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 撒娇的国公爷
“龙体康健,临朝理政?”沈昊林看看沈茶,又看看薛瑞天,目光在宋其云和夏久的脸上转了一圈之后,才抬手示意单膝跪地的影十七站起来,问道,“仔细算算,应该也没有几天,本帅以为,腊月二十三过后,陛下才会痊愈,才会上朝的。现在这么一看,陛下这是……良心发现了?”
“未必是良心发现,我估摸着是白大哥使出了杀手锏,母后也用了一些手段,逼迫他不得不痊愈了!要是依着他的性子,肯定会是腊月二十三之后再痊愈了。”宋其云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既然已经龙体康健了,咱们也别担心了,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都准备起来吧!”
“就是这么回事!”夏久也跟着表态,“不用考虑他是什么人,反正咱们是占理儿的,只要不危及生命,怎么折腾都没关系,不仅没有人会指责我们大逆不道,还会给我们站脚助威、呐喊叫好!”
“看出来了吧?”薛瑞天笑了一下,“他俩的怨念是最大的,冲在前面的肯定也是他们。”
“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吧,不把怨气撒了,心里肯定也不舒服。”沈昊林摆摆手,“不管怎么说,结果是好的,他老老实实听话了,没逼得大家采用武力解决,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陛下痊愈多久了?”薛瑞天一挑眉,“消息是何人送过来的?”
“陛下已回……啊,已痊愈两天了,也临朝理政了两天,朝堂上已经恢复正常了。这个消息是白萌白大统领送过来的,密函上写着,一切如常,请元帅、侯爷放心。”
“哟,他这是受什么刺激了,居然这么懂事?以前可没有这回事,他不是一直巴不得我们着急上火的嘛,然后我们乱中出错,他就有机会取我们而代之乐。”薛瑞天一脸的嘲讽,“小白子吃错药了?”
“或许……”沈昊林摸摸下巴,“他知道了某件事情,陛下曾说会在适当的时候告诉他的那件事情。”
“是老将军的临终遗言?”沈茶转过头看着沈昊林,“虽说老将军不希望他知道,但……”
“但他过分的跟我们纠缠,不仅影响陛下的心情,同样会给我们造成困扰。陛下不会乐意见到这样的状况,肯定会一五一十的说出来的。白萌是个孝顺的孩子,绝对不会置若罔闻的。”沈昊林点点头,看向影十七,“京中还有其他的消息送过来吗?”
“禀元帅,除了白大统领的消息,我们暂时还没有收到其他方面的消息,如有收到,必定及时来报!”影十七稍稍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元帅,各营将士都已在外面等候,是否传他们进来?”
“嗯,陛下的事情已经解决好了,我们可以继续做我们的事情了。”沈昊林点点头,“请大家进来吧!”
“是。”影十七一抱拳,转身离开了大帐。
接见过程非常的顺利,不说刚刚入伍的新兵,哪怕是在军中待了三五年的老兵,平时也很好有机会可以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过军中的各位大佬,有的是远远的见过一两次,有的是是偶然说过一次话,像今天这样,可以面对面的接触、交流,那是从来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和戴乙不同,这些兵士认为此次机会真的就是天上掉馅饼,在兴奋、激动之余还带了些许的敬畏,他们面对的都是闯入敌军阵营如入无人之境,在万人阵中直取敌军将领首级的大佬,是他们这辈子都要仰视的人,这回能亲眼见一见他们,能亲耳聆听他们的教诲,此生无憾。
不得不说,金菁对于如何抓住人心、蛊惑人心这方面是非常有研究心得的,他给沈昊林和薛瑞天写了一份稿子,在写完了之后,自己通篇阅读了一遍,都觉得特别的振奋人心,身体中的血液都开始沸腾了。
金菁自己都如此,更何况这些本身就很热血、见到大佬们都很激动、巴不得马上表现自己优秀的小伙子呢,听完了薛瑞天和沈昊林的话,一个个都摩拳擦掌的,恨不得来年的春天早一点到来,跟辽金的战事早一点展开,他们一定会奋勇杀敌,以报答陛下、元帅和各位将军的知遇之恩以及厚待之情。
“终于结束了。”沈昊林等到将士们都离开,确定不会有人再进来之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反正在场的都是自己人,也不在乎什么所谓的元帅形象了,直接就靠在沈茶的肩膀上,“虽说每年都会来这么一次,但以前也没觉得累,今年就不一样了,总感觉精力不济,见多了人就很疲惫。”
“元帅大病未愈,精力、体力尚在恢复当中,只因为担心军中流言,勉强出来应付,感觉到累也是正常的,只要多休息就会好起来的。”乔梓扭了扭自己的脖子,指指坐在身后的秋志、秋烨俩兄弟,说道,“也亏得元帅及时的出现,要不然,末将等人还真不知道能不能控制住那些留言呢!大秋和小秋在我们东军大营抓了好几个散播流言的家伙,审问之后,这才揪住了白萌在咱们这儿安排的眼线。”
“幸好是白萌那个小子,若主使是其他人,就是天大的麻烦。看起来,我们军中的审核还不是很严格,应该有所改进才是。”沈昊林看向沈茶,“过年的这段时间不算太忙,让暗影把军中的人都过一遍筛子,尤其是这两年新招募的新兵,比较可疑的挑出来接受第二轮审核,如果真的有问题,尽可能的挖出幕后。”
“是!”沈茶点点头,“挖出之后,要把这些人……”沈茶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都干掉吗?”
“秘密处决,不要走路一丝一毫的风声,以免打草惊蛇。”
“明白。”沈茶看向在座的众位将军,“元帅的意思,各位都听清楚了,若我的人在调查过程中有什么不当的举动,还请各位将军谅解,一切以大局为重。”
“沈将军太客气了,配合暗影的行动,是我们应该做的。”陆盛远已经把十个暗影的资料全部都看完了,挑出了三个人的资料,说道,“既然侯爷的前锋营不用挑人,那么,末将就不好意思了,多挑了两个侦察能力比较突出的,乔将军的右军,和田将军的左军在侦查方面也比我们后军要强,更不要说元帅的中军了,有沈将军坐镇,完全不用担心缺乏人才,是不是?”
“老陆,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我选的这三个人,还请众位不要跟我争抢了。”
陆盛远还想继续说下去,被他身后的夏久给捂住了嘴。
“归你,归你,归你!”乔梓和田芸忙不迭的答应了,“都归你,我们不跟你抢。我们没有其他的要求,你别再叨叨叨个没完没了就行了。那个……”田芸转头看看金苗苗,“金大夫,你有没有什么方法,偏方也行,治治老陆这个话痨的毛病?”
“这个嘛,我也是无能为力的。。”金苗苗摇摇头,一脸遗憾的说道,“若是真的有这样的法子可以堵住别人的嘴,你们的军师早就被治好了,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絮絮叨叨个没完没了了。”
“那个,军师,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的,”田芸轻咳了一声,“那什么,要是没什么事,我们先走了。”
说完,田芸拽了一下乔梓,两个人站起身来,向沈昊林行了礼,带着自己的副将离开了。
“将军,咱们也走吧,营里还有好多事等着您处理呢!顺便我们可以考察一下您挑的这几个人,是不是?”
宋其云和夏久使了个眼色,两个人合力把陆盛远拖起来,不顾他的挣扎,将他拖出了元帅大帐。
“这俩小子就不怕老陆事后报复他们?”沈昊林已经累得睁不开眼睛了,一看人都走了,索性就躺在了沈茶的腿上,微微闭上眼睛,撅撅嘴,说道,“茶儿,困!”
“兄长困了就睡一会儿吧!”沈茶把他身上的毯子往上拉了拉,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睡吧!”
许是真的耗费了很多的精力,沈昊林哼唧了一声,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薛瑞天站起来,抻着脖子看了一眼,又重新坐下,很嫌弃的说道,“这国公爷难得生病,这一生病就变得极度的脆弱,居然都开始撒娇了,太不要脸了。这事要不是本侯亲眼所见,还真是不敢相信呢!”
“侯爷,你就算不生病,也挺爱撒娇的,不是吗?要不然,红叶也不会这么的烦你!”
“诶,将军,属下烦他的可不光是爱撒娇。元帅撒娇是因为身体不适导致的,他……”红叶走到金苗苗的身边,和她坐在一起,“咱们侯爷就是贱,一天不犯贱,就浑身不舒坦,觉得这一天白过了。”
“你要是哪一天不跟本侯作对、不拆本侯的台,本侯肯定要怀疑,是不是有人假扮你了!”
“停,不许吵,把兄长吵醒了,你们也得不了好!”
沈茶低下头看了看沈昊林,朝着薛瑞天和金菁招招手,示意他们两个过来。
“怎么了?神神秘秘的!”
“今天刚收到的消息,完颜喜现身临潢府。”
015 先斩后奏
“完颜喜?”薛瑞天盘腿坐在地毯上,趴在小桌子上,很不解的看着沈茶,“这小子从来都是来无影、去无踪的,这次怎么会被抓住了行踪?不符合常理,小茶,真的是本人吗?”
“确定是本人无疑,如果是有人假装的,小珉会查到端倪的,就不会传来消息了。”沈茶叹了口气,“我和兄长猜测,他应该是有要去见耶律、寻求耶律帮助的意思。这么多年在外流亡,颠沛流离的生活肯定很辛苦,日子不会太好过。如今完颜宗承不得人心,完颜萍对反抗者的手段又太过狠辣,面对大灾大难,他们又采取不了有效的手段。如今的金国国内,无论是百姓,还是贵族,对他们已经是怨声载道。就算是现在想要挽救,恐怕也没有机会了。所以……”
“所以,他认为时机已到,可以报仇雪恨了。但自己本身的实力又不足以对抗完颜宗承和完颜萍,只能寻求外力的帮助。他不求助大夏,是担心大夏会借机占领金国,或者说迫使金国称臣,保留金国的名号,把它变成附属国,每年需要进贡。”金菁的手指在桌案上轻轻的敲击着,一边思考一边说,“我不否认这肯定会发生,毕竟请我们去打仗,不可能一点好处都不让我们捞,这不现实。但是辽,野心比大夏更大吧?耶律绝对不会满足于只把金变成自己的附属国,他做梦都想要吞并金的国土,让金变成辽的一个州郡,这可比附属国的待遇还低呢。若是耶律得逞,金这个名号,将会成为历史。”
“诶,那些待会儿再说。”薛瑞天一扬手里的扇子,力道没控制好,差点糊在金菁的脸上,他一点都不在意,只是挑挑眉,又继续说道,“我们现在需要讨论的是我们的应对措施。不管耶律最后的决定是什么,我们要以不变应万变,不能因为他们之间的混乱而被波及。”薛瑞天看向沈茶,“元帅的建议呢?”
“彻底封锁边境,除各国使团之外,闲杂人等一律不许进出。”
“这是应对这种情况最有效的方法了,不过,要跟陛下打招呼,免得朝中有人借此机会大做文章。”薛瑞天用扇柄敲打着自己的腿,“以暗影传信的速度,明天的这个时候,陛下就会收到消息了。等到朝中有人对此提出异议,陛下也可以有理有据的反驳。”
“宋其云和夏久的信送出去没有?如果没有,就把给陛下的消息夹在他们俩的信里,派暗影送回去。”
“军师这个主意很好,不引人注目,还能将消息准确无误的送到陛下手中。”
沈茶从桌案上那一摞的信件里面翻出了两封信交给了金菁,自己提起笔在一张空白的信笺上写了几句话,写完了之后,折成了一个三角形,放入宋其云那封被打开的信封里,用特别的蜡封重新将信封封住。不管这封信是到了太后娘娘手里,还是到了宋珏的手里,看到蜡封就知道内藏玄机了。
沈茶的这封信用的是暗语,在外人看来这是普通的寒暄,但搁在宋珏眼中,这就是一封密函。只有传递重要消息的时候,才会用这个法子。这是镇国公府的独创,建府以来一直用这种法子向宫中传送密信,哪怕是后来有了暗影,这个法子也没有被放弃。
沈茶轻轻的打了个响指,影十八瞬间就出现在她的面前。
“两位殿下写给太后娘娘的信,马上送出去,不要耽搁了!”
“是,属下遵命。”
影十八接过两个信封,又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从出现到消失,整个过程也就是薛瑞天打个哈欠的工夫。“这小十八的身法是越来越快,可以称之为鬼魅了。以后在战场上,若是需要行刺什么人或者取敌方大将首级的活儿,就交给他了,肯定能完成任务。”薛瑞天伸了一个懒腰,瞅了一眼聊得特别欢实的两个女孩,摇摇头,说道,“没心没肺的家伙们,日子总是过得特别的快乐。”
“这个是自然的。”金菁回头看了一眼,转过头继续说道,“那天苗苗喝多了,拉着我不肯让我走,非让我陪她说话。她说咱们这种人,心里都不干净,就是天生的阴谋论者。遇到一个问题或者一件事情,首先就要往不好的方向去想,总怀疑别人会有意加害,会心怀鬼胎,实际上,自己才是那个最大的坏人。”
“这种东西……其实,我们说了不算,不是吗?我们处在这个位置上,没有心眼儿、没有一步步的算计,不能运筹帷幄的掌控全局,就会把这几十万大军白白的葬送,无论是葬送在战场上,还是葬送在自己人的手里。”薛瑞天自嘲的笑笑,“没办法,这就是我们的命,不干净就不干净吧,能保住大夏百姓的性命和他们生活的乐土,就已经很满足了。”
“小天哥这话说得有点不像你了。”沈茶十指交叉放在桌案上,“将我们封锁边境的理由告知陛下,我们的后顾之忧也就解除了。现在可以好好的想一想,耶律到底会做如何选择。以我们对他的了解,这种自己送上门的便宜,他会一口咬住,绝对不会松口。但是……”
“但是,现在有个很严重的问题,辽国目前的这个情况,恐怕是没有余力去帮完颜喜的这个忙的。”金菁给沈茶和薛瑞天添了热茶,又继续说道,“辽国的大雪灾已经蔓延到了所有的州郡,看目前这个情况,不仅没有停止的可能,未来一段时间,恐怕这个势头会更猛烈。因为雪灾的关系,国库空虚,军力不足,自保都是勉强,耶律自己还头疼应该如何控制日益恶化的局面,根本没有出兵攻打金的可能。”
“以我对耶律的了解,这个人遵循的是利益最大化的原则,就是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利益。首先,他最不可能做的就是抓住完颜喜,曝光他的身份,然后用他跟完颜宗承、完颜萍父女示威。”薛瑞天点了点沈茶,“所以,你的那个想法是错的,他绝不会做出这样的蠢事。”
“你的意思是说,完颜父女最大的敌人,其实并不是国内的情势,而是完颜喜。完颜宗承的王位来得名不正言不顺,最担忧的就是未来的某一天,完颜喜会回来跟他们抢夺王位。如果他们知道这个人落到了耶律的手里,巴不得耶律将这个人杀了,那样的话,他们的噩梦就结束了。”
“诶,孺子可教,就是这么回事!”薛瑞天用扇子轻轻拍了一下沈茶的肩膀,“我们都能想到这一点,在阴谋窝里出生的耶律会不明白?再说了,完颜父女和耶律一直都不对付,说他们是两看相厌也不过分,全都想把对方给干掉,只是找不到机会而已。如今,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摆在耶律面前,他不会放弃。”
“扶持一个听自己话的、唯自己马首是瞻的新王,才符合辽的利益,符合他耶律的利益。不过,军师说得不错,现在以辽的情况,根本不可能帮助完颜喜攻打金。虽说这是个借口,但也是事实,辽国是个什么情况,身在其中的完颜喜,一定会体会深刻的。”
“而且,快过年了,谁也没有打仗的心思。”金菁摸摸下巴,回头又看了看红叶和金苗苗,“你们说完颜喜故意暴露行踪去见耶律,不会是想着在辽王宫过年吧?他至于落魄到这个地步吗?”
