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8 所谓执念
沈茶让影四坐下来,看看还沉浸在戏中的众人,示意小声一点,不要打扰到他们。
“去临潢府以前,我认为辽国的朝堂是耶律尔图说了算的,可以说是他的一言堂。但去了之后发现,耶律尔图面临的阻力是非常强的,超出了我们的推断。除去以耶律岚、耶律南为首的这一批想要辽国朝堂焕发新气象的年轻人,还有一直以来不遗余力的要跟耶律家对着干的萧家之外,还至少隐藏着两股反对耶律尔图的势力。”沈茶伸出手指,在沈昊林和影四面前晃了两下,“但隐藏的太深,我们这些外来的人摸不到根源,而耶律南他们这些身在其中的人,同样也摸不到头脑,跟我们一样的痛苦。”
“他们也不知道?”
“是啊,这些人的行动很奇特,似乎只针对耶律尔图,对于其他的人、其他势力的纠葛,采取不闻不问不掺合的态度,一心一意做自己的事。”
“所以,你怀疑在安神香里掺东西的是这两股势力中的一个?”
“有可能,但不是很确定,我们根本搞不清楚他们针对耶律尔图的目的是什么。”沈茶一摊手,表情非常的无奈,“耶律岚、耶律南是希望辽国朝堂可以焕然一新,要有一个新气象,要有活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死气沉沉的。萧凤岐视想要重新回到荣耀的巅峰,想要实现自己的抱负。可是这些人呢……”她轻轻敲击了两下桌面,“总觉得他们的仇恨来得莫名其妙,似乎报私仇的可能更大一些。看看他们现在使出来的招儿,目的都是为了尽快干掉耶律尔图,至于辽国会不会因为耶律尔图的突然暴毙而乱起来,会不会演变成像金国那样的局面,都不在他们的考虑范畴之内。”
“属下也是这么认为的,只看到了眼前,却没有考虑大局。所以,属下猜测,这两股势力,必然有一股是由辽王宫的那些宫女、内侍组成的。”影四看看沈昊林,又看看沈茶,“可属下有一点不是很明白,耶律尔图真正搬入王宫也不过短短数月,他们的仇恨是不是来得太突然了一点?”
“如果他们仇恨的对象其实不是耶律尔图,而是搬入王宫的任何一个人呢?”沈昊林笑眯眯的看着他俩,“你们是不是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原因?”
“可是为什么呢?”沈茶不解,“是这些宫女、内侍把王宫当作自己的私产,不准任何一个人进入吗?还是他们对王宫怀有什么特别的情结?兄长,这个猜测是不是有点异想天开呢?”
“确实是不太符合常理,但是你们要想一下,自从耶律尔图成为摄政王之后,为什么辽王宫的主人更换的那么频繁?为什么他们的寿命都那么的短?难道这个就很符合常理?我们之前一直把这个罪名扣在耶律尔图的头上,认为是这几个辽王动了不该动的心思,想要除掉耶律尔图,真正掌握辽国的大权,结果被耶律尔图发现,先下手为强。”沈昊林稍微停了一下,“但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那么回事,几个辽王都死于同一个理由,是不是太巧了?”
“是挺巧的!”
宋珏的声音在三人耳边响起,看到他们站起身来行礼,他笑眯眯的摆摆手。
“都坐吧!”宋珏也盘腿坐下,“你们刚才聊的,我都听到了。”
“你不是听戏呢?”沈昊林一挑眉,“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什么时候过来的?
“四儿进门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宋珏摸摸下巴,笑眯眯的看着沈茶,“昊林的这个推论嘛,站在我这个角度来说,还是很靠谱的。”
“陛下?”沈茶微微一皱眉,“宫中也出现过类似的情况?”
“确实,但是很久以前,大概是太爷爷在位的时候,发生了一个很奇怪的事。太爷爷刚刚登基没多久,宫中就开始闹鬼,闹得人心惶惶的,不是内侍晕了,就是小宫女自己跳河了,反正没有一天是安生的。宫里宫外查了好多天,最后才发现,是那几个荣休的老公公、老宫女搞出来的鬼。他们在宫里呆的时间太久了,对宫中产生了感情,把它当作自己的家,十分不想离开。但他们的年岁大了,再加上新皇登基,他们必须要在规定的时限离开皇宫。”说到这里,宋珏停下来,看看坐在自己面前的三个人,“如果这个时候,宫中出了什么大事,新皇还是要仰仗他们这些老人的,需要他们的经验来摆脱眼前的困境。”
“所以,永远的留在宫中,才是他们的目的?”
“没错!”宋珏冲着沈茶一笑,摆出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后来闹鬼的事水落石出之后,宫中的内侍、宫女就没有年岁太大的,到了年纪都是让他们出宫去,给他们安排好未来的生活,让他们平平淡淡的度过余生。当然,这也不是绝对的,朕身边的两位年纪就不小,只不过他们是看着朕长大的,对朕忠心耿耿,不会生出那样的执念。”
“陛下说的是!”沈茶轻轻叹了口气,“所以,陛下也认为,辽王宫里的宫女、内侍也是不想离开王宫,所以干脆就把王宫据为己有,把所有搬入王宫、很有可能会把他们赶走的辽王都干掉?”她轻轻摇摇头,“这个理由听上去,还是很奇怪,不能真正的说服我。”
“属下觉得将军说的对,陛下,国公爷,他们要是有这个精力,还不如老老实实出宫去生活呢!”影四也跟着摇头,“他们可以把之前那几个辽王的死都栽在耶律尔图的头上,可以把耶律尔图的死栽在耶律岚、耶律南或者萧家的头上。但是……”他叹了口气,“辽是不可能没有王的,等他们没有任何人可以栽赃了,又该怎么办呢?早早晚晚都是会露馅儿的。”
“没错,确实会败露,这是毋庸置疑的,但他们的心思应该就是得过且过,能留在宫中一天是一天。”沈昊林敲敲桌面,“你们可以想一想,先辽王那个以死相逼的主意是谁出的!”
“是他身边的宫女,整夜不关窗户,也是他身边宫女的意思。那个宫女在小辽王死了之后,就自尽了。”沈茶点点头,“原来是这样,这样就可以解释得通了。”
“哦?”宋珏一挑眉,“说说看!”
“那些内侍、宫女在年纪很小的时候就进了宫,他们所学到的东西、所懂的那些事都跟皇宫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他们一旦离开这个熟悉的环境,就会发现,自己过去十几年、甚至几十年所拥有的本事很有可能不足以让他们继续过着在宫里过的日子。当然,他们可以选择去高门大户接着当差,但待遇就比在宫里要差太多,他们无法忍受这个落差。所以,与其去过朝不保夕的日子,不如想方设法留在宫里,哪怕真的有一天,他们的计谋被拆穿了,面临着死亡,他们也是心甘情愿的。”
“就是这么回事!”宋珏拍拍影四,“跟着你家将军好好学学,看看人家的这个领悟力。”
“为了不去过一团乱麻的生活,就要杀人?杀的还是君王?”影四摇摇头,“这执念是不是太强了?他们是不是已经走火入魔了?”
459 华尧,好惨一男的
耶律尔图被身边的宫女、内侍算计的消息让沈家军众人唏嘘不已,他们也不知道是该同情耶律尔图,还是该同情那些宫女、内侍,仔细想想,都是可怜又可悲的存在。
尤其是宫女、内侍这样的群体,在普通百姓的眼里,虽然是伺候人的,但日子要过的比普通人风光,是被人羡慕的对象。如果混得好的话,那就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历史上也不是没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说一不二的内监、掌事宫女。
但凡事都有两面,人前风光,人后必然受罪,像他们这样的人,一旦失势、一旦在宫中没了立足之地,过的日子可能连街上的乞丐都不如。所以,为了避免这样的情况发生,想要维持原有的生活水平,他们只能选择铤而走险。
“人生苦短,这世上的人无论是身份高低贵贱、还是富贵贫穷,都是各有各的难处,过得都不容易。”
沈昊林的话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同,然而在这些人中对这句话最感同身受的,恐怕就是在沈家军军营体验生活的华尧华公子。
自打那天被薛瑞天带到沈家军,华尧公子的生活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感受到了有生以来最大的绝望,他这几天所经历的跟他的想象是有着天壤之别。
到了沈家军军营,也没有参观一下,薛瑞天就直接把华尧丢给沈酒负责,让他体验一下前锋营的日常。其实按照宋珏和白萌的意思,中军或者后军就可以让这个坐井观天的贵公子大开眼界了,但实在是不凑巧,中军和后军这段时间都在改编、调整,几位大将军根本就没有空闲管教闲人,再加上华尧的身份在秦正和晏伯的跟前略显尴尬,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还是前锋营更为合适。
薛瑞天考虑了这些外在因素,却没有考虑到前锋营的操练是不是适合华尧,会不会给华尧自己带来什么困扰。不过,以薛侯爷的做事风格,就算是想到了也不会有什么改变。按他的话说,一天适应不了、两天适应不了,多练几天就能适应了。
这话说的一点毛病都没有,沈家军绝大多数的兵士都能用自己的亲身经历证明薛侯爷的这个理论是正确的,但偏偏在华尧身上失效了。
华尧在加入前锋营操练的第一天,就表现出了极度的不适应,他认为是薛瑞天和他的前锋大将,也就是国公府的那位小少爷联合起来折腾他、针对他,给他安排了这么大量的、难以完成的训练。之所以会这么想,是因为他自觉不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文弱书生,他也是可以跟禁军一起操练的人。
但经过后来的观察,华尧才发现是自己误会了,他的训练还是前锋营普通兵士的一半,已经算是给足了他的面子。认识到这一点,并没有让华公子觉得开心,反而让他更加的崩溃,他万万也没有想到,沈家军的日常操练竟然这么狠。
即使是这样,华公子还是坚持了两天多的时间,直到第三天,他就彻底趴下了,不是认怂,而是他的身体不给力,不允许他再继续下去。
华尧病了,高热不退,整个人昏昏沉沉的。
晨操的锣声响了三遍,沈酒都没有看到华尧的身影,让自己的副将带着大家继续训练,自己一个人跑去华尧的营帐,这才发现异常。
“来人!”沈酒出了营帐,叫来自己的护卫,“去请侯爷和苗苗姐来,告诉他们华公子病了,情况很严重。”
“是!”
“等一下!”沈酒想了一下,“不要惊动大统领,也不要惊动国公爷和大将军。”
护卫应了一声,匆匆忙忙的赶去了国公府。
看着护卫离开,沈酒也没闲着,亲自打了一桶凉水,提到华尧的床边,从怀里掏出一方干净的帕子,丢在凉水里浸泡了一下,拧干水叠好放在华尧的额头上。
就这样,换了几次帕子,擦了几回汗,沈酒终于等到了薛瑞天和金苗苗。
“怎么突然病了?”金苗苗走进营帐,坐在沈酒让给她的位子上,把华尧额头上的帕子扔回到水桶里,“昨天不还是好好的?”
“不知道!”沈酒站到了薛瑞天的身边,朝着金苗苗耸耸肩,“今天晨操的锣响了三遍,我没看到他的人,就过来看看情况,结果……”他扬扬下巴,“人就这样了。”
金苗苗给华尧诊了脉,翻了翻眼皮,回身朝着两个人叹了口气。
“没什么大碍,就是吹了风,染了风寒,又没有好好休息,就变成这个样子了。一会儿我给他吃点药,今天之内的热度就能退下,人也能醒过来,不用太过担忧。”金苗苗一边给华尧开药方,一边斜着眼瞧瞧薛瑞天,又瞧瞧沈酒,“你俩是不是针对他了?”
“怎么可能?”两个人异口同声的否认,薛瑞天一挑眉,很不高兴的说道,“我们俩哪儿有这个时间啊?再说,针对他,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就是啊,苗苗姐,你可不能冤枉我们!”沈酒让护卫把负责华尧操练的校官叫进来,“你问问他,华公子这两天的操练有没有超过普通兵士!”
“诶呦,将军,您可别提这个,还超过普通士兵呢!”校官一脸嫌弃,“这位公子连一半都完成不了,练完整个人都瘫了,还得卑职给扶回来!他之前还跟卑职说,经常跟禁军一起操练呢!金大夫,将军和侯爷一点都没为难华公子,没有这个必要啊!”
“那就是我误会你们了,我道歉。”
金苗苗开完了药,递给沈酒的护卫,转身掏出一个小葫芦,从里面倒出一丸药,塞进华尧的嘴里,然后又给他灌了一碗水,看着他把药吞下去才松了口气。
“这是专门给我姐姐配的药吧?”沈酒看着金苗苗手里的那个小葫芦觉得很眼熟,“这么好的药给他是不是有点浪费?就来了两天,居然就趴下了,这也太差了吧?”
