都应验了,果真是完颜宗承和完颜萍搞鬼?”

    “表面上是这样,实际上……一言难尽啊!”金菁把缰绳丢给后面的暗影,自己跟在沈昊林的身边,压低声音说道,“这一天一夜过的,真是心惊肉跳啊!对了,小五跟你说了多少?”

    “没说多少,我是急着出来接你们,就在路上听他提了那么两句,具体的内容还不是很清楚。”沈昊林挑挑眉,“你刚才说,表面上、实际上,那么,我可不可以这么理解,那对父女真的是替人顶包的?”

    “没错!”金菁打了个响指,“基本上跟我们猜的差不多,但更复杂一点,那个幕后的人……至今都没有真正出现过,不知道他是谁。”看看凑过来的薛瑞天,金菁朝着他挑挑眉,“这案子里面汇集了众多的势力,有阿不罕的旧部,有完颜喜父兄的旧部,以及把这俩旧部归拢在一起、想要彻底将完颜家族踹下王位的神人。还有一个,就是腾乌的耶律泽盛老将军,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在这里面掺合了一把,可是,我并没有找到确凿的证据来证明,现在也只是怀疑而已,不过,耶律老将军就算是掺合这事,目的只有一个,他纯粹就是要逼完颜展雄老将军彻底对完颜家失望,离开金国,返回辽国,这是他毕生最大的心愿。”

    “这两位老将军……”沈昊林和薛瑞天对望了一眼,“不会也是……”

    “他们是兄弟。”沈茶走回到沈昊林的身边,解释道,“完颜老将军的母亲是辽国宗室女,是耶律老将军的堂姑姑,老太太临终前的遗愿就是想要完颜老将军回到她的母国,不要为完颜家族尽忠。”

    “所以,你也怀疑……”金菁看向沈茶,“老将军在里面做了手脚,是不是?”

    “老将军是个比较正直的人,不会做那种事。我的怀疑是你的那位花友、同好,耶律菱少将军,他要是为父分忧的话,做这样的事情是非常合理,也很正常的。”朝着跟他们问安的嘉平关城百姓回了礼,沈茶继续说道,“那个金国的仵作,就是辽国安排在午马镇的卧底,你别看他当时气焰嚣张,那都是做戏给我们看的,耶律菱过去的时候,两个人交换了一个很隐晦的眼神。”

    “我怎么没看到?”金菁努力的回忆昨天晚上在青峰茶楼发生的事,摇摇头,“没注意到。”

    “那个金国的那个仵作,年纪不小了,按理说经验应该非常丰富,绝不可能弄错死因的,可他偏偏就错了,是为什么?”沈茶一挑眉,“是有人让他这么做的,这样做对他和他背后的人有好处,对吧?”

    “说的是,大夏和辽国的仵作在他的面前就是俩学徒,根本插不上话,之前的验尸肯定以他为主导,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哪怕心里有所怀疑,也不敢当面质疑,所以,才会给了我们那么一个特别荒谬的结论。”金菁点点头,“没有人授意的话,他也不会这么做的。有了他的这一番折腾,完颜宗承和完颜萍在老将军的心里就更加的不堪了,老将军也是从那个时候,那颗为完颜家尽忠的心才开始动摇。”

    “没错,心灰意冷就是从那会儿开始的,后面咱们找到的任何证据,以及金国死士们的那些口供,不过是压死他的最后一棵稻草而已。”

    进了国公府,大家先往暖阁走去,秦正和晏伯在那里等着他们。

    沈茶捧着沈昊林塞过来的手炉,又继续说道,“还有一点,是你和耶律菱聊天的时候说的那些话。耶律菱作为耶律老将军唯一的儿子,做事情积极主动这一点,并不会让人心生怀疑,都会觉得他想要在父亲表现自己。可自打他跟金国仵作的小动作让我看到了之后,我就开始注意他了。你记得我之前跟他说,让他们封锁边境的事情吧?”看到金菁点头,沈茶笑了一下,“他跟我说,耶律老将军也是和我一样的想法,接下来的那番话,其实根本不是老将军的口气,完全就是他自己的。后来你接替我跟他聊天,我听他说什么自己没脑子之类的话,觉得特别的好笑,后来听到他为了证明自己没脑子,把小时候做过的蠢事抖落出来,更觉得他是在欲盖弥彰。但有一点,不知道军师是不是注意到了。”

    “你是说……”金菁沉吟了一下,“他跟耶律南的关系?”

    “对!”沈茶点点头,“他那个故事应该不是现编的,是真实发生过的,只是他隐瞒了一些细节。他和耶律南秉烛夜谈了整整一个晚上,聊的不止是他说的那些,还有耶律南针对他未来的一些计划。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耶律南是看中了这个堂弟的天赋,想把他培养成第二个自己。”

    “培养成第二个耶律南?”薛瑞天一挑眉,“听着就觉得很可怕,一个耶律南就够人头疼的了,再来一个……”薛瑞天摇摇头,“这以后的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不,小天哥,方向错了,我们需要对付的是耶律南本人,从他这次出使就可以看出,耶律南的重心已经转向我们大夏了。但金国那边不能没有人盯着,所以,耶律菱……”沈茶摸摸下巴,“很有可能是接替耶律南,对付金国的人。这一次金国使团的案子算是耶律菱的小试牛刀之举,既完成了父亲的心愿,也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一举两得。虽然他主攻金,我们也不能对他掉以轻心,需要好好的研究一下。”她看看金菁,“你跟老将军说的那句话很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耶律菱日后的成就应该远在老将军之上。”

    “这么一看,午马镇一趟收获不小!”秦正和晏伯裹着狐裘大氅站在暖阁门前的台阶上,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的小徒弟,“也不算是给辽、金做白工,也摸了摸他们的底细,也是不虚此行了!”

    “师父!”沈茶朝着秦正深深的一揖,“徒儿回来了!”

    “好!好!回来就好!”秦正捋着胡须,朝着众人招招手,“快点进屋暖和暖和吧!”

084 兄长,实在是高!

    镇国公府的亲卫们早已准备好了热水,看到所有的人脱掉斗篷、落座之后就端了上来。

    沈茶让跟着的梅林、梅竹和暗影们各自去休息,不用跟着她,这一天一夜过得都不太容易,时时刻刻都保持着警惕,现在回家了,可以放松一下,好好的调整调整。

    用热水洗了脸、洗了手,又喝了一碗热乎乎的姜汤,沈茶感觉浑身上下都舒坦多了。

    “总算是回家来了!”金菁抱着薛瑞天的胳膊,在那里呜呜呜的假哭,“小天天呀,你不知道我在外面过得有多惨,没的吃、没的喝、没的睡,你看,我都瘦了整整一圈了。”

    “是吗?让我看看啊,看看我们小菁菁这一天过得有多可怜!”薛瑞天伸手捏捏金菁的脸蛋,“我看是胖了整整一圈才对。”他伸手一指坐在主位的沈茶,“小茶那样的,才叫瘦了一圈呢!”

