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9 不好意思
“完颜喜混在辽国特使的使团里面?”
沈茶憋了整整一天,直到晚上回了镇国公府,虎丘只剩下她和沈昊林两个人,她才把这个消息给说出来。并非是她信不过薛瑞天和金菁,这种还没有完全确定的消息,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免得还没有想出应对的方法就泄露出去,到时候若是连累到了她安排在辽国的暗桩,可就糟糕了。
“小珉在信里是怎么说的,但也不是很确定。”沈茶越过沈昊林,从床上跳下来,跑到外间,从她的那个专门放密信的小匣子里面拿出了今天刚刚收到的信,趿拉着鞋又跑了回来,冻得哆哆嗦嗦的,快速的钻进了被子里面。“小珉在信上说,各国已经派特使带领使团准备去西京朝贺新年,顺便参加公主的婚礼。”
“吐蕃这一次也走函玉关,就不怕跟回纥碰上,两家在函玉关前大打出手?”
“兄长说笑了。”沈茶本来想要打个哈欠,听到沈昊林的这话,生生给憋回去了,“按照我大夏的规矩,朝贺使团最多不超过一百人,兵丁不超过五十人,否则边关有权不予放行。吐蕃和回纥,两个使团的兵力加在一起,也不过百人,若真是狭路相逢,函玉关的同袍们可以围观的就不是打架,而是泼妇骂街了。”沈茶很不客气的靠在沈昊林的肩膀上,“前年回京在金殿上见的那一幕,至今印象深刻。”
前年刚入春,沈茶跟随沈昊林、薛瑞天回京述职,赶巧,遇到了吐蕃和回纥的使团同时进京朝贡,两国使者在金殿上,当着大夏皇帝、皇亲贵胄以及满殿文武大臣的面,高声对骂,后来觉得不尽兴,就上演了全武行,揪头发、抓脸什么,要多闹腾就有多闹腾。
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宋珏这个当皇帝的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超爱看热闹的,被他带的,满朝文武也显现出了这方面的倾向,刚开始的时候,两国使者对骂,还有内侍上去劝阻,也不是真心劝阻,就是意思意思,聊表心意。被拒绝了之后,大夏君臣就心安理得的看起戏来。
最后,还是吐蕃使者更胜一筹,靠着自己的重量赢得了这场比赛……哦,不对,是骂街的胜利,晃着被回纥人抓了一脸血的脑袋,得意洋洋的走了。回纥使者输了阵,但也没给自己国家丢人,虽然被吐蕃人抓花了脸、揪掉了一绺头发,他也没少对那个胖子下狠手。
后来,这场写进了大夏史书里的所谓两国使者之争,被沈茶喻为两国泼妇骂街。
“听说回纥的那位使者,因为自觉吃了身形方面的亏才输给了吐蕃人,回国之后,就开始大吃特吃。可惜,他是个光吃不长肉的,无论如何也长不到吐蕃人那个样子。”沈昊林虽然在说笑话,但眼睛却没有离开那封信,“辽国使团的特使居然是萧凤歧,耶律终于舍得把他的宝贝外甥放出来给人瞧了?”
“不是舍得,是不得不舍得,否则就该出人命了。”
“他惹到人命官司了?”沈昊林一皱眉,“要是这样,咱们可不能放行。”
“兄长想到哪里去了?不是这么回事。萧凤歧十三岁就进了北枢密院,这几年也只是安安分分的当差办事,但能在北枢密院站稳脚跟,仅仅靠着本分是绝对不可能的。咱们在北枢密院的人说,他在北枢密院笼络了一批和他年纪相仿的宗族子弟,风头隐隐的要追上那些老人儿了。”
“是那帮老家伙觉得不安稳了吧?萧凤歧的存在有点妨碍到他们了。”
“那也要怪萧凤歧自己,既然要假装老实孩子,就要一直装下去。人前一面,人后一面,早早晚晚是要露出马脚的。”沈茶叹了口气,“耶律在这个时候把他派出来,是因为北枢密院的人在他跟前告状,不满萧凤歧拉帮结派,对付他们这些老人儿。耶律虽疼爱这个外甥,但也不能因为他一个就跟整个北枢密院对着干。更何况,不止北枢密院,南枢密院也有人请耶律申斥他。”
“他这个手,伸得够长的,居然伸到了南枢密院去!”沈昊林摇摇头,“年纪不大,野心不小。还没怎么着呢,就想着在南北枢密院都安上自己的人。耶律是个多疑的家伙,南北枢密院的人一前一后来告状,他嘴上不说,心里大概也生出了几分忌惮之心吧?”
“十有**是这么回事,否则的话,耶律南和齐志峰这两个人,怎么会出现在使团的名单之中?一个是当今小辽王的堂兄,和耶律的儿子耶律岚是莫逆之交。曾经有传言,他在金国待了很多年,完颜喜的父兄遭难是他一手炮制的。但这也只是传言,却未曾证实过。”
“如果传言属实,这个人要列入重点关注目标。”
“是,我早已让小珉注意他了。”沈茶点点头,“另外那个齐志峰,虽然也未曾出仕,但他父亲现在是南枢密院的老大,母亲又是耶律宗室之女,跟耶律南和耶律岚是一起长大的,三个人如亲兄弟一般。这两个人表面上是副使,但整个使团真正做主的应该就是他俩,萧凤歧不过是个摆设。”
“耶律……对萧家一直都放心不下,对萧家的子弟并不能完全的信任,生怕再出一个他祖母那样的人。”沈昊林轻轻点一下信上第三个副使的名字,“所以,这个叫做燕榭的第三位副使,你们就怀疑是完颜喜?”
“临潢府姓燕的高管,拢共就三家,其中一家是咱们自己人,底细是清楚的。其他两家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并没有这个叫做燕榭的人。一个从未在辽国朝堂上出现过、甚至是没有在临潢府出现过的人,居然堂而皇之的成为了辽国朝贺使团的副使,和耶律南、齐志峰平起平坐,居然还没有人反对,不觉得很可疑嘛?而且……这个燕榭出现之后,完颜喜就离奇的消失了。”
“金国使团只有一个特使,就是完颜与文,这个完颜与文又跟完颜父女不和,这次洪灾跟他们唱反调的贵族,领头的就是他,对吧?”
“对,他还有一个身份。”沈茶稍稍侧脸,朝着沈昊林一笑,“唯一一个无条件支持完颜喜的人。”
“无条件支持?即便完颜喜用金国的全部去换那个王位,他也支持?”
“嗯,他俩虽然不是亲兄弟,但从小关系就好。”沈茶点点头,把密信从沈昊林的手上那下来,扔进床边的炭盆。若不是想要给沈昊林看,这种特别的密信,她都会在看完之后马上就烧掉的。至于那个小匣子里面,装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完全不会暴露她在辽金安排的那些眼线。看着那封密信烧成了灰烬,沈茶打了个哈欠,靠在沈昊林的肩头闭上了眼睛,小声的说道,“完颜与文跟完颜父女不和,但却能成为金国出访大夏的特使,兄长,不觉得很神奇嘛?”
“也许是他在国内蹦跶得太欢了,完颜宗承和完颜萍觉得他很碍眼,所以很干脆的把人给丢出来了。从金国到大夏,然后从大夏再返回金国,两个月的时间就过去了。又或许是……”沈昊林低头看了看靠在自己肩膀上似睡非睡的沈茶,“他是故意的?”
“我也觉得是故意的。”沈茶觉得烛光有点晃眼,让沈昊林灭掉了两盏,说道,“他应该一直都知道完颜喜的踪迹,时不时的给予一定的帮助,金钱上的,情报上的,都有。完颜喜去求助耶律,没准也是他的建议,他和完颜喜一样,就算是亡国,都不肯向大夏低头的。”
“所以,在知道完颜喜混入了辽国使团之后,他也想办法让完颜宗承和完颜萍派他出使大夏,目的是为了跟完颜喜见面?”
“应该就是这样,要不然,凭他们带着的一百来人,还想偷袭不成?而且,我看了一下,这一次金国使团的名单连五十个人都没有,但朝贺的礼物都是很贵重的。显然不把这次的特使当回事,派这么少的人,押送这么贵重的礼物,要是遇上了劫匪,那就有意思了。”沈茶冷笑了一下,“那对父女巴不得完颜与文自己作死,死在这次出使的路上呢!”
“进了嘉平关城之后,每一站都有咱们的人跟着,一定会让他平平安安的回到宜青府的。”沈昊林把沈茶搂在怀里,“辽金的使团什么时候到?会不会在咱们这儿就能碰的到?”
“按照出发的日子来算,辽国使团腊月二十五就可以到,他们以往都是在这里吃一顿午饭,然后就直接穿城而过,不会在城中过夜,想来这次也是这样的。金国使团是在腊月二十八到咱们这里,所以,根本不会在这里碰面的。”
“看来是打算在京中相见了。”沈昊林叹了口气,“明天记着给陛下传信,稍微隐晦一点,让暗影尽快送到陛下手上。哎呀,突然觉得心情挺好的。”
“是因为给陛下找了些有趣的事情吗?”
“是啊,省得他过年的时候瞎折腾,有两国使者吸引他的注意力,白萌的压力应该会小点吧?”
“兄长……这是开始疼惜白萌了吗?”沈茶嘟嘟嘴,“小天哥说,他总是跟你们作对,其实,是跟小天哥作对吧?因为大统领从小就仰慕兄长,想要像小天哥一样,跟兄长并肩作战。可惜,机会被小天哥抢走了,他才会不甘心,整天上蹿下跳的吧?”
“唔,我怎么闻到了一股酸酸的味道?”沈昊林低下头,笑眯眯的看了一眼紧闭双眼、脸蛋、耳朵微微有些泛红的沈茶,“茶儿是吃醋了?放心,白萌那个家伙是绝对不会取代你的,永远都不会。”
“兄长!”
“这是不好意思了?”看到沈茶瞪圆了眼睛,沈昊林笑了,“好好好,不逗你了,别生气啊!”沈昊林拍拍沈茶的后背,“乖,好好睡一觉吧,有什么事都明天再说吧!”
“好,兄长也早些睡,晚安!”
沈昊林吹灭了最后一盏蜡烛,闭着眼睛等了好一会儿,听到沈茶的呼吸慢慢变得平稳了,才睁开眼睛。
搂紧怀里这个熟睡的人,他突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看来他家茶儿对自己也不是没有感觉,只是没有意识到而已,要不然也不会不好意思的,所以,他只需要陪在她的身边,等着她慢慢开窍就好了。
030 摄政王府
辽国,临潢府,摄政王府邸
“禀王爷,完颜喜公子求见。”
侍从走进耶律尔图的书房,单膝跪地,微微抬头看了一眼穿着一身玄色棉袍、倒背着双手,站在舆图前认真思考的男人。
“完颜喜?”站在舆图前面的男人缓缓转过身,慢慢走到书案后面坐下,“他来做什么?”
“说是拜谢王爷援手之恩。”
“这么看,倒是个知恩图报的!”耶律尔图点点头,“让他进来吧!”
“是!”
侍从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没多大会儿工夫,领了一个穿着鹅黄色锦袍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
“外臣完颜喜拜见摄政王!”那个年轻男人按照辽国的礼仪,向耶律尔图行了礼,“谢摄政王相助之恩。”
“贤侄快起,私下见面,不必多礼。”耶律尔图抬抬手,示意侍从给完颜喜搬来一个厚的坐垫,请完颜喜坐下。“区区举手之劳,贤侄又何苦来特意感谢?这显得我们之间岂不是很生分?”
“王爷跟外臣在此之前并未见过面,就能相信外臣所言,对外臣伸出援手,王爷的高风亮节,让外臣心生佩服。”完颜喜跪坐在坐垫上,接过侍从递给他的茶杯,向侍从道了谢,“外臣如今身陷窘困之境,王爷非但不嫌弃,还大义帮助,日后事成,外臣必当再次重谢。”
“贤侄,言重了!本王能帮你的,也只有这些了,剩下的只能靠你自己,本王在这里祝愿你此行顺利。”
“谢王爷!”
耶律尔图虽脸上挂着笑容,但心里却在暗暗摇头,这完颜喜在外流亡多年,变得圆滑了不少,金人骨子里的那点傲气,同样也都被磨得干干净净,跟完颜宗承一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完颜宗承那个人虽不着调,但也是块硬骨头,轻易不会向别人、尤其是他们辽人低头的。而眼前这个年轻人,只为了给父兄报仇,连家国大义都不顾了,哪怕以后登位称王,对金国的百姓来说,不见得是件好事。
“王爷!”刚才的侍从又走了进来,“南少爷和志峰少爷来了。”
“哟,今日是怎么了?你们这是约好的?一个个的都来本王这里相聚了。”听到耶律南和齐志峰来了,耶律尔图脸上的笑意变得生动、鲜活了不少,也更加的真实了。他站起身来,绕过书案走到书房门口,看着携手走来的两位翩翩少年,略微提高了嗓音,说道,“今日的雪如此之大,你们两个不好好待在府里收拾行囊,怎么会跑到我这里来?是来跟我辞行的?”
“侄儿见过王叔!”蓝袍的耶律南和一身大红袍的齐志峰双双向耶律尔图行礼,行了礼之后,齐志峰笑笑,“此行前往夏国,一来一回怎么也要两个月的时间,这么久都不能见到王叔,内心很是失落,趁着没离开临潢府之前,多打扰打扰王叔,希望王叔不要嫌烦呐!”
“哦,特意来看我的?”耶律尔图凑过去看看齐志峰,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肩膀上,“小子,这种冠冕堂皇的话,你觉得叔叔会相信?你们两个惦记的怕不是叔叔我,而是叔叔府上的厨子吧?”
“看吧,一下子就被拆穿了。”齐志峰满脸委屈的看着身边的耶律南,哼哼唧唧的说道,“这都是南哥的馊主意,王叔要罚就罚他这个罪魁吧。”
“是,都是哥哥的错,和峰弟无关。”耶律南捏捏齐志峰的脸蛋,顺手扫掉了他肩上落下的雪花,朝着耶律尔图一笑,“小侄的确是惦记王叔,王叔一忙起来就什么都不顾了,我们也要跟府里的人交代一下,让他们好好盯着王叔,按点吃饭、按时就寝。如若我们从夏国回来,王叔变瘦了,我们可是要罚他们的。”
“南哥说得对,要罚的!”齐志峰补充道,“还有就是惦念王叔府上的烤全羊,趁着还没走,多来蹭几回好吃的。王叔,不会嫌弃我们吧?”
“要来蹭吃蹭喝才是真心话吧?”耶律尔图伸手扫到他们身上的雪花,“外面冷,进来说话吧!”
“谢王叔!”齐志峰一抬眼就看到了站在耶律尔图身后、向他们行礼的完颜喜,轻轻一挑眉,“哟,这不是完颜公子吗?今儿个怎么有空来王叔这里?是来向王叔辞行的?”
说完,也不等完颜喜回答,齐志峰拉着耶律南的胳膊,就跟着耶律尔图进屋去了,而耶律南甚至眼皮都没抬一下,径直从他身边越过,自当没看到这个人。
“王爷有事,外臣就不打扰了,外臣告退!”
“那本王就不留你了,慢走!”
看到完颜喜离开书房,侍从把他坐过的坐垫、用过的茶杯都撤掉,给自家两位少爷换上了新的。
“他来做什么?王叔不是恩准他跟随咱们的使团去夏国与金国特使见面,还给了他一个副使的身份?”齐志峰抱着手炉,不解的看着耶律尔图,“莫非……他还惦记着让我们出兵帮他攻打金国?”
“他是来道谢的,谢本王伸出援手,在危难关头,帮了他一把。”
“虚情假意!”耶律南冷笑一声,把自己和齐志峰的大氅交给侍从,“世人常说,夏人狡猾。事实上,论起狡猾、表里不一,金人若认了第二,无人敢称第一的。夏人重诺,答应的事情,无论多艰难也会做到,轻易不会反悔,是可交的。可金人不同,白纸黑字立下的契约,都可以说翻脸就翻脸,完全不知道诚信为何物。表面上恭恭敬敬、千恩万谢的,背地里就等着捅别人一刀,这样的事,他们可没少做。”
“南哥说的没错,依我看,这完颜喜就是这样的人,王叔可别被他的表象给迷惑了。”
“哟,几日不见,小峰也长进了,都会说表象了。放心吧,完颜喜的道行还是浅了,他选择这个时候跟完颜宗承算账,就是下下之策。”耶律尔图吩咐侍从去大厨房说一声,给两位少爷准备烤全羊,然后又继续说道,“金国国内灾情严重,百姓民不聊生,他若真的有心,就不该指使完颜与文跟完颜宗承对着干。民心,要比任何贵族的支持都重要。可惜……看他的样子,应该还是存了借兵的意思。”耶律尔图看看齐志峰,“你爹可是极力反对的,说是吃力不讨好的事。到最后,可能会落得一个里外不是人的下场。”
“王叔,不是可能,而是肯定会。完颜家都是些什么人,您还不知道吗?忘恩负义、过河拆桥就是他们的拿手好戏!”齐志峰撇撇嘴,“从地理位置上来看,夏国距离金国更近一些,他完颜公子为什么不去嘉平关城找沈帅帮忙,非得千里迢迢的跑到临潢府来?再说,完颜宗承和完颜萍这几年可没少给沈帅找麻烦,若说谁恨他们父女入骨,应该是沈昊林吧?如果完颜喜求到他的头上,不会被沈昊林拒绝的吧?”