“这不是给你姐姐配的那个!”金苗苗把小葫芦收起来,“她的那些药哪儿是普通人能吃的?不过你说的对,这华公子的身体忒差了,就他这样的,还想着跟柳帅出征,怕是会被柳帅一脚踹下战船吧?要是不会水,那就更惨了。”
“你还别说,他是真的不会水。”薛瑞天哼哼了两声,“我听说,他很小的时候落过一次水,差点丢了命。长大之后呢,虽然不是见水就怕,但也是很小心的。”
“不会水还要去水师,怕是失心疯了吧?嫌自己的命太长吗?”金苗苗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等他病好了,还是跟着陛……白大统领回京吧!相比之下,还是京中更适合他。”
薛瑞天和沈酒相互对望一眼,同时叹了口气,华尧这个要征战沙场的梦还没开始就被自己打碎了,真的是太惨了!
460 绝不放弃!
本来薛瑞天和金苗苗是不打算把华尧生病的事告诉宋珏的,但沈酒那个家伙一没留神,在沈昊林、沈茶跟前说漏了嘴,整个国公府的人都知道了。
“病了?”宋珏挑挑眉,一点都不意外听到这个消息,“嗯,我算着也是时候了。这小子倒是挺能扛,我以为他坚持半天就要求饶了。”他看看金苗苗,“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人呢,已经醒过来了,意识也恢复了。”金苗苗拿着惠兰大师的手稿,一边看一边做记录,一边跟宋珏说话,“华公子的身体情况不错,而且他很年轻,没几天就会好的,陛下不用担心。”
“那就好!”宋珏点点头,看看沈昊林和沈茶,“不如,我们去探探病?慰问一下?”
“你是去探病,还是去看笑话的?”白萌翻了个白眼,拽着薛瑞天的胳膊,“要去你们去,反正我不去。那个小子病恹恹的,应该不是很乐意让我们看到他这副特别脆弱的样子,尤其是不愿意我跟侯爷看到。我们不去,免得控制不住自己说了什么话戳了他的心窝子,他一口气没上来再厥回去,那可就不好了。”
“大统领多虑了,华公子的承受力远在你想象之上。这次生病对华公子的打击已经足够大,他都承受下来了,想来不是那么容易厥过去的。不过,他不想看见你俩倒是真的。”金苗苗抬头看了一眼宋珏,“陛下想去看就去看吧,但时间别太久,他需要充分的休息。”
“没问题,占用不了多长时间的,放心吧!”
沈昊林和沈茶看到宋珏起身,两个人也跟着站起来,身为主人,客人在自己的地盘上出了意外,于情于理也是应该探望一下的。
国公府和沈家军军营很近,沈茶也没让梅林、梅竹跟着,这段时间,从金国来的消息比较多、比较杂,需要她们帮忙进行分类。
宋珏和沈昊林等沈茶安排好了一切,才慢慢悠悠的往军营走,还得注意脚下的那些陷阱。
“完颜萍的日子,比我们想象的还要难。”跟着沈昊林迈过一块青石砖,宋珏伸手拉住沈茶的胳膊,“就算安排了内应,好像也没有如她所愿。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她并不占优势。”
“现在还处于几方势力相互博弈的阶段,完颜萍的那些计策在这个阶段,是不会起到任何作用的。等到有一方退出或者发生什么变故,才会进入到下一个阶段。”沈茶点点头,带着宋珏连过三个陷阱,跟上了沈昊林的步伐,“我现在比较关注完颜家最中立的那一派,说不好会成为完颜喜最大的助力。”
“他们一直坚持的原则就是要扶完颜喜登上王位,至于完颜喜有没有能力成为一个王,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沈昊林接着说道,“至少他们现在不用考虑,只需要占了所谓的大义就好。”
“所以,他们不会干涉完颜喜的任何决定?”宋珏默默下巴,跟着沈昊林、沈茶离开国公府,进入沈家军军营,“就算是引狼入室也没有关系吗?”
“他们很清楚,单凭他们自己是不可能让完颜喜称王的,向外求助是必然的,会不会引狼入室……”沈茶轻笑了一声,“你觉得咱们跟耶律南相比,谁更像是那匹狼?事成之后,他们最应该防范的人又是谁呢?”
宋珏眨眨眼睛,伸手戳戳沈茶的额头,笑道,“耶律南要知道你这么算计他,他会不会一口老血喷出来?”
“你又怎么确定他不知道呢?”沈昊林伸手把沈茶拉到自己身边,“跟得到一半金国相比,这一点点的算计对他来说,根本就不是事儿,而且耶律南很有自信,可以摆平这些所谓的麻烦。”
“兄长说的不错!”沈茶点点头,“在临潢府的时候,我们也聊过这些,耶律南很有信心,他认为金国百姓不太关心到底是谁统领他们,关心的是他们能不能过上安定、平稳的生活,不再有人为的灾祸发生。”
“这么想倒是没错,只是不太容易做到,毕竟会有人不甘心就这么把自己的东西拱手让人,总要想方设法的再挣扎、再蹦跶两下。”宋珏轻笑了一下,“他们的挣扎、蹦跶,最终倒霉的就是百姓,所期盼的平和生活,暂时还无法实现。”看到从华尧营帐里走出来的沈酒,他招招手,“怎么样?醒着呢吗?”
“刚刚吃了药,在帐里溜达呢!”沈酒向宋珏和自己的兄姐行了礼,侧身请他们进去,“精神还不错,能聊一会儿,但也只能是一会儿。苗苗姐说,他需要……”
“好好休息嘛!”宋珏叹了口气,“金苗苗真是个认真又负责的好郎中,朕真的应该好好的赏她,才不辜负她的这一片心!”
走进营帐,几个人就看到华尧在里面转悠,因为大病尚未痊愈,脚步还有些虚浮,整个人看着弱,走个七八步就得停下来喘气儿,然后继续再溜达。
“哟,这就能下来走动了,不错嘛!”
听到声音,华尧一个激灵,猛然一个回身,脚下一软,差点儿没站稳,把自己给摔了。幸好旁边有个小桌子,他伸手扶住了。
“这么激动干嘛?怕我吃了你吗?”宋珏看他要行礼,走过去把人扶了起来,“行了,既然病了就别逞强了,意思到了就好。”他看看沈酒,“来,小酒,把他扶到榻上去。”
“臣不敢,臣还是坐着吧,陛下请。”华尧摇摇头,先请宋珏、沈昊林和沈茶坐下,自己也在沈酒的帮助下搬了个小凳子坐好,“陛下,臣……有愧圣恩,请陛下降罪。”
“言重了,不过就是不适合这些操练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单单是你,西京城里的公子哥们,有一个算一个,到这儿都得趴下。小白子上次来边关,就已经受过一次教训了,回去就把禁军上上下下整治了一番。你要是再去禁军,会发现跟以前大不相同了。”宋珏轻笑了一声,“这也是好事,大夏的军力强盛,那些外族想要做点什么,就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就不会轻举妄动了。”
“陛下说的是,臣受教了。”
“华公子经过这一次,还想要从军吗?”因为华尧生病,帐中并没有准备茶水,只有白水,沈茶给宋珏和沈昊林每人倒了一碗,“柳帅那边的操练或许比我们这边轻一点,但本质上也差不多。”她看了一眼华尧,很淡定的往对方的心窝上插了一把刀,“听说华公子不会水,这可不太好,柳帅会在你上船的时候,就把你踹进水里的。”
“大将军,在下没有得罪你吧?”华尧怎么也想不到,沈茶能说出这样的话,很尴尬的笑笑,“当人面揭人伤疤,不是大丈夫……巾帼英雄所为吧?”
“华公子,本将军只是实话实说,谈不上什么揭短不揭短的。”
“大将军,人生苦短,总是要有个盼头的,要不然这一生该有多无聊呢?”华尧用手撑住自己的头,轻轻咳了两声,“我是不会水,但也不代表我学不会。虽然我不适应沈家军的这个操了,也不代表柳帅那边,我不能扛下来,是不是?”
“所以……”宋珏看着他,“还是不打算放弃?”
“回陛下,是的。”华尧深深吸了一口气,“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放弃!”
461 绝了!
“不到最后,绝不放弃,你这么年轻,就有这样的决心,朕心甚喜。”
华尧这个不认输的态度,让宋珏龙颜大悦,熟悉他的人都看得出,他现在的心情很好。
“臣能力不足,有愧陛下夸赞。”
“诶,你已经很好了,不要妄自菲薄。”宋珏笑眯眯的看着华尧,“京中的高门贵公子,像你这样对自己要求很高的已经不多了,大部分都是依仗祖荫混吃等死、不思进取的,朕看着也是很寒心啊!不过知道还有你这样的,朕非常的欣慰,说明咱们大夏还是很有前途的。”
“臣愧不敢当!”
“行了,这些场面话就不用说了。”宋珏摆摆手,“沈家军是整个大夏军纪最严、操练最严苛的,别说是你,小白子来了也是需要一个过程的。至于柳帅的水师……”他看看沈昊林,又看看沈茶,“二位有什么意见,不妨说出来,大家一起参详参详。”
“回陛下,臣对柳帅不是很了解,只知道他跟臣的师父是老友。”沈茶看了一眼华尧,“臣的师父治军严格,臣想,他的朋友应该也差不多,华公子要做好准备。”
“谢大将军!”华尧朝着沈茶拱拱手,“有沈家军的这个经历,走到哪儿都是可以扛得住的。”
“现在考虑这些也没有太多的用,就算去柳帅那里,也不是现在,眼下还是把身体养好。”沈昊林看了眼宋珏,“要不然,以华阁老的脾气,大概要跪在陛下的御书房前不起来了。”
“国公爷说的在理啊!”宋珏伸手拍拍沈昊林的肩膀,“这还真是华阁老能做出来的事,所以……”他看着华尧,“想要朕为你说话,一切都要听朕的,朕可以让你完成自己的心愿。”
“臣谢过陛下,臣会听陛下的话。”
听到宋珏这样说,华尧喜出望外,皇帝陛下金口玉言,说出来的话肯定会实现,绝对不会诓他的。
几个人又聊了一会儿,华尧的药劲儿上来了,开始有些犯困,沈茶让沈酒扶着他去榻上,看着他睡熟了,才悄悄的离开了营帐。
“陛下,臣告退。”
沈酒向宋珏、沈昊林和沈茶行了礼,往校场的方向走去。今天是先锋营的考核日,他这个先锋营大将也是要参加的。
看着沈酒的身影慢慢远去,沈昊林和沈茶陪着宋珏原路返回国公府。
“陛下的意思,是打算让华公子去帮柳帅?”沈茶很好奇,“以我对柳帅的了解,他不是很喜欢这种。”
“他喜不喜欢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把一个很有本事的年轻人送到他身边了。”
“很有本事的年轻人?”沈昊林一挑眉,“你从哪里能看得出他很有本事了?因为他的一腔热血,还是他灵机一动的离家出走?这些怎么看都是不负责任的表现吧?”
“你别这样,年轻人嘛,有点冲动是好事,总不能都跟你似的,死气沉沉的,没有一点活力。”
“兄长也是很有活力的。”沈茶抓住沈昊林的胳膊,“只是不常表现出来而已。”
“你们两个一起对付我,我说不过你们。”宋珏指指自己的脑袋,“在我看来,这孩子还是很有脑子的。”
“这倒是!”沈茶点点头,“他知道以一己之力没有办法说服华阁老,就请了很多帮手。”她看了一眼宋珏,“甚至把你都搅进来了,可不是很有脑子嘛!”
“柳帅的水师不缺能征善战的将领,缺的是可以出谋划策、可以让主帅、让大将听进话的军师。有一件事,我是想要告诉你们,但是……”宋珏轻轻叹了口气,停住了脚步,看看沈昊林,又看看沈茶,“你们要答应我,听完了就烂在肚子里。”
“是,臣遵旨。”
“在柳帅身边的暗影,已经不止一次的密奏,随着打胜仗次数的增多,随着柳帅年纪的增大,老爷子越来越刚愎自用,完全听不进任何人的进言。”宋珏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左膀右臂,“你们都是带兵的人,知道这样的后果会有多严重,会完全摧毁水师,南境的边防将会成为大夏的一个重要隐患。”
“这已经不是秘密了,四境的将领几乎都默认这是事实了。”沈昊林和沈茶对望一眼,“你也知道,伯父和柳帅是兄弟,虽不怎么联络,但偶尔也有书信来往。每次接到柳帅的信,伯父的心情都不是特别的好。我们曾经试探着向伯父询问过这个问题,他的回答让我们心存疑惑。”
“秦老说什么?”
“师父说,柳帅再这么下去,早晚会被自己的脾气给害死。但我们追问下去,他又不肯多说。”沈茶摇摇头,叹了口气,“师父能说出这样的话,就说明他已经不认同柳帅目前的带兵方式了。”她看着宋珏,“你的意思,是派华尧做监军,约束一下柳帅,免得倭国未破,把自己也搭进去?”
