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 黑锅
沈家军的早会,只有在休战期的时候才会出现,每隔两天开一次,除非特殊情况,基本上就是各营众将汇报这两天士兵的训练情况、巡逻情况以及身体健康情况。今年因为招募了新兵,所以,新兵营的负责人还要报告新兵们的情况。
可自从嘉平关城发现了敌国的探子,早晨的例会就从每两天开一次变成了每天的例行公事,汇报的内容多以城内的情况为主。不知道查抄同济堂的行动是不是起到了杀鸡儆猴的作用,从那天开始之后,城内的情况就很不错,平常很受探子们欢迎的那些地方,现在几乎是人去楼空了。
这一情况,让所有的人都非常满意。
沈茶自从受了伤之后,大约一个多月的时间没有出现在军营了,今天她刚一露面,就受到了众将的热烈欢迎。一是祝贺她伤好归队,二是祝贺自己,沈将军回来之后,就可以不用忍受元帅的冷气了。
薛瑞天曾经评价过沈昊林,他说冰山沈昊林和暖男沈昊林之间,只差一个沈茶。有沈茶在的时候,沈昊林虽然也很严肃,却不失温柔,不至于肆无忌惮的释放冷气。可一旦沈茶不在,沈昊林就是一座移动的冰山,能把人冻得直打哆嗦。
沈茶受伤的这一个多月,沈家军众将就仿佛生活在大雪山里面一样,每天早晨刚一起床,就不得不忍受迎面扑来的强洌冷气。这要是夏天,倒也没人会抱怨什么,就当是降温解暑了。可偏偏这是寒冬腊月,虽然他们不像武定侯那样怕冷,但也不是没知觉的人,大家都是正常人,自然很愿意呆在暖意浓浓的屋子里面,而不是点了很多炭盆却依然冷得像冰窟窿一样的元帅大帐里。
“姐!”
刚一进大帐,沈茶就被沈酒扑了个满怀,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茶觉得这个小子好像壮实了不少。刚才他扑过来的时候,要不是沈昊林伸手扶了一把,有可能就被这个小子给扑倒了。
沈酒可没有这样的感觉,他抱着自家姐姐,脑袋在姐姐的颈窝里蹭了两下,很委屈的说道,“姐,我好想你!每次想去看你的时候,大哥都说你需要养伤、需要清静,不许我去闹你。我明明一直都很乖,一点都不像苗苗姐和小天哥那样聒噪。”
“对,你最乖!”
“姐,你这回是不是全好了?”
“嗯,好了!”沈茶揉了揉沈酒的脑袋,微微的笑了一下,“多大的人了,还撒娇?这么多哥哥看着,不觉得害羞吗?”
“他再大,在你面前也是小孩子,跟你撒娇也正常,有什么可害羞的!”沈昊林站在旁边,很不客气的敲敲沈酒的脑袋,开启了嘲讽的模式,“最近伙食不错,长了不少肉吧?快起来,你姐还没有完全的恢复状态,可抱不动长胖的你!”
“我才没长胖呢!”沈酒放开他姐姐,朝着沈昊林呲牙,“我这是壮实,壮实懂吗?就是要变成真正的男子汉了,以后你就不能随便的欺负我了!”
“醒醒吧,别做白日梦了,想赢我,你还差得远呢!什么时候你能打赢你小天哥,你就有跟我交手的资格了!还有,我只看出你长胖了,可没看出来你要变成真正的男子汉!”沈昊林揉乱了沈酒好不容易梳好的头发,拉着沈茶的手从他的身边走过,淡淡的丢下一句话,“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还说自己是男子汉,不怕被人笑掉大牙吗?”
“哼,你别仗着有我姐撑腰,我就必须容忍你,你等着啊,早晚有一天,我会打败你的!”
“是吗?在梦里打败我嘛?”
“啊啊啊啊,气死我了,臭大哥!”
沈酒被沈昊林气得直跳脚,就跟一只小猫似的,浑身上下的毛都炸起来了。围观的众将看着这样的沈酒都忍俊不禁,这小子真是一点记性都不长,每次招惹元帅都会被嘲讽一顿,可每次还都乐此不疲。
“行了,你也别叫唤了,叫唤也没用。”跟在沈昊林、沈茶后面晃进来的薛瑞天勾着沈酒的肩膀,把他往自己的座位那边带,一边走一边说道,“在咱们这个家里面呢,论长相和帅气呢,你是最差的,论功夫呢,你是最差的,论受宠的程度呢,你还是最差的。所以,宝贝儿,这就是你的命运,认命吧!”