“他不去求沈帅,是出于他的小心眼,害怕沈家军趁机占了宜青府,害怕自己引狼入室,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耶律南往齐志峰的茶杯里放了一块奶疙瘩,也给自己放了一块,用小勺子搅了搅,说道,“可他就不想想,借我辽军,不也是一样的结果吗?难道我们就比夏国人傻吗?”耶律南把自己调好的奶茶递到嘴边喝了一口,“王叔,这次我们来,也不光是蹭吃蹭喝的,有件事情要与王叔说。”
“哦?什么事?”
“王姐从那边传来消息,两个月之前,萧六擅自作主,在光天化日之下就行刺了沈茶将军,被沈家军的人抓了,今天公开行刑。”
“萧六就是个没脑子的,心心念念就是要给萧重天报仇。他也不想想,萧重天是不是乐意他去找人报仇?要是本王没记错,那萧重天对沈将军的心思可是不简单呢!”耶律尔图冷笑,“当初本王派萧六去那边,就料到会有今天,不过,没想到他胆子这么大。沈将军的情况如何?伤势可重?”
“具体什么情况,王姐没细说,不过,这都过去俩月了,应该好了吧?”耶律南叹口气,放下茶杯,看向耶律尔图,“小侄一直想问王叔,王叔对沈将军……”
“小小年纪,怎么就爱往歪处想?”耶律尔图一摆手,“我们和夏国虽然敌对国,但也不会是永远敌对的,如果遇到了共同的敌人,联手的机会也是有的。所以,你们这些年轻人也应该建立一个良好的关系,多多的交流一下,不要整天想的就是你打我、我打你的,对吧?”
“王叔这话是真心的?”齐志峰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我们和沈家军交流?难道不是羊入虎口吗?”
“诶,我们跟他们也算得上是势均力敌了,羊入虎口这个词用得不恰当。”
齐志峰挑挑眉,也不接耶律尔图的话茬,顺着耶律南之前的话说,“还有更要紧的一个事,萧六被抓之后没多久,沈家军的人抄了个药铺,王姐说是金国探子开的。这次公开行刑,金国探子也一起,但告示上却只写了处决辽国细作。”
“让我们替金人背黑锅?”耶律尔图一挑眉,“谁出的主意?”
“不知道。”耶律南和齐志峰同时摇头,“嘉平关城自从沈茶被刺,封城已经超过两个月了,王姐送出来的消息有限,很多内情、细节,我们都不知道。只是,沈家军那边特意透了风声过来,之所以会抄药铺,是他们趁着沈将军重伤,在她的药里下了东西,还栽在我们头上。虽及时查到真相,但辽人刺杀在前、下毒在后的消息已经在城中蔓延,他们也只能将错就错了。”
“透露消息的人还说,萧六他们原本可以不死的,但金人来了这么一手,他们不死也得死了,否则,难以平民愤。”齐志峰抓了一把干果,慢慢悠悠的嚼着,“沈帅特意把这个告诉我们,是什么意思?”
“是要告诉我们,金人不仁不义,与他们要保持一定的距离,切不可太过亲密,否则会受伤的。”耶律尔图晃晃脑袋,“沈昊林这个小子,可比他老子精多了。通过沈将军遇刺,他手里握着辽金两国的把柄,以备不时之需。”耶律尔图看看耶律南,又看看齐志峰,“嘉平关城藏龙卧虎,你们去了万不可轻举妄动。这一次,照旧不要在城中过夜,见过沈帅之后,速速离去。”
“王叔刚才不是还说,要跟他们多交流交流?”
“那是你们以后要做的,而不是现在。”
“是,侄儿明白!”
“不要去见你们王姐,也不要试图去联系她。”耶律尔图叹了口气,“现在嘉平关城戒备森严,到处都是沈家军探子的眼睛,稍有不慎,你们王姐这么多年的辛苦可就白费了,说不准还要把命丢在那里。”
“是!”耶律南点点头,“就算看到了,也全当不认识。”
“这就对了,还有……”耶律尔图板着脸,说道,“给本王盯紧萧凤歧,他的一举一动都要在你们的视线之内,不许他说胡话、办错事。否则,你们有权当场处置了他!”
“是,侄儿知道了!”
031 谋划
因为耶律南和齐志峰的突然拜访,完颜喜不得不离开耶律尔图的书房,可他心有不甘,一些话还没来得及跟耶律尔图详述,虽然耶律尔图拒绝了他提出的出兵金国的请求,但他以为还是很有希望的,主动送上门的便宜不占,这不符合这位辽国摄政王一贯的行事风格。
只是,这耶律尔图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完颜喜看不透,他心里也没底。以前他父兄还在的时候,他就是个只知道吃喝玩乐、万事不管的小王爷,各国的掌权人物、大元帅、大将军什么的,只是混了个耳熟而已,他们的性情如何,做事手段是什么样的,也是后来逃亡的时候才了解到的。
对于耶律尔图这个人的了解,也只限于他在辽国位高权重,是个野心勃勃的人,做事的手段干脆利索,最重要的是,他同样讨厌完颜宗承和完颜萍。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他才接受了与文兄长的建议,跑到辽国来寻求帮助的。没想到,耶律尔图居然都不让他见一下辽王,就拒绝了他借兵的要求。
完颜喜停住脚步,抬起头看看这漫天的大雪,再次叹气,耶律尔图拒绝他的理由也是很充分的,辽国这次的雪灾看上去比想象中的还要严重,他来这里有段时日了,这场雪就一直都没有停过。作为辽国都城的临潢府都出现了冻死人的情况,更何况是其他地方呢!
看来,借兵这个事还是要等他从夏国回来、看看辽国的灾情进展之后再提比较妥当。
不过,要让耶律尔图松口答应借兵,他还得给自己找几个帮手,几个招耶律尔图喜欢的帮手。只是,辽国年轻一代不是很待见他,或者说是以耶律南和齐志峰为首的这一批人,看他的眼神都带了一丝的不屑一顾,可偏偏就是这帮人,很受耶律尔图的喜欢。那个耶律南从始至终就把他这个当做不存在一样,从来都没用正眼看过他。而那个齐志峰,两个人拢共就见过三次面,次次都被那个小子明损暗讽的。
想到这里,完颜喜突然很心疼自己现在的处境,所谓虎落平阳被犬欺,此话真心不假,他一个堂堂金国小王爷,从小到大都是别人对他低眉顺目的,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冷落和委屈!要不是完颜宗承那个混蛋,他怎么会落到如今这个随便什么人都能嘲讽他的地步!
那个齐志峰,不过就是一个生活在辽地的汉人,就仗着父亲是南枢密院的最高掌事,母亲又是耶律宗室女,都能在自己面前趾高气昂了,更不要说那些真正的耶律宗室子弟了。要是放在以前,他一定会嘲讽回去,可现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除了忍也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完颜喜一路上想着心事,不知不觉的走回到了他在摄政王府的下榻之处。
自从完颜喜自曝身份找上耶律尔图之后,他就带着唯一的侍从完颜丹搬进了摄政王府,本来他也不想的,但耶律尔图说服了他,这临潢府也不是什么太平的地方,完颜宗承虽自身难保,但也不会忘了在这里安插眼线的。万一让人查出了什么,别说借兵打回去了,很有可能自身都难保了。
“小少爷!”完颜丹看到自家小王爷失魂落魄的从外面走回来,赶紧迎上前去,向送他回来的小厮道了谢,扶着完颜喜走进了正屋。扫掉了两个人身上的雪,脱掉外面的大氅,完颜丹压低声音说道,“小少爷,您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要劝耶律大人接受我们的请求吗?莫非……他同意了?”
“摄政王有客人要招待,我只表示了一下感谢就回来了,还没来得及跟摄政王说其他的。”
“小少爷,这也不急于一时。看看辽国这情形,就算想要帮我们,现在也没这个精力,这场大雪搞得辽国上下都焦头烂额,腾不出手来管别人的事情。小少爷,还是稍安勿躁,再等等吧!”
“我也不是特别着急,反正都等了这么多年,再多等几天也是无所谓的。”完颜喜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抬起头看看完颜丹,“让你打听使团的情况,打听得怎么样?可否有为我所用之人?”
“小少爷,打听清楚了,据属下所知,特使萧凤歧大人和您这位副使都是摆设,没有说话的权利,真正主事的还是那位耶律南公子和齐志峰公子。”
“真是不得了啊,一个汉人居然踩在了辽人的头上,这样的奇耻大辱,萧凤歧那种心高气傲的人,居然能忍得下,能什么都不做?”
“不能忍也得忍,无论是出身,还是声望,萧凤歧大人都不如那位齐志峰公子,何况,还有齐志峰公子还有耶律岚和耶律南两位公子撑腰,萧凤歧大人投鼠忌器,无论做什么都畏手畏脚的。”
“萧凤歧的出身不好吗?他不是萧氏子弟?虽然不及耶律子弟尊贵,总比一个汉人强多了。”
“小少爷,齐志峰公子可不是纯粹的汉人。”完颜丹坐在完颜喜的下首,“齐家三代掌管南枢密院,表面上看,这南枢密院都是些汉人,但历代辽王和摄政王哪里放心让汉人自己管自己的?那还不乱了套了,自然是安排人进去盯着的。所以,南枢密院掌权的齐家就入了他们的眼。齐家从掌管南枢密院开始,也就是齐志峰公子的曾祖父,娶的夫人都是耶律宗室女。”
“也就是说,齐家汉人的血统没有多少,基本上都是耶律血统了?”
“正是。”完颜丹点点头,“跟萧氏相比,摄政王更愿意和齐家人走得更近一些,也愿意更相信齐家人。”
“汉人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完颜喜一挑眉,“我倒是能理解耶律尔图,若我是他,大概也会这样做,以防万一嘛!他们三个不和,对我们是一件好事。虽然我是凭空冒出来的,想来萧凤歧大人也愿意跟我聊一聊。我正好从他那里了解一下这临潢府贵族的情况,找找摄政王的软肋什么的,好为回来之后的事情做点准备。”
“小少爷以为,他会说?”
“他现在处于极度的失落之中,本来马上就可以成为年轻一代的翘楚,结果被老一辈的人打压一番,之前的努力功亏一篑,再加上,耶律一族对萧氏出于本能的忌惮,他的处境非常的艰难。这个时候正是需要有人陪他说说话、纾解他心中的烦闷。而我正是那个可以跟他心灵相通的人,我们的经历差不多,可以聊的东西也不少,等到了金陵的时候,必然会成为知己的。”
“小少爷说的是。”完颜丹点点头,“但属下以为,摄政王派他出来也不会很放心,定然会被人监视,小少爷找他聊天,会不会……”
“诶,不必担心,我自有办法。对了,和与文兄长见面的事情安排得怎么样?”
“恐怕要到金陵城之后,才有机会与与文公子见面了。”
“为何?”完颜喜一皱眉,“我们的第一个共同落脚点应该是嘉平关城。”
“属下去看了出发时间,咱们要比与文公子早到几天,等到金国使团到达嘉平关城,我们已经进入金陵。”
“这是完全错开了?难道不能在嘉平关城停留一些时日?”
“按照辽国使团以往的情况来看,他们在嘉平关城只停留半日,用过午饭之后,就要启程了,绝不会在城中过夜的。而且,今年出发的时间比往年都晚,根本不可以停留的。”
“从来都不在城里过夜?”完颜喜把手炉放在旁边的小桌子上,站起来坐到完颜丹的身边,“这是一个多好的机会,可以探查城中的底细,耶律尔图那个人会放弃?”完颜喜摆摆手,“算了,这暂时跟我们的谋划无关,先放在一边,宜青府的情况如何?那对父女还能支撑多久?”
“据估算,撑到小少爷打回去是没什么问题的。”完颜丹看看自己的小王爷,“属下有个问题,一直想要请教小少爷,这完颜萍和您的关系一直不错,您回去之后不打算让她继续领兵吗?”
“说你聪明,怎么突然问了这么一个傻问题。在我小的时候,完颜萍对我是很好,就像我的亲姐姐一样。我也以为我们可以这么亲亲热热的相处下去,但她父亲的谋反毁掉了一切。在一夕之间,她就从我最喜欢的姐姐变成了我此生最恨的杀父兄的仇人。阿丹,如果你是我,会让这样的一个人手握军权吗?”
“可是,小少爷寄给她的信,里面不是写着……”
“那不过就是骗骗她而已,完全不能当真的。”完颜喜冷笑一下,“完颜萍这个人,我还是了解的,因为功夫不错,所以很自负,觉得不如她的人,都应该对她俯首帖耳,包括我在内。军中的各位将军都不如她,而她又是宗室,元帅这个位置理所当然就是她的,无论那个王位上坐着的是她爹,还是我,她的生活都不会有所改变。既然她这么想,那我就顺着她的想法安抚她,反正就是说说而已,让她自己以为,哪怕跟着她爹谋反,她还是那个值得我信任、托付的姐姐。”
“小少爷并没有打算放过她的意思,这么做又有什么目的呢?”
“目的?等到她对她那个蠢爹极度失望之后,就会坚定不移的选择我,忠贞不二的辅佐我称王。当双方刀兵相见的时候,我就可以派她去对付完颜宗承,当着我的面,取完颜宗承的首级来证明她的忠心。这样的话,完颜宗承感受到了被至亲之人背叛的滋味,完颜萍也有了一个手刃至亲的完美体验,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小少爷英明,属下佩服!”
032 丢掉的记忆
完颜喜和他的侍从展望他的宏图大业,远在嘉平关城的沈茶,在研究他加入辽国使团的真正目的。
虽然嘴里说着西京的事情不归自己管,是陛下应该操心的事,但沈茶还是放心不下,毕竟,她是暗影的首领,除了打仗之外,情报的搜集以及监视、抓捕敌国的细作,都是她的职责。
完颜喜和完颜与文虽然不是细作,但却是有可能影响金国未来的人物,也许在不久的将来,这俩会取代完颜宗承和完颜萍,成为金国的主宰者。到那个时候,他们若是对这两个人一无所知,就会让大夏处于下风,这就是他们暗影的失职了。
既然已经预料到了这一点,那么,无论这两个人最终是否能成功干掉完颜父女,一举一动也必须在他们暗影的监视范围之内,总不能人家在他们的管辖范围之内做出了大事,他们这些地头蛇却完全不知情。这要传出去,大概会被人取笑好几年的,这个脸,他们可丢不起。
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白天想得太多了,晚上睡着了也没把这茬儿给忘了,记忆反而更加的清晰了。整个晚上,除了刚睡下的前一个时辰还算是踏实、呼吸还算是平稳之外,在之后的那两个时辰里,沈茶总是不停的翻身,睡得不是特别的安稳。
她做了个梦,在梦里,一会儿有人在嘲笑她的失误、指责她的失职,一会儿看到完颜喜和完颜与文顶着满头小辫子从她的面前路过,她追上去,却怎么抓都抓不住那些小辫子。
沈茶在梦里瞎折腾,倒霉的是睡在她身边的沈昊林,这人睡眠比较浅,有点动静就容易醒,沈茶这丫头一晚上光翻身就翻了七八次,他也跟着醒了七八回,每次醒来的时候,都要看看身边的人的状态,确认她的安好之后,再次让自己进入睡眠。
差不多快天亮的时候,迷迷糊糊的感觉是要睡着了,也不知道身边这个家伙在梦里梦到了什么,“嗷”的一嗓子,吓得沈昊林腾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了。
被沈茶那一嗓子吓到的,不单单是沈昊林,还有在屋顶上打瞌睡的影七和影八,两个暗影的那点困意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连滚带爬的从房顶上跳下来,那个动静大得呀,感觉她们两个要把房子给拆掉似的。等她们急匆匆的冲进屋里,跑到里间,就看到了一个因为做了噩梦而满头大汗的老大,和一个满脸无奈,用手帕子给老大擦汗的国公爷。
“不用担心,你们老大只是在梦里受了点惊吓,有我在就好了。”沈昊林朝着影七和影八点点头,“麻烦你们去弄点热水和热茶来,放在外间就好。”
“是,国公爷。”
看着两个暗影出去了,沈昊林掀开被子,下了床,走到衣柜跟前,从里面找出一身新的中衣。
“你这是梦到什么了?又喊又叫的。”拿着沈茶的中衣走回来,沈昊林坐在床边,看着有点惊魂未定的丫头。“怎么回事?真的是吓到了?”