    “侯爷,千万不要听我哥胡说八道。”金苗苗翻了个白眼,冷笑了一声,“不说昨天,就说今天早上,我哥吃了两碗馄炖面,一笼小笼包,还有三个手抓肉的火烧,整整一大盘手抓肉,我和小茶没吃几口,都被他给抢走了。吃完了这些,他还不觉得饱,又喝了两大碗的奶茶。”

    “嚯,小菁,你早上这一顿还真是够丰富的啊!”晏伯听到这一连串的早点,忍不住揉揉自己的肚子,“说得我都饿了,这大中午的,为了等你们,还没吃饭呢!膳房说今天吃羊肉锅子,出门的几个都有好吃的面。”晏伯假装抹了抹自己的口水,看看沈茶和金苗苗,又看看金菁,说道,你们这是去查案子去了,还是去享受美食去了?那个手抓肉的火烧是什么,好吃吗?”

    “什么手抓肉的火烧啊,人家正经的名字叫做焙子,是辽国的传统早点,有白嘴儿的,有咸的,还有甜的,是人家耶律老将军特意吩咐他们的厨子给做的,说是好不容聚一次,又不是在针锋相对、你死我活的战场上,多么难得的机会,可以请大家好好的尝一尝本国的特色美食。完颜老将军也准备了很美味的早点,我最喜欢的还是那个酸菜猪肉馅的交子,真是太好吃了!”

    “那个确实不错!”沈茶点点头,“酸菜和猪肉搭配在一起,还真是挺合适的。馅儿里面的猪肉也不是很瘦的,但是一点都没有腻腻的那种口感。我和苗苗都很喜欢这个,吃了好几个。不知道今年莫大师傅有没有腌酸菜,咱们也可以尝试的做一下这个,味道真的不赖!”

    “回头我去问问莫老头,他一辈子都在北边生活,应该会做的。”晏伯朝着沈茶笑笑,转头看向金菁,问道,“你一早上就吃这么多,就不怕被人家笑话,丢了咱们嘉平关城的脸?”

    “晏伯,您这个担心可就多余了,跟辽、金的那几位相比,我哥吃得一点都不多,还没有两位老将军吃得多呢!”金苗苗啧啧了两声,“更不要说那位耶律少将军,我哥吃的这点东西,还不够他塞牙缝的呢!一桌子的早点,包括后续上的,耶律菱少将军一个人干掉了几乎一半。”

    “年轻小伙子嘛,自然是吃得多一点,而且,他们那里被我们这里还冷,多吃一点可以御寒的。”晏伯指指自己,又指指正在认真的看那份案情说明和所有人口供的秦正,说道,“让我们这些有了岁数的老人家吃这么多东西,我们还会担心撑着呢!”他看看沈茶,“还是尽可能的多吃一点比较好。”

    “是,我知道了,我会的!”沈茶笑笑,看看薛瑞天,又看看沈昊林,“对了,有派人通知辽国使团吗?”

    “你们走之后,昊林就派了他的亲卫去送信了。”薛瑞天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嗯,傍晚的时候,差不多就应该能回来了。怎么,你们在那边有什么新的发现?”

    “完颜与文的包袱里面有几封装着空白信纸的信封,小菁哥用完颜与文自己的墨水涂在信纸上,里面的内容就显现出来了。”沈茶朝着金菁一挑眉,金菁点头,把他抄下来的那几封信里的内容交给在座的众人传阅。沈茶敲敲手指,说道,“完颜喜混进辽国使团是有目的的,他在跟完颜与文密谋行刺公主,然后,把脏水泼给辽国使团。这样,他就有机会跟完颜与文见面,商量他们的大事了。”

    “可是,他也算是辽国使团中的一员,婚礼他也是要去的,如果刺杀成功,他怎么能洗清自己?证明自己的清白呢?”沈昊林看完了那几封信的内容,把信纸恭恭敬敬的呈给秦正,重新坐回来,问道,“万一玩砸了,也会把自己搁进去的,到时候可就是有嘴说不清了,大家一开始不怀疑他,慢慢也会把注意力转移到他的身上,毕竟,这个计划并不是那么的滴水不漏。”

    “所以,一定、必须要有人配合他的行动,证明他跟这桩刺杀案无关。这个时候,完颜与文的作用就显现出来了,对不对?”沈茶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接着说道,“不过,你们注意到没有,最后一封信,也就是完颜喜回给完颜与文的信,上面所标注的日子,就是完颜喜进入耶律尔图的摄政王府前一天。”

    “这就对了!”薛瑞天注意看了一下信上的日子,说道,“你们还记不记得,耶律南曾经说过,自从完颜喜住进耶律尔图的摄政王府之后,唯一发出的消息就是他成功混入了辽国使团,在这个消息之后,两个人之间的联络就被切断了。你们看啊,这些信上关于行刺的谋划,前提都是如果可以成为辽国使团一员。换句话说,他们通信的这段时间,这个刺杀案就是一个假设,如果耶律尔图拒绝完颜喜的要求,他们的这个计划就没用了。所以,完颜喜成功的混入了辽国使团,趁着还没有被切断联络的时候,把这个消息给送出去了。这个刺杀兼嫁祸的计划就此成立,可以准备开始实施了,完颜与文就高高兴兴的带着自己的亲信出发了,没想到……在午马镇被人毫不留情的劫杀了。所以……现在有个很重要的问题,完颜与文死了,这个计划还会不会继续下去?”薛瑞天看看大家,“各位以为如何?”

    “这个可不好说,可能性是非常大的!”沈昊林和沈茶对望一眼,“如果完颜喜收到这个噩耗,悲痛过度的话,一不做二不休,执意要完成这个计划,完成他和他与文哥哥的心愿,我觉得还是很有可能的。”沈昊林看向秦正和晏伯,“伯父、晏伯,二位怎么看呢?”

    “我也觉得非常的可能,除非,耶律南他们能看住他、甚至把他给控制起来,否则的话,只要有机会,这家伙就会行动的。”晏伯叹了口气,“完颜喜的这一生就是个悲剧,前二十年过得是风生水起,本来可以继续无忧无虑的过他的小日子,可一夕之间,整个天地都变了个样子,疼爱、宠爱他的父兄身首异处,他不得不隐姓埋名,到处躲避追兵。按照你们说的,他能活到现在,完全是因为有完颜与文的支持。如今好不容易等到柳暗花明的那一天了,却在最关键的时刻失去了他最大的支撑,你们说他会怎么做?”

    “破罐破摔!”金菁点点头,“看来,有必要通知耶律南,好好的看着完颜喜,如果他不听话的话,直接杀掉他也没关系。如今金国的局面已经足够乱了,用不着完颜喜再搅和进来。”

    “大过年的,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多不吉利!”