“你也不想想,他在外面混了多少年了,就算跑的时候带足了金银,这会儿也花得差不多了,对不对?而且,他看到了希望,自然要找帮手的。他也知道要过年了,没有人会为他在这种时候瞎折腾,但有些事情要提前准备好,等过了年,打那对父女一个出其不意,也是很好的。耶律肯定不会帮他,但也不会把话说死了,一定会给自己留有后路的。比如口头承诺,在关键的时刻会提供一些帮助之类的。当然,这个所谓的帮助是真心的,还是打算玩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好戏,那就是天知地知……”薛瑞天撇撇嘴,“耶律他自己知了,最终这场复仇的好戏会变成什么样子,完颜喜都不是掌控全局的人。”
“除非他找到了更好的帮手,拒绝了耶律的好意。”
“拒绝耶律的好意,或许他会付出更加惨痛的代价。”薛瑞天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无论如何,完颜喜出现在临潢府,就是金国走向没落的转折点。”他伸手摸摸自己的肚子,“有点饿了,我们去找点好吃的,怎么样?”
“去膳房吗?”金菁也站起来,踢了踢腿,“有点麻了,苗苗,我们肚子有点饿了,给我们弄点吃的吧!”
“正合我意,我们刚好想去看看那三个可爱的小少年,瞅瞅他们到底有没有继承我衣钵的天分。”
金苗苗拉起红叶,两个人欢天喜地的跟着薛瑞天和金菁跑出了大帐。
“可算是走了,他们真能墨迹。”原本应该熟睡的沈昊林,在大帐里只剩下他和沈茶两个人的时候,突然睁开眼睛,但他没有坐起来,只是翻了个身,伸手搂住了沈茶的腰,嘟嘟囔囔的说道,“可我不得不承认,你们刚才的讨论非常的不错,看你们这么能干,我也是很欣慰的。”
“兄长不怪我们擅自作主,先斩后奏吗?”
“送出的那封信,还是封锁边境?”沈昊林收紧放在沈茶腰间的双手,带着很重的鼻音说道,“这主意很好啊,你要让我想,我也不能想得更周全了。茶儿,我还是很累,陪我睡一会儿吧!”
“兄长!”
“嗯?”
“我突然觉得,小天哥有句话说得很对。”
“什么?”
“生病的人,可真爱撒娇啊!”
016 做局1.0
“兄长!兄长!”沈茶拍拍躺在自己腿上、死活都不肯动弹的沈昊林,放软了声音,像哄小孩一样,说道,“咱们回去吧,回去再睡,好不好?”
“哦,好!”沈昊林打了个哈欠,慢吞吞的坐了起来,两眼无神的望着前面发呆,喃喃的说道,“利益最大化,我刚才想到了一个可能,耶律说不准会把那个烫手的山芋扔给我们,还会大义凛然的说,这是给我们创造了一个三国友好交往的开端,我们要珍惜,要不然就是糟蹋了他的心血,我们永远都对不起他之类的。以我对耶律的了解,这种不要脸的事情,他做的特别的坦然,就好像是真的一样。”
“没错,耶律可以做得出来,但也要完颜喜同意,不是吗?这个家伙之所以会冒着各种风险找耶律帮忙,不就是提防着我们吗?怕我们在中间搞什么小动作,让他鸡飞蛋打,什么都得不着!”沈茶把沈昊林拉起来,把厚厚的斗篷披在他的身上,说道,“而且,他一直宣扬的观点就是,辽金应该采用各种手段来结盟,统一两国的战线、同仇敌忾,共同对付大夏。所以,他在外流亡了这么多年,宁可跑到比如吐蕃、回纥那种极度干热的地方,或者是段氏那种烟瘴潮湿的地方,都从来不踏入大夏一步。明明我们才是离金最近的国家,最容易搜集到金最新动态的地方,对吧?”
“说的也有道理。”沈昊林点点头,伸手给沈茶戴好了帽子,说道,“但这就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耶律想要吞并金的野心,早就掩盖不住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我还是那句话,与虎谋皮,结局注定是要悲剧的。现在完颜喜自己送上门,大概周边的国家都已经收到消息了,全都等着看热闹呢!”
“老大!诶呦,我没注意,元帅醒了啊!刚才碰到侯爷,他们说元帅睡了,属下海担心会吵醒您呢!”影十八从帐外蹿了进来,朝着二人行了礼,很严肃的说道,“刚收到的消息,吐蕃、回纥等国边境发生异动,增派了重兵,并封锁了国境沿线所有的通道。”
“看吧,我说什么来着?周边的这些家伙,每一个傻的,全都猴精猴精的。”沈昊林一摊手,拉着沈茶往大帐外面走,影十八亦步亦趋的跟着。“平时打得热闹,到关键时刻,大家都挺有默契的,采取的行动都是一样的,封锁边境,准备坐山观虎斗了。这么一来,我们都要谢谢完颜喜,平淡又无聊的一年就要过去了,在这个时候,给我们准备了一出大戏,真是用心良苦。”
“兄长现在嘲讽别人的本事很厉害。”沈茶停下脚步,转身问影十八,“信送出去了?”
“是,没有意外的话,明日就能送到陛下的手上,老大不必担心,不会耽误正事的。”
“好!”沈茶笑笑,扶着沈昊林继续走,“你去膳房跟侯爷、军师说一下,我们回去了,他们若是有事情,就去虎丘找我们。还有,找人查一下在膳房帮厨的三个孩子的情况,越详细越好。”
“是。”影十八应了一声,“元帅,老大,属下告退。”
“查他们做什么?”沈昊林一挑眉,“金苗苗不是真打算收徒弟吧?”
“应该是真的,而且已经做了决定,要不然,不会对那三个小孩那么感兴趣。她收了徒弟,于我们而言是件好事,想要吃点什么,就不用去求大师傅了。而且,她师承惠兰大师,惠兰大师在出家前出了是名医、毒医之外,在江南一带还是很有名的大厨,家里也是开饭庄的。西京的喜闻楼就是大师家里的产业。”
“喜闻楼,我知道,之前听大师说过几次,那是他们家的产业。最开始就是江南菜系,后来他接手之后才主打药膳。只是药膳是限量供应,需要提前预订。”
“你小的时候,一生病就不想吃饭,只有大师的药膳能吃下几口。”沈昊林摸摸沈茶的头,“幸好有大师,否则,我会愁死的。”
“还记得那个时候和大师聊天,他说,他做菜的手艺都是家传的,而且,他比他的父亲、祖父的手艺都好,所以,家里的人都很看好他,觉得他能成为一代名厨,将喜闻楼的名号传遍大夏,甚至是其他的国家。不过,大师对医术、毒物什么的更感兴趣,但为了不让家人失望,他还是承担了自己应有的责任。等到闻喜楼名扬大夏之后,他就出家了,专心研究他喜欢的东西去了。”
“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大师出家的时候好像刚满二十岁。”
“没错,这点特别的打击人。”推开屋门,暖洋洋的感觉遍布全身,沈茶谢过了提前回来准备炭盆和热水的梅林、梅竹姐妹俩,让她们两个回去歇着,脱掉自己的斗篷挂在门口的衣架上。“自从苗苗知道了他师父的辉煌过往之后,曾经被打击得好几天都蔫蔫的,完全打不起精神来,那段时间她说得最多的话就是,天才就是天才,无论学什么都能得心应手,都可以成为翘楚。”
“你忘了父亲对大师的评价?”沈昊林挂好了自己的斗篷,脱下外出的衣裳,走到脸盆跟前洗了洗脸,从衣柜里拿出了在家里穿的棉袍,顺便也把沈茶的也拿出来放到了软榻上。“父亲曾经说过,大师属于妖孽的级别,学什么东西都是有模有样的,可以还能融会贯通、举一反三、甚至更多。”
“人家用一个月的时间学完的东西,他半个月就可以搞定,这一点让我好生佩服。如果是我的话,一个月的时间都不一定够用,可能会更长。也难怪大师说,我在某些方面的资质太差。”沈茶用帕子擦了擦自己的脸,轻笑了一下,“我曾经以为,大师会把我归到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那一类人里去。”
“难道不是吗?”沈昊林握着两只茶杯走过来,放在软榻旁边的小桌子上,朝着沈茶招招手,“在大师的眼里,只要是武将,无论官职大小、无论战功是否卓著,都是没什么脑子的武夫。他认为我们的精明算计都用在了如何能打赢敌人的这上面,在真正需要用脑子、展示聪明才智的时候,却仿若痴儿。”
“职责所在,光是如何排兵布阵就已经耗去我们所有的精力了,自然就会忽略掉其他的事情了。”沈茶跪坐在软榻上,看着外面的大雪,叹了口气,“算算时间,师父应该已经动身了,希望不要受这场大雪影响,可以准时到达。兄长,我们要不要派人去接应一下?”
“你师父那个脾气,要派人去接他,他会不高兴的。”沈昊林拿过沈茶的空茶杯放到小桌子上,让她躺在自己的胸膛上,苦笑了一下,“茶儿,我觉得,你现在最应该关心的不是你师父,而是我。”
“兄长是哪里不舒服?”沈茶坐起来,凑过去摸了一下沈昊林的额头,“是刚才躺在大帐里,被风吹着了吗?头疼不疼?要不我去叫苗苗过来看看?”
“不用,不是身体上的不舒服,是有些担心。”沈昊林重新把沈茶搂到自己的怀里,拍拍她的后背,“副帅是兴师问罪来的,除非他大发慈悲放我一马,否则的话,我现在的这个身板,大概挺不过正月十五了。不过……或许还没有那么糟糕,应该还是有转机的。”
“兄长是说晏伯?”沈茶把自己缩成了一团,在沈昊林的怀里蹭了蹭,“如果能解开他和师父之间的心结,兄长也是立了功,或许可以将功赎罪。但想做到这一点,不太容易。何况我们还是小辈,长辈们的事情,我们不太好插手吧?”
“没有什么好不好,长辈们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但晏伯对当年发生的事情是三缄其口,哪怕是我们聊天聊到了你师父,晏伯也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曾经,我以为他放弃了秦副帅,但后来一想,他自己就是个伪装高手,想不被我们察觉有什么变化,对他来说是易如反掌。所以,有段时间,我就仔细的观察,观察了好多次终于被我发现,她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流露出对副帅的思念之情,但只有一瞬间,等我们想起来回头去看的时候,他已经神色如常了。我就见过那么一两次,但也至少让我确信一点,晏伯对副帅还是有感情的,想来副帅也是如此。”
“兄长想怎么做?”沈茶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晏伯的嘴可严了,一般人是撬不开的。那些暗影,包括我们在内,在他老人家眼里都是还没长成的小雏鸟,而他老人家,是历经百战的老狐狸。小雏鸟对上老狐狸,一点胜算都没有。”
“那可不一定,老狐狸有老狐狸的精明,小雏鸟有小雏鸟的算计,不到最后也说不上谁会赢。再说了,老人家的年纪一天天的大了,也越来越怀念过去的日子了。我们要是做个局,把他给哄高兴了,说不准,他就会放下戒心,愿意跟我们聊一聊当年的事情。”
“这是要好好的盘算一下,至少在事前不能被他察觉,不能让他心生警惕。”沈茶打了个哈欠,“这种事,我是玩不转的,是你和小天哥的强项,你们去商量吧!”
沈茶强忍着困意,勉强把话说完,也不知道沈昊林后来又说了什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017 做局2.0
沈茶在沈昊林啰里八嗦的絮叨声里慢慢的睡着了,呼吸绵长且平稳,整个人看上去都非常的放松,完全没了平日里那种像绷紧了的弓弦的状态。
沈昊林微微低下头,亲了亲沈茶的发顶,揽着她找了一个更舒服的位置,让她睡得更加安稳一些。
他觉得自从自己生病以来,尤其是醒过来的这几天,沈茶休息得比之前还不好,睡得并不踏实。可能沈茶以为他不知道,其实,他只是不说而已,半夜里每一次沈茶的惊醒,他都默默的记在了心里。
沈昊林特别的心疼,他家茶儿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被人下了毒,身体到现在还没有彻底的修养好,结果,又赶上他不小心染了风寒,一个病号要拖着疲惫的身体去照顾另外一个病号,光是想想就觉得很辛苦。可他的茶儿还是坚持下来了,只是就算他醒过来,那傻丫头心里的那根弦还是紧绷着,大概是因为见到自己昏迷时的样子给吓到了,就怕一个不小心又重蹈覆辙了。
收紧自己的双臂,感受到怀中的温暖,沈昊林很满足的叹了口气,坏中的这个宝贝,无论如何,他是不能交给任何一个人的,哪怕是宋珏,他都不会松手的。他的茶儿只能是他的,要与他并肩而立,携手同行,就好像他的父亲和母亲一样,相濡以沫的度过一生。
沈茶可不知道她兄长的想法,若是知道了,大概在梦中都要笑醒的。
只可惜,无论是沈昊林,还是沈茶,似乎在感情方面都缺根筋,明明相互喜欢却谁都不察觉不到对方的心意。两个人在外面是人人敬仰的大元帅、大将军,排兵布阵、领军打仗、管理军务、政务都是一把好手,阴谋诡计、给敌军、敌国细作下绊子这样的事情,没有人能比他们玩得更溜了。可一旦谈起感情问题,这两个人跟白痴也没有什么区别,也不知道这相互暗恋的情况到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的结束。
沈茶的这一觉睡得很不错,这大概是近半个月以来睡得最好的一次了,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放眼望去,哪儿哪儿都是黑漆漆的一片。她从软榻上坐起来,稍微醒了醒盹儿,回了回神,伸手摸了摸自己旁边的位置,早已是冰凉一片。
伸了一个懒腰,晃了晃睡得有点发僵的脖子,沈茶下了软榻,凭着记忆捞起放在软榻下端的毛毯,趿拉上小棉靴,慢慢的朝着外间走去。
推开隔板,沈茶下意识的用手挡住了眼睛,从黑暗的里间走到灯火通明的外间,她的眼睛一下子接受不了。过了好一会儿,适应了烛光的明亮,这才慢慢把手放了下来。
不过,等沈茶看清眼前三个男人的样子,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这一觉睡得可真久啊,晚饭都错过了。”薛瑞天盘着腿坐在圈椅上,手里还端着一个茶杯,活脱脱一副西京老大爷的模样。“你笑什么?”
“没笑什么,只是有点恍惚,以为自己这一觉就睡到了西京的茶馆里。”沈茶走到书案旁边,也给自己倒了杯茶,坐在沈昊林旁边,小口小口的喝着。“你们三个年纪轻轻的,好的不学非得跟西京的老大爷学颓废呢?这暮气沉沉的样子,可不太适合你们。”
“暮气沉沉,这个词用的好!”金菁看看沈茶的脸色,“气色好多了,睡个好觉的作用还是很大的。”
“这里就是咱们自己人,当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了,对吧?”薛瑞天打了个哈欠,把茶杯放在一边,抓起一把瓜子咔哧咔哧的磕了起来。“别找了,金苗苗和红叶那两个在膳房逗小孩呢!”
“这是决定了,就是他们三个了?”沈茶喝完了茶杯里的水,眨巴眨巴眼睛看向沈昊林,“饿了。”
“小七!”沈昊林打了个响指,就看到影七推门而入,“给你家老大端饭去!”
“哦!”影七应了一声,转身走到门口,然后又走了回来,“老大,下次睡觉的时候,稍微注意一点好吗?您的那个呼噜打的,我在放地上都能听得见。国公爷都没睡多一会儿,就被您给吵醒了?”
“真的?”沈茶不好意思的摸摸脸,“我打呼噜了?”
“别听她瞎说!”沈昊林朝着影七摆摆手,“赶紧去膳房,你家老大都快被你饿死了。顺便看看金苗苗和红叶到底在干嘛,还要不要回来了!”
“她们聊得可开心了,大概是乐不思蜀了吧!”影七一挑眉,转身出去了。
“我真的吵到兄长了?”沈茶觉得自己的脸有点发烫,“这……”
“你就是太累了,这段时间没有充足的休息,稍微放松下来就会是这样。你能睡得这么踏实,我也是很高兴的。”沈昊林伸手摸摸沈茶的头,朝着他笑笑,说道,“晚饭还是金苗苗做的,知道你太劳累了,所以,专门给你做了鱼片粥,说是让你好好的补一补。”
“鱼片粥?好久都没喝过了,真是有点怀念呢!不过,这粥也要新鲜的活鱼做得才好吧?咱们这儿不靠海,又封了城,哪里来的鱼?”