“兄长!”沈茶深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睛又狠狠的睁开,“我刚才在梦中想起了小时候看到的一个画面,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年,我竟然从来没有想起过这个画面来。”
“什么?”沈昊林听到屋外传来的脚步声,跟沈茶打了个手势,“等会再说。”
话音刚落,影七和影八就推门进来了,一个拎着两个装了热水的沐浴桶,另一个捧着一只大茶壶。
“辛苦了,你们去旁边的屋子休息一会儿吧,都这个时辰了,我们也就不睡了。”
“是,国公爷,属下告退。”影七和影八行了礼,以最快的速度退出了这个屋子。
“去泡个热水澡吧,有什么话,慢慢说。”沈昊林走到外间,拎了一个沐浴桶进来,“等我把屏风放好。”
“哦!”沈茶点点头,看到沈昊林把屏风放好,才慢慢的走下床,脱掉了中衣,跨进沐浴桶里,将整个人都浸在了热水里。“我刚才在梦里突然想起来的画面,是在侯府见到过完颜家的人,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那个人应该跟完颜喜有很大的关系。”
“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看来兄长也是忘记了。”沈茶在热水里这么一泡,整个人感觉舒服了不少,她把头靠在桶边,慢慢的说道,“兄长可还记得我八岁生辰那天,薛家伯母给我准备了一个小型的家宴。玩了一会儿,兄长说,到了我喝药的时候,就向薛伯父和小天哥告辞。可那个时候,薛伯母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我记得她之前好像说要去膳房做个拿手好菜,但家宴都结束好久了,也没有见到他的人。我们两个想向她辞行,就往膳房的方向走,却发现她在离膳房不太远的假山后面与一个年轻男人说话。那个年轻男人的长相,现在回想一下,和完颜宗承有七八分的想象,按年纪来说,应该是完颜喜的父辈。”
“诶,我好像有点印象。那个时候,我们不小心惊动了他们,他们似乎很慌张,薛伯母向我们介绍的时候,说那个男人是她的远方表兄,他是个做买卖的,偶然路过嘉平关城,就过来看望一下表妹。”
“对。”沈茶点点头,“兄长可还记得,他们两个说话的时候,用的可不是咱们大夏的官话,而是金人的官话。这么一想,当年的那件事,就变得更加的复杂。哪怕薛伯母和辽人无关,但她跟金人的牵扯,可就说不清楚了。那件事情,是不是有金人也掺合进来,我现在也不敢保证了。”
沈昊林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还是瞒着小天吧,我觉得要是告诉他这个,他会疯了的。”
“是不能说,起码要找到确凿的证据才行,两个人的交情看上去不一般,平时应该会有书信往来的。可我派人查过侯府,并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所以,证明他们两个关系的东西,就要从那个男人身上获取了。可那个人现在已经不在世了,想要找到他的东西,就要靠完颜喜才行。只是,他流亡在外多年,恐怕不会携带父兄的遗物,他父兄留下来的东西,现在应该在庆安宫的某个地方,被完颜宗承锁起来了。完颜宗承自知对不起兄长,所以,不敢把兄长的遗物丢掉,也不敢光明正大的摆出来,只好所在不见天日的地方。可惜,庆安宫的防卫归完颜萍负责,咱们的人进不去。”
“慢慢来吧,无论金,还是辽,或者那件陈年旧事,都不是着急就能行的。”
“兄长这几年的性子,是越发的沉稳了,遇到事情没有以前那么急躁了。”
“总是跟你们这种慢吞吞的家伙在一起,也急燥不起来了。”
沈茶并未接话,只是轻笑了一下,从沐浴桶里站起来,走了出去,拿起放在旁边的帕子擦干身上的水珠,换上了沈昊林准备好的中衣。
“今天就是地牢里那些家伙的末日,兄长可是要亲临刑场?”
“自然,为了表示我们的重视,所有二品以上的将领都要去。”
“那……”沈茶随便拿了一件在家穿的棉袍套上,坐在软榻上擦头发,“那两个胖子怎么办?他们也算是跟我们有点交情,露了不少情报给我们,他们的最后一程,我们不去送送,怕是不太合适。”
刚才沈昊林听屏风那边的声音,就知道沈茶已经洗好了,慢慢的也从木桶里走了出来,擦干身体、穿好了衣服,撤掉了挡在中间的屏风。
“没关系,我们可以先去刑场观刑,然后,再去地牢见他们最后一面。”沈昊林走到沈茶的身边坐下,拿过她手里的帕子给她擦头发,“反正是秘密的送他们上路,什么时辰都没有关系,想来,他们也不会在乎晚个一时半刻的。”
“兄长说的是,不过还是要派人跟他们说一声,免得他们认为咱们不够朋友。”
“好!”沈昊林给沈茶擦干头发,顺便也蹭了蹭自己的,“时间还在,不如我们出去比划比划,怎么样?”
“没问题,好些天都没痛痛快快的打一场了,感觉身体都要僵住了。”沈茶站起身来,扭动了一下自己的脚腕和手腕,“师父回来了,若是看到我如此的懈怠,就算是过年,也不会放过我的。”
033 双刀对软刀
等到头发干透了,两个人裹上大氅,到外间的兵器架子上挑选兵器。
沈茶看了看架子上的那对许久不动的双刀,这双刀和她的长鞭是同样的材质,都是用稀有的乌金打造,是难得一见的精品。
乌金这种材质比较特殊,用来打造长鞭这样的兵器,韧度、柔软度都能达到极致,杀伤力也比普通材质做成的长鞭要高。而用来打造硬兵器,则充分的体现出了乌金削铁如泥却自身无损的特性。
只是,这乌金的数量很少,当初在机缘巧合之下,秦正副元帅才找到那么一点,给宝贝徒弟做了一条趁手的长鞭之后,所剩下的材料也只能打造一对短刀。秦正副元帅的双刀使得也不错,只可惜,他总觉得这双刀更适合女孩子,他这个大老爷们用起来,总觉得不太像话。幸好他收了一个女弟子,就直接连刀带刀法都传授给了爱徒。
“今天的兴致这么好,居然想到用这个了。”沈昊林看到沈茶把那对双刀从兵器架子上拿下来,轻轻挑了挑眉,“你不是一直都很嫌弃它不够威风吗?看上去像是哄小孩子用的东西。”
“跟兄长的斩马刀相比,的确是用来哄小孩子的东西。”沈茶稍微挥动了一下,“行了,就是它了。”
“既然你选了这个,那我就跟你一样,选软刀好了。”
天还没亮,气温也非常的低,两个人刚从屋里出来,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被冷风吹了一脸的雪花,下意识的裹紧了身上的大氅,把脸埋了起来。
“这雪……下得越来越大了。”沈茶把双刀放在廊上,一个纵身来到院中,朝着沈昊林招招手,说道,“兄长,来打套拳暖暖身吧,免得一会儿受伤。”
沈昊林点点头,把软刀放在双刀旁边,也跳到了院子里面。
两个人先打了一套沈家军都会的拳法,然后打了一套沈茶自创的拳法,感觉身体都活动开了,也慢慢的暖和起来了,脱掉了大氅,取了各自的兵器,重新回到了院子里。
整个沈家军,乃至嘉平关城,知道沈茶会用双刀的也没有几个人,甚至连暗影中的大部分人都不知道,沈家军的那些将士就更无从知晓了。就像沈茶之前说的那样,比起威风的斩马刀,这双刀看起来特别的小气。何况,她一个马上将军,能用到这种近身战兵器的时候不太多,远远不如她的长鞭好用。
虽然,双刀的各种弊端很多,但真正能用好了也特别的不容易,左手、右手的配合要天衣无缝,一格一挡一架都要恰到好处,有些招式是需要双手在同一时间完成的。如果是思维不敏捷、身手不够灵活的人,双刀对他们来说,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沈茶手握双刀,率先发起了攻势,她先虚晃了一刀,假意用左手的刀砍向沈昊林的右肩,其实,她真正的意图是在右手。在左刀的掩护下,右手持刀直奔沈昊林的小腿而去。
沈昊林并没有上当,稍稍一侧身,躲开了沈茶的同时攻击,他的软刀甚至都没有从腰间抽出来。
连续两刀都扑空了,沈茶的表情也没什么变化,和长鞭相比,双刀用的不太好,而且多日不练习,手也生了,身法也没有之前那么的灵活了。
为了找回以前的那种感觉,沈茶挥动双刀的速度更快,攻势变得更猛烈了。
面对沈茶一轮又一轮频繁的攻击,沈昊林不得不在过了十招之后,抽出了自己的软刀。看到对面那个丫头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他无奈的摇摇头。
沈茶在得意自己虽然好些日子没在双刀上面下功夫,但功夫却出乎意料的进益了,以前他们对打的时候,她需要跟兄长过上二十招或者三十招才能逼得兄长抽出软刀来,现在居然才打了十招就做到了这一点,简直就是个奇迹,她都快开心死了。
振奋了精神的沈茶,进攻越发的猛烈了。她这个人在打斗中有个不太好的毛病,就是打高兴了,比较容易即兴发挥,不按牌理出牌,想到什么招就用什么招,总能出其不意,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
但沈昊林熟悉了她的性情,虽然双刀在自己面前挥得眼花缭乱的,眼神不好的就容易被伤着,但他一点都没有被影响到,依然是不紧不慢的应对,无论是表情,还是身法都特别的从容不迫。
院子里叮叮当当的声音,吵醒了还在梦中熟睡的人,脾气暴躁如还没睡醒的金苗苗,在屋子里面大吼了一声之后,咣当一脚踹开了屋门。
“天还没亮就瞎折腾,你们……”
看到眼前的这个画面,金苗苗本来要吼出来的话,又给咽会到肚子里去了。她张大嘴巴、瞪圆了眼睛,一脸震惊的看着正在院中打斗的两个人,虽然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沈家兄妹会什么功夫,她全都知道。但是,这沈茶的双刀,她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也顾不上骂这两个扰她清梦的家伙了,连个斗篷都不披,直接蹲在门口看着。
比她稍微早一点出来观战的是负责值夜的影七、影八,还有早早就起来、准备伺候沈昊林、沈茶洗漱的梅林和梅竹,打院子里面传来打斗的声音,这几个就跑出来看了,后来觉得视野不太好,干脆就上了房,四个人趴在屋顶上看得津津有味的。
倒是住在金苗苗隔壁的三个小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纪小缺觉的缘故,睡得倒是很沉稳,这么大的动静都没有把他们给吵醒,他们也很遗憾的错过了这精彩绝伦的一幕。
沈茶的猛烈攻势持续了差不多五十来招,然后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的降下来了,虽然进攻还勉强称得上比较流畅,但跟之前相比已经差了很多。
“啧啧啧,小茶失误了。之前的进攻太猛,导致体力流失太快。”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爬上屋顶的金菁,裹着厚厚的毛毯、抱着一个手炉,悠然自得的点评着下面的比试。“国公爷选择这个时候开始反攻是非常的明智的,小茶的败局已定。”
“战局千变万化,军师怎么能这么肯定,我们老大输定了?”影八很不服气的朝着金菁瞪眼,“也许这是我们老大的计策,知道自己体力跟不上了,就主动的慢下来,找到合适时机,给国公爷来个致命一击。军师,你可不要忘了,这才是我们老大最拿手的!”
“但你们也别忘了一点,在用刀这方面,国公爷是咱们这些人里面最厉害的,他若认了第二,没有人敢在他们面前称第一的。”
金菁本来还想说下去,一转眼就看到金苗苗就穿了个中意,哆哆嗦嗦的蹲在屋门口看热闹,微微一皱眉,飞身下了房顶,避开正在打斗的两个人,来到了金苗苗的面前。
“哥?”金苗苗看得正起劲,一个黑黢黢的人影挡在了她的前面。刚想要发飙,就感觉身上传来一股暖意,一件毛茸茸的斗篷将她整个人裹紧。抬头一看,她大哥正拧着眉头等着她。“我……我……”
“穿好衣服再出来!”
金菁不听她的辩解,直接把她扔进了屋里。金苗苗无奈,只好老老实实的洗漱,乖乖的穿上棉袍,裹好自己的斗篷之后,才打开屋门。
“哥,我想上房顶找小七和小八她们,你带我去呗!”
金菁点点头,拎着金苗苗直接上了房,绕过房顶上的两个陷阱,来到了影七她们这边。
“苗苗姐早!”影七、影八向金苗苗问好,“军师,刚才还没说完就走了。”
“说什么?哦,国公爷的刀法,是吧?现在整个大夏的元帅、大将军里面,国公爷的刀法也是力压群雄的。除了函玉关的邢大帅、白马关的韩大帅之外,其他的人也只有认输的份儿。”
“邢帅的兵器,不是双戟吗?”影八歪着头,疑惑的看着金菁,“什么时候改用刀了?”
“那是现在,以前他一直都是用刀的,从七八年前吧,才开始用了双戟。可为什么会弃刀改戟,我就不知道了。这几个人都是用刀的好手,功夫上应该是不分伯仲,国公爷比他俩缺的是经验和火候。就好像是小茶,虽然她在刀法的研习上面有了很大的长进,但想要达到出神入化的地步,还需要一定的时间。”
“哥,这么说,小茶必败无疑?”
“兵器不趁手,怎么可能不败呢?如果她用长鞭迎战国公爷的软刀,那一点悬念没有,肯定是她影,但双刀……跟国公爷相比,她还差得远呢!”金菁朝着影七、影八挑挑眉,又看了看金苗苗,笑呵呵地说道,“如果不相信的话,你们就继续看吧,如果我估算不错的话,十招之内,就会出结果了。”
然而,连十招都没用,在第七招的时候,沈昊林的软刀缠住了沈茶的双刀,一个巧劲将双刀甩了出去。
“兄长好功夫,小妹认输了!”
034 热闹的清晨
“元帅、将军昨晚睡得不错吧?要不然,这大早晨的,也不会在院子里给我们上演如此精彩的好戏。”金菁从房顶上纵身而下,轻轻的落在了沈昊林和沈茶的身边。他看看之前被影七捡回来的双刀,朝沈茶笑笑,说道,“本以为将军搁置了许久,早已将刀法忘记了,没想到,今日一看,反倒更加熟练了。”
“军师谬赞,距离熟练,我还差得远呢!”沈茶接过沈昊林送到眼前的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什么时候可以跟兄长打成一个平手,那才真正是摸到门路了。”
“将军对自己的要求挺高的。”金菁淡淡一笑,“二位的休假还没有结束,可今日却是个振奋人心的大日子,二位有何打算?是去刑场观刑,还是去送送我们那两位胖将军?”
“先去观刑,再去送胖将军。”沈茶朝着影八招招手,“跑一趟地牢,告诉小五,国公爷要去刑场观刑,把两位胖将军行刑的时辰往后挪一挪,顺便告诉两位胖将军,我们是言而有信的人,一定会来送他们上路的。还有……”沈茶转头看了一眼被梅林从房顶上带下来的金苗苗,“苗苗,让你准备的东西可齐备了?”
“那是,那些东西可是我的本分,要是弄不好,先师泉下有知,一定会把我骂个狗血淋头的。我保证,绝对无色无味,能让他们在不知不觉中很安详的离开这个人世。”金苗苗伸了个懒腰,懒洋洋的扒在她哥的后背上,不住的打哈欠,问道,“你俩今天是怎么回事?对了,好像在一个时辰之前,我听到了一声震天大吼,不会是你们两个搞出来的吧?”
“是我,我做了噩梦,然后吵醒了兄长。”
“果然,我就说,这漫天大雪的,你们两个怎么想起在雪中练武了。刚才的那一幕,若是让擅长画画的人给画下来,倒是非常的美妙。可惜,咱们这些人里,唯一一个会画画的,还在府里呼呼大睡呢!”金苗苗又打了个哈欠,“别看我哥担了个军师之名,看上去也像个文文弱弱的书生,可惜除了文章写得不错、那两笔字还入眼之外,于画画一道是一窍不通。当初,先师要教哥哥学画的,结果……”金苗苗撇撇嘴,“看了哥哥那鬼画符一般的画风,彻底放弃了。”
“只要舆图、人物画像拿手就可以了,其他的用不上,费那个心也没有多大的用。”沈茶被沈昊林拉着进了屋,朝着金菁招招手,让他也进来,反而跟金苗苗说道,“苗苗,那三个孩子醒了吗?该吃早饭了。”
“早饭去哪儿吃?”金苗苗扒着门框问道,“我直接带他们去那儿找你们。”
“暖阁,这么大的雪,再去花厅的话,怕会被冻死的。”沈茶把自己的双刀和沈昊林的软刀重新放回到兵器架子上,将自己的长鞭取下来绑在腰间,吩咐影七,“去一趟侯府,让侯爷过来吃早饭。”
影七答应了一声,给屋里的三个人上了热茶,这才出了门。
“说起人物画像,我想请军师帮我画一个人。”沈茶取了宣纸和毛笔放在金菁的面前,“我说,你画。”
沈茶把那个记忆中和薛侯夫人说话的年轻男子的样貌,细细的和金菁描述了一遍,金菁一边听,一边在纸上勾勒出那个人的样子。两个人一说一画,半柱香的工夫,记忆中的年轻男子就已经跃然纸上。
“是他!”沈昊林凑过来看了一眼成品,朝着沈茶点点头,“你打算怎么做?”
“等人来的时候,做个对比吧!”沈茶松了口气,看看一直盯着画像的金菁,“军师以为,这是何人?”
“看着倒像是完颜宗承年轻时的样子,只是……”金菁指了指画像中人的眼角,“这里不太像,完颜宗承的眼角是耷拉着,嘴角也是向下的,而这个人,这两个地方都是朝上的,看上去要比完颜宗承有活力、更开朗一些。”金菁看看沈昊林,又看看沈茶,“这人是谁?完颜喜吗?”
“不是。”沈茶摇摇头,“这是我小时侯见过的一个人,但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那国公爷……也是不记得了?”
“我们小的时候,见过那么多的人,你还记得他们都长什么样?还记得都是在什么地方见过?”看到金菁摇头,沈昊林忽悠人成功,一摊手,“这不就得了?那会儿天天打仗,见的人比地上的蚂蚁都多,若非茶儿突然记起,那时在城中见过这样一个人,我也是想不起来的。”
“这倒是。”金菁点点头,看着沈茶把画像晾干,小心翼翼的收进了匣子里,“若是这人真跟完颜喜有关,那就是金国的大人物了。既然是大人物,又怎么会跑到咱们这里来?难不成大人物亲自做起了探子,进城来刺探军情的?”
“都过去那么多年了,谁还能知道这些呢?而且,如果这个人跟完颜宗承有关系的话……很有可能已经过世了。不管他是不是外族,逝者为大。”沈茶叹了口气,打开门看看金苗苗那边的动静,似乎还在费力的哄三个小孩起床,无奈的摇摇头,“苗苗自己还是个孩子,居然都收徒弟了,也不知道能把这几个徒弟管成个什么样子。对了,差点忘了,膳房大师傅挑人挑的怎么样了?”