“我是有这个担心,但柳帅的脾气太倔,他会不会同意这个提议,我心里还真的没底。”宋珏招呼着两个人继续往回走,“就算他同意了,我对华尧也没什么信心,毕竟年纪太小、经验太少。”
“未必,年纪小有年纪小的好处。这次出征很凶险,倭人可不是什么善茬儿,会用什么样的诡计来针对大夏水师,没人知道。老将军听不进去谏言,很有可能会吃大亏的。他大概也知道这一次事关重大,应该会同意你派个人跟着,至少在关键的时刻,或者最困难的时候可以稳定军心。”沈昊林也赞同宋珏派个人以钦差的名义压压柳帅的气焰,“你刚才还说华尧脑子好,现在就不信任人家了,这不是自己抽自己的嘴巴嘛?我倒是觉得,以他的性格,不会明着跟柳帅对着干,说不准真的能起到关键的作用。”
“华阁老若是知道你有这样的想法,恐怕真的要长跪宫门不起了。”沈茶推开暖阁的门,请宋珏和沈昊林先进去,“他老人家还指望着你能劝劝华公子,怎么都想不到,你正琢磨着怎么把人送到柳帅身边去。”
“怕他干什么,他愿意跪就跪去吧!”宋珏不在意的摆摆手,“咱手里不是有个大杀器,他敢在我眼前乱蹦跶,我就把他当年干的那些破事儿都给他抖落出来,看看到底是谁丢人。”
“打住吧!”听到宋珏的话,正在看公文的薛瑞天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你堂堂一个皇帝,天天动不动就翻老臣的旧账,就不觉得丢人啊?要我说啊,华阁老要是不放心自己儿子去柳帅那里,倒不如就让他们父子一块儿上船呢!既可以满足华尧的心愿,又能让华阁老好好的看着儿子,咱们自己还能省心,眼不见心不烦的,多好!”
“侯爷这个主意太绝了,陛下,真的可以考虑!”金菁和白萌同时拍手称赞,“免得华尧跟着柳帅出征,阁老有事没事就进宫跟你哭诉。”
“如果是华阁老跟着……”沈茶坐在沈昊林的身边,接过梅林递过来的一碗热汤圆,“也许能办法压制住柳帅呢,小天哥的主意确实不错。”
“不错倒是不错,但你们就不能考虑一下柳帅和华阁老的心情吗?不考虑考虑他们愿不愿意?”宋珏深深的叹了口气,这几个家伙的反应真的是让他哭笑不得,“你们觉得柳帅看到华阁老的那张脸会很开心吗?”
“他们开不开心,不是咱们该管的事。”薛瑞天把已经看完的公文归置好,让梅林拿给沈茶,“咱们轻松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那你就不怕柳帅气急攻心,把华阁老一脚踹到倭人的战船上吗?”
“他要敢这么干,那就更绝了!”白萌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这样就皆大欢喜了!”
宋珏很无奈的看着他,再一次确认自己身边的人全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
462 恭候大驾
华尧的病好得出乎意料的快,金苗苗的解释是,是因为他还年轻,底子好,扛造。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宋珏揭开了他的心结,心情变得很舒畅,病好的自然就快。
本来白萌的计划是在嘉平关城停留五天,但因为华尧的关系,又多呆了几天。现在华尧再次活蹦乱跳了,也可以禁得住舟车劳顿,大统领就开始盘算回京的事情了。宋珏怎么说都是皇帝,出来的时间太久,实在不太妥当。
“该看的都看了,该玩的都玩过了,想要吃的东西也都吃过了,是该回去了。”薛瑞天又把他的贵妃榻搬出来了,很慵懒的歪在上面,“拣日不如撞日,就大后天吧,还给你们收拾东西的时间。”
“我也是这么想的。”白萌点点头,“国公爷、大将军以为呢?”
“我们没有意见,大统领应该去跟陛下回禀,看看他同不同意。”
白萌深深的吸了口气,沈昊林说的没错,他们商量的再好,宋珏自己不答应也是白搭。
可他没想到,听到准备回京,宋珏连个磕巴都没打,一口就答应下来了。
“你……你……”白萌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问题了,伸手掏了两下,“你答应了?”
“对啊,我答应了,有什么问题吗?”看到白萌十分诧异的表情,宋珏觉得自己突然手痒,产生了想要打人的冲动。“小白子啊小白子,你那是什么表情啊?我还是很信守承诺的,而且,不是比预计的时间还多了几天吗?我已经非常满足了。”
白萌摸摸鼻子,他都不知道接下来该说点什么了,之前想的那些话都用不上了。
“看你这个样子,是不是都做好了用长篇大论来说服我的准备?”宋珏撇撇嘴,重重的叹了口气,“行了,我知道以前呢,我有很多不太好的举动,所以才让你们一个个的都很担心,我大人有大量不怪你们。”
“臣要谢谢陛下,谢谢您真有自知之明!”白萌实在忍不住了,也不管会不会君前失仪,甩给了宋珏一个白眼,“您这么干脆利索的听话还是头一回!”
“咳咳,看破不说破嘛,给我也留点面子,是不是?”宋珏摸摸自己的脸,掩饰了一下尴尬,“我是觉得,也是时候该回去了,不能让母后担心,否则这次就不会答应我跑出来了!”
白萌听着前面几句还像点样子,但最后一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可不管怎么样,他们家陛下没有跟他唱反调,已经是天上掉馅儿饼了,他非常知足了。
宋珏同意了回京,沈茶就开始着手安排护送他的人,他本来是拒绝的,但被沈茶给堵回去了。
“如果你不同意我安排的人,那我就亲自送你回去。”沈茶坐在宋珏对面,朝着他挑挑眉,很淡定的说道,“顺便还可以进宫在太后娘娘面前告你一状,请太后娘娘不要答应你再次出宫的请求。”
“……小茶茶,你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是不是小天和昊林把你给带坏了?不能跟他们学这些的!”宋珏满眼委屈,可怜巴巴的看着沈茶,“我身边有小白子,华尧也跟我们一起走,这不就已经足够了嘛!”
沈茶不说话,只是盯着他看,看得宋珏心里毛毛的,最终败下阵来。
“行吧,行吧,随便你们安排吧!”宋珏站起身来凑到沈茶的身边,戳戳她的脑门,“都听你的,开心吧?”
“嗯,开心!”沈茶很敷衍的回了一句,“我要多句嘴,那件事不能告诉太后娘娘,一个字都不能漏。”
“放心,我的嘴巴很严的。”宋珏做了一个封嘴的动作,“在没有确切的结果之前,我什么都不会说的,就当完全不知道这件事,你尽管放手去做吧!”
“好!”沈茶点点头,“还有,我和兄长会护送完颜喜入京,也会在西京多停留一段时间的,估计那会儿就应该有明确的答案了。”她递给宋珏一碗茶,笑道,“还有什么想要嘱咐的?”
“确实有想要嘱咐你的。”放下手里的茶碗,宋珏很认真的盯着沈茶,“对金的战事,无论成功与否,你、昊林、小天都要好好的照顾自己,尽量不要受伤。万一不小心受伤了,也不要瞒着我,好吗?”
“不受伤恐怕做不到,但不瞒着你,还是可以做到的。”沈茶笑,“我答应你,有任何事都会告诉你的。”
“乖!”宋珏伸手摸摸沈茶的头,“你打算派多少人给我?”
“也不会太多,免得引起别人的关注。”沈茶轻轻敲打着桌面,“大统领可以以一敌十,是绝对可靠的。华尧虽然大病初愈,但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所以,我不是很担心他们两个。”
“我就是那个被担心的呗,真是劳烦你们为我挂心了。”宋珏趴在桌子上,“小茶茶,你还是多派几个人吧,过些日子,你和昊林要进京了,虽然会跟进京的兵士们驻扎在城外或者禁军的营地,但国公府偶尔还是会住的,也要派人好好的清扫,免得到时候没地方住。”
“说的是,我还真没想到这一点。”
沈茶仔细的斟酌了一番,决定让影十三带着二十个暗影陪宋珏回京,而戴乙作为她重点要培养的对象,也在这次返京的人员之中。
戴乙收到消息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再三确认之后喜极而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梅林、梅竹把这个当成乐子回来跟沈昊林、沈茶说了一下,两个人都挺无奈的,初见的戴乙是个狂妄自大的混世魔王,现在的戴乙就是个懂不懂就哭的小傻子。
就在宋珏启程回京前的送行宴上,沈茶很意外的收到了来自耶律南的亲笔信,当影四把信交给她的时候,她正看着沈昊林剔羊腿。
“耶律南?”接过影四递过来的信,沈茶把信纸抽出来展开,快速的浏览了一番,对盯着自己的众人说道,“除了日常的问候之外,他提到了两件事。第一件,他们抓到了对耶律尔图下手的人,正如我们之前推测的,确实是宫中的内侍和宫女。”
“我说什么来着!”宋珏得意洋洋的晃着脑袋,“有机会干这种事的,绝对就是他身边的人,顺着这个查,肯定跑不了。”
“几乎半个王宫的宫女和内侍都参与了,他们下手的目的也很明确,就是不想出宫。除此之外,在严刑拷问之下,还有宫女招认,之前小辽王的突然暴毙,也是他们搞的鬼。据耶律南说,小辽王可以不用死的,或者不用死那么早,只是他们之中有些人接到了各自家族某些人的示意,要他们尽早结果小辽王的性命,同时,把这盆脏水泼到耶律尔图的身上。”
“各自的家族?”沈昊林一皱眉,把剔好的羊肉装在小盘子里,摆在沈茶的面前,“是没什么权势的那些?”
“应该是,但……”沈茶又看了几眼信纸,轻轻摇摇头,“耶律南没写,这种算是家丑,肯定不会说那么详细。如果不是我们撞见了耶律尔图生病,这封信也不会有的。”
“这倒是。”薛瑞天和金菁对视了一眼,金菁喝了一口茶,在自己面前的盘子里挑了一块不算太瘦的羊肉塞进嘴里,一边嚼一边说道,“耶律尔图那么好面子、生病都要逞强、不让我们看出来的人,是不会乐意我们知道他们的家丑的。耶律南肯告诉我们,也是因为知道我们不会随便乱说。”他歪头看着沈茶,“不是两件事,第二件事是什么?”
“完颜喜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于下月初三启程来大夏……”沈茶抬起头看着宋珏,“进京面见大夏皇帝,当面请求大夏的帮助。”
“明智的选择。”宋珏笑眯眯的拍拍手,“既然他下了决心,朕就在京中恭候他的大驾!”
463 闲
第二天一大早,沈昊林、沈茶、薛瑞天三人送宋珏、白萌和华尧离开嘉平关城,本来两位郡王爷和沈酒也想来送行的,但他们还要负责晨操,已经在头天晚上相互道了别。
看着一行人远去的背影,薛瑞天松了口气,跟着沈昊林、沈茶转身进了城。
“可算是走了,他们在这儿的小半个月,我是一天都没睡安稳,今天晚上应该可以睡个好觉了。”
“现在就放心还为时尚早,怎么也要等他们真正到了京城才能松口气。”沈昊林拍拍薛瑞天的肩膀,“今天没什么事,去醉仙楼吃个早饭再回去。”
“不用那么小心翼翼的,他身边有白萌,还有十三带着的人,只有眼神不好或者存心想要找死的人才会往上凑。”薛瑞天伸了一个懒腰,“我今天要请假,一定要好好睡一觉,无论发生什么,哪怕是天塌下来了,都不要叫醒我,请让我睡到自然醒。”
“……好!”
宋珏和白萌离开嘉平关城的第十天,沈茶收到了来自西京的密信,信是宋珏自己写的,告诉她,他们已经平安到达,请他们放心。还说太后娘娘非常想念他们,一定要如期进京,以慰太后娘娘的思念之情。
与此同时,影十三也送了消息回来,他们护送宋珏回了皇宫之后,就直接住进来镇国公府。这一举动在西京城引发了不小的震动,西京城里的高门大户都在打听国公爷是不是要调回西京。后来听说只是要进京小住一段时间,他们又纷纷递上拜帖,希望国共爷在京的时候能见他们一面。
影十三在信里面写道,他收到了这些拜帖之后就直接进了宫,面见了皇帝陛下,征求了圣上的意见,把所有的拜帖都退回去了,并告诉他们,国公爷在京期间,谢绝一切拜会。
“十三现在处理事情,越来越老成了,小四教的不错,以后有这样的机会,还可以让他练练。”沈茶打了个哈欠,把纸条递给沈昊林,朝着坐在对面的薛瑞天笑笑,“幸好小天哥不回去,要不然侯府的门槛也要被踏破了。他们有一个算一个,嘴上嫌弃我们,可每一次都跟蜜蜂见着蜜一样冲过来。”
薛瑞天揉着自己的肩膀,摁到痛的地方,忍不住皱着眉头。
“我就是害怕这个,所以才要跟小菁留下来的。一来是防着辽、金会有什么动作,二来是西京中的那些人啊,看到他们,我就觉得头疼。嘶,伯父下手忒狠了,估计明天早上起来,我这肩膀要青了。”
“自不量力!”金苗苗坐在一边给薛瑞天准备药膏,“秦伯父和晏伯一直都说不跟你们玩,你们非要挑战他们,还说什么不要手下留情。结果呢?”她翻了个白眼,“行了,别揉了,就你这个揉法,明天就不是青了,肯定动都动不了。”
“可是疼啊,钻心的疼!”