“诶呦,我们小茶是行家啊!”薛瑞天嗑完了手里的瓜子,又重新抓了一把,“别看你是膳房杀手,但在吃的这个方面,竟然也略知一二,真是不得了啊!这鱼是金苗苗从鱼铺里买来的,这家铺子的老板自己弄了个养鱼塘,自然能吃到新鲜的鱼了。”
“我想起来了!”沈茶点点头,“那家老板姓郭,老家是南方的,只因为儿子一定要到嘉平关城当兵,就举家都搬到这里来了。他儿子现在在子昕的手下做个校官,是个勇猛杀敌、不畏生死的年轻人。只是,他就是那种有一身的本事却没有什么运气的人,每次都在战场上错过敌军的人头,他们营里给他起了个绰号,叫做错过之王。而跟他一起参军、他的好朋友,却是个捡漏之王。”
“这就是你说的要把运气不好的和运气好的放在一起的例子?”薛瑞天点点头,“这么一看,确实很不错啊,只要两个人的关系好,完全可以战功平分呐!”
“就是这样,这样才会显得更公平一些。”看到屋门从外面被推开,影七端着一只砂锅走了进来,沈茶向她的身后瞅了瞅,问道,“红叶和苗苗呢?”
“在膳房逗小孩呢,那几个孩子也真是可怜,被这两个大魔王给盯上,怕是不得安生了。”
影七把砂锅小心的放在沈茶的面前,掀开盖子,鲜香四溢的鱼片粥出现在大家的面前。
“让你们查的东西呢?”沈茶拿起瓷勺伸向砂锅,看了一眼影七,“我说那三个孩子的资料,没查到吗?”
“已经送过来了,就放在我这里,我刚才已经看过了,没有太大的问题,但具体的还要你来看一看。”沈昊林拍拍沈茶的胳膊,“你先吃饭,吃完了再看。”他朝着影七挥挥手,“好了,你去忙吧!”
看到屋门被影七从外面关上,薛瑞天把手里的瓜子皮扔到一个空碟子里面,又从果盘里翻了一个苹果啃着,说道,“晏伯和秦副帅的事,昊林跟我和老金说了一下,我们觉得非常有这个必要。”
“对,我们有点担心,如果这一次秦副帅无功而返,并没有跟晏伯和好,没有把晏伯带去永宁关城,他俩就真的有可能结束了,遗憾终生啊!”金菁晃了晃脑袋,“所以,咱们这次任务的格调略微提高了一点,,不仅仅是让元帅在秦副帅面前可以将功折罪,而且还得让他们老俩的余生变得幸福。不管是秦副帅,还是晏伯,对咱们大夏、嘉平关城来说,都是有大功之人。如果他们之间出现了问题,我们不帮着解决,我们的良心何在?两位老人家百年之后,我们回想自己的座位,难道不会觉得失落吗?”
“军师,以后讨伐的檄文就全权交由你来负责。这慷慨激昂之词,旁人是绝对写不出来的。”沈茶放下勺子,盖上砂锅的盖子,“苗苗现在的手艺还真不错,虽赶不上惠兰大师,但可以收徒了。不过,这锅是怎么回事?看着挺大的,好像就只是一碗的容量。”
“这是我的新发明。”金菁凑了过来,轻轻的敲敲砂锅的外壁,“保温的。”
“军师大人多才多艺,本将军佩服!”沈茶撇撇嘴,“容量太小了,也就是我,换成你们三个的任何一个,恐怕一个人用十个锅都吃不饱!军师,发明点比较现实的东西吧,至少,这个砂锅需要扩容。”
“是,将军大人。”金菁朝着沈茶抱了抱拳,“为了报答将军的提点之恩,属下把自己的想法跟元帅、侯爷、将军说一说?如果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还请元帅、侯爷、将军指出来。咱们这一次,必须要做到最好,必须要达到我们的目的。”金菁看到大家都望着他,喝了一口茶,清了清嗓子,说道,“元帅、将军,你们说的那个做局,我和侯爷仔细的盘算了一下,是绝对不行的。晏伯曾经是老国公爷身边一流的密探,暗影最初的训练都是晏伯一手制定的,咱们会的那点东西在他老人家跟前显摆,那不就是班门弄斧吗?为了避免咱们在众将士面前会丢人现眼,有损咱们的威严,还是不要去自取其辱了。”
“那你想怎么做?直来直去吗?”
“诶,有那么一点意思了,但光靠直来直去也是不行的,在这件事情上,晏伯就像一条泥鳅,滑得很,刺溜一下就不见了。所以,我觉得咱们要分步骤进行。”金菁走到桌案跟前,直接坐在了地上,拿起手边的笔,在纸上写了薛瑞天和红叶的名字。“第一步,是侯爷和红叶姑娘,你们两个呢,特别招老人家的喜欢,毕竟嘴甜嘛!侯爷,你要记住一点,发挥你自己的优势,什么好听的话能入晏伯他老人家的耳朵,就说什么,千万别吝啬自己的口水,一定要把他老人家给夸得找不到北。”
“没问题,这是我最拿手的!”薛瑞天拍拍自己的胸脯,一副包在我身上的架势,“不过,这波夸人的攻势要维持多久,是天天都去夸他,还是隔几天夸一次?”
“火候你们自己把握,我只把控大局。我觉得差不多了,会通知你们停止,而我和苗苗则接替你们,成为第二梯队。”金菁摸摸下巴,在纸上写下了自己和金苗苗的名字,下面备注的任务是洗脑。“洗脑的意思就是,由我们向晏伯普及医学常识,普及一下什么叫做有情志引发的疾病。比如什么积郁成疾,什么相思成疾之类的,怎么严重这么说,怎么吓人怎么说,就不信他不害怕。等到一定的程度,就该元帅和将军出马了。和我们相比,二位的任务相对来说简单一些。”
“哦?军师的任务还有简单的,说来听听!”
“虽然简单,但也极其的重要,若二位失手,我们之前的努力可全完了。”
“看吧,我就说军师的任务,就从来没有容易的。”沈茶一挑眉,“说吧!”
“你们需要做的就是循循善诱,慢慢的引导,引导着他把积压胸中多年的怨气或者其他的一些情绪都释放出来。等他全部都释放干净了,他心中的重担也就消失了,心结嘛,应该还是有的,但,戒备心就会降低到极点。这个时候,你们再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让他把当年发生的事情都说出来。到此,我们的这个计划才算是真正的成功。”
“军师,我必须要说一句。”沈茶朝着金菁抱了抱拳,“本将军服了,虽说整个计划并没有特别的严谨,但短时间能想到这些,已是难得,若真的天衣无缝,你就跟妖孽没区别了。”
“雕虫小技,何足挂齿!”金菁赶紧回礼,“不值得将军如此夸赞。”
“老金呐,你这个计划……”薛瑞天摇摇头,“还真是一言难尽,怎么听都觉得那么的无耻啊!”
“还是侯爷了解我,这个计划的精髓就在于此!”金菁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贼兮兮的笑容,“就是要击垮晏伯所有的戒心,所有的防备,才能迫使他浴火重生!”
“……”
018 沈将军的哭功
“你确定是浴火重生,而不是产生别的什么不良后果?”薛瑞天一脸怀疑的看着金菁,“这就跟两个人在比武似的,得见招拆招,提前把所有可能会发生的情况都考虑进去。我们要假装自己是晏伯,找出计划的漏洞,想出一个合适的应对之法,以确保这次任务可以圆满的完成。”
“我说的这个呢,只是一个大概的想法,具体应该怎么操作,应该注意什么细节,我还要回去好好的琢磨一下。这种事情可是急不来的,就跟下棋一样,一步走错,后面就会非常的艰难。你们几个都是臭棋篓子,指望你们肯定是指望不上了,咱们这些人里,能跟晏伯称得上是棋逢对手的,也只有我了。”金菁眯着眼睛,看着面前的那张纸,“小茶,你师父这次回来,要住几天?”
“师父说,要过了正月才会回永宁关城,那边在四月之前,都不会有什么大事。”
“过了正月?那太好了,我们的时间很充裕,在秦副帅离开嘉平关城之前,我们能把这件事情办好就算成功。至于国公爷将功折罪的事……”金菁看看沈昊林,“恕属下直言,您想得太多了。秦副帅在我们的印象中,一直都是一个极度护短、爱护小辈的长者,是非常受我们尊重的,以我对他老人家的了解,应该不会对您下狠手的,毕竟,您现在身体有恙,他折腾您,他自己脸面上也不太好看啊!况且,小茶受伤这件事,要是认真算账的话,跟国公爷的关系也不大。”
“军师说得不错,最近这两个月发生的事情,都是因为我监管不力引起来的,与兄长无关。”
“茶儿?”
“兄长听我说完。”沈茶拍拍沈昊林的胳膊,让他不要打断自己的话,“城中有他国细作,大家都心知肚明。陛下曾经说过,只允许我们派人到人家那里刺探情报,却不允许别人跑到我们的地盘上来,是非常不公平的。所以,平时也就让暗影们盯着他们,没有特别重要的情况,也不干扰他们的活动。曾经我一厢情愿的认为,城中的这些细作就是刺探消息、收集情报,不会有其他的任务,毕竟行刺是死士的活儿,这是两个完全不搭界的组织。可我没想到,城里居然有一个不按规矩做事、丧心病狂的萧六,正是因为萧六的自作主张,才引发了后面一连串的事故,导致了现在的这个局面。”沈茶看看沈昊林,又看看薛瑞天和金菁,“我才是那个需要对这些事故负责的人,兄长不过是受到了我的牵连。”
“没有那么的严重,其实,这对我们来说是件好事,对吧,昊林?”
“是好事,天大的好事。”
“据我所知,好多将军都很羡慕我们啊!”薛瑞天乐呵呵的说道,“小茶,别觉得现在的这个局面不好,其实非常的好,我们能够顺藤摸瓜提溜出这么一大串的细作,传回京去,朝堂都震了好几震呢!某些一直看咱们不顺眼的家伙都不得不称赞我们,说我们为了清除大夏边关隐患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也做出了巨大的牺牲,必须要予以我们嘉奖。”
“你说的这个某些人,应该就是白萌和他的那帮兄弟吧?整个朝堂上,就他们那一伙人看咱们不顺眼,还有就是那帮御史,这儿没外人,你明说就好。”
“你明白我的意思就行了,点名什么的,对小白子不好,毕竟人家已经跟我们示好了,不是?”
“脸变得还真快啊!”沈昊林一挑眉,“身为沈家军、嘉平关城最高统治者,任何人的疏忽所造成的不良结局都与我有关,茶儿有责任,而我同样有责任,这一点是不容辩白的。如果我把责任都推给茶儿,那我做人就太失败了,不值得你们信赖。”
“听听,听听,论起高情操,还得是我们元帅啊,末将自叹不如,以后还要多向元帅学习!”
“属下也是!”金菁也跟着凑趣,“可是侯爷,这高情操是要付出代价的。”
“不怕,如果秦副帅真的不依不饶,小茶可以使她的绝招,虽然好多年都不使了,但也不至于生疏,对吧?”薛瑞天朝着沈茶一列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自从咱们披甲上阵之后,那招就再也没有用过。”
“是从师父离开嘉平关城之后,就再也没有用过了。”沈茶拍拍沈昊林,“小天哥说的对,兄长不用担心,若是师父不听我们解释也没关系,我可以哭啊。从小到大,师父最怵的就是看到我哭了,尤其是我哭起来撕心裂肺的,他就更加的不知所措了。”
“没错,就是这样,沈将军的哭功天下一绝!”薛瑞天拍了拍巴掌,“你就拿出前段时间那个状态就成,就看到昊林昏迷不醒的那会儿,你哭得连我都受不了了,更何况是你师父呢!他嘴笨又不会说软和话哄人,看你哭成那个样子,肯定会特别的慌张,一定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绝对不会跟你唱反调的!”
“这招听起来有点卑鄙,但特别的有效。”沈茶朝着沈昊林笑笑,“这件事情交给我,保证能做好。”
“你们……你们还真是……”沈昊林哭笑不得,“弄不好,秦副帅不生气,也得被你们折腾生气了。”
“没关系啊,他要是生气了,我们就把晏伯往他面前一推……”薛瑞天拍了一下桌子,“我敢保证,他准保就变脸了,信不?”
“信!”沈昊林无奈的摇摇头,“哎,我突然开始同情起秦副帅来了,他这次回来过年,就是来遭罪的。”
“为了不遗憾终生,遭点罪就遭点罪吧!”薛瑞天看看外面的天色,从圈椅上跳下来,踹了金菁一脚,“走吧,把两位乐不思蜀的祖宗请回去歇息吧?这么晚了,人家小孩也是要睡觉的!”
“好!”金菁站起身来,向沈昊林行了礼,“属下告退了!”
“军师慢走,明天见!”沈茶也站了起来,把两个人送到门口,“小天哥,路上小心。”
“知道了,回吧!”
沈茶看着他们走远了,关上了屋门,走回沈昊林身边坐好,桌上的砂锅已经被放在门口,稍晚的时候,梅竹或者梅林就会来收走。此时,三张调查资料代替了砂锅,摆在了沈茶的面前。
“莫凯、李宇、张京,最大的十四岁,最小的也不过只有十岁?”沈茶一挑眉,“这样的年纪,不是应该跟着先生念书吗?怎么会在膳房打杂?”
“接着往下看!”
“莫凯……弃婴?”沈茶看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微微一愣,赶快又看了下去,“今年十岁,十年前他刚刚出生……十年前的话……那是嘉平关城遇到的一次最严重的危机,沈家军内部出现了叛徒,将一些城内的布防泄露给了辽军,他们趁着父亲在城外血战,派人偷袭了嘉平关城。”沈茶叹了口气,“十年前的话,我还在府里养病,很多事情都不知道,后来还是兄长告诉我的。”
“那个时候,正在最关键的时候,惠兰大师不许我们告诉你,等你的情况稳定了,我才跟你说的。你病的晕晕乎乎的时候,母亲率领了城中的百姓,组织起了有效的反击,将偷袭的敌军打出了城,辽军两面夹击的阴谋才破灭。”沈昊林伸手敲敲桌上的三份资料,“这三个孩子,除了莫凯是弃婴以外,其他的两个是那场大战之后的遗孤。父母都在那场战争中为大夏献身了,父亲死在战场上,母亲……”
“抗击偷袭的敌人,是吧?”沈茶深深的吸了口气,“后来我翻过那场战役的资料,整整十天,沈家军以及城中奋力抗敌的百姓,伤亡超过一万五千人,不少小孩都变成了孤儿,那段时间出生的婴儿,一部分也变成了弃婴。战争结束之后,先帝下旨,由国库出资,在嘉平关城开设济善堂,收容战场遗孤。他们应该在济善堂长大,怎么会出现在军营呢?”
“莫凯是战争结束之前就被捡回来了,而其他两个小孩,他们的父母和膳房的大师傅是同乡,所以,就把孩子托付给他们了。大师傅以为只是帮忙照顾几天,战争结束之后就可以把孩子还给人家,可没想到……这两个孩子的父母一去不复返,双双战死。”
沈茶盯着那三份资料看了许久,突然站起身来,说道,“兄长,我们出去转一圈,如何?”
“……好!”
019 有感而发的沈将军
大概是因为连续下了整整一个月大雪的缘故,即便是在深夜,空气也是非常清新的,而且,还特别的醒脑。若不是气温过于冻人,这月朗星稀的夜晚,倒不失为一个散步、遛弯的好时间。
“岁月如梭,一晃十年过去了,我们都长大了,周围的人和物也都不一样了。”沈茶挽着沈昊林的胳膊,两个人漫步在镇国公府的小路上,“十年前,或者说我刚才府里的时候,这里人来人往的,特别的热闹。十年过去了,府里的内部结构变了,气氛也冷情了不少。”
“是啊,那个时候,府里的小厮、丫头、亲兵一大堆,怎么也有百十来号。看看现在,府里所有的人加起来不超过三十个人,也许更少一些。父亲母亲若是泉下有知,知道日子让我们过得如此的……嗯,凄凉,大概会被我们气死的。”沈昊林抬起头看看天空,“其实,要我说,人少有人少的好处,凄凉总比人多眼杂要好得多,对吧?”