“挑了十个,个个都有拿手的本事,比之前那几个不知道强多少!”金菁给自己又续了一杯茶,“莫老头说,早知道军中有这么多的能人,他又何必抱着几个惹祸精不撒手呢?”
“现在能明白过来也不算晚。”沈昊林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招呼两个人穿上大氅,“走吧,去暖阁。”
“还是先去看看我那个傻妹妹吧!”金菁叹气,“很有可能三个小孩没叫醒,她自己也跟着睡着了。”
不得不说,金菁这个当兄长的,还真是很了解自己的妹妹,他们三个推开小孩的屋子的时候,就看到三个穿得整整齐齐的三个小孩围在一个睡得昏天黑地的金苗苗周围。看到他们三个进门,三个小孩很认真的给他们行了礼,问了早安。
金菁走过去摸摸三个小孩子的脑袋,然后,毫不客气的朝着自己的妹妹踹了一脚。
金苗苗从睡梦中醒来,大吼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了?打仗了吗?”
“哟,原来我家小妹这么大的抱负,居然还想着上战场为国征战呢!你既然有这个想法,做兄长的听到了也不能当没听到,是不是?总归也要求求元帅,下次出征的时候,把你也带上,让你感受一下沙场风光,是不是?”金菁转过头,朝着沈昊林眨眨眼睛,“元帅,属下之请求,可准否?”
“既然是军师所请,自然允准。”沈昊林点点头,“既然孩子们都醒了,那就去吃早饭吧!”
这个时候,影七从外面跑进来了,朝着几个人行了礼,说道,“侯爷已经到暖阁了,他说咱们不用准备早饭了,他已经带过来了。”
“他居然起的这么早?真是太不可思议!”
“红叶姐姐说,他还很主动的做了早课。”影七捂着嘴偷笑,“吓得红叶姐姐以为他被什么怪东西附身了。”
“这不是被什么怪东西附身,应该是吃错什么东西抽风了吧?自从国公爷病愈之后,咱们的这位侯爷就从来没有早起过一次,更不要说主动做早课了。他每天当班不迟到就已经谢天谢地了,还能指望他什么?今天居然还带了早饭过来,这可是从来没有想过的呢!”金苗苗被她哥踹了一下,这点困意暂时没了,慢吞吞的站起身,“吃饭,吃饭,我要看看咱们侯爷带了什么好东西来。吃完饭,我好睡一个回笼觉,你们要是敢来打扰,我可是会不客气的!”
给三个小孩穿上了厚斗篷,金菁牵着莫凯的手,跟着沈昊林他们朝着暖阁走去,打老远就闻到了一股特别的香味,如果没猜错的话……
“这应该是姜家的煎饼吧?”金菁抽抽鼻子,“他家煎饼难买得很啊,每天就卖两个时辰,早早起来去排队都未必能买得上,侯爷这又是从哪里找的门路啊?”
“本侯爷还能找什么门路?自然是老老实实排队给钱了。”听到金菁得话,薛瑞天走过来说道,“今天不是处决那些细作的大日子吗?城里的百姓早就看到告示了,估计是掰着手指头数日子,好不容易盼到了今天,全都早早的去刑场等候了。”
“这……这会儿吗?”所有的人都吃惊的看着薛瑞天,沈茶揉揉耳朵,推开暖阁的门,让大家进去,问道,“距离行刑的午时还有小半天的时间呢,大家这么早过去做什么?”
“占个不错的位置好看那些细作是怎么被处死的。”薛瑞天把红叶提着的二十来个大煎饼交给梅林、梅竹,让她们去找盘子来装,接着说道,“我也是被府里的那几个小子吵起来的,觉得时间还早,就去城门口晃了一圈。啧啧啧,这一去,我才知道,咱们城里的百姓是多么的爱凑热闹啊!”
“侯爷被吓着了。”红叶坐在金苗苗的身边,说道,“基本上全城的百姓都集中在刑场周围了,那些做小买卖的,也都跑过去凑热闹了。老姜家是临时决定过去的,所以,守在他旧摊子的人特别多,城门这边排队的人就少了。侯爷和我到的时候,前面就排了两三个人。”
“那还真是很幸运啊!”金苗苗打了个哈欠,“吃饱喝足去睡觉,养足精神看斩刑,嗯,今天也是很充实的一天嘛,不错,不错!”
“确实不错。”金菁赞许的点点头,“都会写句打油诗了,果然是准备当人家师父的人了!”
“说的好!”沈昊林朝着金菁竖起大拇指,“学好了,以后出征的檄文,都可以交给金苗苗写了。”
“这个主意不错!”薛瑞天也表示非常的赞同,“省得她成天惦记着给什么人下药。”
三个人相互对望了一眼,同时笑了起来。
“别笑了,有什么好笑的!”金苗苗看看推门进来的梅林、梅竹,指了一下她们手上端着的托盘,“早饭好了,用好吃的堵住你们的嘴,免得你们胡说八道!”
坐在旁边一边看热闹、一边翻阅新送过来的公文的沈茶,挑了挑眉,忍不住在心里感慨,这还真是一个热闹的清晨呐!
035 午时三刻1.0
一张薄薄的面皮里面裹上两块成人手掌大小、手指那么厚的熏肉,熏肉上面还铺了一层鲜香的菜干,再刷上自制的酱料,吃上一口都是无上的享受,这就是老姜家的煎饼。
虽然叫老姜家,其实,做买卖的是年纪不大的一对小兄弟,籍贯函玉关,是函玉关姜家的人。
函玉关姜家,从现在这代往上数五代,都是宫中的御厨,现在主事的这位,正是这小哥俩的堂哥,还是血脉比较近的那种。这煎饼的买卖刚开几天,好吃的薛瑞天就找人打听过这小哥俩和姜家的情况,也没听说他们家出现什么兄弟不和的消息,也不知道这哥俩到底为什么千里迢迢跑到嘉平关城来。只不过,他们既然没打函玉关姜家的名号,而是隐姓埋名自己讨生活,那就说明不想跟函玉关有什么关系,薛瑞天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所以,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内情,他也就懒得去追查了。
“居然还有你不好奇的事,真是乖啊!”沈茶看着眼前这个巨大的煎饼,找梅林要了一把小刀,把面前的煎饼切成了三份,自己留了一份,剩下的两份分给了沈昊林和薛瑞天。“不过,这哥俩做食物的手法和风格,跟姜家完全不同。姜家一直讲究的是精细、雅趣,几年前,很得陛下的喜欢,这几年,陛下喜欢往外跑,不怎么待见他了。可这俩人……”沈茶咬了一口,稍微品了品滋味,“很粗旷,很有咱们边关的味道。我倒是明白了他们为什么跑出来,估计这个风格融不到姜家本身的风格。”
“说的就是,他们家煎饼最吸引人的就是分量足,像饭量小的女孩子啊、书生啊之类的,吃这么一个,一整天都不用吃饭了,哪怕是我们这种武人、一个半或者两个也能把肚子喂的饱饱的。”
“是啊,分量足到有的时候能把人撑着,好几天都不愿意再看到煎饼以及跟煎饼有关的任何东西了。”金菁点点头,“而且,味道是城里这几家卖煎饼的最好的,跟他家比起来,其他那几家的煎饼吃起来就如同嚼蜡。国公爷和小茶不怎么出去闲逛,我和侯爷没事就出去溜达溜达,他家这做买卖的方式也很特别,侯爷给咱们带的就是他家最基本的、也是卖的最好的一种。他家还有在这个基础上加鸡蛋的,加菜干的,或者客人从自家带来食材往里面放的,这些都可以。”
“这还挺新颖的,难怪没开多久,就这么有名气了。”沈茶吃完了她自己那一份煎饼,拿过一碗膳房大师傅准备的胡辣汤,“不过,加东西应该是加钱的吧?要不,这买卖还不得赔了?”
“这个是当然的。”薛瑞天三下五除二就干掉了一整个的煎饼,喝了两口汤,开始啃沈茶给他的那一份,“像这样的一个煎饼要十五文,不要肉,只要蛋和菜的,也要十五文。如果有客人想要既加肉、又加蛋的,要二十五文。”薛瑞天咽下了嘴里的煎饼,“他家店里弄了一个很详细的说明,加多少块肉,多少个蛋,多少菜干,对应的价格,大家一看就明白了。”
“十五文?就算是二十五文,也不贵,最起码真材实料!”影七跟红叶、金苗苗合吃了一个,她抹抹嘴,说道,“不说西京那种繁华的地方,就是咱们这样的边陲小镇,那很划算了,绝对是良心买卖。最常见的就是,我们常在外面跑,最清楚这个价钱了,十五文就是俩包子的钱。那种包子,里面的馅儿都是菜,基本上看不到肉,但老板还打着肉包子的幌子。”
“不过,这东西……”金菁看看自己的妹妹,“有经验的厨子吃两回,应该能做出来吧?苗苗,你觉得呢?”
“很难!”金苗苗摇摇头,“这煎饼吧,就是一个薄薄的面皮里面裹上各种配料、配菜什么的,里面的东西可以凭自己的喜好来换,但这上面刷的酱汁才是关键。”
“酱汁……自己也能调出来吧?”
“要想跟他这个一样的味道,不太容易。”金苗苗端起汤碗,喝了一口汤,“我刚才特意的尝了一下,他这个酱汁的味道很丰富,至少有十种以上的香料,里面还放了几种药材,我尝出了五六种,但最关键的那几味,我不太好确定。很多香料、药材的味道有些相近,比较容易弄混。”
“我记得……”沈茶放下汤碗,微微扬起头,想了一会儿,“曾经出过一个案子,就跟老姜家有关。”
“我知道!”薛瑞天轻轻一拍桌子,“那案子是本侯判的!那还是老姜家刚开没多久,城北的一个富绅就找上门来,想要买他们哥俩做酱汁的秘方。这种东西,想也知道是不会轻易卖的,姜家哥俩自然是没同意。那会儿,沈伯父、沈伯母过世没多久,咱们几个年轻人刚开始接触军中、城中的事务,一切都还在摸索中,有些人就趁着这个机会,做点什么小坏事之类的。那个富绅就是打得这个主意,趁着我们都在忙活着抵御外敌,没空闲收拾城里的事,他就让家里的恶奴分三拨去骚扰这对兄弟,搅得人家做不成生意、也不能休息。后来,这富绅一看这俩兄弟是铁了心不卖给他秘方,他就派人把店子给砸了。”薛瑞天喝了一口茶,“砸店的那天,正巧本侯爷从那里路过,亲眼目睹了这一切。”
“结果呢?”金苗苗那会儿跟着惠兰大师学艺,完全没听过这件事情,她眨巴眨巴眼睛,表示很有兴趣。
“结果自然是该抓的就抓,该打的就打,该安抚的就安抚啊!骚扰人、砸店的恶奴被送去深山服苦役,至于那个富绅,本来就是想要打他板子,罚他银子,让他向姜家兄弟道歉。可没想到,他完全不认为自己有错,动手打了前去负责交涉的军士。”
“这就是作死啊!”金苗苗撇撇嘴,“后来呢?”
“混战中,被他自己的家奴一刀给砍死了。”薛瑞天一摊手,“到最后,是他那个尚未满十二岁的长子出来做主,该认罚就认罚,该道歉的就道歉,该赔钱的就赔钱。他家办法丧事之后,就从嘉平关城消失了,现在在什么地方,那就不知道了。”
“我知道!”影八举起了手,“我们老大当时听说了这事,有点担心,就让暗影一直注意他们一家。他们出了关,去了回纥,现在在那边做丝绸的买卖,生意还不错。”
“那还是很不错的!”薛瑞天点点头,“不过,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敢做这种强买强卖、伤人性命、砸人铺子的勾当了,现在去他们铺子里的,都特别的守规矩。”
“那姜家兄弟难道不好好谢谢你吗?”金苗苗挑挑眉,“比如每天定时给你送煎饼之类的?”
“别逗了,这煎饼是好吃,要是天天吃它,也吃不出什么滋味了,是不是?偶尔吃那么一次,也算是很美味的。”薛瑞天伸了个懒腰,“对了,小茶,我刚才就想说来着,一打岔差点给忘了。刑场那边要加派一些人手盯着,我来之前去了一趟军营,碰到了乔梓和陈朗,跟他们说了一下,让他们在原有的基础上,再各自加派五十个人。围观的人太多了,超出了我们的预计。”
“影七跟我们说,几乎整个城的百姓都去看热闹了,真的?”
“真的!”薛瑞天点点头,“比庙会的人都多、都热闹!”
“所以,你是担心有人会劫法场?”沈茶不赞同的摇摇头,“那些人不会为了这些弃子冒这么大的风险的,他们巴不得这些人可以早点被处死,这些人死掉了,他们就安全了。”
“我才不担心那些余孽,他们要敢劫法场,那才好了,直接将他们一网打尽,都不用我们费心了。”
“那你愁什么?”沈茶一挑眉,“让我调这么多人,做什么去?”
“应该是维持秩序吧!”沈昊林给沈茶添了一杯酽酽的茶,“离午时三刻越近,城中的气氛就越来越高涨,等真的到了行刑的那一刻,百姓们有可能控制不住自己,万一发生什么意外,就不太好了。”沈昊林拍拍沈茶的肩膀,“派你的那些小新人去,也让他们见见世面,免得发生上次那种在战场上晕倒意外。”
“兄长说的是!要不……”沈茶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咱们干脆把行刑的人换下来,让他们上,怎么样?他们也训练了两个多月了,应该可以练练手了,对吧?”
“说的对,我同意!”
“哎,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薛瑞天拍了拍桌案,指指沈昊林,又指指沈茶,“大家快来围观一下这对黑心的兄妹啊!”
“哪里黑心了?”沈茶冷哼了一声,“难道侯爷还想再看一次刚上战场就两眼一翻、晕过去的画面?这丢的可不是我暗影的脸,而是整个沈家军的脸!”
“就是!”沈昊林跟着附和道,“上次的事,被辽金嘲笑了小半年,这个脸,我可不想再丢第二回了!”沈昊林拍了一下桌子,“我拍板了,就这么定了!”
“行了!”金菁拽了一下还要据理力争的薛瑞天,“他们一唱一和的,你有多少张嘴也跟他们说不清,费那个劲干嘛?”
“你……站谁那边?”
“嗯……”金菁摸摸下巴,想了一会儿,“这次我站国公爷和将军这边。”
“我……我真是……”薛瑞天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重重的叹口气,“交友不慎呐!”
036 午时三刻2.0
“梅林,你去训练营说一声……哦,对了,十三是不是在训练营?”沈茶看向影七、影八,“他跟你们俩同时受罚,你们两个都回来当差了,怎么不见他的人呢?生我气了吗?”
“老大,他怎么会生你的气?”影七、影八同时摆手,“当时,军师顾及我们是女孩子,下手稍微轻了一些,没有十三那么的重。不过,这点小伤对我们也不是太大的问题,随便养两天就好了,况且,元帅和老大还给我们送来那么好的伤好,好得就更快了。”
“那十三还避而不见?”
“他不来见你,是因为觉得没脸,是他考虑不周,没有护好过国公爷,才导致国公爷生了重病的。”
“这个家伙真是……”沈茶有些无奈,看看沈昊林,“我又不会吃人,干嘛这么怕我?”
“他们不是怕你,是尊重你。”沈昊林摸摸沈茶的脑袋,“你这么可爱,又这么善解人意,怎么会吃人呢?”
“天哪,昊林,你说这样的话,良心何在啊?”薛瑞天翻了个白眼,看向沈茶,说道,“你不是不会吃人,你是觉得人不好吃才不吃的!”薛瑞天哼哼了一声,撸胳膊挽袖子,准备找回自己刚丢的颜面。“训练营那个地方出来的,不管是继续做暗影的,还是让人弄去军中的,你说说,有几个不怕你的,你在训练营里用的那些个手段,哪个不让他们毛骨悚然?受过一次,就不想受第二次了。”薛瑞天拍拍金菁的胳膊,“你会的那些招,是不是都是她教的?”
“一半一半吧。”金菁接过沈茶递来的几份文书,“一半是将军的经验,一半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还参考了一些历朝历代刑讯的方法。其实,我倒是跟侯爷的看法不同,那些手段最终的目的不是要惩罚什么人,而是要约束这个特定的人群不要去做坏事,或者不要去犯错。”
“军师说得对,我也是这个意思!”沈茶看向梅林,“你去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对了,谁不上去都可以,那个戴乙必须要去。你回来的时候,把小十三带回来,我有事情要吩咐他去做。”
“是,将军!”
“你这是又在打什么坏主意?”看到梅林出了暖阁,沈昊林回过头来,似笑非笑的看着沈茶,伸手捏捏她的脸颊,“非要戴乙上去做什么?”
“兄长说的什么话,我怎么是打坏主意?”沈茶揉揉自己的脸,把正在看的公函往沈昊林面前一放,手指在上面点了点,说道,“那小子一直都认为自己的胆子很大,那我就试一试,看看是不是真的像他自己吹嘘的那样。若他通过了这个考验,倒是可以少安排一些这方面的训练,多一些其他方面的。若不行的话,以后有这样的活,就全都交给他去做。做的次数多了,也就习以为常,不会再害怕了。”
“突然觉得这个家伙落在你的手里还挺可怜的,不过,这也是他自找的,他要是不来挑衅你,也不会是这个样子了。话又说回来了,你是打算培养他做刺客吗?”沈昊林低头看了一下放在自己面前的公函,看了上面的内容,哼了一声,转手将公函递给了薛瑞天。”他这个样子,恐怕当不了刺客。“
“兄长说的是!”沈茶笑笑,“他要是做了刺客,次次都会失败的,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失手被擒了。”
“终于有辽、金朝贺使团的消息了,我还以为他们今年不来了呢!”