“哼,少瞧不起人了,我肯定会有变成第一的!”
“别做梦,那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
“因为那个第一……是你姐姐啊,小傻瓜!”薛瑞天拉着沈酒坐在自己身边,使劲的揉了揉他的脸,“跟你姐姐争宠,你是不是傻?”
“哦!”沈酒低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挥着拳头冲着沈昊林说,“不管怎么说,我还是会打赢你的!”
沈昊林很无奈的叹口气,这小子还真是挺记仇的,不就是拦着他去看姐姐了嘛,就这么耿耿于怀,哪天抽个空,应该好好的教训教训他了。
“小酒,坐下,开会!”沈昊林深深的看了沈酒一眼,然后把众人的注意力都拉到自己身上,“今天召集大家,主要是想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对于我们抓到的辽、金两国的细作,大家觉得应该如何处置。尤其是,阿不罕手下的那两位副将,还请大家各抒己见。”
“元帅,这个问题很简单啊!”后军主将陆盛远第一个站出来,“那些家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谁知道他们都传了什么消息回去。为了给辽金一个震慑,属下以为最好的处置就是是当众斩首,将他们的脑袋悬挂于城门之上。”
“就是,就是!”沈酒也同意陆盛远的建议,频频的点头,说道,“尤其是那个萧六,应该把他的脑袋直接送到耶律尔图的面前,狠狠的吓唬吓唬他。”
“说你傻,你还真傻啊!”薛瑞天拍了一下沈酒的脑袋,“萧六明显是被耶律尔图推出来当挡箭牌的,他的死活,耶律根本不在乎,所以,也不存在被他的脑袋吓住的可能。要我说,辽国的那些人怎么处置都没有关系,关键是金国的那两个胖子应该怎么处置。完颜萍郑重其事的送来国书,请求我们帮忙捉拿叛将,人呢,我们是抓住了,但绝对不能交给完颜萍。”
“这个是肯定的。”宋其云和他亲弟弟夏久相互对望一眼,“陛下虽然答应了完颜萍的请求,但也说过,人一旦抓住了,立刻进行审问,问出了我们需要的东西就立刻杀掉。交给完颜萍,指不定会出什么乱子。现在的问题就是,如果当众斩首的话,不是特别的合适。”
“金国的,全都秘密处死,辽国的,当众斩首。”沈茶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道,“不管我们私下做什么手脚,表面上也答应完颜萍了。若当众斩首,被城中落网的细作看到,传到完颜萍的耳朵里,我们就会被她抓住把柄,到时候反咬我们一口,说我们言而无信,以这个为借口来攻城,那就不太好了。至于辽的那些人,数量上已经足够威慑城中的奸细了。”放下茶杯,她转头看向沈昊林,“兄长以为如何?还是坚持将所有的人斩首示众?”
“对!”
“这一次,我选择站在小茶这边。”薛瑞天笑眯眯的看着沈昊林,“除了完颜萍的这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是让我支持将两个胖子秘密处死。”
“什么?”
“嘉平关城是防御辽金的第一边关,百姓们对我们的期望甚高,而且,他们一直都认为,嘉平关城有镇国公、武定侯以及沈家军在,必然固若金汤、坚不可摧。尽管我们自己心里很清楚,根本不可能有任何一座城池可以做到这一步,但我们为了让百姓们对我们有信心,也必须维持这样的……假象。”
“侯爷说得对!”沈茶点头,跟着补充道,“到目前为止,关在地牢里的细作人数已经达到了五十人左右。各位请想一想,如果我们把这些人都带到刑场,当着全城百姓的面行刑的话,确实能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确实能让那些侥幸逃脱的细作感到心惊。但同时,也会失去百姓对我们的信任。城中混入数量如此之多的细作,说到底,是我们沈家军监察不力的结果。事后,百姓们会想,如果没有发生金铺的事情,没有发生同济堂的事情,沈家军是不是永远不会发现城中已经混入了敌国的奸细?把一座如此重要的城池,交给这样的一些人,是不是真的合适?”