“兄长说的是,我只是感慨,时间真的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十年前的兄长,还是一位清秀的少年,虽然是武将世家出身,但更像一位儒雅的谦谦君子。十年的时光,却把你这位谦谦君子变成了威风凛凛、气压全军的大元帅。我曾经听到过有人这样评价你,说你这一把染血的长枪,就算隔了很远,都能闻到你散发出来的血腥气,让人不寒而栗。”
“好像不止我是这样吧,你也一样。”沈昊林笑眯眯的看了一眼沈茶,“十年前那个动不动就生病、生了病还不肯吃药、坐在床上哇哇哭的小丫头,如今已然是大夏最年轻的、战功卓著的女将军了,掌管着大夏最大、最隐秘的密探组织。当年若是有人跟我说,你会长成今天这个样子,我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兄长,世事难料,谁又能猜到自己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呢?”沈茶轻轻叹口气,“刚才看了那几个孩子的资料,我就想,如果那对夫妇知道我和酒儿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他们会不会后悔曾经做过的一切,会不会后悔当初为什么要想方设法的抛弃我们。”
“傻丫头,如果没有他们的抛弃,怎么会成就今天的你?”沈昊林停下脚步,和沈茶面对面的站好,看着她的眼睛很认真的说道,“其实,我还是要感谢他们,谢谢他们抛弃了你,才让我遇到了你。如果没有他们,就没有我们的相遇和相知。”还有以后的相爱,沈昊林默默的在心里补充了一句,他相信早晚有一天,他们两个会心心相印的。他伸手捧住了沈茶的脸,“不要因为别人而影响到自己的心情,好吗?”
“兄长……”沈茶微微扬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沈昊林,眼眶微润,她不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她想不出来,只能微微点头,“好!”
跟在他们身后的影七和梅林,在沈昊林停下来的时候,很有默契的同时向后转身。身体虽然转过去了,但耳朵却竖了起来,沈昊林的话全都被这两个人给听到了。
影七朝着梅林做了个鬼脸,无声的动了动嘴唇:国公爷这是告白了吧?老大能听明白吗?
梅林轻轻摇摇头:将军在这方面少根筋,估计够呛!我觉得元帅也不是在告白,他大概不太知道应该怎么样和喜欢的人告白吧?这应该只是单纯的在阐述自己现在的想法。
影七忍不住捂脸,两个感情白痴凑在一起,想要开花结果确实是不太容易啊!
“你们两个!”沈茶无意间一歪头,就看到后面那两个人背对着他们在集眉弄眼,“鬼鬼祟祟的干嘛呢?”
“老大,您跟国公爷说知心话,我们总是要稍微回避一下的,对不?”
自从前段时间,影七和影八调去武定侯府帮忙处理了一下侯府的事务,在薛瑞天那里呆了七八天,这俩人的画风就被薛瑞天给带跑偏了,死皮赖脸和嬉皮笑脸的风格学得是有模有样的。
沈茶有一度怀疑,自己的这俩暗影是什么人假扮的,还上手扯了她们半天的脸皮,都把人家的脸给揪红了。看着俩姑娘摸着自己的脸、眼泪汪汪的用控诉的眼神望着自己的时候,沈茶才确信,这两个货就是影七、影八本人。
“回避什么?有什么需要回避的?”沈茶出其不意的捏住影七的脸,轻轻拽了两下,“我真应该去找侯爷兴师问罪了,两个那么正经的姑娘在他那儿待了几天,回来就变得不正经……不对,应该说,回来就变的跟他一样没正形儿了!”
“老大,这不是没正形儿了,侯爷说,这叫找到真正的自己了。”影七揉揉自己的脸,笑嘻嘻的说道,“属下觉得侯爷说得挺对,是应该稍微改变一下了。”
“嗯,你这么欣赏她,干脆彻底调过去给他做护卫,怎么样?”沈茶作势拍了一下影七,拉着沈昊林的手,转身继续往膳房的方向走,“还有小八,正好你们能跟红叶做个伴儿!”
“还是算了吧,红叶姐姐和侯爷之间,只能容下做客的、帮忙的,绝对容不下长期定居的。”影七跑过去拉住梅林的胳膊,快速的跟上了沈昊林和沈茶,“一般人也接受不了他们的那种相处方式。”
“吵得很厉害?”沈茶和沈昊林相互对望一眼,“应该不会吧?每天过来的时候,两个人看上去还行啊!”
“不是吵,比吵还可怕,还瘆人。”影七凑过去,压低声音说道,“都说苗苗姐嘴毒,侯爷的那个嘴比苗苗姐还毒,甚至都超过军师了。更可怕的是,他不仅嘴毒,他还嘴贱,什么难听的话说什么,什么能戳人肺管子就说什么,有的时候能把红叶姐姐气得连北都找不到。”影七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等红叶姐姐缓过来,就该开始新一波的反击了,什么时候侯爷投降,什么时候结束。”
“咱们侯爷什么时候投降过?”沈茶一挑眉,“他从小到大的兴趣不就是吃饭、睡觉、打仗、逗红叶吗?”
“对,还有跟老金一起欺负苗苗!”沈昊林补充道,“他连打仗的时候,都不会忘记嘴贱的。”
“不管怎么说,老大,属下求您了,下次有长驻侯府的这种活儿,千万别再找我了。”影七摇摇头,“真受不了啊,没有一天不是鸡飞狗跳啊,睡着睡着觉,就能被他俩吵起来,有几次都差点要以下犯上了!”
“好,我答应你,下次换十三他们,总不能每次都让你们俩受折磨啊!”
“老大英明!”
几个人说说笑笑的走到膳房门口,刚准备推门进去,就看到打远处跑来两个人,鬼鬼祟祟的。因为这俩人穿着斗篷,大大的帽子遮住了一大半的脸,黑灯瞎火的,也看不清楚他们的模样。
等着两个人跑进了,沈昊林和沈茶才看清,原来是夏久和卫子昕。
“沈大哥,小茶姐姐?”夏久摘掉帽子,好奇的看着他俩,“你们……怎么来了?”
一边说,夏久和卫子昕向两个人行了礼。
“这话应该是我们问你吧?”沈茶看看夏久,又看看把自己缩在夏季身后的卫子昕,“大半夜不睡觉,跑这儿来干嘛?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天不是你俩值夜吧?”
“我们就是饿了,上膳房来找点吃的。”夏久回手拍了一下卫子昕,“你躲啥?你那个块头,躲得住吗?”
“看样子,应该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沈茶无奈的摇摇头,“进去吧!”
夏久和卫子昕跑膳房来偷吃被抓包觉得挺不好意思的,听到沈茶的话,狗腿似的帮俩人推开门,等两个人走进去,他俩一个抓住了影七,另一个抓住了梅林。
“他俩干嘛来了?”夏久朝着沈昊林和沈茶扬扬下巴,低声的问道,“不是过来吃晚饭的吧?”
“进去就知道了!”影七拍拍夏久的手,“不耽误你吃饭的,放心!”
020 膳房风波1.0
在膳房负责打杂的三个小孩,围坐在两个炭盆旁边一起烤火,他们听到门外有说话的声音,觉得很奇怪,这个时间,一般很少有人会来这里了。年纪略大一点的那个,刚想要站起来走过去看看,就看到膳房的门被推开,就看到元帅和几位将军走了进来。三个小孩被吓了一大跳,慌慌张张的从小板凳上站起来,穿黑色衣服的那个小家伙,起来的动作太大了,差一点就把炭盆给打翻了。
看到沈昊林和沈茶身后的夏久和卫子昕,三个小孩微微松了口气,其实,他们跟这两位还是比较熟悉的,这两位将军只要不值夜,总会过来找点东西吃。但是,他们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见到元帅和沈大将军。看到这两位站在自己面前,三个小少年都特别的激动,要知道,这两个人可是他们非常崇拜的人,尤其是元帅,他们从小的志向就是长大以后可以像元帅一样,驰骋沙场、驱逐来犯之敌。
可是,虽然他们见到了最想见到的人,但心中还是有些慌乱,不知道是不是膳房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或者他们做了什么不对的事情,军中的大人物全都来了。刚才是武定侯爷和军师,还有红叶大人和金苗苗大人,现在连元帅和大将军都到了,真是让人觉得很不安呢!
“嗯哼,元帅、将军,介绍一下。”卫子昕被夏久推到了沈昊林和沈茶的面前,“这个穿浅灰色棉袍的是李宇,他是大哥,虚岁十四,实际年龄十二岁。这个蓝色棉袍的叫张京,也是十二岁,但是出生的日子比小宇晚半年。穿黑色棉袍的这个,就是年纪最小的莫凯,今年十岁。”卫子昕看看三个小孩,“愣着干嘛?还不赶紧见过元帅和大将军?你们平时不是很崇拜他们的吗?怎么见到真人了,一个个都傻了呢?”
“见过元帅!见过大将军!”三个小孩被卫子昕一提醒,赶紧向沈昊林、沈茶二人行礼,年纪最大的李宇还摆出一副小大人的样子,说道,“不知元帅和大将军到此来有何事?”
“私下见面,不要拘礼!”沈昊林朝着他们笑了一下,“都坐下说话。”
影七和梅林不愧是跟在沈茶身边最久的亲卫,可有眼力见儿了,两个人把夏久和卫子昕哄进膳房,就跑到隔壁给大师傅们临时休息的屋子,从里面搬了几个小凳子过来。
沈昊林看着放在自己身后的小凳子,赞许的点点头,转脸就看到夏久和卫子昕趁大家不注意,熟门熟路的直奔存放食物的柜子跑了过去。
“他们两个经常来吗?”沈昊林一脸温和的看着三个孩子,指指从柜子里找出好几盘点心的那两个家伙,“看起来,不太像第一次做这种事。”
“偶尔……可以见到。”李宇不愧是三个孩子之中年纪最大的,看起来比那两个要稳重一些,虽然之前有些慌乱,但很快就能让自己冷静下来。“夏将军和卫将军是好人,元帅,大将军,您们千万不要惩罚他们。”
“小孩子家家的,还挺爱七想八想的,想的还都是那些没什么用的。”夏久和卫子昕托着一个托盘的点心走过来,顺便还拎了个小桌案,放在大家的面前,“我们不过就是过来找点吃的,又不是做什么坏事,也没有打算把膳房给烧了,怎么会被惩罚呢?而且,你们怎么可以这么想元帅和将军呢?难道他们在你们的心里就是非常严苛的人吗?”
“不,不是!”李宇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小脸腾的一下就变得通红,朝着沈昊林和沈茶摆手,“我……”
“将军,宇哥哥他……”
“不用这么紧张,我不会在意的,我知道你们是真的关心夏将军,对不对?夏将军也不是真的就那么想,他只是在跟你们开玩笑,不用把他的话当真的,知道吗?”沈茶在面对小孩子时,表情非常的温和,等到她转头看向夏久的时候,马上换了一副表情,还甩给夏久一个白眼,“当着小孩子怎么可以乱说话?”
“我只是随便说说,开个笑笑而已。”夏久一脸茫然的看着沈茶,“我小的时候,我大哥就老说这样的话呀,我以为……哎!”夏久往自己的嘴巴里塞了一块点心,“我又被混蛋大哥给坑了!”
“你也是可怜,摊上那么一个大哥,天天都被他祸害,接受他的荼毒。”沈昊林挑挑眉,探头看了一眼俩人拿的点心,一脸嫌弃的说道,“这都快睡觉了,你吃这么多、这么腻的点心,能行吗?”
“我和子昕明天休沐,不用早起出操,可以晚睡一点。我俩商量了一下,吃完了去校场比试一下,看看最近谁的长进比较大,等我们两个比完了,这点点心也就消耗没了,可以踏踏实实的去睡个好觉了。你们两个不要嫉妒啊,不要找人来吵我们,知道吗?”夏久一边说,一边把一个装着绿色点心的碟子递到沈茶的面前,“大师傅用茶叶做出来的点心,吃吗?”
“自己吃吧,我刚喝了粥,不饿!”沈茶摇摇头,看看坐在自己面前的三个孩子,“之前已经见过了金苗苗,对吧?”看到三个小孩乖乖点头,沈茶轻笑一下,“她都跟你们说什么了?”
“金苗苗大人和红叶大人说……要把我们从膳房调走,去镇国公府。”最小的莫凯瞪着圆圆的眼睛看着沈茶,问道,“大将军,这是真的吗?”
“如果是真的,你们愿不愿意去呢?”
“那肯定是愿意的,可是……”莫凯看看自己的两个哥哥,“我们比较担心爷爷,他们年纪大了,没有我们的帮忙,很多的活儿都干不了了。”
“没有你们的帮忙?”沈茶微微一皱眉,看向影七和梅林,“这三个孩子一直都在膳房帮忙,没有去念书?”
“有去念书的。”李宇抢在影七和梅林的前面说道,“每天下了学之后,才过来帮忙的。”
“好像是这样的。”常来常往的梅林轻轻点头,“白天的时候,基本没有见过他们。就算是见过,也是学里休息。苗苗姐起了那个心思之后,就去学里了解了一下他们的情况,听先生说,他们都很用功,功课也不错,将来考个举人什么的,还是没问题的。”
“我们不想做什么举人!”莫凯噌的一下站起来,“我们要像元帅、大将军一样,上阵杀敌、保家卫国!”
“对!”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张京点点头,用特别坚定的语气说道,“我的父亲母亲、宇哥哥的父亲母亲都战死了,我们要接替他们,继续驻守在这里。相信他们在九泉之下,也会为我们感到骄傲,也一定会支持我们的决定的。”
“只要你们有这个决心,就一定会梦想成真的!”
在场的几个人相互对望一眼,觉得十分的欣慰,现在这几个孩子还小,可再过十年,他们将成为大夏、嘉平关城的未来和希望。
“是!”三个小孩立刻从凳子上站起来,向众人行了一个沈家军的军礼。
“现在的小孩子是怎么回事啊,说点什么就这么容易激动,以后遇到大事可怎么得了啊!”卫子昕自己煮了一壶热茶,给每个人倒了一杯,轮到三个孩子的时候,却换上了白水。“大晚上的,小孩子可不要喝这么浓的茶,会睡不着觉的。”
“子昕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来了!”沈茶接过卫子昕递到面前的茶盏,向他道了谢,然后,凑到三个小孩的跟前,看了看他们,说道,“你们三个大晚上的怎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不回去睡觉?小小年纪,可不能学大人们熬夜,这样可是长不高、长不大的。”
“就是说啊!”卫子昕点点头,附和道,“我们每次见到你们,都是因为先生留的课业太多,这里烛火通明的,你们在这里做功课。现在就要过年了,学里都放假了,你们跑这儿干嘛来了?”卫子昕左看看、右看看,“膳房值夜的人呢?跑哪儿去了?”
“哪儿都没跑,就是我们仨呀!”
021 膳房风波2.0
“你们仨?”
屋子里的人听了李宇的话,全部都愣住了,看着三个小孩的目光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是的,是我们仨!”莫凯的嘴特别快,听到问话,想都没想就回答了。“我们都已经商量好了,一个人轮值一个时辰,这个晚上很快就会过去的,肯定没问题。元帅、大将军,还有夏将军、卫将军不必担心。”
“小凯,我可以这么叫你,是吧?”看到莫凯点头,沈茶放下手里的茶杯,走到三个孩子的面前蹲了下来,很认真的说道,“我们是担心你们的身体,这样的活儿不是你们三个小孩子应该做的,对吧?膳房的值夜表,每个月都要上报给我的,在我的印象中,没有你们三个的名字。所以,今天晚上怎么会是你们出现在这里,原本应该值守的人又去哪儿了?”
“没错,这个问题很严重,你们必须老实的回答。”
沈昊林的脸上已经没了刚才的笑容,目光如炬,晃得三个孩子的眼睛有点发花。沈茶和薛瑞天不止一次的探讨过,他们国公爷一旦认真、严肃起来,不管是拿出他沈家军主帅的范儿,还是端起他国公爷的架子,不怒自威的那个气势立马就出来了,没有几个人能扛得住,也包括他们俩。
如今,这沈家军主帅的威严一端出来,夏久和卫子昕立马放下手里的盘子、碟子之类的,从凳子上站起来,腰杆挺得倍儿直,就好像是在帅帐议事一般。就连夏久和卫子昕都这个样子了,更何况是仨还见识过大场面的孩子呢,顿时被沈昊林的气场给压倒了,不由自主的就把自己给缩成一团了。
年长的李宇,比两个弟弟还略微好一点,勉强支持着,将两个弟弟挡在自己的身后。
“你们也不要怪元帅生气,这是一件很大的事情,就算是在普通的衙门,擅离职守都是重罪,更何况这里是军营,还是在边关的军营。”沈茶回身朝着沈昊林指指之前放下的茶杯,顺便朝他眨了眨眼睛,让他稍微收敛一点,不要吓坏小孩子。喝了两口沈昊林喂过来的茶水,沈茶再次回身,看着三个小孩,说道,“万一突发战事,那几个却不知所踪,我们是有理由可以确定他们已经叛国投敌了。若将他们捉拿归案,他们就是个死罪。而包庇他们的你们……将会成为叛徒的同伙,一并处决。”
“那个……”夏久轻咳了一声,“元帅,将军,本王有几句话想同几个孩子说说。”
“殿下请!”沈茶站起身来,走到沈昊林的身边坐下,仰起头看了看夏久,“不知殿下想要说些什么?”