“那也是你们自找的,活该!”金苗苗没好气的说道,“脱衣服,上药!”
薛瑞天叹了口气,乖乖的按照金苗苗说的去做,看到她把一团黑乎乎、特别难闻的玩意儿敷在自己受伤的肩膀上,嫌弃的撇撇嘴。
“你这是弄的什么啊?怎么这么难闻?”
“知道不好闻,下次就长点记性,别受伤!”金苗苗给他敷好了药,还朝着他翻了个白眼,“我就说你们是不是吃饱了撑的,白天在军营里摸爬滚打还不够,晚上不想着好好歇歇,还要拽着两位老人家比武。你还好点,是肩膀上挨了一下,我哥那个倒霉催的,一个没留神就崴了脚,现在想动弹一下都不行。”
“这不就是因为闲的无聊嘛,总不能每个晚上都唠嗑吧?”薛瑞天穿好了衣服,看看靠在沈昊林肩膀上已经快尧睡着的沈茶,压低声音说道,“你这次是不是要跟小昊林、小茶回京?”
“嗯!”金苗苗收拾好自己的药箱,“今年是非常关键的一年,我必须要寸步不离的守在她身边。过了今年,咱们这颗心就真的能放下了。”
“太不容易了!”薛瑞天摇摇头,“我跟宋珏说过了,只要是你需要的,你就尽管跟他开口。内库里放着好多名贵的药材,搁着也是浪费,还不如用在该用的地方上。”
“好,有需要我会说的。”
沈昊林听着他俩说话,微微低头看看半睡半醒的沈茶,帮她调整了一下位置,让她靠的更舒服一些。
“眼下还有一件要紧的事,要趁着我们还没走赶紧办了。”沈昊林朝着薛瑞天招招手,“这天气慢慢热了,估计就不会有大规模的降雨了,可沙尘就要来了。”
“说的是,今天我和小茶还在说这个事。”薛瑞天点点头,“城墙是去年修缮、加固的,今年稍微修补一下就没有问题了。主要费神的还是那些民居,每年到这个时候,总有人找各种借口不配合咱们。若是依着我,他们要还是反对,就让他们在里长的见证下和我们签订契约,声明是自己放弃修缮的权利。一旦发生任何问题,所有的后果都有他们自己负责,与咱们无关。”
“早就该这样做了!”金苗苗很赞同薛瑞天的这个提议,“每年都好言好语的劝说,可他们就是不听我们的话,好像我们这么做是在害他们似的。今年劝一次,若还是执迷不悟,就让他们自己负责吧。等到沙尘来了,别人家的房子都好好的,就他们的房子倒了,我看他们还有什么话说。”
“先别着急下结论,若是他们今年不再胡搅蛮缠,我们也不用这么蛮不讲理。但他们还和往年一样,阻拦我们的话……”沈昊林挑挑眉,冷笑了一声,“就照你们说的去做!”
沈茶并没有睡着,只是闭着眼睛养神,听到他们的话,微微睁开眼睛,叹了口气。刚想要劝他们不要太过于暴躁了,就听到卧房的门被敲了几下,她微微一皱眉。
“小四?”她清了清嗓子,“进来吧!”
“是!”影四推门走进来,先朝着屋中的众人行礼,然后把手里的小竹筒递给沈茶,“刚刚收到的消息,完颜喜在耶律南的亲兵护送下,离开临潢府,往咱们这里来了。”
464 苦恼
看着躺在自己怀里、睁着大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床顶的沈茶,沈昊林忍不住想笑,刚才还困得丁零当啷的,仿佛就要一睡不醒似的,现在看着倒是很精神的样子,一点睡意都没有了。
“在想什么?”沈昊林把人往怀里搂了搂,“想完颜喜为什么选择夜里出发?”
“大概是为了掩人耳目吧,毕竟临潢府没有宵禁,趁着夜色赶路,可以不被发现。”沈茶打了个哈欠,“完颜萍可以收买萧家的人为她办事,甚至可以在王宫里安排人,谁也不敢说临潢府现在还有没有她的眼线,万一被发现了,半路上再有个什么意外,咱们这场仗怕是要提前打起来了。”
“是不是提前打起来,对我们来说没有什么分别,伯父和晏伯这段时间把中军、后军训练的很好,你也看到了,虽然依然比不上前军,但跟他们自身比,已经进步很多了。就算是提前,我们也不会吃亏的。我是觉得,完颜萍如今都已经自身难保,依然有精力管别人的闲事,很厉害。”
“说起来,完颜喜不算别人,算是她自己的心结吧。她不想招惹耶律南,也不想招惹我们,但却万万容不下完颜喜。完颜喜活着一天,她就觉得是莫大的威胁。他的存在,时时刻刻提醒着完颜萍,那个王位最终会物归原主的。”
“用这种手段抢到了王位,余生都不会有安稳的日子过了。完颜萍当初就应该想到,早晚会落得这样的下场的。”沈昊林冷笑了一下,“对了,你的人到现在也没有传消息回来,会不会被发现了?”
“兄长,不要那么着急,这不是一拍脑袋就能干的,吓人是个需要耐心和细心的活儿,尤其对象是完颜萍,更要好好的谋划一下,否则,被她窥见了什么蛛丝马迹,也是很麻烦的!”沈茶挑挑眉,“前两天,不是已经有消息传回来,完颜萍被什么东西给吓着了吗?我猜测,应该不只是我们在针对她,可能还有别人,这个别人,也许就是从一开始力挺完颜喜上位的中立一派。”
“也好,免得那些人心志不坚定,会临场退缩。”
“那也没关系,我还可以有另外的人接替她们的工作。不过……”沈茶朝着沈昊林眨眨眼睛,“她们的下场不会太好就是了。”
“你可以想清楚就好。”沈昊林点点头,“她们本身就是戴罪之人,没有必要对她们抱有什么同情心。”
“我知道的,兄长不必担忧。”沈茶微微勾起唇角,“我是在想十三送回来的消息,咱们还没有回京,京中的那些大人们就已经往国公府递拜帖了,他们到底想做什么呢?”
“你认为他们想干嘛?”
“总不会是觉得兄长和小天哥已经到了议亲的年纪,想要跟国公府和侯府攀亲吧?”
“噗!”沈昊林被沈茶的话给逗笑了,“宝宝,你太可爱了,怎么会想到这一点的?”
“这是合理的猜测啊!”沈茶有些闷闷不乐,“之前跟小瑜姐姐聊天的时候,她就已经提到过,很多夫人都进宫面见太后娘娘,想请娘娘帮忙。”她快速的瞄了一眼沈昊林,“据小瑜姐姐说,兄长可是京中那些小姐们最想嫁的人呢!”
“她们想是她们的事,与我无关。”沈昊林紧紧的搂住沈茶,“你……别乱想。”
“我说了,这是合理的猜测,没乱想。”
“是没乱想,瞧瞧这张脸!”沈昊林把她的脸从自己的怀里给扒拉出来,轻轻捏了两下,“都这么明显了,还说没有乱想。”他拍拍她的后背,“你相信我吗?”
“当然!”
“你相信我就行了,别人说什么、做什么都不重要,他们影响不了我、也影响不了你!”
“我知道的。”沈茶点点头,“只是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才懒得管这样的闲事,连宋珏、宋瑾瑜的婚事她都不插手,就别说我们了。”沈昊林低下头亲了一下沈茶,“放心吧,交给我来处理。”
“……好!”沈茶轻轻叹了口气,“如果他们的目的不是这个,一窝蜂的往府里递拜帖又是什么意思呢?按以往的经验来说,京中的大人们向来不愿意跟驻边的武将有什么牵扯,别说上门拜会,就算是走在路上,远远的看到,也要绕路,唯恐碰到我们会出什么意外似的。而且,十三说,这么多的拜帖,几乎都是文官,京中的武将几乎没有,几个侯府、伯爵府都不在其中。文官们突然示好,这太不寻常了。”她停了一会儿,又继续说道,“他们会不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集体在密谋什么呢?”
“合着你这一晚上都在琢磨这个?”
“嗯,总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
“你管他们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呢,不管他们想要做什么都是白费心思。”沈昊林低下头亲亲沈茶的额头,“宋珏不是已经替我们做主,把他们都给回绝了嘛,这就已经足够了。如果我们在京城的这段时间,他们还是不依不饶的死缠烂打,那么,自然会由宋珏出面来收拾他们,完全不用我们费心。”
“别的都还好说,就怕有人反对我们出兵金国,认为我们穷兵黩武,认为我们有什么大逆不道的想法,然后搅黄我们这次的计划。”听到沈昊林的笑声,沈茶叹了口气,“兄长可别笑我,这不是杞人忧天,以前也不是没出现过类似的情况。”
“那倒是,但你想想,说过这些话的人,后来是个什么结局。当然,我不否认这一次还会有人跳出来,但要真的出现这样的情况,我们可以把他或者他们都怀疑成完颜萍的细作。”
“这是一个很好的说辞。”沈茶噗嗤一声笑了,“完颜萍还真挺有本事的,细作、眼线哪儿哪儿都是,全凭着我们的一张嘴。”
“不,不是我们的一张嘴。”沈昊林一挑眉,“想到这个点子的不是我,而是宋珏,他认为这是堵住那帮人的嘴的最好方法。”
“诶?”沈茶微微扬起头,很惊讶的看着沈昊林,“什么时候说的?我怎么没听到?”
“有一天晚上,我们闲聊的时候说的。那会儿,你都已经睡着了。”
“行,既然他这么说了,闹出了什么麻烦,就让他去解决吧!”沈茶往沈昊林的怀里蹭了蹭,打了个哈欠,微微闭上眼睛,“没有什么可苦恼的事了,可以睡觉了。晚安,兄长!”
“晚安!”
465 给自己挖了个坑
看了一眼在最前面领跑的沈茶,又看看自己身边的沈酒,卫子昕轻轻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沈酒一边跑一边斜了他一眼,“大早上的就叹气,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没有。”卫子昕摇头,“我没有烦心事,倒是咱们大将军,昨晚上睡的不好吗?怎么想起管咱们的晨操了?这不一向都是侯爷负责的?说起来,自从秦、晏两位老将军开始负责操练的事宜,侯爷就很少来军营了?我要是不去国公府,都见不到侯爷的面儿,他能不能稍微有点自己是前军主将的自觉?”
“听梅林、梅竹两位姐姐说,我姐姐睡得应该很不错,至少早上起来的时候,心情很好,还跟她们有说有笑,还跟兄长打趣儿来着。”沈酒看向几个脚步比较沉重的兵士,向他们招招手,示意他们跟上。盯着这几个追上了大部队,他继续跟卫子昕咬耳朵,“至于小天哥,最近他非常忙,我姐姐把很多需要处理的公务都交给他了。而且,昨天晚饭的时候,我听到兄长让小天哥和小菁哥负责城中民房加固的事情,短时间应该不会管我们了。”
“加固民房?”卫子昕微微一皱眉,“一年最痛苦的事情来了,这次咱们是不是能动动手?总是跟他们耍嘴皮子,那群滚刀肉也不会听我们的啊,还是会继续撒泼耍赖的。”
“应该……是可以的。”沈酒眨眨眼睛,“不过,这次好像轮不到我们,由国公府和侯府的亲卫负责,他们下手可比我们狠多了。”
“那太好了!终于可以摆脱噩梦了!也就是说,在国公爷和大将军去西京之前,咱们的操练都是大将军负责?”看到沈酒重重的点了头,卫子昕一拍脑袋,“太好了,终于可以不用羡慕中军的那帮家伙了!”
“这有什么好的?”沈酒活动了一下被盔甲坠得有点发紧的脖子,“你是非常迫切的想要被我姐姐虐吗?”
“能被大将军虐,那也是一种荣幸啊!”卫子昕的笑容看上去贱嗖嗖的,“想想中军那帮混蛋是怎么跟咱们炫耀的?天天跟咱们这儿念叨大将军如何如何,就好像我们没见过大将军似的。”
“……行吧,那我提前祝你心想事成了。”沈酒打了个哈欠,“丑话说在前面,被我姐姐虐惨了,千万别可怜兮兮的找我来哭啊!”