“沈将军说得对!”宋其云点头,“城中只有一国的奸细,我们可以做一些解释,如果辽金的奸细都出现在城里,我们没有充足的理由的话,是很难服众的。尤其是同济堂这种已经开了很多年的老铺,要真的成为敌国探子的聚集地的话……传到西京去,那些御史可又有事情可做了。”
“可是,现在外面已经有传言了,说同济堂是金国探子的据点,传得有鼻子有眼的。”乔梓摸摸鼻子,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现在说金铺的刺客和同济堂的人是一伙的,应该没有人会相信吧?”
“传闻只能是传闻,并不能成为事实。”沈茶拿出一份口供,“同济堂老板亲口承认,自己是耶律尔图手下的死士,潜伏在这里的目的,就是配合萧六完成这一次的刺杀任务。把老板的这份口供广而告之,就不会有人说他是金国的探子了。”
“这招高明啊!”田芸一拍大腿,“藏在城里的辽金探子看到了也没关系,金国的暗地里庆祝,成功把这个屎盆子扣在了辽的头上。而辽国的就算生气,也不能公开否认,只能把这个黑锅接过来背在身上。”
“这样好!”
“是啊,非常好,简直太棒了!”
众将对沈茶的这个主意赞叹不已,连连夸赞,就连之前站在沈昊林一边的陆盛远都动摇了,他觉得无论从各方面来看,沈茶的处理方式要更好一些。
“元帅!”沈茶转过头看着沈昊林,“您觉得呢?”
“……”
沈昊林盯着沈茶好一会儿,听着众将的讨论,心里很清楚已经没有人支持自己了,只能点头同意。
薛瑞天站在大帐中间,看看沈昊林,又看看沈茶,脸上露出了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
032 苦恼的国公爷
看着沈茶沉着一张脸,快速的离开元帅大帐,沈昊林下意识觉得情况不妙,自家宝贝妹妹一定是生气了,出于本能的站起身,想要追出去哄人,却被薛瑞天给拦下来了。
“小天,你让开!”
“元帅,您这是要去哪儿?”薛瑞天朝着沈昊林挑眉,“会议刚开了个头,远没到结束的时候,还有一大堆的事情等着您拿主意呢!”
“我……我有急事,我……”沈昊林环顾四周,发现众将不约而同的翻起手里的文书,看得那叫一个认真,就好像里面记录了不得了的大事情似的。沈昊林叹气,拉着薛瑞天往角落里走了走,假装没有看到众将的耳朵全都竖起来,聚精会神的听他们说话似的,压低声音问道,“小天,你说,茶儿是不是生气了?”
“……”
薛瑞天没想到,沈昊林憋了半天就憋出这么一句话,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他被自己的口水呛得咳嗽了好几下,恶狠狠的瞪着满脸都写着“我很无辜”、“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沈昊林,深刻觉得自己才是世上最可怜的人。像他这么知情达意的人,怎么就跟沈昊林这块木头疙瘩做了这么多的好兄弟,还没有被他的反应迟钝给气死,还真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
想到这里,薛瑞天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头,把沈昊林往角落里拽了拽,离那群人精似的将军们远一点,免得接下来的谈话会让沈昊林英明神武的元帅形象在众将心中赫然倒塌。
“你觉得她不应该生气?”
“不是啊,我已经表态了,同意她的建议,按照她的想法去做,她怎么还生气?这没道理啊!”沈昊林摸摸下巴,一脸的不解,“茶儿一直都很通情达理的,不会像今天这样……突然有点蛮不讲理的感觉?你说,是不是因为她的伤还没有好彻底的缘故?”
“你同意是同意了,可根本不是从心底认同她的想法,从始至终,你都觉得你的提议才是对的,认为小茶的顾虑是杞人忧天,是小题大做。如果不是大多数的人都站在小茶那边的话,你还会坚持己见的,到了最后,或许会用你元帅的权力去做最后的决定。”
“你认为我的决定有问题?”