“肺腑之言,大将军无需担忧。”夏久走到三个哆哆嗦嗦、从小凳子上站起身来的孩子面前,叹了口气,说道,“无论是作为皇室宗亲,还是作为沈家军的一员,本王都不得不跟你们说,大将军所言非虚,并不是恐吓你们的,而且,也是有据可依的。”夏久转身看看沈昊林,“元帅可还记得信安军的那件往事?”
“记得。”沈昊林点点头,“信安军原本为西南边境精锐,自建成之日起,便是替朝廷看着西南边陲。曾几何时,我大夏的西南边陲号称一夫当关、万夫莫敌,当时,段氏尚未立国,西南边境最大的敌人是西羌,他们跟我们大夏是宿敌。后来发生的事情,直到现在,我们也觉得很离奇,甚至离奇到有些可笑。”
“两个负责守城门的小兵不知道是吃错了药,还是脑子一时间被什么东西给占住了,居然同时离开了城门,西羌趁此机会偷袭攻城,搅得是天翻地覆。而那个晚上,也成为了西南边境以及信安军最大的噩梦。”
“殿下说的是,这个噩梦直到今天,已经过去了将近一百年,都没有真正醒过来。”沈昊林天重重的叹了口气,“虽奋力将敌军打出城外,但信安军也付出了极为惨痛的代价,主帅和十三员大将以及二十六员副将全部战死,四十八员偏将只活下来十一个人,这十一个人直到去世的那天,才算是真正的解脱。而那两个擅离职守的小兵,他们的尸首在距离城门不远的草垛里被发现了。”
“自那以后,各边关、各军重新制定了近乎变态一般的军规,就是为了防止这种惨剧的发生。”夏久微微弯下了身子,盯着三个孩子说道,“所以,你们明白元帅和大将军为什么生气了吧?”
“我们错了!”三个孩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向几个人行了大礼,“请王爷、元帅、大将军责罚!”
“诶,这样的事,本王就无权做主了。在西京我是个王爷,在沈家军,我也就是个副将,无权对你们进行责罚。”夏久完成了任务,很潇洒的把三个小孩丢给了沈昊林和沈茶,他自己回到自己的小凳子上坐好,顺手还把好兄弟也拉过来坐下。“我再补充一句啊,你们隐瞒也没有用,大将军有的是手段可以查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所以,你们最好老老实实的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清楚,也算是将功折罪了。毕竟,你们以后是要进沈家军的,身上可不能背着这样的污点呀!”
“是!”作为哥哥的李宇依然是将两个弟弟护住,他朝着众人磕了一个头,说道,“元帅,大将军容禀,今天负责值夜的两位叔伯,中午吃饭的时候喝了酒,直到现在还没有酒醒,依然在他们的帐中酣睡。但膳房不能没有值夜的,本来几个爷爷想要代替的,但爷爷们的年纪大了,根本就熬不住,而且对他们的身体也不好。所以,我们三个为了替爷爷分担,才主动请缨的。爷爷们本来也不答应的,但我们想半天也没有想到一个更好的办法,所以……”
“看来你们并非是要包庇犯错的人才来值夜的,而是出于孝心,这倒是可以原谅。不过,膳房的那些帮厨都喝多了?没有一个清醒的?他们……是经常喝酒吗?”
沈茶微微一皱眉,和沈昊林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个人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沈茶朝着影七使了个眼色,影七微微欠身,快速的离开了膳房。
“也不是经常,一个月有那么一到两次吧,但从来没有喝多过,今天应该是第一次!”张京往前挪了两步,“那个,元帅、将军,其实,他们醉成这个样子,也是有原因的。”
“先起来,起来再说!”沈昊林抬抬手,让三个小孩起来,这冰天雪地的,跪在冰凉的石砖上,若是把孩子的腿给毁了,那可就麻烦了。“坐!”他指了指三个小孩的小凳子,“说吧,什么原因?”
“是因为金苗苗大人。”张京看看李宇,又看看莫凯,吞了一口口水,继续说道,“是因为金苗苗大人选择我们去国公府,没有选择他们。”
“对,这里一直都有传言,金苗苗大人是在挑选徒弟,所以,他们觉得自己各个方面都非常合适。”莫凯一看张京开了个头,噼里啪啦的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了。“这个,是我上次去方便的时候,偷偷听到他们说的,他们还说能离开这里,进到镇国公府,那就是一步登天。以后走到哪儿都可以……嗯,横行霸道,对,他们是这么说的!”看到大家都瞅着自己,莫凯赶紧朝着众人摆摆手,“我没有被发现哦,在他们看到我之前,我就已经跑掉了。”
“我知道了!”沈茶点点头,冷笑了一下,说道,“所以,他们知道金苗苗大人选择了你们三个小孩子,却没有选择他们这些看上去很有经验、也很有能力的人,就心有不甘了。正好军中进来准备了一批过年用的酒,他们就借酒浇愁了。”
“老大!”出去查看情况的影七回来了,朝着沈茶点点头,“七个人,一个不少,全都睡着呢!看他们的样子,每个人最少喝了一坛,一大坛。”
“一大坛?难怪会醉成这个样子!”沈昊林朝着沈茶笑笑,“怎么样,大将军,择日不如撞日,既然你早就有了整顿军纪的想法,不如就趁此机会,好好的收拾收拾那帮家伙,也算是给众将士提个醒了。”
“元帅说的是,末将遵命!”沈茶回了沈昊林一个微笑,“梅林,找三条厚实的毯子给孩子们披上,然后带他们去元帅的主帐,还有,顺路去叫醒膳房的四位大师傅,请他们也去主帐等候。”
“是,将军!”梅林应了一声,跑到外面去找毛毯去了。
“夏将军、卫将军,二位请派你们的亲兵去通知各营的主将、副将,请他们都到主帐来。”
“是!”夏久和卫子昕对望一眼,向沈昊林行了礼,匆匆忙忙的离开了。
“小七,军师和侯爷由你去通知,顺便去找小五和十七,让他们带训练营的人把那几个酒鬼给绑了。”
“是否要带去主帐?”
“听我命令!”
“是!”
等到膳房里就剩下沈昊林和沈茶两个人的时候,沈昊林伸出双臂,把沈茶拥入怀中。
“兄长,对不起,是我的失误!”
“不要出了什么事,就说是自己的失误,这样不好,我不喜欢!”沈昊林轻轻拍了拍沈茶的后背,“而且,茶儿今天立了大功。”
“大功?”
“若不是茶儿今天要来这里转一转,我们根本就发现不了这件事情,也不能借着这件事,大做文章,对吧?”沈昊林轻吻了一下额头,“这个功劳是茶儿的,所以,就不要自责了。”沈昊林放开沈茶,牵着她的手往外走,“时间差不多了,大家应该都到齐了,大将军,准备好大显神威了吗?”
“当然,元帅呢?”
“一切就绪!”
022 膳房风波3.0
沈昊林和沈茶走进中军大帐的时候,各营主将、副将带着他们的亲卫、亲兵都到了,三人一伙,五人一堆的正凑在一起聊天,看到他们进来,纷纷起身行礼。
好在这些人都是夜猫子,向来睡得很晚,有处理军务的,有看兵书研究战略部署的,有找兄弟、同乡谈天说地的,也有在营帐外面做晚课的。总而言之,大家被叫来的时候,基本还都维持着白天那种精神百倍的状态。听夏久和卫子昕的亲兵传信,要他们去帅帐集合,他们还以为元帅又要搞什么特别的训练,一个个都异常兴奋的跑了过来。
结果,十几个大老爷们呼啦呼啦的跑进帅帐,看到里面坐着的人,立刻就傻眼了。不光是他们被叫来了,连膳房的大师傅都被请来了,还有那三个经常去帮忙打杂、跑腿的小家伙,裹着毛毯把自己缩成一小团,在他们的面前,还摆着两个小桌案,上面放着热水和看着就很美味的点心。
众位将军站在帅帐门口面面相觑,都搞不清楚现在是个什么状况,也弄不明白元帅到底要做什么。哪怕后来夏久和卫子昕到了,他们也没能从这两个人的嘴里打探到什么,只知道是非常严重的事情,元帅和大将军暴怒,准备要大开杀戒了。
众将一听,这可是不得了的事情,立刻打起精神回想自己这段时间有没有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可想了好久也没想到,大家一商量,既然膳房的人来了,这件事情大约跟他们脱不了关系。
“大家都来了?很好,都坐吧!”沈昊林拉着沈茶在帅案的后面坐好,目光在众位将军的脸上一一扫过,最终落在了夏久的身上,“侯爷和军师呢?还没到吗?”
“来了,来了,催什么啊催!”薛瑞天打着哈欠,没精打采的带着红叶走进来,身后跟着金菁和金苗苗。“这大晚上的,不让人睡觉瞎折腾!你把这么多人都弄来,是打算干什么啊?”
因为夜里的气温实在太冷,武定侯爷又是个极度怕冷的人,自然心生不满。但他也知道,如果不是出了要紧的事,沈昊林是不会让影七把他从被窝里揪出来的的,所以,他也就是抱怨一下。薛瑞天照例把自己过得跟一个球似的,只是,他换掉了白天的那件棕色的斗篷,换上了一件更厚实的、纯羊毛做的白色斗篷,打冷眼一瞧,就感觉像是一头白色的大熊从远处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
中军大帐摆了好几个炭盆,非常的暖和,薛瑞天一进来就把外面的斗篷脱掉交给红叶,一侧身,就看到了缩在角落里的三个小孩,微微一愣,问道,“诶,这三个小鬼是什么回事?”
身后的红叶和金苗苗也看见了那三个小孩,立刻抛弃了薛瑞天和金菁,直奔三个孩子而去。红叶在经过薛瑞天身边的时候,很不客气的把斗篷重新塞在了侯爷的手里。
“嘿,你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啊,真是反了你了!那几个小孩比侯爷我重要,是不是?看到小孩就把我扔到一边了!”薛瑞天哼哼了两声,抱着自己的斗篷跟同病相怜的金菁一起走到了沈昊林和沈茶的面前,冲着角落的方向扬扬下巴,“这个……解释一下?”
“你们来的路上,小七没跟你们说?”沈茶一挑眉,拿过薛瑞天的斗篷,挂到后面的衣架上,顺手又扔了一条披肩给他,“哦,我想起来,你们之前去膳房接红叶和苗苗的时候,膳房里面都有什么人?”
“除了这几个小孩、红叶、苗苗之外,就是四位大师傅了。”
“那几个帮厨……是不是不在?”沈茶坐回到沈昊林的身边,还给薛瑞天和金菁腾了一个位置,让他们也坐过来。“你们有听小孩或者大师傅说了什么吗?关于那些帮厨。”
“说了什么?说什么?”薛瑞天摇摇头,疑惑的看着沈茶,“什么都没说啊!哎呀,小茶,不要卖关子,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赶紧跟我们说说,看你们的这个架势,出的肯定不是小事!”
“还真不是小事,可以说是性命攸关的大事。”沈茶压低声音,快速的跟薛瑞天和金菁把整件事情都说了一遍,“如果是你们遇上了,你们会怎么处理?”
“一群不要命的混蛋!”薛瑞天狠狠的拍了一下帅案,原本正在交头接耳的众将瞬间就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脸上。薛瑞天深深的吸了口气,努力的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大声的说道,“各位,元帅今晚请大家来,是因为在我们军中发生了一件大事,一件要命的大事!”
“小七,通知小五和十七把人带进来!”
“是!”影七点头,在众人的注目下,大步流星的走出了大帐。
“各位稍安勿躁!”沈昊林轻轻的敲敲帅案,“现在距离新年也没有几天,军中的兄弟们有些浮躁,本帅是可以理解的、也是可以原谅的。但是,这不是目无法纪的借口。”
沈昊林抬起头看到影五和影七带着训练营的新人们把几个捆得像粽子一样的家伙给扛了进来,咣当咣当几声,像是扔麻袋一样给扔到了大帐中间。迎面扑来的浓重酒气,沈昊林很不舒服的皱了皱眉,抬手让守在门口的夏久亲卫把帅帐的棉帘掀开,让外面的空气涌入,疏散一下里面污浊、腐化的气味。
“这是……”乔梓、田芸和陆盛远交换了一个眼神,说道,“这不是在膳房帮厨的几个人吗?元帅,我们跟他们也算是认识的,做事很努力,待人也不错,唯独一点就是爱喝酒。可是,从来都是点到为止,至少,末将从来没有看到过他们喝醉过。”
“是,认识他们的时间也不短了,从来没看到他们这个样子。”田芸戳戳陆盛远的胳膊,“老陆,膳房是后军的,应该归你管,你跟他们熟吗?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不知道,平时他们还是很兢兢业业的,怎么……”陆盛远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朝着沈昊林行礼,“末将约束下属不利,还请元帅降罪。”
“陆将军请起,这件事情与陆将军无关。”沈昊林看了看在座的众位将军,“最近一段时间,军中、城中都发生了很多的事情,导致本帅忽略了一些重要的事情,演变成了现在你们看到的画面。所以,要说责任的话,本帅需要负主要的责任。”拦住各位将军准备要说的话,沈昊林继续说道,“除庆功、年节之外,军中禁酒,这是大家都知道的规矩,是大夏所有的将士都必须遵守的死令,不仅是各位,包括本帅在内,如果触犯,都要严惩。你们看到的这几个人,不仅喝酒,还醉的如此不省人事,更重要的是,他们之中有几个人是应该今夜值守膳房。”
“他们居然敢在当值的时候喝成这个样子,反了他们了!”众位将军听了沈昊林的话,先是震惊,然后是震怒,尤其是陆盛远,气得他跳到那几个烂醉如泥的酒鬼跟前,挨个踹了一脚,“这几个混蛋!”
“陆将军息怒,混蛋的事还在后面呢,因为他们醉了,就不能当值,所以,在膳房帮忙的孩子们代替他们当值。如果今晚上不是本帅心血来潮去看看,想来也发现不了,就让他们蒙混过关了。”
“他们喝醉的理由,并不是要过年不能回家探亲,而是……”沈茶也站了起来,冷笑了一声,“嫉妒。”
“嫉妒?”正安慰着几个小孩的金苗苗,听到沈茶的话,噌的一下抬起头,“不会是因为我选择这几个孩子去国公府,而没有选择他们,所以他们嫉妒了,就借酒浇愁了?”
“答对了!”沈昊林朝着金苗苗点点头,看了一眼膳房的四位大师傅,“莫老,今夜当值的是那几个人?”
被点名的大师傅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哆哆嗦嗦的走到大帐中间,伸出手指出了三个人,“回元帅的话,就是他们三个。”
“沈将军,交给你了!”
“是!”沈茶点点头,朝着影五一挥手,“小五,泼冰水!”
023 珍爱生命,远离酗酒
影五领着几个训练营的新人,从外面提了好几大桶的冰水进来,朝着那七个帮厨就跑了过去。
营中众人忍不住扭头捂脸,这寒冬腊月的,宜痛痛的冰水泼到身上,真的是从头凉到脚、从里冷到外,那是遭了老罪了。就算这几天人今天晚上可以逃出生天,恐怕这底子也是废了,每年入冬之后,这浑身上下的骨头节就会酸痛难忍,吃多少药都不会起到任何的作用。若是元帅不会放他们一马,那倒是他们的造化了,不用受那么年的苦,可以彻底解脱了。
本来以为几桶冰水下去,这几个人是可以清醒过来的,可他们的表现却出乎众人的意料,冰水的作用竟然微乎其微,他们只是从醉梦中苏醒,但整个人还处在醉熏熏、晕乎乎、神志不清的状态之中。
“我说,他们这是喝了多少?都这样了,还嘴着呢?”薛瑞天咧咧嘴,嫌弃的摇摇头,“依我看,他们这不是借酒浇愁,是实打实的不想活了,想把自己给淹死在酒缸里!”