“怎么会?太小瞧人了,越惨才越好呢!被大将军虐是可遇不可求的,通常这种好事都是留给各军主将的,哪儿有我们这种小将的份儿?当然,你和两位郡王爷除外。”
“小将吗?”一个清冷的声音从两个人身后响起,“卫副将太小瞧自己了。”
两个小孩被冷不丁的吓了一跳,幸好还保持理智,知道这里是沈家军的校场,不会有外人进来,否则,下意识的攻击是免不了的。他俩停下脚步,转过身,看清楚是谁在吓唬他们之后,忍不住同时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四哥,你行行好,不要这么神出鬼没的,好不好?”沈酒拍拍自己的护心镜,很无奈的说道,“你不知道人吓人是可以吓死人的吗?”
“就是啊,一点声音都没有!”卫子昕轻轻的哼了一声!
“这就吓到了?”影四拿出帕子给沈酒和卫子昕都擦了一下脸上的汗,“你们俩的胆子不应该这么小啊?”
“这不是什么胆子小不小,是你出现的时机不对。我们两个聊得很太信的时候,你突然出现,突然出声,是个人都会被吓着的,没把手里的剑刺过去就已经很对得起你了。”
“这就是我要夸奖你们的地方,警惕性很高,很不错!”
“哼!”沈酒甩了个眼刀给影四,抢过他手里的帕子,一边擦,一边问道,“你过来干嘛?找我姐姐?”
“嗯!”影四点点头,看到前面的沈茶朝自己招手,他拍拍沈酒和卫子昕的肩膀,“老大叫我,我过去了,你们继续。”他往前走了两步,又转回来冲着卫子昕一挑眉,“你很好,对自己有点信心。”
“他……”看着远去的影四,卫子昕摸摸自己的脸,用不敢置信的口气问沈酒,“他……刚才是不是……夸我了?我……我是不是没听错?”
“是,是,是!”沈酒把手里的帕子塞进卫子昕的袖管,“你仰慕的对象夸你了,你没有听错了!来,把这个帕子收好,你愿意洗干净还给他也行,不还自己留着也没问题的,四哥不会在意的。”他抓着卫子昕的胳膊,“你的那些小心思先收收,我们已经落后很多了。如果不想被我姐姐罚,就赶紧跑几步!”
看到沈酒和卫子昕追上了大部队,再看看站在自己身边、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诡异笑容的影四,沈茶无奈的摇摇头。
“好端端的,你逗他干嘛?”沈茶叹了口气,“这小子今天肯定会非常聒噪,酒儿惨了。”
“逗他玩很有意思,他说自己是无名小卒,不能被老大虐,感觉挺失落的。”影四勾勾唇角,“我就是……让他开心开心,不是挺好的吗?”
“是吗?那你就好人做到底吧,一会儿跟他过两招,让他更高兴一点。”看到影四这个样子,沈茶不想继续往下说了,把沈酒叫过来,让他负责下面的操练,自己拉着影四往旁边多走了两步,“找我什么事?”
“咱们的人传了消息回来,完颜与文的旧部和中立派分道扬镳,但在王宫吓唬完颜喜的,不是他们,而是一个不隶属于任何派别、任何阵营的江湖门派。”
“江湖门派?”沈茶微微一愣,“江湖门派是指……西域那边的?”
“非常神秘,如果不是他们自己露了马脚,咱们的人根本发现不了。”影四的表情也很沉重,“但可以确认的是,他们对任何一派都没有恶意,也不在乎到底是谁能坐上这王位,他们的目的只是搞掉完颜萍。这个完颜萍……”他轻轻摇摇头,“真不知道她为自己树了多少敌,能应付得过来吗?”
“或许跟完颜萍没关系,而是跟她的母族有关系。”沈茶想了一会儿,“告诉咱们的人,暂停对这个江湖门派的任何探查,不要引起对方的误会,我们的目标还是要放在完颜萍本人的身上。必要的时候,可以短暂合作,但牵扯不要太深。”
“是!”影四答应了一声,“那这个江湖门派……不差了吗?”
“这是江湖事,自然要用江湖人的方式去解决。”
“明白了!”影四向沈茶行了礼,“属下告退!”
“等会儿!”沈茶的脸上闪过一抹坏笑,拉着他走到异常兴奋的卫子昕身边,“先停一下。”
“大将军!”
正在操练的兵士们纷纷向沈茶行礼,卫子昕看看沈茶,又看看很无奈的影四,不明白这是要干什么。
“你们两个……”沈茶把影四推到卫子昕的身边,“切磋一下。”
“啊?”卫子昕张大嘴巴,看看影四,“末将……末将……”求救似的看了一眼沈酒,发现对方再给他鼓劲儿,他心一横,深深吸了一口气,“末将遵命!”
466 考验
卫子昕要跟影四切磋,这让先锋营的兵士们都很兴奋,毕竟在绝大多数沈家军将士的眼中,暗影营是他们可望又不可及的存在。
“卫副将,不要怂,就是干,我们都支持你!揍趴下他!”
“对,揍趴四将军,让他领教我们的实力!”
这样的呼声此起彼伏,弄得卫子昕是进退两难,只能硬着头皮走到了影四的面前。
“四哥,我……”他吞了一口口水,“我们……要打吗?”
“都到这一步了,不打也对不起众位兄弟们,是不是?”影四微微勾起唇角,脸上的笑容意味不明,看不出他内心真实的想法。“你不愿意跟我打?”
“不,不是!”卫子昕连连摆手,“我……我很乐意,我很高兴。”
“这不就结了?那你还在犹豫什么呢?没自信?”影四一挑眉,“还记得我刚才说过的话吗?你很好,要对自己有信心,你可以打赢任何一个人。”
“我可以吗?四哥认为我没问题吗?”
“你在质疑我?”看到卫子昕摇头否认,影四用骗小孩的语气说道,“这样吧,如果你能跟我打个平手或者答应了我,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如何?”
“真的吗?”卫子昕瞪圆了眼睛,“说话算数?”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成交!”
两个人同时伸手,相互击了掌,找了个相对空的地方,拉开了架势。
沈酒悄悄的蹭到了沈茶的身边,看看那两个只拉架势、纹丝不动的家伙,轻轻叹了口气。
“这是在干嘛?”他摸摸下巴,“四哥从来都是速战速决,不给对手一丝喘息的时间。现在这是……改变风格、改变路数了?看他的表情,像是成心的。”
“最近心情不太好,杂事很多、各种各样的消息纷至沓来,他每天都睡得很晚,正好有这个机会,可以逗逗小孩缓解一下情绪!”沈茶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看了一眼沈酒,说道,“你小的时候不是养过一只小猫吗?逗小猫的时候,你的表情可是跟他一模一样的。”
“姐姐,你这个形容真是……”沈酒撇撇嘴,“原来在四哥心里,子昕跟小猫是一样的。幸好子昕还不知道这个,要是知道了,估计会哭吧?”
“只要你不多嘴,就不会哭。”看到弟弟脸上的汗,沈茶从袖口里拿出一条帕子,“擦擦!”
“哦!”接过帕子擦了两下,沈酒看看卫子昕微微动了一下的脚,“早了!”
卫子昕知道自己动早了,可他必须先发制人,才有可能跟对面的人打平、甚至是打赢。
影四关注的点却没有放在卫子昕挪动的步伐上面,他依然很淡定的站在原地,平静的注视着卫子昕。
卫子昕是第一次真正的跟影四这样的高手切磋,他平时面对的对手,不是身边的兄弟,就是战场上的敌人,喜欢直来直去的,打法相对来说比较粗糙,完全没有对付暗影的经验,所以显得略有些紧张,浑身的肌肉处于极度的紧绷状态。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强迫自己稳定了一下心神,快速的冲向影四,向他展开了进攻。
看到卫子昕冲了过来,影四微微勾起唇角,仿佛一切都在他的算计当中似的,他并没有急着躲开,仍然站在原地,当卫子昕的拳头快要击中他的鼻梁的时候,才微微一侧头,左脚尖点地,平平的滑了出去。等到他站稳之后,还朝着卫子昕勾勾手指。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四哥这么欠揍呢?”沈酒一脸的不爽,“我看今天过后,子昕就不会再喜欢他了,嗯,至少不会那么崇拜他了。”
“未必。”沈茶轻轻摇摇头,“小四的魅力还是很大的,况且,子昕也不是那种被挑衅就记仇的人。”
卫子昕确实不是一个爱记仇的人,所以,被挑衅……准确一点是被调戏了之后,也没有像沈酒想的那样勃然大怒或者恼羞成怒什么的,依然按照自己预定的节奏去进攻。
虽然都是当兵的,但两个人的风格截然不同,卫子昕是那种在战场上拼杀出来的将军,战功完全是靠着杀敌数量累积起来的,他更擅长拼命的打法。而影四不一样,暗影们向来做的都是那种很细腻、很隐秘的活儿,他们的风格更接近于江湖人,更擅长近身搏斗。
在开始的四十招,影四采取只防守、不攻击的方式,等他摸清了卫子昕的路数之后,才真正开始反击。
躲开卫子昕的双拳,影四就好像是一条灵活的鱼一样,绕到了他的身后,抬掌击向后脑。
卫子昕在影四绕开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对方会在背后偷袭的准备,他一个纵身向上跃起,躲开这一掌,落在了对方身体的右侧,左脚做支撑,右脚未落地直接踹向影四的侧腰。但对方再次滑开,这一脚落空。二人侧身而过,再次打在一起。
过了差不多八十招,卫子昕的速度就慢慢降下来,他的攻击和防守出现了很明显的延迟,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脸庞滑落,感觉到十分的疲累。
影四跟他正好相反,还是很游刃有余的,只不过看到卫子昕这个状态,再看看他身上的盔甲,在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躲开卫子昕的一拳,顺势跳出圈外,收了自己的招式,朝着对方摆摆手。
“今天就到这里吧,不打了!”影四招乎沈酒,“把他盔甲脱了,给他喂点水,扶着他走一走。”
沈酒带着卫子昕的两个随从,很艰难的把他身上的盔甲给脱下来,里面的衬袍已经被汗水浸透了,都能拧出一盆的水来。
看到卫子昕这个样子,沈茶微微一皱眉,让沈酒把人弄到最近的大帐里去,出了一身大汗,可别被风吹着,万一吹病了,那就不值当了。
“怎么样?”等到沈酒和卫子昕离开,沈茶命令看热闹的兵士继续之前的操练,然后看了一眼擦汗的影四,“我之前的那个想法行的通?”
“可以,虽然挺猛的,但也很有章法。”影四点点头,“跟少爷同时进攻,可以事半功倍!”
467 各种安排
卫子昕和影四比武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沈家军,对于切磋的这个结果,没有人提出异议,都很认同。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考验?”
中军大帐里,沈昊林先看看正在奋笔疾书的沈茶,又看看她撰写的东西,一边看一边点头。
“兄长以为如何?”沈茶停下笔,抬起头朝着身边的人一笑,“虽然小四帮我们试探了一下,但并没有达到我想要的那个程度。我想要的是一个跟酒儿很有默契的先锋官,但不是一个拼命三郎。所以,我想着再等等看,不着急现在就定下来。”
“前锋营的事,小天更有话语权,应该让他给你点意见才是。”沈昊林把卷宗摊平在桌子上,“让他干点活吧,整天这么懒,人都要变笨了。”
“兄长,小天哥是我们这些人之中,最不会变笨的。”看了一眼在贵妃榻上打盹儿的薛瑞天,沈茶挑挑眉,“但小天哥,你确实是要给我一些建议,子昕是不是真的合适。”
“那要看你把他用在什么地方了,用在对的地方,那就是合适的。”薛瑞天换了个姿势,打了个哈欠,还是保持一副很困倦的样子,“我再想想,让昊林先说说。”
“好!”沈茶点点头,侧过脸看看正在研究几个副将卷宗的沈昊林,“兄长的意思呢?”
“从战功到实力,卫子昕确实高其他几个一筹,但是,他的缺点也很明显。”
“不是很明显,而是很容易被人针对。”薛瑞天补充道,“对方会根据他的这个缺点,设计陷阱的。”
“就是这么回事。”沈昊林轻轻点了点卫子昕的资料,“这个孩子太过心细,很容易在最关键的时候优柔寡断,拿不定主意。他若是给小酒做副手,两个人的风格很互补,是非常的合适。小酒有的时候比较激进,子昕可以拽着他,让他不要太冲动。反过来,如果卫子昕很犹豫,不知道该怎么给出命令,小酒可以站出来指挥。这样的搭配,对他们、对整个前锋营都很有利。但如果让子昕单独领兵,单独做决定,还是有一定困难。我的意见就是,他不合适,你需要另外选人。”
“我也是这个意思,还是另选他人比较好。”薛瑞天坐在贵妃榻上,揉揉自己的脖子,“这个小子平时看着挺文雅的,打起仗来确实是属于那种不要命的类型,这个从他的战功上就能看得出来。可一旦让他做决策,那就惨了,完全不是这块料啊。不知道你们是不是记得,有好几次都是因为他犹豫不决,差点就延误战机了。得亏他身边还有个小酒,干脆利索的下了命令,要不然……”他轻轻摇摇头,“后果很难预测,不至于全盘皆输,大获全胜是绝对不可能的。”
“当然记得,他后来还公开道过歉,但似乎也没有作用,一旦遇到同样的问题,还是会犯的。”沈茶叹了口气,“如果他不能改掉这个毛病,只能做副手了。小天哥,关于这个问题,你有跟他聊过吗?”