    说完,晏伯听到门外有敲门的声音,站起身来走到门口,让膳房来送饭的帮厨们进来。

    羊肉锅子是每一桌一个,羊肉每桌十盘,配菜也有七八种,沈昊林和沈茶、薛瑞天和金菁、还有红叶和金苗苗这几桌又多了一大海碗香喷喷的汤面,那香味引得宋其云、夏久和沈酒都要流口水了,仨人眼巴巴的瞅着沈茶,知道她肯定不会吃那么多的,希望她能分给自己一点。

    看到三个弟弟眼中流露出的渴望,沈茶轻笑了一下,先拿了两个小碗,给自己的师父和晏伯各盛了一碗,恭恭敬敬的放在了两位老人家的桌上,回来之后又拿了三个空的小碗,给他们三个分了一些面,朝着他们招招手,让他们过来自己拿。宋其云拉着夏久跑过来,先跟沈茶道了谢,然后,捧着三个小碗美滋滋的跑了。

    “不管怎么说,等送信的兄弟回来,再劳烦他跑一趟吧,无论完颜喜什么表现,都交给耶律南处置。”沈茶自己又盛了一小碗面,剩下的都推到了沈昊林的面前。“随便他们怎么折腾吧,完颜喜是个多大的祸害,耶律南比我们心里清楚,怎么做就不用我们教了。”

    “换一种思路。”沈昊林给沈茶捞了几块羊肉放在她的汤面碗里,“我们可以通过耶律南告诉完颜与文死亡的真相,把这一股祸水直接引回给完颜宗承、完颜萍,新仇旧根让他们自己去算。”

    “兄长的意思是……让金国的这把火烧得更旺一些?”沈茶点点头,“先让那对父女和完颜喜狗咬狗,赢了的再跟那个神秘的高人去斗,无论谁赢谁输,金国的国力都会大减,至少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都不会成为我们的对手。”

    “对,与其让那种脏了我们的手,不如……让他们自己去斗,我们在一边看热闹就好。”

    “兄长,高明!”

085 兄长真乃神人也!

    沈茶他们回来的时候,天空还算是比较的晴朗,抬起头来还能看到冬天里难得一见的蓝天白云。可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天就变得阴沉沉的,星星点点的雪花慢慢的飘洒在空中,气温也随之降了下来。

    虽然屋外寒意刺骨,但暖阁里面还是很暖和的,羊肉锅子咕嘟咕嘟冒出来的热气,让人觉得暖洋洋的。

    “对了,那三个孩子呢?”金苗苗吃到半饱,才想起李宇、张京和莫凯这三个孩子,奇怪的问道,“怎么没看到他们,他们不来吃饭吗?”

    “你才想起他们来啊?他们已经吃过了,现在在午睡!”红叶往金苗苗的碗里夹了一个肉丸子,“他们昨天晚上跟着秦副帅和晏伯住的,听说收了很大的刺激。”

    “刺激?”金苗苗看看秦正,又看看晏伯,眯起眼睛,“你们是不是干了什么让他们看到了?”

    “这孩子怎么说话的?”晏伯送了金苗苗一个大白眼,“有小孩子在,我们能做什么?我们是考校考校他们的学问和功夫,结果是差强人意,看来军中这位教书先生的话也不能都信,或者……他的水平本来就很一般,就会觉得这三个孩子像神通一样了。昨天晚上他们被正哥问了一个哑口无言,今天早上就没什么精神,随便吃了一点早饭就关在小书房念书了。到了中午的时候,我给送的饭,三个孩子看书看得都挺认真的。我觉得也不能老这么念,总要休息一下,让他们吃了饭就去睡觉了。”

    “徒弟是副帅大人的,随便您怎么教都可以。只是……”金苗苗美滋滋的吃完了一个大肉丸子,又从锅里夹了另外一个,“这没两天就过年了,您是不是稍微缓缓,等过了初十再收拾他们也不晚呢!”

    “我也没想要收拾他们或者教训他们,就是晚上也没什么事情做,要看看他们到底是个什么程度,没想到出乎我的意料。”秦正一直专注给晏伯烫肉烫菜,自己倒是没吃两口,“我们在他们这个年纪的时候,可不是他们这个样子,就是他们几个……”秦正看看正给沈茶夹菜的沈昊林、等着吃的沈茶以及吃一口肉就和一口茶的薛瑞天,“水平也比这仨孩子的强太多了,那会儿小茶的身体还没有彻底好呢,大师天天跟我怒目相对的,逮着机会就跟我谈心,认为是我给了小茶太多的压力。但其实是小茶自己,每天晚上看书看到很晚,昊林怎么劝都劝不住,结果第二天就没什么精神。”

    “我跟大师解释过了,可大师不听我的,就认定了是师父的错,我也没办法。”沈茶拿了一个卤鸡爪子啃着,“他们的功夫怎么样呢?我只知道,他们没事的时候只是跟着士兵一起操练,没有正经练过。”

    “基本功还不错,可以说得过去。”秦正对这一点倒是很满意,往晏伯的嘴里塞了一块鸡蛋,“可这样也不够,他们想要做大将军,兵书、兵策、以前那些战史都要读起来,要把这里的东西融会贯通,到时候在战场上才可以审时度势、灵活运用。”

    “师父说的是。”沈茶点点头,用旁边的帕子擦擦手,打了个哈欠,“可以给他们请个正经的教书先生,懂兵法、懂兵策的那种,最少要坚持到师父正式回来之前。”

    “花那个钱干嘛?有现成的摆在这里。”金苗苗拍拍金菁的肩膀,又拍拍自己,说道,“我哥懂兵法也懂兵策,我可以给他们讲那些四书五经,要是遇到不明白的地方,你们都可以来讲解啊。”

    “你确定你有时间?你教得了他们?”薛瑞天一挑眉,“你舍得了你的那些瓶瓶罐罐的药粉?”

    “这不冲突啊,我还可以给他们普及普及这些东西,免得他们日后在这上面吃亏,这不是很好吗?”金苗苗很不服气的瞪了回去,抬头看着秦正,“副帅大人,您说我说的对吧?”

    “苗苗这个思路很对,我们有这个优势,为什么不用?”秦正点点头,“据我所知,金、辽都有专门研究毒这方面的人,他们会把自己研究所得传授给领兵统帅和大将,让他们了解清楚,小心自己的饮食以及出现在自己身边的任何可疑的东西。”

    “那就这么定了!”金苗苗拍拍自己的胸脯,向秦正作保证,“我肯定会好好的制定一个计划,不辜负副帅大人对我的期望。”

    “好,交给你了!”

    午饭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大家吃饱喝足之后,都有些困倦,秦正和晏伯回自己的院子里,薛瑞天带着红叶回侯府了,其他的人也各自的散去,沈茶嘱咐亲卫收拾好暖阁之后,也跟着沈昊林回了虎丘。

    “昨天你走了之后,我让人把隔壁的那个屋子……就是那个沐浴房给收拾了一下,我想了,咱们总在卧房里泡澡实在不像话。”沈昊林给沈茶戴上了帽子,搂着她的肩膀,一边走一边说道,“我刚才让梅林和梅竹给你准备了热水,好好的泡个澡,缓解一下这一天一夜的疲劳。”

    “多谢兄长。”沈茶笑笑,看看沈昊林,“是不是有什么话要问我?”