“哪年不来,今年都要来的,如果缺席公主婚礼的话,会很失礼的。”沈茶叹了口气,继续跟沈昊林说,“刺客需要胆子大、心思细腻的人,而且无论遇到任何问题,都可以冷静的分析当时的情况,无论是不是可以完成任务,都能全身而退。但是这个小子根本就做不到这点,你别看他现在服服帖帖的,特别的听话,但骨子里的那股冲劲儿还是在的。他这样的家伙,并不适合暗影,很容易被人家发现与常人不同的地方。他更适合小天哥的前军,去先锋营做个校尉,如果让他带一队人马去探查敌情,顺便打敌军一个突袭,他一定会完成的特别的好。”
“所以,这个人是你帮我挑的,而不是留给你自己的?”看到沈茶点头,薛瑞天拿起公函仔细的看着,“我一直都以为你要把他变成一个优秀的暗影,还跟红叶说过,你什么时候看人的眼光这么不好了,很明显这小子不适合暗影,没想到,你居然是要把他放在前锋营。”薛瑞天点点头,“这倒是一个很好的决定,前锋营是个让他施展拳脚的地方,这家伙不用去偷袭,直接让他在阵前骂人,拿出他挑衅你的那个时候的架势,嘴再欠一点、絮叨一点,能把对面的人给气个半死。”薛瑞天晃晃手里的公函,“对了,辽国使团那个名单里面的燕榭是什么人?我可是从来没有听说过辽国有这么一号人。”
“是啊!”金菁也看了一眼辽国送来的使团人员名单,“是啊,燕榭……这个名字怎么那么的绕口?”
“我听闻辽国国内确实是有几个燕姓贵族,在朝堂上很有地位,是他们家族的人吗?”
“目前还不是很清楚,既然是陌生的名字,那么,这个人值得我们注意一下。”沈茶摇摇头,“按照以往惯例,他们在嘉平关城只做短暂的停留,午饭过后就要启程。我们也不用刻意的准备什么,往年是怎么接待的,今年还照旧。小天哥、军师,还是你们负责。”
“这个没问题,我肯定不会欺负他们,也不会给他们下绊子,你们可以放心。不过,往年的特使、副使都是一群老头子,今年不一样,是跟我们年纪相仿的人,萧凤歧、耶律南,还有齐志峰,都是辽国有名的青年才俊,准备的东西可以不用那么老套了吧?嘉平关城年轻人喜欢什么,就给他们准备什么好了。”薛瑞天把公函还给沈茶,“今年应该会轻松一点,都是年轻人,总比那些老头子要好沟通,他们会官话吧?”
“肯定是会的,否则,这名单上就要有通译的一席之地了。况且,齐志峰是生在辽国的汉人,不用担心出现鸡同鸭讲的状况。”沈茶看向门口,叹了口气,“梅林可真够慢的,怎么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呢?”
被沈茶念叨的梅林,此时,正站在两排新人的面前,传达老大颁布的最新任务。
“让……让他们去执行……”影五,那么一个冷静的人,可以在谈笑之前取人性命的家伙,在听了梅林的话都愣住了,“不是,老大真这么说?不是说笑呢?”
“将军从来不开玩笑,五爷应该知道的。这件事在元帅、副帅和军师面前过了明路,他们都同意了。”梅林看向那群年轻人,“所以,是军令,不可更改。”
“诶,五哥,不要紧张啊!”同样被沈茶惦记的影十三走过来,把手搭在影五的肩膀上,“我觉得老大这个主意不错,这样做,能锻炼锻炼他们的胆识。”他伸手指了指听了梅林的话,就开始慢慢往后蹭的几个人,“看到没,还没让他们怎么样呢,就由临阵退缩的了。梅林大人刚才说了,这是军令,不可违抗,否则,会是阁什么下场,不用我说,你们应该很清楚吧?”
“十三爷,这是砍人家脑袋,我们……”
“不敢吗?我说你们这帮小子,今天砍的可都是敌国的细作,咱们老大的伤、元帅的病,可都是拜他们所赐,你们不打算给老大、给元帅出出气吗?”看到大部分的人都点头,还有几个家伙依然往后躲,影十三气得想要过去踹他们几脚,“你们这么害怕,为什么要来从军呢?难道你们不知道,到了边关就一定要上战场吗?上了战场一定就要杀敌的吗?”
“我们不是被挑到这里来了吗?”一个感觉要晕过去的男子,扶着身边的兄弟,颤颤巍巍的说道,“怎么还要上战场啊?我……我见不了血,一见到血就晕,我……”
“谁说暗影就不上战场了?”影十三拍拍自己,又拍拍影五,最后指指梅林,“我们仨都是从这里走出去的,每逢战事依然要跟随元帅、老大杀敌的,一场仗打下来,至少也可以有十几个首级入账的,懂吗?还有,见血就晕为什么来从军?乖乖的在家里呆着不好吗?”影十三冷笑了一声,“爷不管你们有什么理由,这次谁也跑不了,你们就算不上去掌刑,也要在台下维持治安。”
“还有,戴乙!”梅林看向那个一直假装不存在的小子,“将军有令,你必须上台掌刑。”
“为……为什么?”戴乙吞了一口口水,“为什么必须是我?”
“不要问原因,照做就是,记住,这是军令!”梅林很严肃的看着他,“不要辜负将军对你的期望!”
“……是!”
“五爷,剩下的就交给你了,他们谁在台上掌刑,谁在台下观刑,就由五爷做主了。”
“好。”
“十三爷!”梅林转身看向影十三,笑呵呵地说道,“十三爷,将军有请,跟属下走吧!”
037 争论
梅林拎着影十三回到暖阁的时候,金苗苗正在跟薛瑞天讨论三个小孩子继续念书的问题。
金苗苗决定收下三个孩子之后,就去跟军中教孩子们念书的先生打听了一下,在这三个孩子里面,念书念的最好的就是老大李宇,年纪最小的莫凯紧随其后,倒是中间的张京,先生说他没有做学问的天赋,但在其他的方面是非常的出色的。
尤其是在动手能力这上面,先生曾经给张京一套木制模型,模型一共六个,从小到大的难易程度不同,让他拆掉之后重新组装。那些模型是先生从现任工部侍郎的同窗好友那里得到的,是用来训练新入工部的年轻人的,想要把这一套模型熟练的掌握,工部最快的记录是半个月。可张京这个孩子,思路很清晰、手指很灵巧,不到十天的时间就完全的弄明白里面的机关,甚至还自己亲手做了一组。
先生把张京做的那组模型送到了同窗手里,得到了同窗的赞扬和好评,说这个孩子一定会在方面有所成就的,希望先生可以好好的培养。
先生把同窗的话,一五一十的转告给了金苗苗,金苗苗也觉得不能耽误孩子的前程,所以,才想着要跟大家讨论讨论,是不是让孩子们去考个功名回来。
“我是这么认为的,既然他们三个,有的在念书方面很有天赋,有的在做东西方面很有自己的见解,那么,光是跟着我学厨艺,是不是太浪费了?”金苗苗蹲在三个小孩的面前,“你们现在的这个年龄,放在一般的家庭里,都应该准备参加科考了吧?我记得前两年,有个十岁的小家伙考中了秀才,还被大家津津乐道了一阵子,说他是难得一见的神童。你们现在去参加考试,神童的名头是得不到了,考上个进士或者努力努力考个状元,应该没问题吧?”
“喂喂喂,你的脑子是不是被那些毒草什么的给腐蚀得坏掉了?还是你记忆出现了混乱?”薛瑞天很不客气的用扇子轻轻的敲了一下金苗苗的脑袋,不紧不慢的说道,“难道你忘记了,大夏律法上有明文规定,军户不能参加科考。这几个孩子出生在边关,爹妈战死之后,他们就是名副其实的军户,年纪到了就要从军的,注定没有参加科考的资格,懂不懂?”
“可……可……”金苗苗这才想起来大夏确确实实有这么一项规矩,但她有点不甘心,“可……”
“可什么可?作为一个军户,掩藏身份去参加科考就是死罪,知道吗?”薛瑞天又朝着金苗苗的脑袋敲了一下,“还别说考个进士,若是考上了秀才,就要进行身份核查,无论假身份做得多周密,在这个环节都是会被查出来的。一旦查出身份造假,所有跟这个考生有关的人,接触过这个考生的官员,都要革职查办。你让他们去参加科考,被查出有问题,到时候,整个沈家军、嘉平关城都要负连带责任的。”
“难道就没有例外吗?”金苗苗梗着脖子,很不服气的说道,“万一这两个孩子……就是天生做官的料呢?”
“天生做官的料?什么叫天生做官的料?”薛瑞天无奈的摇摇头,“你哥哥也不好好教教你,会念书不代表会做官,虽说内阁那帮老家伙,不是状元,就是榜眼、探花,最起码也是个进士,但你知道这天下会念书的学子有多少吗?这天下林林总总的官职又有多少吗?真正会做官的又有几个人?”薛瑞天叹了口气,“多少年纪轻轻就扬名天下的才子,到了朝堂之上依然四处碰壁,最后只能自己安慰自己是生不逢时。”
“小天哥的这话,我同意。”沈茶甩甩自己手上的邸报,“苗苗,别太把什么秀才、进士当回事,别太高看他们,他们一旦官场失意、情场失意什么的,也会跟普通人一样,情绪低落,不想干活。你看看这帮失意文人写的破东西,还不如一个初学作文的小孩子写的好呢!”沈茶一脸嫌弃的把手里的邸报扔到角落里,叹了口气,“你想的这个事,朝堂上也不是没讨论过,对吧?”她看向沈昊林,“我记得,无论文官,还是武将,都极力的反对这个提议。边关的年轻人若参加科举,那么,可以及时的补充军中人员损耗的能力就减弱了,这对各边军来说是非常不利的,尤其是在战时。”
“小茶说得不错,虽说,我们可以从其他的地方继续招募,但远水解不了近渴,而且,从其他地方招募来的,也不像边陲军户一样,能毫无畏惧的上阵杀敌。”
“还有一点很重要。”金菁看了半天的文书,坐的有点累,站起身来走到金苗苗的身旁,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这些军户都是要跟着君中所有的兵士一起操练的,明白军中的战术、战法,不会出现临阵退缩、不会出现自乱阵脚的情况。那些从别的地方募集来的士兵,还要重新训练。在战时,我们没那个时间。”
“我明白了!”金苗苗点点头,“这件事,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这也不怪你,你是随军的大夫,不懂这里面的事情很正常。我们这么一解释,你不就知道了吗?以后这样的傻话就不要说了,咱们嘉平关城、还有沈家军,最近这几年打了不少胜仗,出了太多的风头,已经有人眼红了,所以,这个时候,咱们还是老实一点比较好,不要让别人抓着小辫子大做文章了。”薛瑞天打了个哈欠,“话说回来了,参加科考有什么好?那些寒窗苦读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学子,可是一文饷银都没有。可军户就不同了,这几个孩子从出生开始,月月就有饷银可领,虽然也就那么一点点,但积少成多,现在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而且,等他们到了可以上战场打仗的岁数,立下了军功,升了军职,饷银也跟着上涨不说,他们若是运气好的话,照样可以位列朝堂的,那速度可是比走科考要快多了。就算考了个进士,也是要熬年资的,日子过的很清苦,还不如咱们边关自在呢!”
“所以,我及时的悬崖勒马是非常明智的。”金菁得意的晃晃脑袋,“和我一起念书的同窗,最高的也只是个六品而已。”
“军师现在已经靠着军功,升到了从四品,他们见到你还是要乖乖行礼的。”薛瑞天蹲在三个孩子的面前,笑眯眯的说道,“这三个孩子的志向是征战沙场,要做名垂青史的大将军,而不是西京那些整天之乎者也的堂官,是不是?”
“是,侯爷说的没有错!”李宇拽拽金苗苗的袖子,很认真的说道,“苗苗姐姐,我们只想为国守边,上阵杀敌,不想做其他的。就算以后有机会可以位列朝堂,我们也不想去,我们就想待在这里。”
“好吧,这件事以后就不提了。”既然孩子们都这样说了,金苗苗是个十分开明的人,要遵从孩子们自己的意愿,“不过,念书还是要继续念的,你们如今拜了我做师父,不能只跟我学做菜,其他的也都要学习。”
“你们苗苗姐姐是惠兰大师唯一的弟子,你们知道惠兰大师是谁吧?”
“知道的。”莫凯狠狠的点头,“苗苗姐跟我们说过的。”
“师祖很厉害,如果我们能早生几年,就能有幸聆听他老人家的教诲了。”
“虽说你们不能当面聆听惠兰大师的教诲,但可以聆听你们苗苗姐姐的教诲啊!”薛瑞天揉了揉小大人儿一样的李宇的脑袋,说道,“惠兰大师把一身的本领都传给你们苗苗姐姐了,你们要好好的跟着她学,争取再学出一个大师来。不过……”薛瑞天站起身来,看看金苗苗,“惠兰大师的那套功夫,用来自保还是不错的,上阵杀敌还是差点意思。”他转身看向沈茶,“小茶,你觉得他们仨交给谁比较合适?”
“你问我的话,不就是心里有了确定的答案?小天哥,你更希望谁来教他们呢?”沈茶抬起头看看薛瑞天,又看看三个小孩,“我们几个肯定是不行的,每天忙得自己练功德时间都快没有了,更不可能教小孩子。这样吧,交给暗影们,怎么样?”
“那就太好了!”薛瑞天拍拍三个孩子的小脑袋,“我也是着么想的!”
“只不过,训练营那个地方太过于阴冷,不太适合他们去,而且,他们白天还要念书,只有每天早晨、晚上的时间是空闲的,可以用来练功夫。不如这样,让小五、十七、十八轮番来教他们,谁不当值谁负责带孩子,具体的由他们自己负责,你们觉得怎么样?”
“听从将军大人的安排!”李宇有模有样的领着两个弟弟向沈茶行礼,“我们会好好念书、好好学功夫的!”
这个时候,梅林带着影十三从外面进来了,正巧听到了三个孩子的话,影十三噗嗤一下笑了。
“诶呦喂,看看这是谁啊?”金苗苗站起身来,走到影十三的面前,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下影十三,“十三爷,这段时日休养得不错啊,看起来,气色非常的好!”
“多谢金大小姐的夸奖。”影十三扯扯嘴角,深深吸了口气,快步走到沈昊林、沈茶的桌案前,单膝跪地,双手抱拳,说道,“属下十三见过国公爷、见过老大!”
“起来吧!”沈茶站起身,绕过桌案,走到影十三的面前,伸手将他扶起来,“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你也不要觉得愧疚,我不是已经罚过你了?”
“可是国公爷因为我的失职生了重病,属下……”
“诶,不用在意,我这不是好了吗?”沈昊林拍拍自己,“就听你老大的话,把那些事情都忘了吧!”
影十三看看沈昊林,又看看沈茶,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038 午时三刻3.0
影十三和新加入镇国公府的三个小孩一样,都是战场遗孤,事实上,他们这一批的暗影,全都是这样的情况,双亲在战争中阵亡,他们被老国公爷捡回来养着,教授他们各种各样的知识,等长大之后,追随着父母亲的脚步,继续为大夏尽忠。
影十三被带回来的时候,年纪比现在的莫凯还要小几岁,但那个时候也已经记事了,知道自己的父母过世,日后家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觉得特别的伤心,每天都在哭中度过。哭了有两三天,情况有所好转,毕竟是小孩,又是男孩子,这个伤心的劲儿一过,男孩子那种调皮捣蛋的本性就暴露出来了。
但是,影十三和其他的男孩子……准确的说,是跟所有的小孩都不一样,也不知道他过世的父母是怎么养孩子的,磕了、碰了、受伤了,这孩子都特坚强,眼睛里面一滴眼泪都没有。唯独听见别人安慰他、夸奖他、反正就是对他说好听的话什么的,就不行了,哭得稀里哗啦的,越安慰还哭得越厉害,根本就止不住,除非是他自己哭累了,或者被不耐烦的人抓住,狠狠暴揍一顿,这哭声才能停止。
所以,基本上算是看着影十三长大的沈茶,在扶起他之后,不留痕迹的往后退了一步,沈昊林在说着那些安慰他的话的时候,她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影十三的身上的时候,又倒退了两步,在影十三准备张嘴开始嚎的时候,她和沈昊林同时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哪怕是这样,他们还是被影十三的痛哭声给震到了,沈茶和沈昊林对望了一眼,忍不住叹气,这孩子好久不哭了,一哭就震天动地,而且,他的哭功真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杀伤力变得更强了。
离影十三最近的是红叶,因为早晨起来的太早,有点没睡够正犯困呢,就忽略了这一点,被震了个正着。有那么一瞬间,虽然很短暂,红叶觉得自己的耳朵除了影十三的哭声之外,什么都听不到了。
“真是失策,居然把他是个哭包的事给忘了,诶呦,我的耳朵啊,差点被他给震聋了!”红叶揉了揉耳朵,扭头看看嚎得特别起劲的影十三,无奈的摇摇头,拍了拍他的胳膊,说道,“我数三个数啊,你要是不停,就别怪我不客气了。”红叶伸出一根手指,“一!”看到影十三不理她,哭得越发的来劲,红叶又伸出了第二根手指,还是不停,她叹了口气,“你这是要逼着我使出绝招啊,三!”