“元帅和将军不是说了嘛,喝了一坛。”金菁凑过来小声的说道,“不是咱们喝酒的那种小坛子,是那种装酒的大坛子,就比酒缸小那么两圈的那种坛子,而且不是几个人喝一坛,是一人一坛。这帮人平时看上去老老实实的,没想到发起疯来,也挺吓人的啊!你说说啊,这一个个的岁数也不小了,什么没看过、没经过、没见识过呢?还要跟三个小孩子争风吃醋,这把年纪大概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怎么说话呢?你这是在侮辱狗,知不知道?狗多好啊,多忠诚啊,你说什么是什么,绝对不会违抗你的命令。哪儿像他们几个,稍有不顺意,就给我们来这么一手。金苗苗幸好没选他们,要是看走了眼,选了他们,到时候,是他们当老大啊,还是咱们当老大啊!”薛瑞天冷哼了一声,“这种人,早点发现他们的问题,对咱们是好事,免得以后给咱们惹出更多的麻烦。”
“可不是,信安军的惨痛教训就在眼前,我们可不能重蹈覆辙,让辽金有机可趁!”
略微清醒了一点的帮厨们,微微睁开眼睛,醉眼朦胧的,也看不清楚自己是在什么地方,只能看见眼前那一点,看到跟自己一样晃晃悠悠的人,误以为他们的酒局还没散呢。
“哎,兄弟!”个头最高、看上去块头也是最大的一个,拽拽另一个稍微瘦小一点的袖子,“喝……接……接着……喝!咱……咱们……们,不……不醉……醉……醉……不归!”
“嗝……嗝……哥……哥说得对!不……不……不……醉……醉……不归!”一个圆脸的小胖子四肢并用的爬了过来,“那……那些人……真是……欺负人!”
“没……没错!让……让……让几个小……小……小崽子……嗝……嗝……抢了肥差,这心里……真……真憋屈!”一个瘦得像麻秆一样得家伙狠狠的捶了捶自己的胸脯,咚咚咚的,像是要把自己给捶碎了似的。“不……不过,哥几个……嗝……嗝……嗝…….也别灰心,谁……谁……谁知道,姓金的……的,把……几个……嗝……小崽子带……带回去……干嘛……呢!”
另外的那些醉鬼听了这个麻秆的话,全部都放声大笑,那笑声甭提有多放肆了,一个个笑得东到西的,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浑身湿透的状态。
“知人知面不知心,看起来,他们也没有表面上表现的那么老实,这是要造反呢!”
金苗苗从小长在军营,什么浑话都听过,也不会太当回事,但也仅限从小一起长大的人之间的玩笑话。而这些帮厨,不过就是营中的杂役,真的要计较的话,最低一等的士兵都比他们的身份尊贵,更何况身为军医的她呢!就他们说的话、做的事,完全可以算得上是以下犯上了。
所以,在听到他们这几个人的混账话之后,金苗苗根本想都没有想,直接抢了影七手里拎着的鞭子,朝着那个口出污言秽语的麻秆劈头盖脸的抽了过去。
暗影们的鞭子都是特制的,和普通的鞭子不同,上面密密麻麻的全部都是倒刺。可想而知,抽在人的身上,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感觉。哪怕这鞭子不是抽在自己的身上,只是坐在一边看着,都会觉得头皮阵阵发麻,浑身都不由自由的在颤抖着。
通常,能享受这一待遇的,基本上都是被抓获的敌国细作,比如现在关押在牢房里的那些个辽金的小喽啰,或者是犯了不可饶恕罪责、被送到暗影执掌的地牢的一些兵士,其他的错误只要不是致命的,就不会由暗影接手。所以,这帐中的人也很少能见识到暗影的这种手段,如今一看,忍不住咋舌,暗影果然是名不虚传,这手段之狠辣,非常人所及!
有幸享受了这一特别待遇的麻秆,疼得是子哇乱叫的,几鞭子下去,就已经是面目全非了,而他的酒也醒了一大半。他晃了晃脑袋,抹去脸上也不知道是血还是水的东西,定睛仔细的一瞧,这才瞧清楚自己身在何地,周围围观的都是何人,整张脸顿时变得惨白,趴在地上哆哆嗦嗦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金大人,停手吧,他不彻底清醒过来,你怎么打他,都不会有什么感觉的。”沈茶看了一眼金苗苗,淡淡的笑了一下,“小七,去把醒酒汤端上来,给他们灌下去。”
影七应了一声,朝着训练营的新人们一挥手,大家鱼贯而出,不一会儿的工夫,就排着队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碗热乎乎的、黑了吧唧的汤药,分别找到自己的目标,抓住他的下巴,不顾对方的挣扎,强行将这碗醒酒汤给灌了下去。
闻到这个熟悉的味道,薛瑞天和金菁的脸不自觉的抽搐了一下,这醒酒汤可不是一般的醒酒汤,是前任国公夫人,也就是沈昊林的母亲大人特制的,据说老国公爷还给起名叫做强效醒酒汤。
光听这名字就知道,这和外面卖的那些没什么作用的东西不一样,无论喝得多烂醉如泥,这一碗灌下去就能立竿见影,喝醉的人立刻就能清醒过来。最重要的一点是,这醒酒汤有提神的功效,服用的人可以清醒整整三天三夜,无论怎么折腾,就是没有办法入睡。
而这个醒酒汤的配方,国公夫人留给了沈茶。每次薛瑞天和金菁准备痛痛快快的喝一回酒的时候,这丫头就拿出一碗这玩意来吓唬他们。仔细的算一下,最近这三四年的时间,他们都没有好好的喝过一次酒,同样的,他们也没有因为喝酒而耽误正事。
帐中的众人的,尤其是各营的主将们和几个副将,也都很清楚这个醒酒汤的功效,所以,他们之中的很多人都把酒给戒掉了,虽然很艰难,但睡不着觉比戒酒更痛苦,两者相害取其轻,保住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万一哪天没注意,落在沈茶的手里,哭都来不及了。
所以,珍爱生命,远离酗酒,远离大魔王沈茶。
沈昊林注意到了众人那一言难尽的表情,忍不住笑了一下,他母亲把方子留给茶儿是为了对付自己的,可没想到,却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也算是一个惊喜了。
强效醒酒汤还真不是浪得虚名,没有一盏茶的工夫,那些个帮厨,除了之前那个已经清醒、吓得都快魂飞魄散的麻秆之外,其他的也都清醒了,察觉到自己的处境,没有一个不恐慌的。
“元帅!元帅!”那个块头最大的家伙,应该是他们这帮人的头儿,他跪在地上,咚咚咚的给沈昊林磕头,一边嗑一边哀求道,“元帅,小人们知错了,小人们不应该触犯军规,在军营里喝酒,更不应该喝醉,还请元帅念在小人们是初犯的份儿上,饶了小人们一次吧!”
“是啊,元帅,我们只错了,求您大人大量,饶过小人们吧!”
“饶了你们?”沈昊林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七个痛哭流涕的家伙,心中感到无比的厌烦,这七个人表面上是认识到自己错了,连连哀求自己,可他们的眼里,尤其是那个块头最大的家伙的严重,满满的都是不屑一顾,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认定自己一定会放过他们的。沈昊林冷笑了一声,“饶了你们,就等于昭告全军将士,要向你们学习,视军规军纪于无误!”
“元帅!”沈茶站在沈昊林的身边,冷冰冰的看着趴在地上的人,说出来的话也是带着冰碴儿,让人不由自主的打哆嗦。“按规矩,这几个杂役应交由末将来处置。”
“沈将军打算如何处置?”
“自然是按照规矩来办了!”沈茶转头看了一眼影五,“交给你们了!”
“是,将军,属下等定不辱命!”
影五和影十三同时从腰间抽出了一条长鞭,他们的长鞭和影七的那条师出同门,算是师兄妹,影七的那一条略短一些,鞭子上的倒刺也做得更小巧、更轻便一些,比较适合女孩子携带和使用。而影五和影十三的,则是更长一些,鞭子上的倒刺更多,更尖锐一些,在重量上更沉一点,男孩子用起来比较趁手,发挥的余地也更多。
影五和影十三抽出鞭子,一点都没给那七个帮厨反应的时间,照着他们就抽了过去。
那七个人还没弄明白是什么意思呢,剧烈的疼痛和撕裂感在瞬间侵袭全身,疼得他们边在地上打滚,边嗷嗷直叫。
“姓沈的!”连续挨了十几鞭子,那个大块头冲着沈昊林和沈茶大喊道,“你们这是滥用私刑,我要去西京告你们,小爷在西京也是有人的!”
“哦?有人?挺厉害的嘛!”薛瑞天一听这话就来劲了,很有兴致的问道,“这人什么来头?敢插手边关军务,是不是觉得脖子上的那个东西太沉了,不打算要了?”
“侯爷,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别到时候大难临头,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躲开了影七的鞭子,那个大块头露出了一个恶狠狠的表情,“等我在礼郡王面前告你们一状,你们就知道小爷的厉害了!”
“等等!”沈茶朝着影五和影十三一挥手,让他们暂停,“你刚才说在谁面前告我们一状?”
“礼郡王!”
024 背锅的礼郡王
营中众人听到大块头的话,所有的目光都转向在陆盛远后面坐着的宋其云,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宋其云注意到了大家的目光,无奈的叹了口气,说真的,如果不是这个大块头把“礼郡王”三个字说出来,他都快想不起自己的封号是什么了。如果没有人提醒自己一下,也许以后有人口称“郡王爷”的时候,他十有**是反应不过来的。
说起来,他这个封号,还有夏久那个“英郡王”的封号基本上就是个摆设,他俩这么大年纪了,在西京连个王府都没有备下,每次回京述职,不是住在宫里,就是在镇国公府或者武定侯府蹭吃蹭住。他们本就不打算在京中长住,弄个王府放在哪儿,一来是觉得没必要,二来就是担心会发生这种打着王府的名义做坏事的人的出现。如今一看,这样的决定还是非常的明智的。
他们两个人虽为皇子,却志不在皇城,对做个偶尔管管事、充当门面的闲散王爷也没有多大的兴趣,他们从小就崇拜英雄,立志要做个名垂青史的大将军,把自己的热血洒在沙场上。既然要成为大英雄,自然要提前把麻烦的源头都堵住,免得以后还要分神、分时间去处理这些琐事。
可最大的麻烦来源于他们的身份,宋其云和夏久毕竟出身皇家,作为皇子,长大成人之后,封王是毕竟之路,若皇帝忘记了,宗亲和重臣们也会上书皇帝提醒他的,就算宋其云和夏久躲到嘉平关城来了,封王的这一步骤也是躲不掉的。
本来宋珏登基之后,是打算给两个弟弟封亲王爵位的,他们的军功是实打实的,明明白白的写在战功簿上的,以这样的军功,封个亲王是绝对没问题的。可惜,宋珏跟两个弟弟一商量,立刻被二人拒绝了,用的理由虽有冠冕堂皇之嫌,但宋珏也想不出什么反驳的理由。
在宋家这些王爷、郡王爷等等宗室里面,目前硕果仅存的这位亲王是宋珏、宋其云、夏久的亲叔公义亲王宋焱,他们皇祖父最小的弟弟,也是皇祖父唯一一个同父同母的亲弟弟,今年已经九十二岁了,算是高龄老人中的高龄老人。虽然九十二了,老王爷依然精神矍铄,身体康健,每天也没什么事情可做,整日礼就在西京城中“惹事生非”,日子过得甭提多逍遥了。
这位义亲王年轻的时候,称得上是大夏无出其右的神人,能扛枪上马征战沙场,也能巧言善辩舌战群敌,算是能文又能武的全能人才。后来是他自己觉得,总冲在前面,把小辈们的活儿都给做了,这些小辈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总仰仗他们这些老人家,等他们这帮老家伙都死了,大夏就会陷入青黄不接的窘境。所以,为了锻炼年轻人,老王爷四十岁就当了甩手掌柜的。
但不管事了,也不代表老王爷就闲着了,他不喜欢也不愿意跟一些老人家似的,在府里养花养鱼逗孙子,他觉得那是在浪费美好的青春,所以,他选择了寄情山水、到处游玩。不是上江南沾花惹草,就是上西北喂骆驼,要不就去更北面的地方看雪山,反正这一年到头就没有闲着的时候,若是遇到了他看不顺眼的事,也要管一管。
总而言之,从他四十岁到七十岁的这段时间,想要在西京找到老王爷的身影,除非是每年过年的时候,否则是绝对不可能的。
七十岁大寿之后,义亲王被先帝禁止出城,想要离开西京,必须提前上奏,得到批准之后才可以。如果得不到批准,老王爷只能老老实实的呆在京中。本来呢,先帝是担心老王爷年岁大了,万一路上出点什么意外,他们这些晚辈都得后悔死。
可先帝万万没想到,老王爷答应了这个要求,也确实没再出京,可他开始“祸害”小孩了,把以宋珏为首的孙子辈的小孩都给带得心特别的野,都特别的向往外面的世界。一个个的做梦都想着往外跑,没一个想要留在京中、留在宫中继承皇位的。
先帝知晓真相之后,甭提多后悔了,早知道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他就不会限制老王爷的自由了。担心老王爷的安全,可以多派一些人保护就是了。把他留在京里,结果,自己的儿子都不听话了,都要一门心思往外跑了。可事已至此,先帝后悔也没用,只能抓着腿儿有点短,没来得及逃跑的宋珏,威逼利诱,强迫他登基称皇。
宋其云甩了甩脑袋,因为大块头这一句“礼郡王”,勾出了他这么多的回忆,也真是很神奇的。不过,他觉得之前沈昊林的有句话说的很对,他非常的赞同,他们宋家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放着荣华富贵的好日子不过,偏要跑出来吃苦的怪胎。
想到这里,宋其云轻咳了一声,慢慢的从座位上站起来,像一只慵懒的大猫一样,缓步走向那个大块头,在他的面前停下脚步,朝着旁边的影十三一伸手。
“鞭子!”接过影十三递来的鞭子,宋其云居高临下的看着大块头,甩了甩鞭子,冷笑一声,“小子,没看出来,挺有种的啊!”
“宋副将!”大块头哼了一声,“你又想做什么?这样的场合,应该没有你一个小小的副将说话的份儿吧?”
“本来是没有的,但是某些人打着本王的旗号招摇撞骗,让本王给他背锅,那就跟本王息息相关了。本王虽然待人宽厚,但也不是那种任人踩在头上作威作福还能忍气吞声的人,那样就太丢我皇家的脸了,回头皇兄一旦向本王问责,有辱皇家名望这样的罪名,本王可是承担不起的。”
“你……”大块头吞了几口口水,突然有一种大难临头的预感,他勉强支撑着自己,不让对方的气势把自己给压倒,恶狠狠的瞪着宋其云,吼道,“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本王能有什么意思呢?”宋其云从怀里掏出一个金色的牌牌在大块头的眼前晃了晃,“睁大了你的狗眼给本王瞧清楚了,本王就是你说的礼郡王。”看到大块头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俩眼向上一翻,差点要晕过去,宋其云将他的牌子收起来,朝着大块头的后背狠狠的抽了几鞭子,让他恢复清醒,“知道你这是什么罪名吗?大不敬之罪。这个罪名一旦确立,那就是要株连九族的。”
“皇兄,不单单是株连九族。”夏久也走过来,搭着宋其云的肩膀,“这位……嗯,英雄家所在的村子以及方圆百里的村子都要受到株连。”他转头看向沈昊林和薛瑞天,“国公爷、侯爷,本王说的可对?”
“是,礼郡王殿下,英郡王殿下!”沈昊林和薛瑞天对望一眼,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向二人行礼,“臣等认为,二位王爷说的很对。这样的罪名,在遇到大赦天下的时候都是不能被赦免的。”
“多谢二位卿家,二位卿家若不提醒本王,本王就忽略掉了。”宋其云的鞭子在大块头的脖子上绕了一圈,“小子,你可不简单啊,你的那些亲友,你的那些同乡,到底跟你何怨何仇,你居然要这么害他们?你的一句话,能毁掉那么多人的性命,能让那么多无辜的人为你陪葬,心里是不是特别的舒坦?”
“我……我……不是,小人不是故意的,不对,小人是故意……还是不对,小人是没办法了,请二位王爷、请元帅、侯爷饶命!”大块头明显感觉到了死亡的临近,这个时候的他再也没有刚才的嚣张跋扈,“小人只是偶然听说了王爷的封号,而且,听说没有人见过王爷,就想着如果遇到什么危难或者危及性命的时候,搬出王爷的名号,可能会救小人一命!小人……还请王爷念在小人初犯的份儿上,饶过小人吧!小人定会给王爷当牛做马、鞍前马后的伺候王爷!”