    “那个金国的仵作是你的人吧?”看到沈茶惊讶的样子,沈昊林得意的笑笑,“怎么样,我猜测没错吧?”

    “诶?兄长可真是个神人啊!你是怎么知道的?”沈茶跟着沈昊林进了卧房,脱掉了身上的斗篷,坐在外间,一脸好奇的看着沈昊林,说道,“我等一会儿再去泡澡,兄长好好说一说,你是怎么发现的,这件事情,我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过。”

    “因为只有你注意到了仵作和耶律菱之间的小动作,其他的人都没有这个发现,就说明你一直在关注着这个仵作,或许……他跟耶律菱之间的眉目传情什么的,也是你授意的,对吧?”沈昊林坐在桌案后面,把案情说明和口供放在桌上的小匣子里面,“可是……那个年纪的人,应该不是暗影吧?他是什么人?”

    “的确不是暗影。”沈茶轻轻摇摇头,“准确来说,他不是我的人,是父亲安排的。”

    “父亲?”沈昊林一惊,“怎么回事?父亲居然在辽国安排了人,还替辽国做了细作,这太匪夷所思了吧?”

    “你是元帅,要统帅大军,纵观全局的,如此隐晦的事情,父亲是不会告诉你的,这是另外一条线,是用来辅助你的,只有在必要的时候,才会透露一点。父亲之前只告诉了我他在辽国安排了人,我只见过画像,但没想过还能见到真人。我本来以为他们是活不到现在的,因为自从父亲过世之后,就再也没有收到过关于他们的消息了。小珉在临潢府也没有见过这些人,所以,我俩都以为他们已经不在了,谁想到,我居然能在午马镇见到其中一个,而且,他已经成为了金国的仵作。”沈茶摸摸桌上的茶壶,给沈昊林倒了一杯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轻轻的叹口气,“当时,我也吓了一跳,我以为我看错了。他在特别嚣张的跟我们叫板的时候,趁机给我打了手势,那个手势是……父亲曾经告诉过我的,那一批细作专用的暗号,除了他们之外,没有人知道这个。”

    “万一他们被抓呢?供出来这个手势呢?”

    “不会!”沈茶摇摇头,“父亲对他们的要求就是待在临潢府,不用往耶律家的人身边就靠,他们在那儿就是开各种各样的铺子,我记得那个去金国做仵作的人,当初的身份是……郎中!”

    “我明白了,假扮成买卖人,收集临潢府的消息,从百姓们的生活情况来探查临潢府是否有重大事件的发生。”沈昊林叹了口气,一脸钦佩的说道,“这跟你派小珉去那里的想法如出一辙,慢慢的潜入核心,以那种不太容易被发现的方式,这样就可以减少不必要的损失。”

    “对,就是这个意思。”沈茶笑眯眯的看着沈昊林,“兄长也很厉害,大家……包括我师父都没发现这一点,居然被你发现了。”

    “他将计就计跟着耶律菱回了临潢府,你们要怎么联系?”

    “不联系!”沈茶叹了口气,“他……命不久矣。”

    “为什么?”沈昊林微微一皱眉,“如果耶律菱负责金国事务的话,他是对金国最了解的人,为什么会……你的意思是……耶律菱会杀人灭口?”

    “嗯!”沈茶点点头,“他会在跟这个人打听完所有的事情之后,不着痕迹的把人杀掉,很有可能会造成这个人意外死亡的假象,并且,这件事情要在耶律南回到临潢府之前完成,不能让耶律南察觉到一丝一毫的不对劲来。”

    “因为这个仵作不是他的人,而是耶律南的人。”

    “对,他留下这个人,会担心这个人成为耶律南监视他的眼睛,一旦他的行为有什么越轨的地方,就会被耶律南知晓,然后,耶律南就会采用一些手段来压制他。”

    “都说耶律家团结一致,相互扶持,事实并非如此,传言……不可信啊!”沈昊林冷笑一声,“果真是个心思深沉的家伙,表面上对耶律南百依百顺,实际上是想把耶律南踩在自己的脚下。”他看看沈茶,“真让你说着了,可耶律南又不蠢,比耶律菱高明多了,这小子早晚会死在自作聪明上。”

    “耶律南返程还是要经过咱们这里,要怎么做,我们现在可以好好的盘算盘算了!”

086 仵作的秘密

    翻看了今天早上送过来的公文、邸报,没有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辽、金安排的眼线也没有送过来密信,沈茶跟沈昊林打了个招呼就跑到隔壁去泡澡了。

    沈昊林卧房的左侧是原来沈茶暂居的客房,现在变成了沈茶暂放一些衣物以及平时不太需要的小物件的地方,右侧就是个沐浴房,一直都在使用,只是入了冬之后,尤其是沈茶受伤、沈昊林生病之后,那里就不再用了。一来是不太方便,二来是天气太冷,这一来一回的比较容易受凉,会让伤情、病情加重。

    不过,正如沈昊林之前说的,总在卧房里沐浴,还真是不太像话,虽然他们不能跟隔壁侯爷一样,弄一个比三间屋子还要大的沐浴房,但最基本的设施还是要有的。所以,沈昊林趁着沈茶去午马镇查案的时候,让人重新打扫了沐浴房,在里面多放了几个炭盆,就算是泡澡的时候睡着了,也不怕被冻着了。

    这一点,最让沈茶满意了,她一推开沐浴房的门,就感觉到了一股暖意袭遍了全身,甭提多舒服了。

    “将军,我们两个就在外间坐着,您有什么事就吩咐我们。”梅林和梅竹把早已准备好的浴桶、热水拎进了里间,在大衣架子上放了浴巾、香胰子、梳子之类的,洗完澡要换上的中衣、棉袍和斗篷放在了另外一侧。梅林一边帮沈茶拆头发,一边说道,“您一宿没睡,今天又赶了一上午的路,可别睡着了。到时候着了凉,国公爷心疼不说,还要替您受罚呢!”

    “我师父不是那种人。”沈茶噗嗤一下笑了,“本来让你们去休息,你们匆匆忙忙吃了饭,就跑回来了吧?你们跟我一样都是一宿没睡,也同样赶了一上午的路,难道就不累?”

    “不累!”梅林摇摇头,“干活使我快乐!对了,我刚才从暖阁回来的路上碰到了十七,他说,那个戴乙,就是挑衅您的那个小子,好像有点撑不住了。”

    “意料之中!”沈茶把自己整个人都浸入浴桶,梅竹过去给她擦背,她闭上眼睛,轻轻地说道,“现在到了一个关键的时刻,他咬牙挺过去,就会到达一个新的境地,要是挺不过去……就打回原形了。这种事就要看戴乙自己了,别人只能督促他,仅此而已,其他的只能看他自己了。”沈茶叹了口气,“差点忘了,让你们查的那件事怎么样了?那两个仵作是什么情况?”