影十三向后倒退两步,看着朝着他走过来的红叶,打了个哆嗦,一边哭一边开始跑,绕着整个暖阁开始跑,红叶就在后面追。两个人一前一后跑了两圈之后,一点效果都没有,影十三哭得更厉害了。
被他哭得有点心烦的金苗苗也加入了追逐战,两个女孩追着影十三在暖阁里又跑了一会儿,两个人一前一后把影十三给堵住了。两个女孩抓到人之后,一点都不客气的揍了他一顿。
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之后,影十三倒是舒服了很多,这些日子积压在心里的那点委屈、内疚一股脑的都发泄出来了。其实,他不是跑不过红叶和金苗苗,他是在让着她们,顺便也可以用这样的方式逗其他的人开心,毕竟最近一段时间发生了好多不太好的事情,大家需要舒缓一下情绪。
“好了,哭也哭过了,闹腾也闹腾过了,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以后就不要再提了。”薛瑞天搂着影十三的肩膀,走到桌案前面,“国公爷和将军也没怪你,所以,你也不要把这个再放在心里折磨自己了。”
“知道了,侯爷!”影十三擦干眼泪,点点头,看向开始翻阅公文的沈茶,“老大,要让我做什么?”
“小叶子,他们又开始聊公事了,咱俩筋骨也活动开了,干脆回去补觉吧!”金苗苗伸了一个懒腰,拉着同样没精打采的红叶,拽着三个小孩往暖阁门口走。“哥,等你们谈完了,派人去叫我们啊!”
“等一下!”沈茶叫住了她们,“小宇、小京和小凯就不要去了,那种场合不太适合小孩子。”
“将军,我们要去!”莫凯的嘴又快了一次,他扭头看看两个哥哥,没什么底气的问道,“我……我们一定要去看看的,对吧?”
“对!”两个哥哥都很支持弟弟的决定,“我们以后都是要上战场的,提前感受一下也挺好的。”
“可是……”金苗苗半蹲在三个孩子的面前,说道,“那个场面很可怕的。”
“应该不会太可怕吧?”莫凯摸摸下巴,“以前在膳房帮忙的时候,看过爷爷们杀猪、杀羊什么的。”
“这怎么能一样呢?”金苗苗摇摇头,站直了身子,说道,“你们还是乖乖的待在家里比较好,小孩子去了那样的地方,晚上容易做噩梦的哟!”
“让他们去吧!”沈昊林说道,“他们说得没错,既然下定决心要成为沈家军的一员,迟早要适应这样的生活。你和红叶看好他们、不要让他们到处乱走就好了。”
“既然国公爷这样说了,那就这么做吧!”金苗苗揉揉三个小孩子的脑袋,“跟国公爷道谢。”
三个小孩乖乖的跟沈昊林道了谢,拉着金苗苗和红叶的手离开了暖阁。
“梅林、梅竹,去外面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来。”
“是,将军!”
看到暖阁的门被梅林和梅竹从外面关上了,沈茶拿出之前辽国使团的名单放在桌案上。
“辽国这一次派了正使一人,副使三人,随从五十人,军士五十人的朝贺使团,其他的人,包括随从和军士,名字都是之前熟悉的。正使和两个副使,虽然只见过一两次,但也知道辽国有这么个人的存在。唯独这个叫做燕榭的人……”沈茶轻轻点了点纸上的名字,“这个人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我们对他完全陌生的。所以,十三,我要交给你一个任务。等到辽国使团进城之后,你就牢牢的盯住这个人,看看他是不是要跟城里的某个人有接触。等到使团离开,你就跟上去,继续盯人,他在途中以及在京中的一切行动都要严密的监视,尤其是他在京中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要重点关注才可以。”
“老大的意思是,让我跟着使团上京?”
“对!”沈茶点点头,“我想了好久,觉得还是你比较合适。你擅长易容和变装,不太容易被发现。”
“好,没问题!”影十三很干脆的答应了,“那我回去准备一下?”
“到了京中,抽空回府看一下,然后进宫去见一下陛下。”
“是!”
看着影十三蹦蹦跳跳的走了,薛瑞天和金菁扑倒了沈茶的面前。
“你们两个干嘛这么看着我?”
“小茶,你是不是知道了那个燕榭的身份?”
“有点怀疑,但不太敢肯定。”沈茶看着两个人笑笑,“你们知道我的啊,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是绝对不会泄露半点消息的,不要再问了。”
“知道了,不会让你破了自己的规矩的。”薛瑞天晃晃他的扇子,“对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人,确实是要盯紧一点,万一肩负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在西京搞出什么骇人听闻的大事来,那可就惨了!”薛瑞天伸了个懒腰,歪在他的躺椅上,说道,“小茶,让十三给皇兄带封信,辽国和金国的使团的下榻之处,安排得远一些,不用限制他们的自由,但只要出门就派人跟着。还有,给白萌也送一封信,让他的禁军辽、金使团驻地增派人手,给他们施加一些压力。”
“好!”沈茶看了一下快要睡着的薛瑞天,轻咳了一声,问道,“给白大哥的信,要署小天哥的名吗?”
“随你……”
一上午很快就过去了,距离行刑的午时三刻没有多久了,众人身穿沈家军统一的黑色软甲,带着随身的兵器,离开镇国公府,浩浩荡荡的往刑场走去。
039 午时三刻4.0
为了防止真的有胆大包天的人来劫法场,或者出现什么不可预估的状况,大家还是带上了自己趁手的兵器,要真的打起来,也不用只靠两个拳头了。
沈昊林从兵器架子上拿了一柄单刀,沈家家传的功夫就是刀,藏书阁里各种各样的关于刀的刀谱、刀法都有,非常的齐全,他从小就在老国公爷的监督下,把这些都掌握得非常熟练,什么斩马刀、双刀、单刀等等,只要是刀,他都用得特别的顺手,完全不像别人那样一换种类就完全不知所措的样子。
沈茶没用她的那条乌金长鞭,而是选择了一条牛皮做的马鞭,虽然不如那条乌金长鞭那么贵重,但抽人的杀伤力也是很强的,被抽中了同样会疼得死去活来的。暗影的人很熟悉这条鞭子,他们要是犯了需要他们老大动手的错,通常都是被这条鞭子问候的。
和刀、鞭子这样的兵器相比,薛瑞天不太喜欢这种戾气很重的兵器,他要是不上战场,走到哪儿都是拎着他的那把扇子的。他觉得用扇子打架显得特别的潇洒,颇有世外高人的感觉。他那把扇子看上去平淡无奇的,第一眼会误以为是普通的纸扇,其实,是纯金打造的,只不过薛瑞天嫌弃黄金太过俗气,特意找了宫里的能工巧匠进行了一番改造,让它看上去没有纯金那么的光彩,,不那么的惹人注意。
这些人里面,用的兵器最特别的就属金菁了,虽然身为军师,上战场的机会很少,但金菁毕竟是武将,授的官职也是武将官职,没有点看家的本领,没有傲人的军功是绝对不可能的。他的兵器是一只可以套在手上的精制铁爪,被这个爪子挠一下可不得了,不皮开肉绽就算是运气好了。
一行人来到刑场的时候,还差一点就午时了,刑场里里外外都围满了人,一个个都探头探脑的往那即将用来处决犯人的高台上望去。
按照以往的惯例,刑场应该是设在城外的,城外有一个专门用来掩埋犯人的坟地,刑场就在坟地的不远处,方便行刑之后,兵士们可以就地将犯人的尸骨安葬,省了很多的麻烦事。
可这一次,因为细作行刺、下毒的缘故,嘉平关城是醒了封城的政策,除了各国的朝贺使团以及城中特定的人群、各边关以及西京来往的特使之外,其他的人都不允许随意的进出,否则会被当作敌国探子给抓起来的。所以,刑场一旦设在城外,在城中隐藏的余孽就会跟随看热闹的百姓出城去了,这样,所谓的封城令就成了摆设。
于是,在定好了行刑的日期之后,沈家军负责后勤的兵士们就在城门口长四丈、宽两丈、高两丈的高台当做刑场,在搭建这个刑场的时候,城中的百姓时常来看个热闹,还给兵士们送热茶、送小点心什么的,还有一些有经验的老手艺人给他们进行了指点,告诉他们怎么搭梯子不容易塌,怎么搭架子更结实,用什么样的材料更方便搬挪之类的。有了这些经验之谈,刑场建的出乎意料之外的大气,还方便挪动,在不需要的时候,可以拆掉放在一边,用的时候再搭建起来,特别的简单、方便。
“这台子建的不错,听说城中的手艺人帮了很大的忙。”沈昊林看着那个高台表示非常的满意,“茶儿,回头问问是哪位、哪几位师傅给帮的忙,派人去看望一下,送一些东西过去。”
“元帅、副帅、将军来了!大家让个路啊!”
人群中有人无意间看到了沈昊林一行人,高声的喊了一嗓子,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在了几个人的身上,自动的给他们这一行人让出了一条道路。
“是元帅啊!前些日子听说元帅病了,现在这么看着,气色还不错啊!”
“沈将军看上去也还好,她遇刺的时候,我也在金铺里面,那帮行刺的混蛋真的是一点人性都没有!”
“怎么说?听说是用个小孩子当挡箭牌,将军为了就小孩才被他们算计的,是这样吗?”
“可不是嘛,我看的是清清楚楚的,沈将军那么好的功夫,好几个人围着她,都被她打到了,轻易想打败她是不可能的,所以,那些杂碎就只能用些下三滥的手段。沈将军中刀之后,也没有倒下,还杀了很多的人呢!哎,沈将军的风采,这辈子我都不会忘记了!”
“比起元帅和沈将军,我更喜欢薛侯爷和军师,你看他们就好像是从画上走下来的贵公子,特别有古时名士的风范。也不知道他们这样的公子,以后会娶什么样的夫人,能不能配得上他们。其实,我倒很乐意看到侯爷把红叶姑娘娶回去的,他们两个还是很般配的。”
“别做梦了,侯爷的婚事大概会是陛下或者宫里的太后娘娘做主,娶的应该是西京高门贵女,红叶姑娘再好,也不可能嫁给侯爷的。红叶姑娘生性潇洒,估计不会像我们这样,平平凡凡就过一辈子的。”
“谁说不是呢?也许辽金不再犯境,不用打仗了,她可能就会去云游四海了。不过,那三个小孩子是怎么回事?这样的场合,怎么可以让小孩子来呢?”
“小孩子怎么了?咱们边关的小孩子都是立志要当大将军,要去杀辽人、杀金人的,就该早早的习惯这样的场合,他们以后上了战场才不会临阵退缩。”
沈昊林等人一路走来,就听到百姓们议论纷纷,本来他们以为议论的是这些处决细作的事,没想到讨论的都是他们的私事,忍不住有些尴尬,尤其是薛瑞天,在听到有人说他要娶西京贵女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僵住了,感觉像是吞了金苗苗熬制的苦药汤子似的。
“这帮人的嘴还真是絮叨!”薛瑞天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本侯爷娶夫人,也不会是西京的那帮娇滴滴、被家中长辈宠坏了的小姐们。再说了,人家明确表态了,是绝对不会嫁给我们的,谁让我们这里太苦了,那些娇滴滴的小姐到这里来,完全就是受罪的,呆不了几天就会哭着跑回西京去要求和离的”薛瑞天晃晃手里的扇子,“都已经预料到是什么结果了,就不用去瞎折腾了,我还是很满意现在的这种状态的。”
“小天说的很在理。”沈昊林点点头,看了看身边的沈茶,笑道,“我们这样的人若是要成亲,还是找个志同道合的人比较好。茶儿,你觉得呢?”
“啊?”沈茶茫然的看看沈昊林,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刚才梅林偷偷的递给了她一个纸条,她正看着呢,猛然听到沈昊林叫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兄长,刚刚在说什么?”
“没什么。”沈昊林摇摇头,凑到沈茶身边,“谁的消息?”
“师父的。”沈茶把纸条塞给沈昊林,“师父说,他还有两天的路程,就可以到咱们这了。先给咱们送个信儿,让咱们做好准备,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的。”沈茶看看薛瑞天,“小天哥,我师父可马上就要到了,你和红叶的任务完成的怎么样?有没有把晏伯给夸得找不着北?有没有套出点什么话来?”
“还套话呢,晏伯都快烦死我们两个了,天天去缠着他。”红叶嗖的一下凑了过来,“将军,我跟你说啊,晏伯可精可精了,我和侯爷缠了他好几天,好话说了好几大车,他老人家倒好,听见了跟没听见似的,一点反应都没有。昨天我们照常去找他,他跟我们说,年底太忙,没工夫陪我们玩,我们要是再去烦他,他就要找元帅、找你告我们的状,让你们把我们扔训练营去,不到过年不许出来。”
“看来军师的计划是行不通了。”沈昊林摸摸下巴,“这样吧,今天下午没事的话,你们俩、加上军师和金苗苗,轮番去烦他,让他来找我们告状。只要他来,我就想办法说服他,让他把当年的事说出来。”
“他那么固执的人,会听你的?”薛瑞天摇摇头,叹了口气,说道,“这两个老头也真够可以的,年纪都这么大了,还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他们闹别扭,还让咱们这些小辈跟着操心!”
“两个不省心的老头!”沈昊林和沈茶异口同声的说道,说完,两个人相互对视一眼,“抱怨也没用,抱怨也要帮他们解决,谁让他们是我们的家人呢!”
几个人聊着聊着就走到了高台下,这一次负责维护治安的除了一部分训练营的新人之外,各大营都派了人过来,由宋其云和沈酒亲自带队。
“元帅、侯爷、将军、军师!”宋其云和沈酒身着全套的盔甲,见到一行人,走过来行礼。“都准备好了,这次的监斩官是影五大人。”宋其云抬起头看了看天色,“时间差不多了。”
“让影五开始吧!”
宋其云点头,派了个亲卫去传话,自己和沈酒和沈昊林他们站在一起。
得到命令的影五,带着精挑细选的训练营新人们上了高台。这次负责掌刑的新人们都穿着黑色的劲装,一人扛了一把亮晶晶、锋利无比的大刀。
等到掌刑的新人们站定,兵士们就把以萧六为首的辽、金细作给带了上来,他们被五花大绑、嘴还被堵住了,上来之后,就被兵士们摁倒在地。
在这些人里面,有像萧六这种认命的,也有哪些心思活泛,准备在最后关头再折腾一把的,万一能跑掉呢,也算是捡条小命。可一看这高台,这些人立刻就歇了这个心思。谁想到沈家军的人这么缺德,弄个法场还架这么高的台子,这要是跳下去,不摔死才怪呢,他们还是老实一点吧!
影五看向台下,看到沈茶朝着自己微微点点头,说道,“时辰到,行刑!”
十来个训练营的新人,在听到五爷的命令,相会对望了一眼,暗暗给自己和对方鼓劲儿,小声的说着鼓励的话。一边说,还一边按照前辈教的方法,拿起放在旁边的大碗,把碗里的酒水撒到了大刀上面。
“兄弟们,成败在此一举,元帅、副帅、还有咱们将军都在下面看着呢,咱们可不能临阵退缩。要是当着全城这么多百姓的面,咱们认怂了,不单单是给元帅他们丢人,咱们回去以后也要被罚,说不定会被直接提出训练营的。”站在一排人最中间的戴乙,看看台下的沈茶,看到她眼中的鼓励,深深吸了口气,“兄弟们,都准备好了没?”
“准备好了!”
“没问题的,戴兄弟!”
“听我数两个数,数到一的时候举刀,数到二的时候看下去,没问题吧?”
“就照你说的办!”
“好!”戴乙率先站在第一排的犯人身后,“一!”
所有的人都把手里的刀举起来了,听到戴乙说“二”的时候,所有的人心一横、眼睛一闭,手里的刀狠狠的朝下砍了下去,瞬间温热的液体溅到了他们的脸上,他们睁开眼睛,就看到了一地红色液体。
所谓万事开头难,这第一步迈出去了,接下来的事就没什么可担心的,新人们虽然还是有些紧张,手还是有点哆嗦,但胆子却变大了,人也坚强了不少。
“兄弟们,干得漂亮,咱们继续!”戴乙朝着两遍的兄弟点点头,脚步坚定的走向了第二排。
看着一排又一排的细作在自己的手里伏法,他们的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奇妙滋味,虽然他们还没有真正的上战场,但杀敌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他们已经感受到了,有了今天这样的一个体验,以后真正的走上战场,他们也不会心生怯意了。
处决细作的人数比较多,行刑的时间持续了整整一炷香的时间,整个高台的台面都被染红了。
等到所有的细作全部伏法,在百姓们的欢呼声中,沈茶和宋其云陪着沈昊林上了高台。
“众位!”沈昊林抬起手,示意大家安静一下,“今天的这次公开行刑是要给某些心怀鬼胎的人提个醒,凡是侵害大夏利益、侵害大夏百姓安危、刺探大夏边防布局之人,本帅绝不轻饶!”沈昊林指指身后的那一排排的尸体,“这就是你们的前车之鉴!”