“伺候本王?”宋其云冷笑,“本王看人的眼光高得很,就你这样的,无论是从长相,还是身形都跟本王的要求不符,若本王身边有你这样的人,那本王怕是十天半月都吃不下饭了!”宋其送松开大块头脖子上的鞭子,将它交还给影十三,转身对沈昊林说道,“众目睽睽之下,以下犯上,污蔑皇子,国公爷,还请您秉公执法,依律治罪。”
“是,臣谨遵王令。”
025 善后
“鲁姓杂役,无视军规军纪,聚众酗酒、擅离职守在前,后以下犯上、触犯皇威,二罪并罚,依律判处斩刑。因念其初犯,暂不牵连其家人、族人,但传令其户籍所在州府,严密监看其家人、族人之动向,如有可疑行为,依律拘捕。其余酗酒六人,无视军规军纪,依律仗责军棍五十。”沈昊林看看趴在地上的几个人,“为正国法军规,为肃清军中不正之风,让军中众将士引以为戒,你们的刑罚于明日晨操的时候,当着全军将士进行。”沈昊林抬起头,巡视了一圈各营主将,“请各位将军把本帅号令尽快传达下去,本帅希望,明日的晨操,无一人缺席。”
“是,末将谨遵元帅号令!”众将站起身来,向沈昊林行礼。
“今天晚上的会议到此结束,各位将军可以离开了。”沈茶接着沈昊林的话,继续说道,“沈副将、宋副将、夏副将请留步,还有事情要跟三位商议。”看到沈酒和宋其云、夏久重新坐下,沈茶的目光转向影五,吩咐道,“把他们带下去,暂押地牢,等待明日行刑。”
“是!”影五朝着沈茶抱了抱拳,指挥着训练营的新人们把七个帮厨重新捆好,拖着他们出了营帐。
“小五,回去请大夫给他们治治伤。”看到影五点头,和影十七一起离开,沈茶拉着沈昊林重新坐下,笑道,“五十军棍,怕是会要了这帮家伙的命。”
“五十军棍还是便宜那些家伙了,元帅心软,要是依着我,少说也要一百军棍了。”金苗苗翻了个白眼,请膳房的四位大师傅和几个小孩站在了帅案之前,“国公爷,这几个孩子该怎么处理?若是让他们重新回膳房的话,应该不太好吧?我担心,他们会有性命之忧。”
“说得对,我也是这样想的。”沈昊林点点头,目光落在了四位膳房大师傅的身上,看到他们一个个满脸愧疚,轻轻摇头,说道,“本帅认为,三个孩子还是让金大人带回国公府妥当安置比较好,四位师傅也不要不舍,这是为三个孩子着想。今日之事,皆因本帅兴起所致,他们心存顾忌,不敢对本帅心存怨恨,不敢对本帅进行报复,但对三个孩子,就可以肆无忌惮了。”
“兄长的担心没错,这三个孩子是孤儿,在军中除了四位大师傅之外,并无其他人可以倚仗,出了什么意外,也没有什么人为他们做主。但那几个混蛋却不同,他们在军中也是有交好的同乡的。若同乡是明事理的还好,若碰上一根筋的那种,非要为他们出出气,一定会来找这三个孩子的麻烦。到时候……这三个孩子会遇到什么状况,没人可以预料到。”沈茶稍稍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万一那些人下手没个轻重,伤了孩子,几位师傅的心里会比现在更不好受吧?若是交给镇国公府,他们就算有心报复,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想想这么做的后果,不会脑袋一热就冲进国公府找麻烦,对吗?”
“其实,你们也不用不舍,这国公府和军营也离着没多远,你们想看他们就来,国公爷也不会反对。就算以后我收了他们做徒弟,把他们带去药庐,你们想他们或者他们想你们的时候,也可以相互探望的,对不对?咱们这又不是相隔千山万里,一辈子都不见面了,想见面随时都可以啊!”金苗苗微微半蹲,认真的看着几个孩子,问道,“现在让你们跟我走,你们愿不愿意?”
“我愿意!”
莫凯的年纪最小,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事情,心里特别的害怕,也非常手足无措,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本能的想要靠近他很喜欢的苗苗姐姐,如今一听苗苗姐姐要接他走,忙不迭的就答应了。
“如果那些人找不到我们,会不会找爷爷们的麻烦?要是那样的话,我们就不能跟大人走。”李宇绷着一张小脸,很严肃的说道,“男子汉大丈夫,要敢做敢当,不可以遇到困难就退缩。”
“宇哥哥说得对!”张京也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袖着手,非常认真的说道,“小凯的年纪小,也没跟着我们一起练功夫,他可以跟着金大人离开,但我和宇哥哥已经学了一段时间的功夫,我们要跟爷爷们一起承担。他们年纪大了,更应该被保护的。”
“那个……”莫凯听到两位哥哥的话,突然觉得不好意思,他光想着自己了,而没有考虑爷爷们的安危,实在太不应该了。爷爷们对他都很好,他却在关键的时候把他们给扔到一边,太不孝了。想到这里,他讪讪的开口,说道,“那个,我也留下来,我也要保护爷爷!”
“你们……你们……你们这几个孩子,真是……”四位大师傅被几个孩子的话感动得泪流满面,这几个孩子懂事得让人有些心疼。为首的莫大师傅,也就是收养莫凯的大师傅,在几个孩子的面前蹲了下来,挨个揉了揉三个孩子的脑袋,说道,“你们都是好孩子,你们的心意,爷爷们都收下了。不过,你们还是要跟金大人走。”莫大师傅拦住准备要反驳的李宇,“小宇,听爷爷说完。爷爷知道你们担心我们的安全,害怕我们被人欺负,但你们不要忘了,和那几个杂碎相比,爷爷们也是上过战场、也曾经杀过辽人、金人的,什么大场面没见识过,难道还怕那些毛头小子吗?再者说……”莫大师傅抬起头看看沈昊林、薛瑞天和沈茶,“元帅、副帅和将军也会派人来保护爷爷的,你们完全不用担心。”
“莫师傅说得没错,这一点,元帅和副帅早就想到了。我们会派人保护的,保证他们不会受到骚扰。”沈茶蹲了下来,捏捏莫凯的小脸蛋,“你们从小长在军营,应该听说过暗影,也知道他们的本事如何,我让暗影去保护你们的爷爷,你们应该放心了吧?”
“既然是暗影,那肯定没问题的。”李宇依然是一副严肃脸,冲着沈茶拱拱手,“多谢将军大人!”
“不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那么……可以跟着金大人回去了吗?”沈茶强忍着笑意,也摆出一副正经的样子来,说道,“已经定更了,小孩子早该睡觉了。”她站起身来看着金苗苗,“孩子们的屋子,我已经让梅竹打扫出来了,就在你的旁边,比较方便照顾。?”
“行,把他们交给我,你们就放心吧!”金苗苗把毛毯重新裹在三个小孩子的身上,“孩子们,跟我走了,咱们回去睡觉了。”等着三个小孩向大家行了礼,金苗苗带他们走到大帐门口,转过身来看看沈昊林和沈茶,“你们两个也不要搞到太晚,知道吗?若是再添新病,我一定会给你们熬一副比强效醒酒汤更苦、更难以下咽的汤药来的!”
“嘿,这丫头现在胆子大了啊,居然敢威胁人了啊!元帅,这种行为不能放任,必须严惩啊!”薛瑞天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用扇柄指着金苗苗,“小丫头,你别急着跑,等着挨板子吧!”
“滚!”金苗苗朝着薛瑞天一呲牙,“你也小心点别落在我的手里,要不然……哼哼哼,有你好受的!”
“诶呦呵,得寸进尺了,是吧?”薛瑞天小跑两步,作势要去抓金苗苗,自己却被金菁给拦住了。
“侯爷,侯爷,差不多就行了,别没完没了的!”金菁抓着薛瑞天的胳膊,朝着他使了个眼色,“正事要紧,先放她一马,日后再跟她算账!”
“行吧,看在军师的面子上,本侯就不计较了!”
“嘁!”金苗苗甩给薛瑞天一个白眼,脖子一扬,领着三个孩子走了。
经过薛瑞天和金苗苗这一闹腾,帐中的气氛倒是变得稍微轻松了一点,没有了之前的沉闷和紧张。
四位大师傅见到孩子们走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小人管教下属无妨,给元帅添了麻烦,请元帅降罪!”
026 伤兵
“四位师傅快快请起!”沈昊林伸手将四位大师傅扶起来,并请他们坐下,“四位师傅何罪之有?出了这样的事,无论如何,本帅也不能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四位师傅身上。四位的年纪大了,精力不如以前,有些疏忽是一定的。况且,这几个人在军中的年头不少,为人还算是老实,做事还算是精心,谁也想不到他们会因为这样的一点小事而犯下大错。”
“元帅说的是!”莫大师傅叹了口气,“那个姓鲁的,手艺其实不错,我和几位老兄弟也在私下里合计着,要不要让他接我们的班,毕竟我们的年纪一天大过一天,有很多的事情都管不过来了,正需要他们这样年轻力壮的来帮扶。哎,谁想到他们自己不争气,做下了这样的丑事,生生的浪费了好机会。”
“要我说,现在劝你们想开一点、不要把这事放在心上,也没有多大的用,对吧?”薛瑞天把金菁当靠枕一样靠枕,朝着四位大师傅一挑眉,“你们四位兢兢业业、谨小慎微了一辈子,可到老了,居然在自己管辖的范围内出了这么大一事,不说晚节不保吧,也差不多。现在心里特别的憋屈吧?特后悔当初怎么看走了眼,选了这么几个东西回来。”
“哥,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他们在军中这些年,表现不错,眼看升迁无望,着急也是应该的,可他们就是太着急了,才彻底断送了自己的前途,要是他们能沉着一点,冷静一点,也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这跟老头们看人走不走眼没多大关系。”宋其云直接坐在了莫大师傅的旁边,不见外的搂着大师傅的肩膀,说道,“其实,莫老头刚才有句话说得特好,我特别的赞同,今天这事早晚得发生,归根到底,这些杂役不真正的属于咱们沈家军的一员,虽然他们也经过了非常严苛的审核和调查,他们的身世也是清白的,但到底是没有上过战场,没有见过血的,对边关、对沈家军的归属感远没有那些真正的将士们来得强烈。”
“我哥说的对。”夏久点点头,递给大家一人一杯热茶,“从那个姓鲁的搬出我哥的封号就能看得出,他们这些人跟刚进军营还没有接受训练的新兵没什么区别,看看那个敢挑衅小茶姐姐的戴乙,当初不也是这样的一个态度吗?被小茶姐姐扔去训练营两个多月,虽然没上过战场,但变化不也很大吗?我觉得啊,这帮杂役就跟京中各衙门里的那些小官一样,就比如某部的郎中什么的,他们一到考核期,就开始不务正业,不好好干活了。考核通过的,欢欣鼓舞,在下一个考核期来临之前,拼命表现,考核不通过的,就是今天晚上咱们看到的状态,天天醉酒,天天不务正业,还口出狂言,顶撞上官。”
“因为认定自己得不到重用,前途暗淡无光,所以破罐子破摔?”
沈茶和西京的官员接触极少,哪怕是回京述职,除了进宫之外,顶多就是到兵部走一圈。因她身份不同,去兵部也是尚书大人亲自接待,那些低阶品的小官,倒是从来没有见过。
“正是如此!”薛瑞天呵呵一笑,“你不是一直抱怨写邸报的那些人文法不通,写得东西不堪入目吗?那些人中一部分就是被刷下待定得七品以下的官吏,他们整天自怨自艾,觉得自己生不逢时,能把上官交代得任务完成就算不错,随便写两笔就交差了事,剩下的时间,除了喝酒就是发泄心中的不满。”
“如此玩忽职守得人,应该立刻除去官籍,交有司治罪!”
“京中的事要比我们这里麻烦多了,怎么处置他们,陛下自有定论,咱们就不要多说了。”
“如果也能遇到像今天这样的好机会,陛下就会毫不犹豫的进行处置了。”沈昊林拍拍沈茶,转头看向四位大师傅,“最近军中各种谣言纷起,人心漂浮不定,这个时候,很需要有这样的人、这样的事来给众将士们一个警示,让他们其中的一些人收敛收敛那些不该起的心思,老老实实的为陛下、为大夏百姓戍边守土。”沈昊林稍稍停顿一下,又继续说道,“你们说的都对,很多谣言、蛊惑人心的消息都是从这些杂役嘴里传出来的,白萌派过来的探子,不也是通过这些杂役来散播谣言的吗?就是因为这些人心志不坚定,很容易被动摇。而他们又长期与底下的士兵、低阶的将领接触频繁,那些谣言就有了散播的途径。”
“没错,大部分的士兵和低阶的将领不能接触到真正的核心,遇到任何意外或者突发的事件,他们是首先会慌乱的群体,就好比这次元帅和小茶同时生病、受伤。白萌的探子利用了这个机会,通过这些杂役散播了谣言。那些士兵等了很久,都等不到我们的回应或者等不到元帅的清醒,自然而然的就会出现了军心浮动的情况。”薛瑞天放下茶杯,迈着四方步,晃悠到宋其云的身边,说道,“当然,像军中的主心骨同时病倒的这样的情况,毕竟是百年一遇,发生的次数极少,但我们要通过这个事件看到问题的本质。”薛瑞天坐下,“本质是什么呢?就是其云刚才说的那个归属感,除此以外,还有对自己的认识和信心。”
“这就回到了我们一直都在讨论、一直都拿不定主意的那个问题。”沈昊林拉着沈茶在薛瑞天的对面坐下,也招呼沈酒、金菁和红叶一起过来,“都坐吧。我们之前一直都在说,希望军营变得更纯粹一些,不需要那些非军籍的人员,也就是这些杂役。他们要么从军,要么离开这里返回原籍。”
“从军的话,他们要从新兵营开始,只是,他们中的一部分人年纪不小了,新兵营的日常操练,怕是坚持不了。”薛瑞天是名义上的新兵营主训官,沈酒才是真正负责这一批新兵训练的人,所有的训练计划都是沈酒制定,然后找薛瑞天批准的,他不用当值的时候,也都是泡在新兵营,监督新兵们的训练,所以,对他们的情况非常了解,说出来的话也很有权威。“别说那些杂役,就是正经招进来的这批人,也有一部分坚持不到最后的。”沈酒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其实,有一类人挺适合我们要求的,他们既需要一份差事,我们也不用担心他们会生二心。”
沈茶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和沈昊林、薛瑞天交换了个眼神,“你说的是那些手脚不方便的伤兵?”
“是!”沈酒点点头,“尤其是我们先锋营,伤兵特别的多,尤其是胳膊、腿受伤不能复原的那种,每一场战役结束,相当一部分的伤兵都不能再上战场了,有些人必须要卧床,但大部分人的情况还不错,普通的活还是可以做的。我营中就有几个文书,当年参军之前也是读书人,后来受了伤,不想回家,就留在帐中充当文书了!像他们这样的人有不少,他们不愿意在军中白拿饷银,希望在军中找点事情做。既然我们不愿意再用非军籍人员,不如就用这些伤兵,据我所知,他们很多人的手艺都不错。”
“这个提议不错!”沈昊林点点头,“国公府里的人,有一部分也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确实要比那些杂役要强得多。这样吧,我们现在大张旗鼓的将营中全部杂役都换掉,也不太现实,就先从膳房开始吧!”
“还是元帅想得周全,马上要过年了,膳房到了最忙的时候,四位师傅手下没有帮忙的人也不行。”薛瑞天接着说道,“据我所知,前锋营的伤兵里面,有几个做饭手艺不错的,如果四位师傅同意的话,明日晨操之后,我带着他们来根你们见个面,怎么样?要与不要,由四位定夺。”
027 全新的方向
派人将四位情绪低落的大师傅送回去,其他的人略微又坐了坐,宋其云拉着夏久和沈酒起身告辞。
“这已经这个时候了,明天还要早早的去校场,咱们也别来来回回的瞎折腾,干脆就歇在这儿吧,一会儿让梅林回去给咱们取衣裳就好。”沈茶看看沈昊林,又看看薛瑞天和金菁,“几位以为如何?”