    “我们先搜查了咱们的那个仵作,东西简简单单,履历也简简单单,他是这三个人里面年纪最小、经验最少、资历最浅的一个。金国使团这次的案子是他第一个案子,只能跟着辽、金的仵作一起,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哪怕心存疑惑也没用,也没有人会听他的。”

    “那他是怎么成为仵作的?怎么去的午马镇?”

    “您还记得老苏吗?原来在咱们军中验尸的仵作。”看到沈茶点点头,梅林又接着说道,“这个小苏就是他的小儿子,老苏被派去午马镇的时候,他的小儿子好像是刚两三岁的样子。”梅林稍微停了一下,说道,“我记得前几个月,午马镇那边送了消息过来说,老苏过世了,仵作这个职位由他小儿子接任。”

    “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沈茶从浴桶里站出来,梅竹把浴桶拎出去,换了一个新的回来,重新倒满了热水,“只是……你确定那个人就是她他的小儿子吗?”

    “可以确定。”梅林点点头,“你们在大堂审问的时候,我们去冰窖搜了他们的身,顺便检查了他们的脸。”

    “也就是没有易容的可能了!”沈茶闭上眼睛,“驿馆的人怎么说?”

    “这个小苏特别的寡言,每天就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看书,不太跟其他人说话、聊天。他们……嗯,晚上偶尔喝个酒,他也从来都不参加,很孤僻的一个人。我们在搜查他的房间的时候,除了一大堆的书,也确实没看到别的东西。不过,老苏那个人就孤僻得很,把儿子养得跟他一样,倒也说得过去。”

    “父亲曾经说过,老苏沉默寡言是沉默寡言,可关键的时刻是绝对不会含糊的,他这个小儿子,可真是一点都不像他。他家的老大和老二呢?”沈茶微微皱了下眉,“一个在后军豹营,一个在中军狼营,对吧?”

    “是!”梅竹点头,“将军要见他们吗?”

    “你们觉得他们对自己最小的弟弟,还会有什么印象吗?你们刚才说,他房间里面除了书,什么都没有,不觉得很奇怪吗?他们兄弟之间,难道连最基本的问候都没有?”

    “有的!”梅竹叹气,“小六哥说的,每次收到两个哥哥的信,小苏能在房里哭上一天。老苏还活着的时候,每到这会儿就在楼下大堂抽烟、叹气。”

    “你们等一下!”沈茶闭上眼睛,仔细的回想了一下那个小苏的样貌、体形,包括她拎着他的时候,手上的那个重量,猛然睁开眼睛,“等等,这个人喜欢独居,不喜欢跟人交流,那就是有隐情,你们觉得有没有一种可能,老苏家最小的孩子,其实不是个儿子,而是一个女儿呢?如果是这样,他那些奇怪的举动就可以解释了。”

    “绝对不可能的!”梅林和梅竹同时摇头,“将军,我们搜了身的,确实是男孩。”

    “甭管可能不可能,你们记着,明天让苏家兄弟来见我!如果这个小苏真的是女孩的话,赶紧调回来,换别的仵作过去。如果不是,再看看他们兄弟三人之间的关系为什么奇怪。”看到俩姐妹点头,沈茶摆摆手,“这个暂时先放一下,那个辽国的仵作,是怎么回事?”

    “您提前跟耶律老将军打了个招呼,我们跟辽国的人一起搜查了驿馆,这个仵作……不简单呀!”

    “怎么说?”沈茶好奇的看着她们,“怎么个不简单?又是哪个谁家的细作?”

    “是小辽王的人,专门收集午马镇的消息。但他似乎不怎么忠于小辽王,也不只是小辽王细作这么简单。”梅林眨眨眼睛,“按照我们目前找到的东西来看,他还卖消息给段氏、吐蕃,偶尔还有回纥,完颜家也从他手里买消息,只是他卖出去的消息是不是真的,那就不好说了。”

    “小辽王,我倒是可以理解。”沈茶点点头,“那个小孩最恨的就是耶律尔图和他身后的人了,想要一个属于他自己、全心全意效忠他的势力,也是可以理解的。可是,真的很难,耶律家族没人把他当回事的。那个仵作还卖消息给段氏、吐蕃、回纥、完颜氏?他其实是个消息贩子吧?”

    “应该是吧,我们觉得小辽王就是他的客人。”梅林、梅竹点点头,“不过,跟我们一块搜查的辽人很生气,这仵作大概活不到过年了,那个小辽王嘛……我们觉得,很有可能出了正月就会被踹下王位。”

    “这个是必然的,耶律尔图不知道这件事就罢了,知道了就不会放过小辽王,他那个人睚眦必报得很呢!”

    沈茶泡了一会儿,觉得水温有点冷,就不再泡了,用浴巾抹干了身上的水珠,穿好了衣服,蹬上了棉靴,裹上了厚厚的斗篷,带着梅林、梅竹快速的冲出沐浴房,冲进了隔壁的卧房里面。

    “好冷!”冲进了屋子里面,沈茶脱掉了身上的斗篷,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朝着梅林和梅竹摆摆手,示意她们可以退下了,自己走到沈昊林的身边坐下,“兄长在看什么?”

    “怎么头发也不擦干就跑出来了?着了风寒,头疼的是你自己!”沈昊林伸手在沈茶的脑门上弹了一下,站起身来从衣柜里拿了一条浴巾走了过来,一边给沈茶擦头发,一边说道,“其他两个仵作调查过了?”

    “真是什么事都瞒不住兄长。”沈茶把梅林、梅竹的调查结果说了一遍,“所以,苏家最小的孩子,到底是儿子还是女儿?”

    “是儿子,只是个性比较内向而已。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才被带去午马镇的。”

    “这又是个什么道理?”沈茶一脸的疑惑,“小的时候,是被人欺负?”

    “那倒不是。”沈昊林摇摇头,“就是老苏头担心小儿子在军中待不下去,就把他给带走了。小苏的那两个哥哥,心里都不舒服的,认为父亲不重视他们,所以,父子四人的心结还是有的。不过,这是人家的家务事,咱们别太插手,有机会让哥俩去一趟午马镇,让他们当面说清楚。”

    “好!”沈茶打了个哈欠,歪倒在沈昊林的肩膀上,“困。”

    “那就睡一会儿去吧,但别太久,要不,晚上就睡不着了。”

    “嗯!”沈茶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睡觉去!”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影五的声音。

    “国公爷,将军,陛下的密信到!”