“你自己没有意识到吗?你的提议会埋下很多后患的。”薛瑞天抱着胳膊,一脸讥讽的看着沈昊林,很不客气的说道,“小茶所有的建议都是站在保护你、保护沈家军、保护嘉平关城不受损失的立场上提出来的,经过了深思熟虑,把能想到的伤害都降到了最低。”
“这一点,我当然很清楚。”
“但你心里不以为然,还是认为她想的太多,她想到的那些坏情况,很有可能就发生不了,是不是?”薛瑞天挑挑眉,“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就算完颜萍知道我们抓住了胖甲和胖乙,但没有按照约定交给她,她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因为她还要面对国内那一摊子让她焦头烂额的破事,处理不好那些事情,说不准她爹和她的命都会丢了。”
“没错,我是这样想的。”沈昊林点头,“就算她事后要找后账,也要看看她有没有那个本事。虽然现在传言都说完颜萍的功夫不错,但两军对垒,靠的可不单单是个人功夫出众,身为一军主帅,排兵布阵、临阵反应才是最重要的。以现在金军和沈家军历年对阵的情况来看,输的多,赢的少,哪怕主帅换成她,在我们手里也讨不到多少便宜。”
“现在是这样,可不代表以后也是这样啊,老兄!古话有云,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古时越王能十年磨一剑战胜曾经打败他的吴王,完颜萍也很有可能会率领金军打败我们的。战场上是什么情况,没有人比你、比我更清楚了,没有永远的胜者,同样也没有永远的输家。如你所说,金军对上我们,胜算不大,况且,她还没有完全的掌控军权,那些将军根本就不买她的账。可一旦她缓过劲儿来,就会加倍的报复我们。你看看阿不罕,那不就是个很好的前车之鉴?”
“你怎么能把我们跟阿不罕相比?”
“你以为阿不罕的谋反之心是现在才有的?完颜宗承称王的那天起,他就开始筹划了。完颜萍也不是刚知道阿不罕的想法,她肯定也计划了很久,才能一击即中。”薛瑞天叹了口气,“我知道你觉得金国现在内忧外患,起码五年之内都缓不过来,根本没有条件发动战争。但是你别忘了,早晚有一天,咱们还是会对上一个全新的、比现在强大的金军。若那个时候,金军主帅还是完颜萍,第一个要收拾的就是我们。今天她咽下了这口恶气,明天,她就会加倍的还给我们。今天我们对她的羞辱,就是她崛起的动力。老兄,要真的让她得逞了,我们的日子可就要难过了。”
“你和茶儿都觉得她能坚持到那个时候?”沈昊林很冷静的把金国目前的情况在脑子里面过了一遍,“我不太看好她,完颜宗承也好,完颜萍也好,都等不到金军崛起的那一天了。”
“为什么?”
“你们忘了一个人,完颜喜,他才是正牌的金王。”沈昊林眯起眼睛,“金军的那些将领,等的人就是他。”
“那个传说中的奉临王?他……不是失踪了吗?会回去跟完颜宗承争夺王位吗?”
“会的,对他来说,完颜宗承是他的杀父仇人。你们觉得,完颜喜一旦称王,还会用完颜萍做主帅吗?”
“如果完颜萍不计前嫌的话,应该会。”金菁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两个人的身后,听到沈昊林的话,这才开口说道,“完颜萍最喜欢的弟弟就是完颜喜,两个人关系非常的好。如果让她在完颜宗承和完颜喜两个人中间选一个做王的话,她一定会选择完颜喜。”
“为什么?”沈昊林微微皱眉,“如果完颜宗承退位,她可以名正言顺的称王。”
“据说是完颜萍和完颜喜之间有个约定,若完颜喜称王,她一定尽心尽力的辅佐。”金菁挑挑眉,“所以,小茶的提议是对的,你就不要固执己见了。无论完颜宗承是不是金王,完颜萍在金军的位置是没有人能动摇的,除非完颜喜出尔反尔,不遵守两个人之间的诺言。”
“你们觉得没有这个可能?”
“没有。”金菁摇头,“就是不愿意和完颜萍刀剑相向,所以,才提前逃离临潢府的。”
“好吧,看来你们的判断是对的,我服从,心服口服。”沈昊林看向金菁,“你干嘛来了?”
“不是开会吗?我过来旁听啊!”金菁很正经的说道,打死他也不能告诉沈昊林,是跟薛瑞天越好,来看主帅热闹的。
“可惜来晚了,马上要结束了。”薛瑞天背对沈昊林,朝着金菁挤挤眼睛,转过身来继续说道,“这么一看,完颜萍的金军主帅的位置还很牢靠,小茶的提议可以说是防患于未然,避免以后完颜萍会反咬我们一口。要我说,她咬我们不可怕,要是借着这个由头,联合辽一起来对付我们,那才是最棘手的。她跟我这么一说,我才觉得秘密处决那两个胖子是非常明智的选择!”