“自然是聊过的,他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想要努力的改掉,但是……”薛瑞天轻轻摇摇头,“很难做到,这个应该跟性情有关系。他最让我觉得不可思议的是,总会想一些有的没的,你们知道吗?比如选择这个,他会给你说出很多个会发生什么意外,选择那个,也能说出一大堆的问题来,每次我听他叨叨这些,脑袋都要炸了。”
“感同身受!”沈茶点点头,“我就带过一两次前锋营,他每次都会在我耳边念叨。”
“对吧?烦死人了!”薛瑞天摆摆手,“就他这样儿,必须有人管着,要不然……你再想想别人吧!”
“好吧,我的第一个人选就这么泡汤了,也是我之前没考虑到这点。”沈茶继续抄抄写写,偶尔抬起头瞄一眼薛瑞天,“其实,子昕不算是我最好的选择,我有一个更好的,但属于破格提拔。”
“你说的是安鸣?”看到沈茶点头,薛瑞天和沈昊林对视一眼,“倒是个好人选,有实力、有想法,做决定也是干脆利索,最重要的是能听得进不同的意见。可惜了,他一直都在后军蹉跎,他的战功是硬伤。”
“也没什么可惜的,想要战功还不容易,未来几年,有的可打呢!”沈茶一挑眉,“我等着他大放异彩。”
“你有主意就好,但子昕就放弃吧,他真的不合适。”薛瑞天从贵妃榻上慢慢滑下来,活动了一下发僵的身体,在暖阁里慢慢踱步,“对了,完颜喜什么时候到?你们什么时候出发?”
“接到人,让他在咱们这里休整两天就可以出发了,宜早不宜迟。我估计,完颜喜现在应该到辽国边城了,这两天就可以收到交接的时间和地点,也不知道是谁负责护送,以耶律岚、耶律南兄弟的小心谨慎,大概会派他们最信任的人过来。”沈茶看了一眼他,“只是,完颜喜来了一定有个接风宴,小天哥,你有什么打算?是去呢,还是不去呢?”
“算了吧,我还是不去凑这个热闹了。”薛瑞天缓缓的摆摆手,“我要是去了,可能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直接掀了桌子,再严重一点,可能会直接杀了他。别的不说,要是毁了你的计划可就不好了。”
“计划?”沈茶很茫然的看看薛瑞天,又看看沈昊林,“我没有任何计划啊!”
“真的没有?”薛瑞天看沈茶一个劲儿的否认,微微皱眉,“不是你的计划,就是小菁菁的,他是不是在盘算着什么坏主意呢?虽说这两天总是带着人去打家劫舍……哦,不是劝服百姓搬家、修房子,但他给我的感觉,异常的兴奋,而且这个兴奋不是来自他手里的这个活儿。”
“兄长之前有句话是说小菁哥的,我觉得特别的合适,告诉小天哥,咱俩可以共勉。”
“什么?”
“小菁心,海底针,你永远都是猜不透的,干脆就别白费力气了。”沈茶打了个哈欠,放下手里的笔,往沈昊林的肩膀上一靠,“小菁哥总是能给我们出人意料的惊喜,我们就静静的等着、看着,不用太费心。”
“这话总结得很精辟!”薛瑞天赞同的点点头,慢慢溜达到了沈昊林、沈茶跟前,“接风宴肯定要办,但你俩一起去,不是很合适。说到底,这完颜喜算是耶律南的棋子,说他是个阶下囚也不算很过分。你们两个一个边关主帅、一个驻边大将,同时出现在那样的场合、接待那样的人,不太妥当。”
“我们想到这一点了。”沈昊林给薛瑞天盛了一碗热茶递了过去,“所以,我们决定谁也不去,把这个接待完颜喜的事丢给小菁。他说了,会好好招待完颜喜,一定让他对这个晚上印象深刻的。”
“我就说他在盘算坏主意。”薛瑞天喝了两口茶,听到沈昊林这么说,很嫌弃的翻了白眼。“论玩心眼啊,他可是跟宋珏一个水平的,两个人都是属狐狸的。”
沈昊林和沈茶还没开口说话,就听到暖阁的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三人回头一看,就看到金菁带着梅林、梅竹、红叶,大步流星的走进来。
“小天,快点,给口水喝,要渴死了!”
连招呼都没来得及打,金菁进门之后就直接瘫坐在地上,看他那个样子,似乎连端水的力气都没有,看到薛瑞天走到跟前,直接张开嘴让他喂。
薛瑞天蹲下来,小心的给金菁喂水,还给他擦擦嘴边的水渍,等他喝完了,再看看另外的三个人,也没比金菁好到哪儿去,一个个连形象都不要了,全都瘫在那儿起不来了。
“不是,你们这是怎么了?是扛山去了,还是抬河去了?怎么看着比连打三天三夜的仗还累?”薛瑞天又盛了碗水,喂给这三个女孩。“是那帮不要脸的混蛋为难你们了?之前不是说好了嘛,既然好言难劝该死鬼,那就直接动手呗,有我们给你们撑腰,怕什么?”
“你先别急,容我喘口气,慢慢告诉你们。”金菁晃动了一下自己的脖子,“我们可是碰到奇人了,真真的让我们大开眼界!”
468 拔出萝卜带出泥
嘉平关城最南边的一个街区,算是整个城里最偏僻的地方,也是最让沈昊林、薛瑞天他们头疼的地方。
在嘉平关城还没有成为一个城,换句话说,还没有成为沈家军驻地的时候,最南边的这个街区就是整个边关最乱的地方,百姓们厌恶这里和厌恶辽、金是一样的。
这个地方聚集着边关最邪恶的人,什么小偷、骗子、逃犯,还有辽、金的探子混在其中,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百姓们看到他们,如果撒丫子赶紧跑,那么被他们抓住就是九死一生。后来沈家军进驻边关,下了狠力气进行整顿,那些人或死、或逃,再也没有在嘉平关城露面。
这些人虽然消失了,但那块地方还是在的,边关的百姓对这里依然是避之不及,那种恐惧、那种不安是刻在骨子里的,每当他们经过这个地方的时候,明明知道那些人已经不在了,他们不会再回来,这个地方是空的,依然会加快脚步逃离这里。所以,城中的百姓根本就不愿意到这个地方来安家落户。
可这块地方空着也不是个事儿,后来还是有几个外地来的商人合伙将这块地买下,才算是有了新的主人。这些商人在这里盖了房子,准备寻找租客。因为曾经的那些风言风语,嘉平关城的本地人是绝对不会跑到这里来租的,所以,租客大多是不太了解这里原本情况的外来人以及盘缠不够的过路旅人。即使是这样,随着时间的流逝,生意也渐渐好起来,也越来越有人气儿,越来越有烟火气了。
“所以,你说的那个奇人,又是怎么回事?”薛瑞天打了个哈欠,“奇人也要住这样的地方?”
“奇人也有没银子付帐的时候。”金菁翻了个白眼,“这个奇人叫冯淼,我看了他的路引,今年十七岁,从天山来的。”
“天山?”沈茶一挑眉,“真的有天山啊?我一直都以为是说书先生胡编的。所以,他是江湖人?”
“从天山来的可不一定就是江湖人啊,小茶!”金菁轻轻摇摇头,“他家在天山,经营马场的,倒是会两下子,也只是能防身而已。”
“那他上边关干嘛来了?买马?”
“要说聪明还是小天聪明,一语中的。”金菁笑呵呵的朝着薛瑞天挤挤眼睛,“但不是买马,据说是考察合适的牧场还是什么的,也是跟马有关的。但我觉得,就是他家里觉得这个孩子太聒噪,借机给扔出来的。这孩子年纪不大,那个嘴啊,叫一个能说,叭叭叭的,光听他一个叨叨了。”
“考察牧场……”沈茶点点头,“为什么住在这里?不是应该住在客栈?”
“走到半路就把钱袋丢了,能走到咱们这里,全靠着一张嘴,挣点散碎银子,也算是没饿死了。”金菁一脸无奈,“这么心大的孩子,家里能让他出来,也真是想的开,就不怕他回不去家?”看到沈昊林朝着自己挑眉,他轻咳了一声,“是这样,我们几个今天照例去劝说这里的租客搬家,让他们搬去我们租好的院子里生活一段时间,所有的开销都有我们来负责。像那种住几天或者半个月的,特别痛快的就搬走了。但长期住在这里的,就磨磨叽叽,死活都不肯搬。冯淼这个孩子是第一个答应搬走的,但没有马上离开,还帮着我们劝那些不肯走的人,说什么钱财是身外之物,自己的命才是重要的,万一风暴来了,房子塌了大家没跑出去,都会没命的。又说这个房子也不是你们自己的,这么心疼干什么之类的。”
“他这么说也很有道理,这正是我们担心的,所以才会有这么一出。”看了一眼刚刚烧好的茶,沈茶站起身来给金菁盛了一碗,送了过去,同时还给他送了一碟点心,“只是,小菁哥之前说他是奇人,可现在也没有听到他奇在什么地方,只知道他很话唠了。”
“不要这么着急,马上就说到了。”金菁吹吹热气,喝了两口,“他不是一直都在劝那些不肯搬走的人吗?那些人告诉他,他们可以搬走,但是他们需要见房东,房东让他们搬才能搬,毕竟他们付了房租给房东,万一对方不认账,他们就无家可归了。我们认为这个说法也是可以理解的,就让他们带我们去找房东,结果,除了那个冯淼之外,没有人愿意。”
“是害怕房东吗?”薛瑞天一挑眉,“咱们城里还有这样的恶霸呢?”
“还真不是恶霸。”金菁摆摆手,“冯淼在租这个房子的时候,是在房东家里签订的契约,他知道房东在哪儿,就带着我们去了。去了之后,那么一聊,才知道这个所谓的房东并不是真正的房东。他是租了原本房主的房子,再往外出租。”
“赚差价的。”薛瑞天点点头,“这种情况在江南比较常见,西京也不少,没想到咱们城里也有。”
“所以,真正的房东呢?”沈昊林一挑眉,“找到了吗?”
“自然没找到。”金菁冷笑了一声,“买下这个地方的主人不是咱们大夏人,是胡商。而这个所谓的房东,确实是大夏人,也是咱们嘉平关城的人。”
“这是找了个代理人啊!”沈昊林和薛瑞天、沈茶交换了一个眼神,“这个代理人,你们带回来了吗?”
“当然,而且不止一个,南边那个街区,一共七个代理人。”
“都是一个胡商?”
“不!”金菁摇摇头,“两个胡商,还有一个大食人。”他冷笑了一声,“冯淼可不是个奇人吗?如果不是他带着我们去找那个所谓的房东,我们还被蒙在鼓里呢,这就叫拔出萝卜带出泥,谁想到今年会有这么大的收获呢?还有,我已经安排人去彻查城中所有地皮的所有权,查地契,如果再有这样的情况,早点发现就会免除一些祸患。”
“很好。”沈昊林点点头,“不过,除了这个地方,应该不会再有这种情况,但还是查吧!”
“等一下,这里面还有问题。”沈茶很疑惑的看着金菁,“胡商怎么会能买下这块地?地契没有国公府、侯府、沈家军三方的印章是无效的,难道……他们还伪造了印章?地契呢?”
“拿回来了,在我这里。”金菁从怀里摸出了几张地契,“我看过了,确实是有我们的印章,但是所属人的名字跟他们报上来的胡商是完全不同的。我对这个也比较疑惑,就把那七个家伙带回来交给小四去审,等我们吃完晚饭,大概就会有结果了。”
469 怎么是你们?
影四的行动力很快,还没到晚饭的时候,就把供词送了过来。
三个外族商人知道如果是他们自己出面的话,买地、盖房、出租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所以,他们花了很高的价钱,请跟他们相熟的大夏商人帮忙买下了南边那个街区的地,地契上面的名字也是这三个大夏商人的。再由大夏商人在嘉平关城本地找了七个代理人,代替他们出租房子、收取房租。
“就这么简单?”薛瑞天看完了供词,抬起头看了一眼影四,“只是单纯的生意上的往来?”