087 明智的选择

    宋珏在密信里没有提到关于金国使团遭遇劫杀的事情,这桩案子是在前天晚上才发生的,在如此寒冷、恶劣的天气下,这个惊天噩耗能在今天送到西京就已经算是快的了,估计还没等宋珏跟大臣们商量出什么有效的解决办法,沈茶八百里加急送出去的那份附带了详细的案情记录、在场所有人员口供以及签字画押的奏折就已经摆在了宋珏的龙案之上。

    “陛下斗说了什么?”沈昊林凑过来看着沈茶手里的信纸,“太后娘娘暴怒,不许赵玉和参加科考,要怡和亲王严加管教,若有再犯,严惩不贷。太后娘娘英明,对赵三公子这样的,就应该好好管教一下,免得他不知天高地厚,跑出来惹出更多、更大的麻烦。”

    “赵玉和终身不许参加科考,这辈子前途尽毁,折腾半天,自己挖了坑把自己给埋了,也不知他会不会后悔。”沈茶又继续往下看,“二公子赵银和也没落好儿,进宫求见太后娘娘,娘娘让他在宫外整整跪了一天,第二天才接见他,见了他也没给好脸,而且,问了好多为难他的问题。这位二公子也是机灵,挺会讨老人家欢心的,陛下说他不知道二公子跟娘娘聊了什么,说了什么话,公主在其中起到了什么作用,但二公子出宫的时候,太后娘娘赏了不少好东西,还跟他说要经常进宫来陪自己说话。”

    “二公子嘴甜,当然会把太后娘娘哄高兴了。”沈昊林笑了一下,“他自己心里很清楚,怡和亲王府是他大哥的,与他无关,他要么靠自己努力,靠打拼创出一番天地,要么靠迎娶公主,成为皇室宗亲的一员。前者很难,他才是真正的不喜欢打仗的人,几次征兵都没有他的名字,是被他自己划掉了。”

    “所以,只有迎娶公主这一条路?”沈茶一挑眉,“那他不是真心喜欢公主?”

    “真心也是真心,喜欢也真是喜欢,他以后也会对公主很好、很好的,这些都没有问题,他都可以做到,但也不能说他是没有目的的。”沈昊林拍拍沈茶,“感情的事情不好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就看他们以后能不能把日子过好了。要是过不好,他费心费力迎娶公主的这一步棋,就是大错特错了。”

    “兄长说的是,若他对公主不好,陛下第一个收拾他。陛下在信里还说,老王爷前段时间上奏,说要在公主和二公子大婚之后,要把王位传给世子,自己要去颐养天年了。王府交给世子管理之后,他也有时间好好教一教三公子了,陛下准了,初十会举行册封典礼。”沈茶轻笑了一声,“老王爷倒是挺能顺坡下驴的啊,趁着这个机会把世子推出来,名正言顺的继承王府,把王府和二公子、三公子择了一个干干净净。”

    “老王爷偏心世子又不是一天两天,也没什么可惊讶的。”沈昊林叹了口气,“二公子、三公子也算是宅心仁厚,要搁着别的人家,早就为了一个世子之位,打得你死我活,争个头破血流了,就好像广宁伯家一样,最后争来斗去的,惹怒了先帝,先帝一怒之下就削掉了他家的爵位,一家老小不仅贬为平民,还子孙三代不得科考、不得入京。自此之后,各王府、各勋贵、各重臣府中,虽也有争斗,但也只是小打小闹,不敢惊动陛下了,生怕广宁伯府的灾难落到自己的头上。”

    “反正我一直都弄不清楚那些人心里是怎么想的,祖辈、父辈拼死打下来的基业,有什么好争来抢去的?就算继承了,心里就那么的痛快吗?大好男儿难道不是应该想着如何建功立业,挣下一份自己的功勋吗?整天就跟后宅妇人一样争来斗去的,他们的脸皮就那么的厚吗?他们不觉得自己很无耻吗?”

    “厚颜无耻这个词就是给他们预备的,多么贴切、多么合适!”沈昊林看着沈茶铺开纸、又磨了墨,“要给陛下写回信?”看到沈茶点头,沈昊林拿过她手里的笔,“我来写!”

    沈茶看到沈昊林那个气鼓鼓的样子,忍不住在心里暗笑,她家兄长的这个醋坛子啊,还挺容易被打翻的。她伸手摸摸鼻子,也不戳穿沈昊林的小心思,扭头看向一直悄无声息的站在门口的影五。

    “去给耶律南送信的人还没回来?”看到影五摇头,沈茶叹了口气,“你找个机会给三儿送个消息,让他们留意一下王宫的变故,我估计……小辽王在位的时间没几天了。”

    “耶律尔图会动小辽王?”影五微微皱眉,“那咱们的部署……”

    “以不变应万变,咱们也没想过小辽王会在王位上呆太久,耶律尔图不会允许的。这小辽王也不是个安分的主儿,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还是被抓住马脚了。也怪他自己识人不清,找谁不好,偏偏找个消息贩子,被发现也是理所当然的。不过,这件事情也不用太着急,我是怕自己忘了,提前跟你说一声。就算耶律尔图想要把小辽王踹下来,也要找个正经的理由,师出无名的事,他是不会做的。我觉得,至少要等到正月过去或者耶律南他们回到临潢府之后才会动手,所以,消息十五之前送到就好!”

    “老大放心,属下不会忘的。”

    “交给你我就放心了!”

    “四哥打算初十就走,让他把消息带回去就可以了。”

    “也好,小四的嘴很严,记性也比我们好。”沈茶点点头,端着茶杯坐在沈昊林的身边看他给宋珏的回信,“兄长,在末尾帮我添几句话。臣请陛下派暗影、禁军盯紧辽国使团中一名叫燕榭的副使,禁止他靠近公主府、驸马府以及怡和亲王府,一旦他出没在这附近,请立刻将人控制起来交由辽国使团看管。”

    “老大,不告诉陛下完颜喜和完颜与文的计划吗?”

    “奏折里面有写,陛下看完奏折、再收到这封回信就知道茶儿的意思。”沈昊林写好了信,盖上了自己和沈茶的私章,把信纸折好装进信封里,封好了口,交给影五,“今天送出去吧!”