说完,沈昊林朝着台下百姓行了沈家军军礼,带着沈茶和宋其云下台去了。
040 影三
沈昊林一行人离开刑场,直奔沈家军军营。
“红叶、苗苗,你们两个带着孩子们回镇国公府。”沈茶注意观察了一下孩子们的状态,似乎是没有被这个场面给吓到,情绪相对稳定。不过,她不是医者,这三个孩子到底如何,最终的结论还是要看金苗苗的诊断的。她看着红叶和金苗苗带着三个孩子走了,又吩咐金菁,说道,“军师,请你去跟晏伯说一声,师父已经传信过来,还有两天就要到了。其他的事情稍微放一放,先把师父要住的院子给拾掇出来,别人到了,住的地方还没准备好,那就是我们的失礼了。”
“好。”金菁点点头,“我可以顺便再缠一下他,逼迫他向你们告状。”
“通过,就这么办!”沈茶和金菁相互对望一眼,同时露出狐狸一般的笑容。沈茶拽拽金菁的袖子,轻声的说道,“要表现的紧迫一些,让他感觉到烦躁不安,你们的纠缠已经严重影响到了他的日常生活,觉得非常的困扰,不能再拖延了,一定要尽快解决掉这个问题。”
“我知道该怎么做!”金菁拍拍沈茶的肩膀,“保证你们今天回来会见到他的。”
说完,金菁和沈昊林、薛瑞天打声招呼,甩着袖子走了。
“哎,有没有那么一种感觉,觉得自己特别的缺德?”薛瑞天轻笑了一声,晃悠悠的跟在沈昊林身边,说道,“强迫一个老人撕开他最痛苦、甚至是最不堪的回忆和往事,咱们是不是太不善良了?”
“如果他们两个可以自己和解,又何需我们在这里为他们筹谋?”沈昊林叹了口气,带着薛瑞天和沈茶往地牢的方向走,“这些年晏伯过得并不开心,虽然他的脸上天天挂着笑容,但也只是样子而已,只是为了让我们不担心他。那天趁着晏伯带人去购置年货,茶儿让影八去搜了他的屋子。”
“搜出了什么?是跟副帅有关的?”
“嗯。”沈茶点点头,“当年他们一起征战时留下来的一些东西,晏伯保存得很好。”
“啧啧啧,小茶,你的这个保存很好的程度是什么?如果是全部都放在一个箱子里面,根本看都不看,箱子都积灰了,那这东西有跟没有的意义是一样的,完全不用放在心上。”
薛瑞天朝着守在地牢旁边的暗影点点头,在怀里摸了半天,也没摸出半个糖块,这才想起来,出门前换了软甲,除了披在软甲外的斗篷和手里的这把扇子之外,什么都没带出来。他不好意思的朝着几个暗影笑笑,裹紧身上的斗篷,跟着沈昊林和沈茶进了地牢。
“这个我明白,不过,那些东西放在一个箱子里面,这个箱子里里外外都是非常干净的,有经常被人擦拭的痕迹。包括里面的东西,也是被经常拿出来把玩的,这样的痕迹很明显,而且,短时间是无法做到的。”沈茶朝着已经等候多时的影三、影四和影九招招手,“你们怎么回来了?”
“回来送特色年货呗!”影九伸手指指堆在角落里的几个大箱子,“小珉说,今年就让四哥留在城里过年,他和七姐、八姐好几年都没有团聚过了,这次让他们兄妹好好的聚一聚,我和三哥天天在一起,哪儿过年都行,所以,我们两个今天晚上就赶回去。”
“可以!”沈茶点点头,影四的事,郑珉在信里已经跟她报备过了。“十七和十八呢?”
“在里面照看那两个胖子!”影九凑过来,看看沈昊林、看看沈茶,又扑到薛瑞天的身上,还使劲的晃了晃,咋咋唬唬的说道,“我们在那边听说国公爷和老大病了、受伤了,心里甭提多着急,恨不得想长一双翅膀马上就飞回来。现在回来一看,两位恢复得不错,看上去很精神嘛!”
“你在说别人的时候,能不能别挂在我身上?”薛瑞天拍拍影九的后背,“小珉在那边都喂你吃什么了?这分量见涨啊!”他看向一脸冷漠的影三,“把你弟弟弄走!”
“他许久不见侯爷了,思念得很,我要是弄走了,他该怪我了!”
影三的声音是这些暗影中最细、最柔的,说话的时候也是最慢条斯理的,在没跟着郑珉去辽国之前,这家伙一直都是负责审讯的,这家伙在盯着人看、用那种渗透人心的腔调说话的时候,会让人产生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就好像被一条毒蛇滑过全身似的。
薛瑞天现在就有这种感觉,本来地牢就阴冷,他自己又很怕冷,再加上这么一个阴森森的家伙在旁边说话,他有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僵住了一样。
“噗,侯爷还是这么有趣,哥,你不要一见面就总欺负侯爷嘛!”影九从薛瑞天的身上跳下来,左看看、右看看,扒着薛瑞天的肩膀,问道,“红叶姐姐去哪儿了?”
“镇国公府。”薛瑞天绕过他,走到影四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小七、小八在府里呢,你去找她们吧!”
“是啊,跟她们说一声,今晚就不用当值了,你们兄妹好好聊聊,我调十七过去。”
“谢国公爷、侯爷,谢老大!”
“自家人,不用这么客气!”沈茶站在影三面前,看看他,说道,“跟我来。”
影三点点头,跟着沈茶走到远处一个角落。
“确定了?就是他?”沈茶朝着沈昊林打了个手势,“不会出错吧?”
“不会,调查清楚了,就是他!”看沈茶这个样子,影三就知道他家老大暂时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其他的人,所以,他也压低声音说道,“他带着他的侍从完颜丹住进了摄政王府,就再也没出来过。我们在里面的弟兄说,他找各种借口想要跟耶律见面,但只有第一次成功了,还被耶律南和齐志峰给搅合了,其他的几次都被耶律推掉了。后来大家都忙着出使的事,更没有人搭理他了。我们猜测,他没有放弃想要说服耶律出兵的打算。”影三看看沈茶,“老大不打算告诉国公爷和侯爷这件事情?”
“国公爷知道,侯爷不知道,暂时不想跟他说。”沈茶叹了口气,“他府里也不干净,指不定哪里就藏着眼睛呢!要是影响到了你们,给你们添了麻烦,那就不好了。还是等到使团从西京回去临潢府再说吧,燕榭那个家伙且折腾呢,我看他是个不达目的不会善罢甘休的,除非耶律同意他的请求,否则,他有可能会在摄政王府继续住下去。”
“会……会吗?”影三被沈茶的这个说法惊着了,“不会吧?他不至于这么不要脸吧?想要打回金国去,他要做很多的准备,一味的赖在摄政王府,什么事都做不成吧?”
“如果没有借到兵,就算其他的都准备好了,又有什么用呢?不过,我只是随便猜猜而已,别当真啊!”沈茶笑了下,拍拍影三的肩膀,“走吧,别让他们等久了。”
“等下,老大!”影三拽了一下沈茶的胳膊,“关于那两个人……你知道的,那两个人!”
沈茶稍微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影三说的是谁了。
“哦,他们!”沈茶的表情瞬间变得很冷漠,“怎么?出事了?”
“嗯,他们似乎惹上了一些不该惹的人。”
“不该惹的人?是临潢府的贵族?这两个人还真是了不起啊!”
“是了不起,他们招惹的就是耶律南和齐志峰。使诈赢了那两个人的银子,结果被他们当场拆穿。”影三叹了口气,“耶律南和齐志峰算是辽国顶级的贵公子了,他们俩想要整治什么人,还不是易如反掌嘛?”
“真是会作死啊!”沈茶摇摇头,冷笑了一声,说道,“你回去之后就告诉小珉,暂时不用管他们,让他们在里面受两天苦也好,让他们长长记性,辽国不是大夏,对于辽人来说,他们是外族,出了任何的时候,他们都不会被同情,反而先被责难的就死他们。”
“是!”影三点点头,跟着沈茶往里面的审讯室走,一边走一边问道,“伤……真的没事?”
“没事,已经都好了,让小珉也别担心。还有……”沈茶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影三,“你和小珉要好好照顾自己,你弟弟看着倒是胖了点,你比上次回来可瘦多了。”
“临潢府这段时间流行的衣裳都比较显身形,太胖了就穿不进去了。影九那家伙喜欢吃,不喜欢那种衣服,所以,也不在乎是不是长肉。况且,那个孩子之前太瘦了,现在这样还是比较合适的。”影三凑到沈茶的耳边,“那衣裳带回来好几身,放在最下面的那个箱子里,你记得拿出来试试。”
“好!”沈茶看看影三,“有心了,今天晚上还要赶路,这边结束了就去歇着吧。有什么想要吃的告诉我,我让膳房给你们做。你们是真有口福了,膳房新来了一批师傅,做出来的东西比以前可口多了。”
“好!”影三走在沈茶的身边,朝着她露出一个浅浅的笑,“一会儿告诉你!”
041 送别
沈茶带着影三走到刑讯的屋子门口,还没有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胖将军们爽朗的笑声。
“这两个家伙的状态不错!”影三走到沈茶身边,挑挑眉,“面对马上要发生的事,是一点都不在乎啊!”
“被抓的时候,他们就预料到会有今天,早就做好准备,没被送上刑场公开行刑,就已经很满足了。”沈茶迈步走进去,走到沈昊林的身边坐好,看看整个人都很放松的胖将军们,赞道,“两位将军好兴致!”
“哟,沈将军来了,我们刚才还想问元帅,怎么不见沈将军的人,难道是在最后的时候,不想要送我们一程。结果,被侯爷一打岔就给忘了。”胖甲挠挠自己的脑袋,笑的憨憨的说道,“我们兄弟要谢谢沈将军这些天的照顾,我们兄弟俩的最后这段时间虽说身居囹圄,但过得是最舒服的,比以前在外面还好。”
胖甲和胖乙两位将军手上、脚上的镣铐已经被取下来了,之前已经沐浴过了,各自还换了一身崭新的衣裳,梳了一个金国的传统发型,整个人都是神采奕奕的,不知情的人会误以为他们有什么喜事呢!
“两位将军谬赞,二位帮了我们不少,照顾二位将军起居也是应该的。”沈茶微微颔首,“今日就是两位将军的最后一天了,若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不妨告诉在下,在下会尽全力帮将军完成的。”
“诶,我们兄弟在这个世上孑然一身,上无父母需要赡养,中无兄弟姐妹需要看顾,下无妻儿需要抚养,并没有什么身后事需要沈将军劳心的。”胖甲将军摆摆手,“不过,真的有一事需要跟将军聊一聊。”
“哦?”沈茶一挑眉,看看身边的沈昊林,又看看胖甲将军,“不知是何事?”
“我们兄弟原来在军中,其实也负责刑讯这一块,这几天也观察了一下沈将军和几位兄弟的刑讯手法,相对来说比较单一,除了打人就是打人,只是刑具的样式多了一些,本质上是没有任何的变化的。这种手法对软骨头很有效,但对于那些嘴巴严、骨头硬的人来说,一点作用都没有。”
“遇到那样的人,将军会产生一种强大的挫败感,信心会动摇的。我们兄弟就遇到过这样的事情,被人嘲讽的,差点出去撞墙。最重要的一点,一场刑讯结束,犯人们都会因为这种暴力的手法而变得面目全非,杀鸡儆猴的作用有了,但会让人本能的产生反感。”胖甲接着胖乙的话说道,“我们哥俩在这方面就非常有心得,这么多年也总结了几种打人看不到伤痕的手法,被打的人被架出去的时候,和正常人没有区别,但会承受更多的痛苦。我们想了想,反正也要走了,不如把这些方法留下来。”
“说起来,我们也觉得这辈子过得挺憋屈的,混了这么多年,能交心的自己人却没有,被你们抓了以后,反倒跟你们这些对手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胖乙叹了口气,“既然是这样,我们的这些东西交给你们,尤其是交给沈将军,也算是托付对了人,我们相信将军一定能让它们物尽其用的。”
“多谢两位将军的好意!”沈茶站起身来,朝着两位胖将军行了一礼,很严肃的说道,“在下必定不会辜负两位将军的托付,一定会让它们发扬光大的。”
“沈将军太客气了,只是相互交流一下经验,我们兄弟当不起将军的大礼。”胖甲和胖乙也站了起来,向沈茶回礼,“这些东西要是说起来,恐怕一天也说不完,不如我们把这些写下来,留给沈将军以及对这些有兴趣的各位小将军参详,怎么样?”
“那还真是太好了。”薛瑞天回头看了一眼沈昊林,“元帅以为如何?”
“多谢!”沈昊林向两位胖将军道谢。
“沈元帅客气了!”胖甲看看沈昊林,又看看薛瑞天,“可否给在下准备纸笔?”
“没有问题!”薛瑞天对这个也很感兴趣,把一直挂在自己身上、说什么都不肯放手的影九撕下来,抬起腿踹了他一脚,说道,“去拿纸笔,速度点!”
影九应了一声,一溜烟的跑走了。没多大会儿工夫,他就端着纸墨笔砚回来了,咣的一下把东西往两位胖将军面前一放,以最快的速度又去扒着薛瑞天了。不过,这次他倒没跳到侯爷的身上,估计是觉得在外人面前不太雅观,所以,只是拽着侯爷的胳膊不放手。
胖甲看看影九,觉得这个小孩身法很轻盈,无论是走、还是回都没发出任何的声音,就好像是一只灵巧的猫儿似的。不过,能练成这种身法的都是身轻骨软的那一类,他们这种天生身大肉沉的,练一辈子也是练不出来的。所以,只能在心里默默的羡慕一下,暗暗祈盼,希望下辈子能托生成那样的身形。
胖甲提起笔来,在纸上开始写他的那份心得,这位将军长得粗旷,倒是写了一手好字,站在他旁边看到纸上的字的影十七,眼珠子差点掉了下来,怎么都不相信,如此娟秀、好像是女孩子写出来的字,居然是出自一个大糙老爷们之手。
影十七默默在心里叹气,怪不得老大总说人不可貌相呢,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胖甲忙着写心得,胖乙没什么事情可做,就跟大家唠嗑混时间。
“对了,有件事情想要跟将军打听一下。”沈茶在征得沈昊林的同意之后,看着胖乙说道,“不知道将军以前是否知道完颜喜这个人。”
“完颜喜?”听到这个名字,胖甲把手里的笔放在一边,抬起头来看看沈茶,“将军如何知道这个人的?”
“最近有传闻,这个人出现在临潢府。两位将军不认识这个人?”
“怎么不认识?”胖甲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嘲讽的表情,重新提起笔,一边写一边说道,“前金王、也就是完颜宗承哥哥的小儿子,一个地地道道的公子哥。前几年,先王和大公子还在的时候,我们随大将军进王宫饮宴,和这位公子见过几次,提起正事,这位小公子一概不知,提起那些吃喝玩乐的事,他倒是可以侃侃而谈。不过,自从完颜宗承篡位之后,这个小公子就消失不见了。沈将军,你能确定出现在临潢府的人,就是这位小公子吗?”
“只是传言,并不能完全确定。”沈茶轻轻摇头,“若真的是这位小公子,他跑去临潢府做什么?”
“若真的是他,跑去临潢府,必然是请耶律出兵,帮他打回金国。”胖乙冷笑了一声,“他真做出这样的事,我们也不觉得奇怪,毕竟完颜家的人,其实都是一个德性,没有谁比谁好、也没有谁比谁坏!”
“说的对,他们都是一丘之貉。”胖甲点点头,赞同胖乙的说法,“完颜家的人,骨子里都是自私的,只是表现不同而已。完颜宗承是靠着贵族支持登上王位的,可他又不甘心成为贵族的傀儡,就想着要拉拢平民对抗贵族,可贵族们一旦跟他对着干,他又会担心自己的王位不保,转过头来抛弃那些平民,继续扒着贵族们的大腿。也正是因为这样,完颜宗承才会慢慢的把自己逼到了如今这种进退两难的境地。”
“他和他的好女儿这段时间,过得不太好吧?”胖乙继续冷笑,“这是他们自找的,怨不得别人。”
“先王和大公子比起完颜宗承也不好到哪里去,他们尊重贵族,给予贵族们优渥的生活,贵族们无论做什么事,哪怕是毫无条件、毫无理由的杀害平民,他们都不会在意。他们只有一个条件,不许这些贵族对他们指手画脚。朝堂是他们父子的一言堂,不管什么样的决定,他们父子说了算,谁也不许反驳。这一点让我们很头痛,所以,当初完颜宗承篡位,我们还是支持的,因为我们希望能有一位听我们说话的君王,可惜,谁知道这家伙一登上王位就换了一副面孔。”
“所以,你们希望那位小公子回来,把完颜宗承踹下去。可是,你们怎么能保证,完颜喜不会像他的父兄一样,登上王位之后,再次把持朝政呢?”
“因为他蠢啊!”胖乙一点都不客气的说道,“这不是我说的,是我家大将军说的。”
“阿不罕将军?”
“对,我家将军说,如果这位小公子称王的话,国中的局势就跟辽国差不多了,可以找一位能干的、顾全大局的王爷做摄政王,辅佐小公子理政。这样的话,大将军就可以安安心心的带兵了。只是……”胖乙叹了口气,“这位小公子居然想请耶律出兵,若耶律答应了他,恐怕金国就不再是金国了。”
“你们以为,耶律会强占宜青府?”
“以沈将军的素养,难道看不出这一点?一旦小公子引辽兵入金,耶律一定会把金国占为己有的,到时候,乱子可就大了,不仅要抵抗辽兵入侵,各个势力还要争夺王位,一定会乱上好一阵子的。到时候,夏国就可以坐山观虎斗了。”
胖甲的心得写完了,放下笔,将写得满满当当的两大张纸交给沈茶,沈茶郑重的向他道了谢,把这份东西交给沈昊林保管。
“该说的,不该说的,我们都说了,也没有什么遗憾了。”胖甲和胖乙站起来,朝着众人行了一个大礼,“也不早了,我们兄弟也该上路了。再次谢谢各位这段时间的照顾,如果有缘的话,我们或许还能见面的!”