“是!”影四很肯定的点点头,“这几个都不怎么扛揍,没打两下就招了,包括那三个大夏商人的姓名、籍贯、住址都说了。我已经通知江南的兄弟们去查,最多三天就会传回来准确的消息。还有……”他看看沈茶,又看看沈昊林,“他们当初是不知道这几个外地商人背后还站着外族,因为地契上的名字是这几个商人的,他们也害怕会出现什么问题,特意核实了这几个商人的身份。”
“外族的商人为什么会看上南边这块人人避之不及的地方?为什么会费这么大的周折做这件事?”沈茶在暖阁里转圈,一边转一边说道,“那几个大夏商人在这里面会得到什么?”
“商人逐利,没有好处的事,他们不会做的。”沈昊林点点头,“这个问题,都要从江南的商人身上找答案了,你们辛苦辛苦,在我们进京之前,尽快给我们一个结果。”
“是,国公爷。”
“城里盘查的如何?”金菁打了个哈欠,找梅林要了一块冰凉的帕子擦擦脸,努力让自己变得清醒,“可发现类似的情况?”
“兄弟们在城里过了两遍,并没有发现这样的情况。”影四把盘查的结果递给沈昊林,“南边的这块地是咱们城里最特殊的,谁都不想要,只有那些不明就里、不知情的外地人才会觉得这是个便宜事,这也是容易被人钻空子的原因。”
“过去几年,我们并没有像今年一样下定决心整治,每次进行身份核查的时候,也只是确认租客的身份,房东也没有细查,所以才会出今天的事。”薛瑞天叹了口气,“确确实实,这是我们的一个大疏忽。”
“需要引以为戒,但,事情也不一定就像咱们想的那样,什么都要跟细作扯上关系。”沈昊林一挑眉,“两个胡商、一个大食商人,想要靠这个打探消息不太现实。众所周知,他们这些人都是醉心赚钱,也许是真的发现了赚钱的门道,只是我们这些外行看不到罢了。”他摆摆手,“所有的结论,都要等拿到那几个商人的供词再说。现在所说的,都是我们的推测,不能作数的。”
“兄长说的是。”沈茶终于不再转圈了,她走回自己的位置坐好,“对了,辽国那边还没有消息?”
“暂时还没有。”影四摇摇头,“在边界巡逻的兄弟们带回来的消息,完颜喜他们还没有到边城。”
“还没到?”金菁不解,“他们的脚程未免也太慢了点吧?”
“小菁哥,他们才是正常的,咱们能那么快的回来,是日夜兼程,路上都没有好好的休息。”沈茶揉揉自己的脖子,翻开慧兰大师的手札,边看边说,“照他们的这个速度,应该快了。跟边界巡逻的兄弟打好招呼,一旦有消息,立刻送过来,无论是什么时间。”
“好!”
“还有,牢里的那几个人先不要放,他们身上还是有疑点的。他们口口声声说并不知道那几个大夏商人背后还有其他的人,却在小菁哥找他们询问的时候,脱口说出房东另有其人,是外族的商人。”沈茶冷笑了一下,“他们或许在开始做这个差事的时候,确实是不知情的,但后来也是了解内情的人。可他们并没有向我们报备,而是选择隐瞒,这一点也是要让他们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如果我和茶儿离开之前,那几个商人的供词到不了,这事就由侯爷和军师负责。”沈昊林接着沈茶的话说道,“有了确切的结果,给我们送信即可。”
正如沈茶推测的那样,两天之后的早饭时间,他们收到了来自辽国边关的公函,完颜喜已经到达边城,请沈家军的人在第二天巳时到边界接人。
第二天一早,沈茶带着沈酒、领着一百名国公府护卫到了夏、辽交界的地方,看到领头的人,她愣了一下,想过耶律南会派心腹的人护送完颜喜,没想到竟然是这么心腹。
“怎么是你们?”双方见过礼之后,沈茶看看站在自己面前的齐志峰,又看看耶律合宜,“好久不见了。”然后朝着一身黑衣、还算是精神奕奕的完颜喜点点头,“完颜公子!”
“大将军!”完颜喜行了礼,“好久不见,大将军风采依旧!”
沈茶微微颔首,看看正跟沈酒抱起来没完没了的齐志峰,轻轻一挑眉。
“没想到吧?”感受到了沈茶的注视,齐志峰恋恋不舍的跟沈酒分开,笑眯眯的蹭到她身边,笑呵呵地说道,“看到我,是不是觉得很惊喜?”
“确实!”沈茶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耶律合宜,很快就把目光转向齐志峰,“南公子舍得让你一个人出来?”
“这不是有合宜嘛,有他在,就算发生上次的事,我也不怕了。”左看看、右看看,齐志峰凑到沈茶的耳边,小声的说道,“我们就在麒麟关。”
“诶?”沈茶很惊讶,“什么时候来的?辽王终于同意了?”
“只有我跟阿南,阿岚……”齐志峰朝着耶律合宜使了个眼色,拉着沈茶离开人群,小声的解释道,“王宫出了那样的事,王叔的疑心病更重了,看谁都觉得是要害他。阿岚不放心,就没跟我们一起离开临潢府。他请三太爷出山为王叔诊治,什么时候见了成效,再来找我们汇合。这也是阿南让我一起来护送完颜喜的原因,这种事,写信不方便,还是当面说比较好。”
“岚公子留下来也是可以的,你们要是都走了,临潢府还有一个萧凤岐,他跟之前萧家的人可不一样,说不准就会给你们使绊子。岚公子留下来,除了照看辽王,还可以看着他,是好事。就算辽王怀疑岚公子,还有师伯在呢,应该不会出大乱子。”
“我们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同意他留在那里。只是……”齐志峰叹了口气,略带遗憾的说道,“他想要战功的愿望又要落空了。”
“他还年轻,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沈茶拍拍齐志峰的肩膀,“不用太过担忧他,倒是你跟南公子,出门在外,没有人看着你们,你们学会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
“放心,我们会的!”齐志峰拉着沈茶的胳膊晃了两下,“把人送到了,我们的任务就结束了,马上就要回去了,这是我们之前就约定好的。可是……”
“行了,我们之前也不知道你来。既然是你,就吃了午饭再走。如果不留你吃饭,让你饿着肚子赶路,南公子大概会觉得我太狠心了。”看看探着脖子往这边看的沈酒,沈茶招呼着齐志峰往回走,“你跟小酒好久不见了,回去好好聊聊。”
“好!”齐志峰很开心的点点头,脚步也变得轻快了很多,“小茶姐姐最善解人意了!以后谁要再说你不通人情,我就要打爆他的头!”
470 没救了
这一次,齐志峰和耶律合宜护送完颜喜来到大夏,为了掩人耳目,并没有大张旗鼓,也没有带很多的护卫。他们从临潢府出来的时候,就带了二十个比较能打的护卫,他们觉得人多了反而不好、更加的显眼,若路上真的出了什么事,也不一定能派得上用场,自乱阵脚也是可能的。到了边城之后,有边城守将再派辽兵护送他们到辽、夏边界,但这部分辽兵是被拒绝进入大夏境内的。
“你们回去禀告将军,我们晚些时候就会回去。”
领头的副将向众人行礼告辞,带着自己的兵返回边城,他来之前就已经接到命令,无论这位齐公子要做什么都不必阻拦,随他去就是了。
辽兵离开之后,沈茶和沈酒引着齐志峰、耶律合宜、完颜喜以及二十个护卫往嘉平关城走,边走边听齐志峰给他们讲这一路上发生的事情。
“我们这一路,也不是很太平的,对吧?”齐志峰朝着耶律合宜一扬下巴,“一出临潢府就被人跟上了,而且还不是一拨,最有意思的是,他们居然还轮换着来。”
“嗯!”耶律合宜点点头,瞄了一眼除了见面的时候开口打个招呼,其他时间都在沉默不语的完颜喜,“在对待完颜公子的问题上,完颜将军是认真的。齐公子说的没错,一共派了三拨人,轮番盯着我们。我们晚上住在驿馆,他们也要在驿馆外面盯梢,一刻都不肯放松。”
“他们给我的感觉就是,生怕我们在大半夜把他们给甩了,他们没法回去交差,落得跟使团一样的下场。从这一点看,完颜萍还是挺厉害的,他的这些手下哪怕知道自己的下场不会太好,也看到了自己同僚被无情的抛弃,还居然这么死心塌地,真是……没救了。”
“也许人家认为在完颜将军的心里,自己是不同的那一个呢!”沈酒发出了一声冷笑,“但十有**,完颜将军连他们叫什么都不是很清楚。”
“对,我也是这么想的。”齐志峰瞅了一眼完颜喜,“你上辈子肯定是欠她什么东西,不是灭了她家满门,就是成为她的负心汉,让她怀恨在心,要不然,怎么可能这么死缠烂打、追着你不放呢?”
“齐公子,不过是斩草除根罢了。”完颜喜一扯嘴角,“没有你说的那么复杂,她怕我把她干的事说出去,也担心我跟她抢王位。”
“我不过是随口打个比方而已,不要太较真,你说的没错,不遗余力的斩草除根。”齐志峰摆摆手,又接着前面的话说道,“就是因为知道有人跟着,所以,我们才改变了路线,从麒麟关转道过来的。那帮跟着我们的人,被我们变来变去的路线给搞晕了,到半路的时候,就已经不见他们人影了。”
“哪里是晕了,是因为后来我们跟南公子他们汇合了,那帮人发现不可能有机会再下手了,所以才不得不离开的,他们甚至在麒麟关外面还蹲了两天呢,确认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之后,才很不甘心的离开,甚至在离开之前,他们中间还爆发了很严重的争吵。”
“争吵?有什么可吵的?”齐志峰眨眨眼睛,很疑惑的看着耶律合宜,“我怎么不知道?哦,我想起来了,有几个晚上,你跟阿南说悄悄话,说的就是这个?”
“不是什么悄悄话,小公子不要误会。”看到大家都很疑惑,耶律合宜解释了一下,“属下和两位公子是先出发的,南公子是处理好手上的事情,比我们晚几天才离开临潢府。只是我们要摆脱尾随的人,绕了很多的路,耽误了很多的时间。后来还是齐公子提议,干脆绕道麒麟关去,这才恰巧跟南公子他们碰上。我们在麒麟关多住了两天,休整一下,顺便看看是不是彻底把那些人彻底甩掉了。若不是为了甩掉他们,我们也早就到了,不会拖这么久的。”
“诶呀,我们要听的不是这个,是他们为什么会吵架。”齐志峰拍了耶律合宜一下,“你还真是阿南的人,啰里八嗦的跟他一样一样的。”
“这不是就说到了,别着急。”耶律合宜笑了笑,“公子让我去看看那些人的情况,我看了他们两个晚上,这些人的分歧还是很大的。大部分的人都认为没有机会下手,到不如就此打住,返回宜青府向完颜将军禀报。而极少的几个人认为,还没有到绝望的时候,他们来的目的就是要置完颜喜于死地,才不枉费完颜将军对他们的信任。这极少数的几个人说话的时候比较亢奋,声音也很洪亮,我不用凑到跟前,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他看向齐志峰,“小公子说的对,这些人确实是没救了。”
“后来呢?”齐志峰好奇的问道,“他们不还是离开了吗?那几个特别激进的居然没有反抗?”
“他们没有机会、也没有命反抗。”耶律合宜的脸色不是特别好看,“他们……被自己人给干掉了。”
听到这话,大家都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也难怪金人和倭人都勾搭在一起,他们本质上是同一种人,对别人下手很狠,对自己人更狠。
“算了,别提这个事了!”沈酒一摆手,“你们平平安安的来了,这就是最好的结果。”他看看齐志峰,“你……中午想吃点什么?让苗苗姐给你做!”
“真的吗?”齐志峰忽闪忽闪大眼睛,连着报了七八个菜名,一边说一边抹嘴,“其实,我还有好几个想要吃的,就是觉得太麻烦了。”
“你还挺会点的,吃这么多不怕撑得慌?”沈酒哼哼了两声,“是打算吃完了之后跟我打两场吗?”
“才不要呢,吃饱就睡才是最美好的人生!再说了,这一点都不多!小茶姐姐,这一路上好辛苦的。”齐志峰嘟着嘴,“吃不好、睡不好,还要担心晚上会不会被人偷袭,你看我是不是比之前清瘦了好多?”
“哪里瘦了?”沈酒伸出爪子,在齐志峰的脸上捏了一把,“看看这大圆脸,蹭一下就是一手的油,还好意思说自己瘦了?”
“哼!”齐志峰送了沈酒一个白眼,“酒酒,你变心了。”
“并没有!”沈酒马上否认,“从来没有过心,何谈变心呢?”他边哼哼边晃晃脑袋,“本少爷若是对你有心,你家南公子就要飞来打我了!”他把齐志峰凑过来的脸推到一边,“进城之后,我带着耶律护卫和完颜公子去驿馆,姐姐带着这个家伙回家吧,把他喂得更圆乎一点!”