    影五应了一声,拿好了信,向沈昊林、沈茶行了礼就出去了。

    沈茶看着他关好了屋门,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来准备去睡一觉。还没等到她走到床边,影五去而复返。

    “老大,给耶律南送信的信使回来了,现在在暖阁等侯。”

    沈昊林和沈茶对望一眼,同时叹了口气,两个人只好站起身来,裹好了各自的斗篷,重新回到暖阁。

    “属下见过大帅、见过将军!”信使看到沈昊林、沈茶一前一后走进来,恭敬的向他们行礼,“属下带回了耶律南公子的回信。”说着,信使从怀里拿出一个信封,双手将它交给了沈茶。

    “请魏校尉稍等片刻,恐怕还要劳烦你再跑一趟。”沈茶拆开信封,从里面把信纸抽出来,仔细的浏览着。

    耶律南在信里首先感谢沈茶的仗义援手,无论辽国的冤情是否能洗清,这个恩情他们都铭记在心,将来一定会报答的。其次,耶律南告诉沈昊林、沈茶等人,金国使团被劫杀一事,只有他自己和齐志峰知道,他们会对其他的人暂时隐瞒,尤其是完颜喜,更不会向他透露任何一个人。他们相信夏、金也会采取跟他们相同的做法,尤其是金。

    “隐瞒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否则,完颜喜在听说完颜与文被杀之后,一定会觉得自己前途未卜,完全没了希望。一个人若是处在这样的绝望当中,他的行为一定会失控的。一个完全不受控制的人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谁都没有办法去设想的,耶律南选择隐瞒是非常正确的,这件事情对任何一方都是有利的。”沈昊林点点头,“跟耶律南相比,那位少将军耶律菱的格局就未免太小了一点,眼界太窄了。”沈昊林探头看沈茶手里的信,“他还说什么了?”

    “他说为了避免完颜喜知道这件事情,他们会紧盯住他的,不会让他随意走动,而且会安排比现在更多的人去看着他,到了西京之后,也希望我们可以配合他们、协助他们,增派一些人手在金庭驿馆,尤其是在完颜喜的房间外面,无论是明面上、暗地里都要有人看着。一旦完颜喜有不寻常的举动,他们会立刻将他控制起来,不会让我们为难的。他已经写信给耶律尔图,希望由摄政王亲自向夏国皇帝道歉,为自己的不明智决定。最后,他再次感谢我们的帮助,以及因为他们的疏漏给我们带来的麻烦而道歉。”

    “耶律南这个人,是个面面俱到的人,搅和进来的这些人的感受,他都考虑到了,就是想要找他的麻烦都找不到。”沈昊林接过信纸,自己又重新看了一遍,“要给他写回信吗?”

    “不,传口信就好,相信耶律南公子可以理解我们的苦心。”沈茶看向魏校尉,认真的说道,“魏校尉,请记住本将军接下来要说的话。”

    “是,将军!”

    “请你转告耶律南公子,本将军为了防止书信有可能回落到完颜喜的手上,所以,采取了口述的方式进行回复,希望南公子见谅。首先,找机会搜查完颜喜的包袱,很有可能在他的包袱里会发现几个装着空白信纸的信封,如果找到了,包袱里必然还会有一瓶颜色呈深蓝色的药水,把这个药水均匀的涂抹在空白的信纸上,字迹便会显露出来。信里面的内容,应该是完颜喜与完颜与文打算嫁祸给辽国使团的计划,请南公子务必重视。虽完颜与文已死,但此计划仍可一人执行。”沈茶看着魏校尉,“这些可记下了?”听到魏校尉复述了一遍,沈茶点头,又继续说道,“第二点,使团劫杀案已破,,辽国冤屈已洗,凶手共计十一人已交由耶律泽盛老将军、耶律菱少将军带回辽国,请南公子无须再为此案挂心。”沈茶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就是这些,请魏校尉即刻出发,务必今夜见到耶律南公子。”

    “元帅放心、将军放心,属下定不辱命!”魏校尉行了礼,大步流星的走出了暖阁。

    “你告诉耶律南,凶手一共十一个人,是何用意啊?”

    沈昊林把薛瑞天的那个贵妃椅拽了过来,在上面铺了一个毛皮褥子,放了一个软软的靠垫,把沈茶抱了上去,又给她盖了两层厚厚的毛毯。

    “兄长何必明知故问呢?”

    “我是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的话,兄长刚才为何露出那样的表情呢?”沈茶把毛毯往上拽了拽,“这一次,我可是好意,是真的想要提醒耶律南注意那位少将军的。我告诉他十一个人,等他回到临潢府,只看到了十个或者更少,你说他会不会对那位野心勃勃的少将军起疑心呢?”

    “为什么不是耶律泽盛老将军?”

    “耶律老将军?”沈茶摇摇头,“绝对不会是他的,老将军这个人,为人耿直,又对耶律尔图忠心不二,是不会做这种事的。耶律尔图和耶律南怀疑谁,都怀疑不到老将军的头上。而那位少将军,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其实,他的野心都写在脸上了。他以为他父亲、叔叔是不赞成他种花养草,事实上是大错特错了。这两位老将军最讨厌的就是族人的自相残杀,完颜展雄老将军为什么之前一直都对耶律老将军的归国说嗤之以鼻,可经过金国使团案之后,一瞬之间就改变了心意?”

    “说的没错,同姓同族之间的勾心斗角,才是一个大家族走向没落的开端。”

    “耶律南聪明,稍微想一下就知道我们为什么要这么说,这下他欠了我们不止一个人情。”

    “让精明如狐狸的他欠咱们人情,可不容易,这么一个案子下来,他就欠了两个人情,也够他头疼的了。”

    “那是他的事,到时候,我们要做什么,或者管他们要什么东西,他们也不好意思拒绝。”

    “我不该说别人是狐狸的!”沈昊林伸手弹了一下沈茶的脑门,“我们家茶儿才是个小狐狸!”

088 低落的小酒

    沈茶跟沈昊林聊了几句,就觉得眼皮打架,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刚刚过去的这一天一夜,耗费了沈茶全部的力气,她整个人都处在一个高度紧张的状态,辽、金来的都不是省油灯,再加上他们之间又有着姻亲的关系,万一是做了个局让大夏往里钻也不是没可能的事。所以,她全程都在警惕每一个人,默默的琢磨每个人说的每句话,寻找其中的漏洞。总之,现在是安全的从午马镇回来了,案子也破了,该做的事情都做了,整个人才算是彻底放松了。

    沈昊林发觉沈茶睡着了,走过来亲了亲她的额头,掖了掖她的毛毯,拿了一本书坐在她的身边。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暖阁门外传来了一阵阵吵嚷的声音,由远及近,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楚。

    沈昊林微微一皱眉,下意识的抬起头去看沈茶,发现原本躺着的沈茶不知道什么时候坐起来了,一脸茫然、两眼无神的望着暖阁的门口。

    看到她这个样子,沈昊林莫名的觉得有点可爱,这丫头应该是被门外的声音吵醒了,只是还没有彻底的醒过来,整个人还处于懵圈的状态。沈昊林走过去坐到她的身边,轻轻把人搂在了怀里。

    “茶儿?”沈昊林亲了一下沈茶的额头,“醒了吗?”

    “兄长!”沈茶在沈昊林的肩膀上蹭了两下,“好吵,吵死了!”

    说完,她顺手拿起了身后的那个靠垫,使劲的朝暖阁的门口扔去,就听到“砰”的一声,靠垫砸在了门上,把外面的人吓了一大跳,外面的人“咣”的一脚把门踹开,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

    “诶,昊林?小茶?”