“好!”沈昊林点点头,“我这有三个副帐,一个是我的,一个是茶儿的,剩下的那个……”沈昊林看看薛瑞天和金菁,“你们两个就凑合一下吧,反正就是一个晚上。”
“没问题,我们两个常在一起喝酒,喝醉了就倒头便睡。”薛瑞天搂住金菁的肩膀,拍了两下,“我和军师抵足而眠的次数不要太多,对吧?”
“对,睡不着还可以聊聊天,总比一个人瞪着眼睛直到天亮要好得多。”
“那红叶呢?”沈茶看看坐在一边打着哈欠,似乎马上就要睡着的红叶,“你和我睡?”
“将军自行安歇,不用管我,我今天要跟小七,小林林一起值夜。”红叶一脸的困倦,咣当一声倒在旁边的坐垫上,含含糊糊的说道,“我睡一盏茶的时间就好,不用担心我。”
“都困成这个样子,还值什么夜!”沈昊林皱皱眉,看看几个人,“要不这样吧,小天和军师住我的帐篷,我去跟茶儿住,剩下的那个,留给她们轮值休息的时候用,起码睡床比坐小板凳上打瞌睡要舒服一些。”沈昊林看着影七和梅林,“你们两个先把她弄过去,别让她在这儿睡,省得着凉。”
“是,元帅!”影七和梅林答应了一声,小心翼翼的把红叶抬了起来。影七以前一直都挺羡慕红叶的身形,纤细纤细的,穿什么衣服都特好看,尤其是那种飘逸感很强的那种纱裙,很有仙女的范儿。只是,她没想到,这位仙女是一个很有重量的仙女,她一点就没抬动。影七有点委屈的看着薛瑞天,说道,“侯爷,你家红叶姐姐的这个分量可不轻啊。”影七撇撇嘴,“看着挺瘦的,没想到这么沉。”
“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多大的饭量,每一天、每一顿饭都吃那么多,要是没点重量才是奇怪呢!这丫头,重量不轻,可跑起来的速度也不慢,跟一阵风似的就没影儿了,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薛瑞天一脸嫌弃的说道,“辛苦你们了,本侯请你们吃糖。”
“多谢侯爷!”影七和梅林抬着红叶,高高兴兴的走了。
“侯爷这哄小孩子的招数,还真是屡试不爽!说起来,这两个小丫头的年纪也没多大,放在西京,也是被家人百般疼爱、捧在手心里当宝贝的,说是小孩子倒也没什么错。”金菁伸了一个懒腰,“今晚过得很充裕,不用再磨蹭了,可以回去睡觉了,各位,明早见!”
“本侯也走了,你们二位自便。”薛瑞天走了两步,回头看看沈茶,问道,“嘶,我突然想起一个事,每年这会儿,各国使团朝贡的国书应该递过来了,怎么今年一点消息都没有?”
“今年会晚一些,他们只要赶在公主大婚之前到达西京就好,陛下没有要求他们在初一之前觐见。况且……”沈茶给沈昊林整理了一下斗篷,“有些人早就被麻烦缠身,应该无暇顾及朝贡的事了。”
“我们来做个猜测,如果你们是完颜喜,自己的请求被耶律拒绝的话,下一步应该怎么做?”金菁站在大帐门口,袖着双手问道,“会不会寻求金国国内的帮助?毕竟金国国内有不少他的支持者。”
“他的那些支持者大多是墙头草,以自己的利益为先,如果知道他不惜代价请辽出手,我觉得那些人大概会重新考虑自己的选择,会再次倒向完颜父女也不一定。最起码,现在金国由他们自己说了算,要是内政让辽插手,他们连说话的权利都没有。”沈昊林拉着沈茶走出大帐,“至于那些真正支持完颜喜的,或者说对他忠心不二的,应该没有很多,他那已故的父兄,声望比完颜父女好不了多少。”
“正如兄长所说,金国的情况与辽完全不同,虽然,同样都是以强者为尊,但金国似乎更注重的是个人或者家族利益。我一直都觉得,金国的国策更像是那种商贾之家的管理方式,王就像是宗族的族长,若这个族长或者他的继任者不能给族人们带来长远的利益,即便能力很强,他们也不会真心扶植的。这几任在位期间很短的王,都遇到了同样的情况。金国国内的部族没有辽那么的多,但远没有辽那些部族齐心,一旦出了分歧,就根本没有办法调和,只有不停的换王而已。”
“和金那帮蠢货一对照,耶律那个家伙就是天纵奇才,他很懂得如何掌控人心,那些部族首领对他服服帖帖、言听计从。”薛瑞天点点头,“如果金不能有一位铁腕的君王上台,扭转国内的颓势,再这么继续下去,距离灭亡也就不远了。”
“铁腕?”沈茶摇摇头,“至今尚未发现这样的人才,就算出现了,如果不姓完颜也是白搭。”
“等等!”沈昊林叫住了准备往自己帐中走的薛瑞天和金菁,“茶儿这话倒是给了我一个新的想法。”
“兄长的意思是……”沈茶和薛瑞天、金菁相互对望一眼,“这……玩的有点大吧?”
“诶,元帅的这个新想法值得考虑。若成功了,对我们来说是大大的有利呀!”金菁眯起眼睛,笑眯眯的样子像极了一只盘算坏主意的狐狸,“既然完颜部族对于金国已经无力掌控了,大可在其他的部族中挑选继任者登上王位。我想,那些部族的首领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一点,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去做就是了。既然完颜部族的没落已成必然,那又何苦在他们身上费心力呢?不如换上一个乖一点、听话一点、又能把金国管理妥当的人,大家都皆大欢喜,对吧?”
“乖一点?听话一点?”薛瑞天拍拍金菁,“军师,暴露野心了啊!”
“怎么,侯爷以为不妥?”
“并非不妥,只是……金国觊觎我大夏国土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这么一来,就等于是断了人家的念想,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们,老老实实的待在那穷乡僻壤,你觉得他们会答应吗?”
“答应与否,都不是他们自己能决定的。”金菁看向沈昊林,“元帅以为是否可行?”
“虽有些异想天开,但并非做不到。”沈昊林笑了一下,看向沉思的沈茶,“沈将军有何良策?”
“良策没有,疑问倒是一大堆。这个计划若是通过,那就是一个全新的方向,我们之前的部署就要重新来过了。扶持一个部族与完颜部族对抗,还必须要把完颜部族的人拉下王位,需要很多的时间,不是马上就可以做成的。而且从耶律目前的表现来看,他很有可能会力挺完颜喜称王,这么一来……”沈茶微微一皱眉,“咱们这是要跟耶律打擂台啊!”
“诶,将军此言差矣,耶律也不见得非要扶持完颜。”金菁摆摆手,“他对完颜部族的厌恶,犹如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一般,都摆在明面上了。说起来,他算耶律部族里有良心的人了。”
“良心?”沈茶一挑眉,“那家伙还有这东西呢?”
“是对耶律祖先的良心。”金菁在原地蹦哒了几下,呼了几口冷气,说道,“当初,完颜家的祖先和耶律家的祖先称兄道弟,兄长贤弟的叫得那叫一个亲热,耶律祖先差点把自己的宝贝妹妹嫁到完颜家,可结果呢?被自己最好的兄弟在背后狠狠捅了一刀,差点连命都丢了。”
“也幸好耶律家的姑娘没嫁过去,要不然,不一定会落得一个什么凄惨的下场呢!”薛瑞天一向是怜香惜玉的,甭管是哪族、哪家的姑娘,但凡人家受了委屈,他都忍不住要惋惜一下的。薛瑞天摇摇头,“如此的深仇大恨,耶律后人居然还要与完颜后人联手对付我们大夏,不得不说,这心也是够大的!”
“耶律的心大不大,我不清楚,要真如二位所说,耶律是因为祖先的缘故憎恨完颜的话,那么,如果有机会能把完颜家的人从王位踹下去,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出手的。所以,我们确定要做的话,就必须赶在他之前办成这件事,否则,让他占了先机……”沈茶一摊手,“辽金就真正的联合了,对我们不利。但话又说回来了,现在金国这些部族的首领,没有一个能上得了台面,要是扶持新王的话,怕是要从那些七八岁、甚至年纪更小一点的小孩里找了。”
“那是需要很多时间,才能完成这个计划的。”
“兄长的这个全新方向,本来就不是一蹴而就的,必须要给我时间才能完成。就算是耶律,也不见得能比我多高明,这条路是必经之路,想要走捷径是没可能的。”沈茶叹了口气,“这样也好,暂且让完颜喜复仇成功,免得他以后给我们添乱。他最好可以在王位上撑个五六年,就足够咱们谋划的了。”
“好!”沈昊林点头,“侯爷、军师,你们二位没意见吧?”
“意见没有,这个计划应该上报陛下的。”薛瑞天朝着沈昊林眨眨眼睛,“我们回京的时候,当面禀报。”
“这个是自然的,哪怕是让暗影送回去,也有可能会出现泄露的问题的。”沈昊林点点头,“沈将军和军师研究一个详细的计划出来,到时,我们将此计划面呈陛下。”
“是!”
028 密信
商定了一件大事,用脑过度的四个人,精神都有些萎靡不振的,相互道了晚安之后,俩俩携手,朝着相反的两个帐篷走去。
把睡熟的红叶抬进营帐之后,影七和梅林已经把其他的两个帐篷打扫了一遍,换上了新的被褥,还准备了炭盆,以及洗脸、泡脚用的热水。
看到沈昊林和沈茶联袂走进来,梅林朝着二人行礼了,从帐中退了出来。
洗了脸又泡了脚,缓解了一天的疲乏,累了整整一天的两个人,躺在略为狭小的榻上,本想要再聊一下彼此的想法,可刚钻进被窝没多长时间,双双进入梦乡。
这一夜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平平稳稳的过去了。在五更天的时候,军锣声骤然响起,一瞬间,寂静的军营变得热闹无比。
沈昊林和沈茶没等锣声响起就已经起来了,洗漱完毕之后,让影七和梅林去来了盔甲,穿戴完毕之后,离开帐篷,走向元帅大帐。
大帐门口,军中各营主将、副将和他们的亲卫都已到齐,见到元帅之后,纷纷行礼问好。
沈昊林摆摆手,示意大家不要多礼,带着众将朝着校场走去。
校场内,全军将士、包括在军中的几十名杂役已经列队等候,他们之间有些消息灵通的人,多多少少知道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老章,你不是有同乡在中军,昨天晚上元帅为什么会急招众位将军,听说他们讨论什么事情到了定更,回来就下令要我们今早在校场集合。看这个架势,不但是咱们先锋营,跟整个沈家军有关。到底发生什么了,能不能先给咱们兄弟透露一下?”
“我同乡昨晚正好负责帅帐外的巡逻,里面的动静挺大,又是抽鞭子,又是打人的,真是比唱戏都热闹。”被点了名的章姓校尉压低声音,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军机大事,就膳房的那几个帮厨,你们知道吧?他们聚众酗酒、擅离职守,被元帅撞见了,还有一个胆子大的,趁着醉意冲撞了后军虎狼营的宋副将。”
“这是不要命了呀,宋副将是什么人,敢冲撞他,是觉得自己脖子上的那个玩意太累赘想要摘掉吗?”
“可不是嘛,自己作死,别人是拦不住的。看看那个……”章校尉示意众人看看那个新架起来的高台,“在军中刽子手都出现了,你们说那几个货还能得了好?我同乡说,元帅这是下了狠心要整顿军风军纪,所以,要当着全军的面公开行刑。今天处决军中败类,明天当着全城处决敌国细作,元帅不愧是元帅,这一招真的是高明呢!”
“所以,人家是元帅,咱们只能是小兵啊!不过,搁着我说,这些粗使杂役,大部分还是很好的。”
“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好汤,再怎么好,也没和咱们一起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跟咱们就不是一条心。”
“说的对,军中禁酒这规矩又不单是给咱们定的,他们也要遵守的,坏了军中的规矩,又冲撞了惹不起的大人物,活该他们倒霉,这样的败类没办法同情。”
“小点声吧,听说那几个败类也有不少同乡混的不错,被他们听见了,回头找你的麻烦。”
这样的对话,在整个沈家军不少队列里都在发生,内容几乎都差不多,很快,众将士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一早晨,他们都要在这里集合了。
沈昊林在众将簇拥之下,来到校场登上了帅台,他看看台下众将士,朝着薛瑞天点点头。
在全军面前发言、鼓动人心之类的活,基本上都是薛瑞天代劳,这家伙在语言方面特别的有天赋,能把平平淡淡的一件事情讲得特别的生动,特别的吸引人。而且,这家伙的嗓门极高,运起内力,那声音能传出几里之外去,这一点,不管是沈昊林,还是沈茶都是比不上的。
看到暗影们已经把以鲁姓为首的七人押上高台,薛瑞天指着他们,把他们犯的事一一说明,并将元帅及众将商议的处罚意见也一一公布。
“现在,有没有人要为他们鸣冤?有没有人认为这个处罚对他们不公?如果有的话,请大家站出来。”
薛瑞天看向台下,等了一会儿,并没有人站出来。
“支持元帅的决定!支持副帅的决定!支持各位将军的决定!”有一些资历颇深、资格很老的低阶将官高声喊道,“对这种目无国法、无视军规军纪的败类就应该严惩!将士们在前方沙场浴血奋产,拼死拼活的跟辽、金对抗,而他们这些人在后方如此享乐,简直比那些犯了贪渎罪的地方官、京官还要可恶!”
“说的好!我们都赞成元帅、副帅和各位将军的决定!这些人跟我们同处一城、同处一营,不仅没有与我们同心协力抵御外敌,还给我们拖后腿,还给我们制造事端,该杀!”
“该杀!”
其实,的确有想为那七个人求求情的将士,他们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同乡送死,但听听周围这些同袍的议论,眼前突然浮现出每次打仗的画面。看着他们在战场上跟敌军皮殊死搏斗,看着同一天从军、跟自己睡一个营帐、和自己一起巡逻的伙伴、兄弟死在自己面前,看着每次大战结束之后,大家一起相互搀扶着走下尸骨堆积如山、犹如地狱一般的战场,再想想高台上那几个人的所作所为,一股恨意涌上心头,顿时凉了想为他们求情的心思,恨不得这些人立刻消失在自己的面前。
沈茶站在沈昊林的身后,密切的关注着校场内这些将士们的反应,她只负责离帅台比较近的这部分,远处的那些就由暗影们以及埋在军中的各眼线盯着,看到这些人,尤其是高台上那几个人的同乡们脸上的细微变化,她心里有了数,大概是不会发生他们之前担心的徇私报复的事情了。
沈茶朝着高台上的暗影们打了个手势,鲁姓杂役的斩刑在群情激愤中开始了。
看到鲁姓杂役伏法,众将士齐声喝彩,这大概就是同仇敌忾吧,对于那些跟他们不是一条心的人,他们也没法把这些人当兄弟,现在这些人会因为嫉妒而酗酒,因为酗酒而擅离职守,若不严惩,日后就有可能因为一点蝇头小利,将他们这帮同乡、兄弟、甚至是整个关城、整个沈家军都出卖给敌军的。
若是到了那个时候,那就真的是大祸临头,死的人就是他们了。
鲁姓杂役的斩刑结束,暗影们手脚麻利的将高台收拾干净,把其他六个人拖到了前面,他们要挨整整五十军棍。只是这些人平日里缺乏操练,身子骨不算特别的强壮,刚打完三十棍,就已经是气息奄奄了,等到五十军棍全部打完,已然是气息全无。
“逝者为大,都安葬在城外吧,离死难将士们的坟墓远一点,免得唐突了那些为国捐躯的忠良之士。”
“是,元帅!”
“晨操继续,咱们走吧!”
沈昊林带着人转身离开,留下负责今天晨操的秋家兄弟。
刚到帅帐门口,影十八匆匆忙忙的从后面追了上来。
“老大,属下有要事禀报!”
沈茶朝着沈昊林、薛瑞天点点头,和影十八走到一个僻静的地方。
“出什么事了?”
“辽、金、吐蕃、回纥皆有密信传来。”影十八左右看看,压低声音说道,“四国将派特使前往西京朝贡,辽金往咱们嘉平关城而来,吐蕃跟回纥走函玉关。”
“昨天晚上,我们还在谈论他们什么时候会派使团出访,今天就收到了这方面的消息。”沈茶点点头,“算算时间也是时候了,不过,这有什么奇怪的?每年不都是这样?”
“今年大有不同。”影十八深深吸了口气,“珉大人在信中说,完颜喜混入了辽国使团,准备前往西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