沈昊林、沈茶、薛瑞天带着几个暗影回礼,影十七和影十八端了两个托盘上来,一个托盘里摆着三杯酒,是沈昊林三人的,另一个托盘里的两杯酒是两位胖将军的,里面掺了金苗苗的特制药粉。
“请!”沈昊林拿起酒杯,“祝两位将军一路顺风,来世还能做兄弟。”
“多谢沈元帅!”
两位胖将军相互对望了一眼,很干脆的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042 告状1.0
沈昊林、沈茶、薛瑞天刚走到镇国公府的侧门,就收到了两位胖将军的死讯,三个人沉默了很久,谁都没有说话,他们也不知道在这个时候应该说些什么。
“梅林。”沈昊林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沉重,“去告诉小五,厚葬两位将军,按照他们生前的嘱托,把他们合葬在一起,然后,替我们在他们的坟前摆上几盏长明灯。”
“是,国公爷!”梅林点点头,转身往地牢的方向走去。
“你们说奇不奇怪,他们死了,我这心里还挺不好受的,明明我们跟他们打了那么多次仗,恨不能把对方掐死,可现在又觉得像是失去了两个聊得还不错的朋友。虽然相处的时间不太长,我还挺喜欢他们两个的,不像是光有一身蛮力、没有脑子的人,他们两个不比阿不罕差,只是运气不好。”看了一眼地牢的方向,薛瑞天叹了口气,“虽然说各为其主,但放下心中的那点成见,这两个胖子算是不错的人。”
沈昊林和沈茶没说话,只是和薛瑞天一起,朝着地牢的方向看了好一会儿。
“走吧!”沈昊林给沈茶裹紧了外面的斗篷,拉着她的手走进了镇国公府。他看看跟在身边的影三,又看看抱着薛瑞天的胳膊走一路的影九,问道,“你们晚上还要赶路,我已经让梅竹吩咐人给你们收拾了屋子,你们两个去睡一觉,睡醒了就起来吃东西。今年封城了,让你们带东西会露马脚的,但过年红包不能少,你们家老大已经准备好了,你们哥俩带回去,给兄弟们分一下。”
“谢国公爷,谢老大!”
影三抱了抱拳,还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倒是他那个跟小猴子一样、喜欢上蹿下跳的弟弟,听到“红包”这两个字的时候,终于舍得放开薛瑞天,嗖得一下蹿了过来。
“红包?红包?”他左看看、右看看,翻翻他哥的袖子,又朝着他哥的衣领瞅了瞅,就差当众把他衣服给扒了。“红包在哪儿呢?哥,你可不能藏起来不给我,我……”
“三儿,我觉得,你还是不给他比较好!”薛瑞天拍拍影三的肩膀,“你给他收着,还能留下点银子,要是都给了他,大概不出两天就让他给花光了。”
“侯爷说的没错。”影三赞同的点点头,“他喜欢吃、喜欢看戏,所有的零花钱都浪费在这上面了。”
“怎么能是浪费呢?”影九不满他哥的说法,“民以食为天,至于看戏,可以陶冶情操嘛!”
“就你?”薛瑞天一脸嘲讽,“还陶冶情操?别逗了,别糟蹋情操这个词了!”
“薛瑞天,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听了薛瑞天的话,影九假惺惺的抹眼泪,“你怎么这么没良心呢?我对你多么的好,我是多么的爱你,可你呢?你对我是这么的无情,你是天下第一……”
说到这里,影九停下来开始望天,好半天都维持这一个动作,旁边看戏的几个人都着急了。
“我说,这是干嘛呢?”薛瑞天身为戏中人之一,也有点等不下去了,他拍拍影九的脑袋,问道。
这大冷天的,陪着这不着调的家伙在这里挨冻,薛瑞天觉得自己一定是病了。要不是这家伙跟自己有点亲戚关系,他才没有那个耐心陪着。老武定侯那边的亲戚现在就剩下影三、影九这两根苗苗了,要是照顾不好,薛侯爷不知道自己以后还没有脸去地下见父亲。
“那个……”影九抓抓自己的头发,看看薛瑞天,又看看其他的人,“不好意思,我……忘词了!”
众人顿时感到非常的无力,沈昊林和沈茶摇摇头,迈步往暖阁的方向走。影三朝着薛瑞天耸耸肩,跟在沈昊林和沈茶身后,反正已经回家了,影九这个家伙就交给薛侯爷去管教好了,毕竟从小到大,他们两个的关系更亲密一些,那家伙有什么心事、心里话都愿意跟小天说。
“你说你是不是个猪脑子?不是今天忘这个,就是明天忘那个的!”薛瑞天拎着影九也往暖阁走去,“在那边呆着习不习惯?要是不舒服,就让小茶把你调回来?”
“我才不要调回来呢!”影九嘟着嘴,“我在那边多自由自在啊,想干嘛就干嘛,也不用看你们的脸色。调回来就要跟在你身边,整天听你骂我,我不傻,才不这么干!”
“你不傻,看的好好的戏,好好的话本,居然还能忘词?”薛瑞天捏捏影九的脸蛋,“你不想也不行,最多半年,我就让小茶把你和三儿都调回来。其实,那边主事的有小珉和四儿就行了,让你们过去是我的私心,想让你们历练历练,我看你也没历练出什么结果,还是跟着我吧!”看到影九想要反驳,薛瑞天又继续说道,“反对无效,你说了不算,知道吗?而且,我让你们回来,是有目的的。”
“目的?什么目的?”影九抱着薛瑞天的胳膊,打了个哈欠,“是不是打算背着昊林哥哥和小茶姐姐干坏事?所以,才准备把我弄回来当你的帮手?我告诉你,少爷我可不当你的帮凶!”
“整天都乱想什么?”薛瑞天一扇子拍在了影九的脑袋上,“我找你做的是正经事、好事,什么帮凶啊,真要做坏事,找你这个没脑子的做帮凶,还不得坑死我?金苗苗那个家伙,收了三个小徒弟,两个学问好的,一个动手能力还不错的。可金苗苗醉心她的那些有毒的东西,估计没什么时间带孩子。昊林和小茶也是这么想的,所以,琢磨着帮三个小孩子找几个师父。我们商量了一下,你和你哥就比较合适。”
“让我和我哥教小孩?”影九一脸茫然的看着薛瑞天,“表哥,你确定你没说错?我哥……还行,他那个样子教出来的孩子,应该会比较正经,就跟他现在是一个模样的。可我这样的就不行了,你也说了,我这么坑,你不怕我把挺好的小孩子给带坏了?”
“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啊!”薛瑞天笑了一下,“你不是很喜欢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吗?有一个小孩跟你一样,在这方面也很有天赋,但没有你厉害,所以,我想着你教教他,没准你们两个真能给我们一个惊喜,比如造个什么新奇的重型武器之类的,让辽人和金人看了之后撒腿就跑,没有那个胆量继续犯边,至少可以让我们的边关平静十年。”
“这个想法很好。”影九点点头,“不过,我要想一想,而且要见见那个孩子。”
“下次你们回来再见吧,今天是不行的。”薛瑞天叹了口气,“这仨孩子非要去看行刑,不知道有没有受惊吓,金苗苗和红叶陪着呢,估计要等三个孩子睡着,确认他们不会做噩梦才行呢!”薛瑞天拍拍影九,“赶了两天路,你也去睡吧,小茶已经给你们安排晚饭了。”
“好!”影九很豪气的拍拍薛瑞天,“不就是教小孩嘛,包在我的身上!”
看着影三拽着影九朝着暗影们的小院走去的背影,薛瑞天摇摇头,也不知道这几个孩子交到这哥俩手上,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走吧,别看了!”沈茶朝着薛瑞天招招手,“过段时间,我就让他们回来。他们在那边的任务已经完成,该换十七和十八过去了。”
薛瑞天笑笑,三个人晃晃悠悠的往暖阁走去,还没走到暖阁门口,就看到晏伯和金菁站在那里,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似乎不太对,晏伯好像是在数落金菁,而军师大人乖乖听训的样子,让他们有点恍惚。
“哟,任务完成得不错啊!”薛瑞天拽了一下沈昊林和沈茶,似笑非笑的说道,“看晏伯的样子,是真的被惹急了,拉着咱们的军师大人过来告状了!”
“不止是军师的状,大概还会捎上你和红叶。”沈昊林微微侧了一下身,朝着薛瑞天眨眨眼睛,不怀好意的问道,“这个时候,你不考虑稍微躲一躲?”
“躲什么呀!咱们折腾半天,不就是为了听听他们两个老头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的开解一下嘛?我要是躲了,这几天不就白闹腾、白受他白眼了?这么亏本的买卖,本侯爷可是不做的!”
“好,不担心会挨骂就成!”沈昊林和沈茶交换了一个眼神,“薛侯爷,咱们走吧!”
“国公爷、沈将军,两位请!”
043 告状2.0
金菁跟沈昊林、沈茶、薛瑞天分开之后,直接回了镇国公府,进了府之后就抓住一个国公府的亲卫,打听到了晏伯在后面的仓库整理东西,他直接跳上房顶,直奔仓库而去。
到了仓库门口,金菁就看到晏伯指挥着国公府的亲卫们从库房里搬东西,各种各样的箱子、各种各样的小盒子,还有很多奇奇怪怪形状的东西,都是他以前没有见过的。
“晏伯,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啊?”金菁凑到晏伯的身边,指指需要八个亲卫才能抬动的一个大箱子,“这里面是什么东西啊?看着还挺沉的,这冰天雪地的,摆弄这些做什么?”
“这都快要过年了,府里一点过年的气氛都没有,得赶紧装饰一下了。”晏伯一回头,就看到金菁的那张大脸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吓我一跳,凑这么近干什么?”看到金菁一脸好奇的看着那个箱子,晏伯笑笑,说道,“这是准备摆在暖阁或者花厅的屏风,就看三十儿那天晚上,国公爷打算把年夜饭安排在哪儿了!”
“按照往年的惯例,应该是暖阁吧,这两个地方的大小都差不多,摆在哪里都坐得下。咱们府里的人都不好那些乐啊舞啊的,也不像文人似的,好做个诗什么的,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几个人,无所谓的。”金菁摸摸下巴,仰起头看看阴沉沉的天空以及飘飘洒洒的雪花,说道,“不过照现在这个形势,过年的雪不仅不会停,大概会下得更猛一些,花厅是个开放的地方,没有窗户也没有门,冷风这么往里一灌,在那儿呆一个晚上,就算是摆满了炭盆,也会把人冻病的。不说别人,咱们怕冷的薛侯爷就绝对不会赞成的。”
“倒也是,这种天儿对侯爷来说,还真是够受罪的。可越到年底,越没有闲着的时候啊!”晏伯点点头,吩咐亲卫们把屏风搬到暖阁后面的小屋子里去,等到大年二十九的时候,再给摆出来。吩咐完了亲卫,晏伯转过身看看比自己高了一头的金菁,笑眯眯的说道,“看看啊,自从你正经转职做了军师之后,就再也没看见你穿过软甲了,也没看你戴爪子了,今天猛然这么一看,还是这身打扮最帅气,最符合你啊!”
“还是您老人家有眼光,识得好东西啊!”金菁摘掉自己手上的爪子,笑眯眯的说道,“哪儿像小天和小茶这两个没眼光的家伙,总嫌弃我这个爪子不美观,还很累赘。其实,不美观又怎么样,杀伤力强啊。我想好了,等明年开战,我也得重回战场,要不人也生锈了,爪子也不好使了!”
“你能这么想就对了,没人规定军师就非要脱离战场,坐镇后方,其实,我一直都觉得,军师要亲临战场才能真正的领悟战场的魅力,才能制定出更缜密、更有效的作战方案,而不是闭门造车,对吗?”
“晏伯说得对!”金菁乖乖的点头,叹了口气,说道,“之前是我想得太偏激了!”
“你能这么快就想明白,已经很不错了,不要对自己太严苛了。你和国公爷年纪轻轻的,却像七老八十的老头子一样,而我这个老头子都显得比你俩有活力。国公爷嘛,我可以理解,他小小年纪就要扛起一份重任,可你就不一样了,别整天跟个老头似的。你要是学不了侯爷,学学你妹妹也行。”
“她?”金菁摆摆手,“还是算了吧,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我要是跟她或者侯爷一样疯疯癫癫的,大概这府里就没几个能压制他俩的人了,他俩还不得天天上房揭瓦去?”
“这么一听,还挺有道理的。算了,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老头子就不多说了。”晏伯拍拍自己身上的雪花,也拍拍金菁身上的,“说吧,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你不是背着国公爷惹了什么麻烦吧?”
“晏伯,背着国公爷和小茶惹麻烦的人,咱们府里除了侯爷和苗苗之外,还有谁能干这种事?哦,对了,还有沈酒那个小子,偶尔红叶也会抽个风。像我这么成熟的人,怎么会做那样的事呢,对吧?”金菁把拎着的爪子交给路过的影七,让她放回到兵器架子上面,然后拽着晏伯的胳膊,把人拉到一个僻静的角落里,说道,“说起来,这事正经跟我的关系不大,是小茶和您老人家的事。”
“嗯?”晏伯突然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不会是跟某人有关的事吧。他默默的做了几个深呼吸,稍微缓和了一下心情,问道,“什么事是跟我、小茶都有关的?”
“小茶刚刚收到了消息,秦副帅马上就要到了,如果路上没有耽搁的话,也就还有两天的时间。小茶的意思是,您手里忙活的事先放放,把秦副帅要住的院子打扫出来才是要紧的。总不能等人家到了,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那就是咱们的失礼了。不管怎么说,秦副帅现在是永宁关城的人,大老远的跑到咱们这儿,也算是咱们的客人了,对不对?”
果然!晏伯忍不住叹了口气,该来的总是会来的,躲是躲不掉的,虽然这段时间都避免想这件事,想这个人,但必须要面对这个人的这天,终究还是到了。
“这么快?”晏伯轻咳了一声,“我记得,前几天不是说,要把那边的事情都处理完才回来呢!”
“也不算快了,今天都腊月二十二了,明天就是小年了。”金菁眯着眼睛,观察了一下晏伯的表情,看他假装淡定、不在乎的样子,觉得信心十足,一定能完成小茶交付的任务。想到这里,他故作苦恼的说道,“咱们府里空着的、还能住人的院子应该不多了吧?老国公爷和国公夫人的院子在他们过世之后就已经封了,虽说天天都有人打扫,但也不能让秦副帅住,对吧?虎丘和竹韵现在是国公府的主院,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虽然秦副帅是小茶的师父,可总归是客人,也不怎么适合。”
“还真是这么回事!”晏伯点点头,“现在国公爷和小茶住了虎丘,秦正要是也住那儿,他们两个不太方便,何况,苗苗和三个孩子也在那儿,要等他们的院子收拾好了才能搬出去。”
“对啊,太不方便了。竹韵现在是空了,但让秦副帅住女弟子的闺房……”金菁摇摇头,“哪怕是客房,这也是既不好听,也说不出口。若是被好事者知道了,给传了出去,副帅和小茶都没脸做人了。”
“可不是嘛,你说他没事吃饱了撑的跑来干嘛?害得我们还得为他住在哪儿烦心!”晏伯揉了揉眉心,觉得自己的头开始疼了,“真是个麻烦精!”
“您老人家也别这么说,他还不是担心小茶的伤才跑回来的嘛,咱们嘉平关城多少年没发生这种行刺的事儿了,他当然着急了。别说他了,要不是太后娘娘和白大统领看得紧,又是在年底,事务繁多,就连陛下都要跑来看看情况呢!”
“陛下不是跑来看情况,陛下是在京里待着无聊,找个借口出来玩罢了。”晏伯一不小心就被金菁给带跑了,也掰着手指头开始数,“现在还有几个院子空着呢?”
“应该……没有几个了吧?”金菁微微一皱眉,“暗影们自己占了个院子,这回又来了三个孩子,苗苗打算把她的药庐交给我,自己和孩子住在一块。然后,晏伯自己有一个院子,那……
“那什么?你想说什么?”
“那个……就剩下两个院子了。”金菁抬起头,看了看天空,说道,“这两个院子,一个在国公府的侧门,离暗影的训练营和地牢挺近的,别的问题都没有,就是有点吵,不知道秦副帅是不是能接受。另外一个……”金菁看看晏伯,假装很为难的说道,“最后一个院子就在晏伯您的那个院子边上。”
晏伯的脸色变得有点难看,他是国公府的大管家,比金菁清楚这还有哪个院子能住人。
金苗苗带着三个小孩,既不能住自己旁边的那个院子,也不能选择离暗影训练营和地牢近的那个院子,那三个孩子的年纪还小,这两个地方每天都很嘈杂,不太适合小孩子居住。
而离地牢近的那个院子也不适合秦正,金菁这小子是不知道,那里已经成为值夜暗影们临时休息的地方,且已经得到了国公爷和小茶的同意了。所以,晏伯叹了口气,到头来,唯一能住的地方也只有自己旁边的这个院子了。
“晏伯?”金菁伸手在晏伯的眼前晃了晃,“晏伯?您老人家回魂了!”
“别闹了,臭小子!”晏伯一巴掌拍掉了金菁在自己面前瞎晃的爪子,“那个,小菁菁,我问你个问题啊!”
“哦,您请问!”金菁睁大眼睛看着晏伯。
“你觉得让秦正副元帅住到武定侯府去,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