    薛瑞天带着沈酒、夏久和红叶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他们一直都认为暖阁里是没人的,所以,听到刚才“砰”的那一声,他们被吓着了,以为是镇国公府又遭贼了,所以才会踹门进来。结果,没想到进来一看,居然是沈昊林和沈茶。

    “大哥,姐,你们怎么在这里啊?”沈酒跑过去看看一头栽在沈昊林怀里又睡了过去的沈茶,转身朝着其他的人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压低声音说道,“我姐睡着了,咱们小点声啊,她要是被吵醒了,不止会扔靠垫,还会扔暗器的,为了咱们的性命着想,千万千万别再吵她一次了。”

    “刚才要是知道小茶在这里睡觉,我也不会让你们这么大吵大嚷的。”看到沈昊林投过来疑惑的眼神,薛瑞天解释了一下,“这俩……”他指指沈酒,又指指夏久,“中午吃得太饱了,相约去校场打一场,这小子……”他指指夏久,“不是小酒的对手,打输了,但是不服气,非要说是小酒耍阴招赢了他。本来呢,他俩是越着找其云去评理,可路上遇到我和红叶了,就吵吵闹闹的非要让我们俩评理。”

    “结果,我们还没看完他们的还原呢,将军就被吵醒扔了靠垫。”红叶摞了一大堆靠垫,懒洋洋的靠在上面,打了个哈欠,朝着夏久和沈酒摆摆手,“我刚才就想说,评理就算了吧,你们下一次在比试的时候,找个人给你们做评判不就行了,对吧?”

    “红叶姐姐说的对!”沈酒和夏久同时点头,“下次我们再打的话,就找姐姐你来做评判!”

    “只要我那会儿不忙的话,是没有问题的。”红叶答应了,“元帅和将军不是回去休息了?怎么又回来了?”

    沈昊林简单的说了一下情况,低头看看怀里依然睡得很熟的沈茶,轻轻叹了口气,“她累坏了。”

    “事情解决得很顺利,可以痛痛快快的过年了。”薛瑞天从袖口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药盒,打开之后里面是透明的、散发着淡淡清香的药膏,他抠了一点抹到了额头磕出来的大包上。“本来应该是我陪她去的,发生什么事,我也能挡在她前面,谁能想得到,我居然撞门上,错失了这个机会。”他涂完了药膏,看向也昏昏欲睡的红叶,微微一皱眉,“你这是怎么了?小茶是累到了,你怎么也无精打采的?”

    “不知道啊!”红叶翻了个身,抱着一个靠枕,迷迷糊糊的说道,“整个人都觉得没什么精神,浑身上下软绵无力,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我看看!”薛瑞天走过去,伸手在红叶的额头上摸了一下,“你也不知道你怎么了!你病了,都烫成这样了,你不知道吗?你们两个……”他朝着沈酒和夏久招招手,“帮我把这个家伙弄到金苗苗屋里去,让金苗苗好好的给她看看,该休息就休息,该吃药就吃药。”他伸手戳戳红叶的脑门,“老老实实吃药啊,不许把药都给我倒掉,你得快点好起来,知道吗?大过年的,你给我来这么一出,真是……”

    看着虽然嘴上说着嫌弃的话,但表情还是特别担心的薛瑞天,红叶莫名心中一暖,乖乖的点点头。

    “真是不让人省心啊,一个两个都这样!”薛瑞天无奈的坐在了沈昊林身边,看看依然没有丝毫迹象要醒过来的沈茶,“对了,你发现没有,这两天小酒的情绪也不太好。其云和久久去试探了一下,也没探出什么,不过,久久说,他这几天总是在做噩梦,总从噩梦中惊醒。”

    “小酒吗?”沈昊林点点头,“每年的这个时候,他都会这样。”他轻轻叹了口气,“茶儿说,那些梦都是他们还没有从那个破房子里逃出来时发生的一些事情。”

    “我记得那个时候他还很小啊,他能记住当时发生了什么?”薛瑞天摇摇头,“应该记不住的吧?”

    “记得住!”沈茶靠在沈昊林的怀里,蹭了蹭,并没有睁眼,含含糊糊的说道,“我问过他,他说记住的都是那些我被伤害的画面,他每次做了那种梦,心情就会变得特别差,会低落很久。”

    “醒了?”沈昊林低下头看看沈茶,“醒了就不要再睡了,免得晚上睡不着了。”

    “好!”嘴上虽然答应了,沈茶的眼睛还是不肯睁开,不过,她的耳力已经恢复了,她伸手拍拍薛瑞天,“小天哥,你头上的包好些没有?苗苗说给了你一盒特别好的药膏,很快就能消肿的。”

    “好的差不多了。”薛瑞天笑眯眯的看着她,“对了,回头把你的小八借我用两天。”

    “可以的。”沈茶点点头,“红叶病的厉害吗?”

    “你都听到了?那丫头一点都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生病了都不知道,还傻乎乎的说什么就是浑身上下很酸疼,哎,应该让金苗苗好好的收拾收拾她!”薛瑞天无奈的摇摇头,转脸就看到沈酒和夏久勾肩搭背的走进来,“金苗苗怎么说?”

    “人她已经扣下啦,大年三十儿之前是不能回侯府的。”沈酒看到沈茶动了动,一溜烟的跑到了她身边,“姐,你睡醒了吗?”看到她点点头,沈酒又继续说道,“你现在的感觉好些了吗?看上去还是很疲累。”

    “别担心我。”沈茶睁开眼睛,看到蹲在自己面前好像小狗狗一样的弟弟,拍拍他的头,“又做噩梦了?”

    “姐姐!”沈酒搂住姐姐的胳膊,很委屈的说道,“姐姐,我会变得很强大,会保护你,不会让人欺负你!”

    “真乖!”沈茶摸摸自己弟弟的头,“姐姐相信你!”

    “这几天你这么低落、消沉,就是因为这个?”沈昊林拍拍沈酒,“我知道你一直都在担心,觉得总有一天,那对夫妇会再次找上门来,是不是?”看到沈酒眨巴眨巴眼睛,沈昊林往他的嘴里塞了一块蜜饯,“不用担心,就算再找上门来又怎么样?全城的人都知道你们是镇国公府的大小姐和小公子,是大夏的栋梁。你们觉得百姓们是会相信镇国公府,还是会相信两个骗子呢?”

    “我倒不是担心这个,而是担心……他们会再起坏的心思。”

    “你放心吧,不会有那一天的!”沈昊林、沈茶、薛瑞天相互对望一眼,“你就记住一句话,那些该讨回来的旧债,我们会讨回来,那些该受到惩罚的人,我们同样也不会放过的!”

    “知道了,大哥,我会记住的!”

    听了沈昊林的话,沈酒放了心,脸上的阴郁一扫而光,又恢复了以往的活力。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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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尘封十年的旧事,让嘉平关城笼罩在阴霾之下,家国之情、兄弟之谊、恋人之爱该如何取舍,面对家国安危,众人的命运又该何去何从...嘉平关纪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嘉平关纪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嘉平关纪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