471 臆症
进了嘉平关城之后,兵分两路,沈茶带着齐志峰回国公府,沈酒则是带着国公府的随从护送完颜喜和耶律合宜以及二十个辽兵前往驿馆。
在接到完颜喜一行人之后,沈茶就已经派梅林回来通知驿丞,再多准备几间客房以及多准备一些食物。同时,他们在路上也放慢了速度,拖延了一点时间。等沈酒把人送到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驿丞带着驿卒们站在门口迎接。
一阵忙乱之后,沈酒看到辽方的人都安顿好,吩咐自己带来的随从收好驿馆,闲杂人等不许随意进入。
“完颜公子、耶律护卫!”他走进正厅,就看到完颜喜和耶律合宜一坐一站,轻轻挑挑眉,朝着二人抱拳,“如果没什么吩咐,在下就要告辞了,还要回去跟国公爷、侯爷和大将军复命。完颜公子的安全问题不必担忧,有国公府的护卫守在门口,不会有人敢闯进来的。”
“沈小将军慢走。”完颜喜转头看看耶律合宜,“劳烦耶律护卫送送小将军。”
“好!”耶律合宜微微欠身,走到沈酒的身边,“沈小将军,请!”
沈酒点点头,率先朝着门口走去,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
他看看身边的耶律合宜,又看看完颜喜,轻轻嗓子,说道,“午饭都已经准备好了,一会儿就会送过来。你们吃完午饭,好好的睡上一觉,养养精神,今天晚上应该有接风宴。不过……”他停了一下,“耶律护卫是歇过午觉之后就要离开,还是住一晚上,等到明天早上再走?”
“这个……”耶律合宜轻笑了一声,“沈小将军不应该问在下,是去还是留,都不是在下一个小小护卫能决定的。您还是回去问问齐公子,看看他是怎么想的。”
“也对,耶律护卫说的是!”沈酒点点头,“只是,若齐公子留在国公府,完颜公子的接风宴就只能由军师作陪了,怠慢之处,还请完颜公子见谅。”
“沈小将军折煞我了,不用什么接风宴的,我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而且,这一路上都非常辛苦,包括我在内,大家都很疲累,想要好好的休息一下。所以,就不用那么麻烦了。”
沈酒看向耶律合宜,对方一摊手,表示自己没有任何意见,一切都听完颜公子的。
“行吧!”沈酒叹了口气,“我会把完颜公子的意思转告几位兄长和姐姐,我们会最终你的想法的。”
“多谢!”完颜喜一抱拳,“沈小将军慢走。”
“告辞!”
沈酒和耶律合宜一前一后出了门,直到驿馆门口的时候,两个人才分开。
就在沈酒迈步离开的时候,他觉得有一张纸条被塞到了自己的手里,同时听到一个极小的声音。
“交给大将军,多谢!”
沈酒一愣,等他反应过来,耶律合宜已经走进驿馆。他握紧手里的纸条,盯着耶律合宜远去的身影,脸色十分的凝重。
“将军?”随从看看沈酒,“咱们……回府吗?”
“……走吧!”沈酒最后看了一眼驿馆,带着两个随从朝着国公府的方向走去。
与此同时,沈茶已经带着齐志峰坐在暖阁里喝茶了。
对于齐志峰的突然出现,所有的人都被吓着了,他们想到耶律南会派心腹的人过来,但齐志峰从来没有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为什么不考虑我?我也是心腹啊!”向给他端茶的梅竹道了谢,附赠了一个甜甜的微笑,齐志峰朝着薛瑞天很不满意的撇嘴,“难道还有比我更亲近的心腹吗?”
“你不是心腹,你是他的心上人。”薛瑞天看到梅竹又在齐志峰面前的小桌子上摆了好多碟小点心,朝着她招招手,“小竹,小竹,本侯爷有点饿了,也想要吃点心。”
“侯爷,请允许属下提醒您一句,您刚刚吃过一碗糯米团子,嘴角上还沾着桂花呢!”梅竹翻了个白眼,“劳您的大驾,擦一下,好吗?”
说完,她端着托盘,头也不回的出了暖阁。
“这……”薛瑞天用帕子擦擦嘴角,并没有看到什么所谓的规划,他一脸懵的看着沈茶,“这丫头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了?还是什么人招惹了她,她没处撒火,都冲着我来了?”
屋子里面所有的人,包括齐志峰在内,同时扔给薛瑞天一个白眼,惹她的不正是侯爷自己嘛!
寒暄过后,进入正题,齐志峰向大家详细的说明了一下耶律尔图现在的状况。
“之前是想睡但睡不着,可现在就不一样了,是可以睡着但不不敢睡。”齐志峰放下手里的茶杯,看看沈昊林、沈茶,又看看薛瑞天和金菁,“现在宫里的气氛很紧张,除了四个跟他在战场上拼杀过、曾经一起死里逃生的护卫之外,他不相信任何人,包括阿岚。白天的时候,阿岚可以在宫里,任何人都可以进宫,但一旦到了傍晚,只要天色慢慢黑下来,除了四个护卫之外,任何人不许在宫中逗留。如果被他发现了,没有第二条路可选,只有死路一条。”
“已经到了这么严重的地步了?”沈茶和金菁对望一眼,“那些内侍和宫女是怎么处置的?”
“凌迟,就在王宫门口,整整三天三夜。临潢府所有有爵位的,有官职的,无论大小,都要在刑场,这就是杀鸡儆猴,给宗亲们、大臣们的警告。”齐志峰吞了一口口水,很痛苦的摇摇头,“宫门前的地上全都是……我是真的没想到,王叔下起手来,居然是这么的残忍。”
“他是恐惧,生怕再次发生这样的事情。”金菁摸摸下巴,“当这种恐惧慢慢消失,他的这种情况,会有一定的好转。”
“军师,一点都没有。”齐志否定了金菁的说法,“我刚才说了,只要天色暗下来,王宫里不许外人,被发现了只有死路一条,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这不是我随口胡说的,而是已经有大臣、有宗亲因为这一点而送命了,死法跟那些宫女、内侍是一样的。”
“这……”沈茶看了一眼沈昊林,“这不是普通的病吧?是魔怔了吧?师伯怎么说?”
“药石无医。”
“也就是说,只有顺其自然,好转就好转了,更严重的话,也没有挽救的办法了。”
“就是这个意思。”齐志峰点点头,“而且,三太爷托我转给小茶姐姐一句话,五年之约失效,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很有可能我们在对金正式开战之前,要做好打另外一场硬仗的准备。如果王叔还继续这么折腾下来,大开杀戒的话,临潢府大乱是不可避免的。”
472 乱得很
“确实。”薛瑞天收起吊儿郎当的样子,换了一副很正经的表情,语气也变得非常沉重,“大乱不可避免,这种情况会越来越严重,想要杜绝是完全不可能的。”
“为什么?”齐志峰眨眨眼睛,“王叔就不可能想通吗?”
“可能,但需要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这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有可能是几年,也有可能是十几年、甚至是几十年。我们可以等,但是大多数人是等不了的,他们不会接受一个失心疯的人坐在那张椅子上。”薛瑞天喝了一口茶,停了一会儿,又继续说道,“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很多人对于悲剧的发生还是很宽容的,认为就是那几个大臣不幸触碰到了辽王的逆鳞,所以才遭此无妄之灾。而且,王上没有因为他们牵连家眷,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他们不能因为发生在极少数人身上的悲剧去抱怨、埋怨辽王,甚至是反对他,他们从心里会认为,这对辽王来说不公平,因为他现在病了,不能按照正常人的情况来对待。而且他们坚信,等王上真正的清醒过来,他也会后悔自己的决定。”
“但事实上,这样的情况并不可能发生。”金菁接着薛瑞天的话继续往下说,“随着时间慢慢的推移,人们就会发现,辽王的病情非但没有好转,反而变得更加严重,他的手段更变本加厉,死在他手里的人会越来越多。等到了那个时候,大家就会明白,他们的王已经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暴君,一个魔鬼。如果他们不反抗,就只好等着魔鬼吞噬。”
“没错,大家就会从一开始的宽容,慢慢的演变成对王上的惋惜、不满、抵触,到最后会变成群情激愤,要让他下台的声音就会越来越响亮,我们之前猜测的一切情况都会发生。”薛瑞天看看齐志峰,朝着他挑挑眉,“你肯把这些话告诉我们,说明这件事情会引发的后果,你们已经都想的非常清楚了。所以,两位耶律公子是打算怎么做呢?需要我们如何配合呢?”
“是有点想法,但他们两个觉得如果现在就做的话,时机似乎不太成熟。”齐志峰看看暖阁里的几个人,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他们都觉得要找一个契机,才能取王叔而代之。”
“哪儿来的还回到哪儿去,是不是?”看到齐志峰点头,沈茶轻笑了一声,“两位公子说的对,如果想取而代之的话,现在还不是时候。群情激愤是把双刃剑,有的时候确实很让人头疼,但用好了可以事半功倍,用不好才是真正的毁灭。”
“小茶姐姐的意思是死在王叔手里的人还不够多吗?”
“不!”沈茶摇摇头,“你不要误会,我没有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呢?”
“用自己的命去换辽王的下台,是最愚蠢的办法,任何一个有脑子的人,是绝对不会选择这个方法的。按照师伯的说法,辽王的脾气目前是可控的,只有在他感到极度恐慌的夜晚,才会爆发出来。你也说了,丢掉性命的几位大臣,是因为在傍晚的时候没有及时出宫。换句话说,辽王的情绪在白天是不会有这么大的波动的,也不会做出如此失态的举动。而现在大家对他的过分宽容也是源于此,设身处地的想想,如果你遇到这样的事,反应会被他还要大。但……”沈茶摇摇头,“时间久了……”
“我明白了,也许过一段时间,白天也会控制不了自己,会慢慢的变成一个疯子,对吧?”看到沈茶默默的点了下头,齐志峰鼓起腮帮子想了一会儿,“小茶姐姐的想法跟阿岚、阿南不谋而合,他们也是这么说的。他们现在就已经在为那个时候可能会出现的状况做准备了,这一次的那几位大臣,他们俩就亲自登门致歉去了。那几位大臣的家眷也没有为难他们,也很体谅王叔,认为错在自家,毕竟宫里刚发生了那样的事情,王上还处于惊恐的状态是可以理解的。”
“最初的理解,到最后会慢慢演变成深入骨髓的怨愤,他们会变成反抗辽王的最早且最有力的那一批人。”薛瑞天伸了一个懒腰,站起身来,慢慢的走到齐志峰的小桌子跟前,微微弯腰,伸手拿起一个酥皮球,丢在嘴里嚼了嚼,又喝了口热茶顺了下去。“岚公子留在临潢府是明智的,在这段时间,耶律家需要一个这么一个可以稳定人心的人坐镇,来挽救被辽王丢到的那些颜面。”
“还有一点,岚公子可以好好的看着萧凤岐,免得他趁机搞点什么事出来。”金菁很赞同薛瑞天的说法,“我之前就跟你说过了,萧凤岐的求和并不是真的。”
“我们知道的,所以并没有答应他的求和。只是……”齐志峰挠挠自己的下巴,“他最近很少露面。”
“那不过是表面现象,相信两位耶律公子都防着他呢!当初那几位长老在萧家耀武扬威的时候,萧凤岐可没有闲着,从南公子收集的消息来看,他拉拢了不少家族的年轻人。虽然步履艰难,但他还是建立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力量。而现在的萧家,靠的就是这群年轻人。他们的实力虽不如以前,经验也没有那么丰富,可很有潜力,是不容小觑的对手。”金菁重重的叹了口气,“若小看了他们,会付出很大的代价的。”
“其他人或许经验不足,但萧凤岐可不是。”沈茶走到沈昊林的身边,伸手摸摸他的茶杯,给他添了一点热茶,坐下之后看了一眼他正在写的东西,轻轻挑挑眉,抬起头对齐志峰说道,“他怎么对付家族中的那些长辈的,你们都看在眼里。这样的手段用在你们身上或者辽王的身上,也是很有效的。他若是不在这件事上插一手,不把这池水搅浑,那就不是他了。”
“好麻烦,头都要炸开了!”齐志峰泄了气一样趴在桌子上,“反正都已经这样了,临潢府的事就让阿岚去头疼吧,眼不见为净!”
“这本身也不是你该操心的事!”薛瑞天坐在他身边,伸手在他脑袋上胡噜了几下,“你要不要住一晚?”
“是啊!”金菁也跟着附和,“不是一直惦记你苗苗姐的手艺吗?中午凑和一下,晚上给你准备一顿大餐,怎么样?而且,你跟小酒他们好久不见了,正好可以聊个通宵。”
“好啊,好啊!”提起这个,齐志峰立马就精神了,“只是,小酒怎么还不回来?他都去了好久了。”
话音未落,就看到暖阁的门被推开,沈酒打着哈欠从外面进来。
“姐姐,饭好了吗?我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