“联合辽,这倒是很有可能的。”
“就是说啊,这次公开处决的细作名单里面,一多半都是辽人,这消息传到耶律耳朵里,那个死要面子的混蛋肯定觉得面上无光,一定会想法设法。只要完颜萍提出联盟,他一定不会拒绝的。”
“就算他不觉得丢脸,但能给我们找些麻烦,顺便捞点好处,他也是愿意的。”金菁也叹气,“耶律那个王八蛋,从来都是占便宜没够,吃亏难受的主儿。”
“就是嘛,你看,小茶这么为你着想,你要还不领情,别说她生你的气,我也不搭理你了!”薛瑞天拍拍沈昊林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你好好想一想吧,想通了就去把人哄好。这一次呢,我会好好的看着小酒,不让他给你捣乱的!”
“多谢,我会好好想一想的!”
沈昊林点头,回拍薛瑞天的肩膀,朝着金菁点点头,那意思表面自己会好好表现。然后,他看着薛瑞天和金菁勾着肩、搭着背,招呼着众将一起走了,没多大会儿工夫,大帐里面就剩下他一个人了。
薛瑞天刚才的话说得很透彻了,沈昊林又不是傻子,打了这么多年的仗,这点战术修养还是有的,沈茶的提议考虑得很周全,比他那个自然强很多了。既然已经决定采用沈茶的建议,沈昊林自然不会在这上面继续纠结,他现在苦恼的是,应该怎么把生气的沈茶给哄好。在这方面,他真的是一点经验都没有。
过去这么多年,两个人就从来没有冷战过,也没有吵过架,一向都是和和气气的,今天这样的事,还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沈昊林有点心慌,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想想薛瑞天平日里哄人的那些手段,沈昊林摇摇头,他还真做不出来,完全不是他平日里的风格,他应该想一个符合自己的办法才可以。
“哎!”战无不胜的镇国公,长叹一口气,陷入了苦恼之中。
033 痛哭的沈将军
“梅林姐姐、梅竹姐姐!你们可算是来了,我有事情要找你们呢!”一个在膳房杂的小厮看到帮沈茶来拿早饭的梅林、梅竹姐妹,一路小跑到两个人的面前,拽拽她们的袖子,把她们拉到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很为难的说道,“姐姐们,出大事了!”
“瞧你这愁眉苦脸的样子!”梅林伸出爪子,捏捏小风的脸蛋,乐呵呵的说道,“小风,你是不是做错了事,挨大师傅的骂,想让我们两个给你求情啊?说吧,是打碎了碗碟,还是烧坏了一个锅呢?”
“就是,就是,说说,你又干了什么蠢事,说出来让姐姐们开心开心!”梅竹跟着附和道。
“姐姐们,你们还有心情开玩笑呢?天都要塌下来了!”小风揉揉被梅林捏疼的脸蛋,压低声音说道,“从前天开始,虎丘那边就没有人过来拿饭,几个暗影哥哥也好几天没有出现了。开始的时候,大师傅以为快到年底了,元帅的应酬也多了,各位将军可能会请元帅到外面吃一顿,所以,谁就没在意。可是前天的中饭没来人、晚饭也没来人,到了昨天早晨,同样还是没来人。大家就慌了,派我给元帅送早饭,可……这饭是怎么端过去的,同样怎么端回来的,元帅是一丁点都没动。不仅早饭没吃,中饭、晚饭同样都没吃。昨晚上我仗着胆子敲了敲元帅的门,压根就没有人回应。”
“元帅不在?”梅林和梅竹相互对视了一眼,“元帅的暗影呢?”
“这个我打听过了,他们都不在,听说被元帅派出去执行公务了。”小风摇摇头,“要是他们都在的话,是绝对不可能让元帅饿肚子的!”
“小风,重点搞错了,现在已经不是元帅会不会饿肚子的问题了!这下子,真的是出大事了!”梅竹轻轻捏了一下小风,看了看她姐姐,问道,“对了,元帅这几天是不是没来军营?”
“对,因为将军病了好久,元帅一直都没休息,这几天,元帅休沐,所以,他不出现,也没有人会怀疑,更不会想到其他的地方去。”梅林微微皱了皱眉,严肃的看着小风,问道,“前天到现在,已经过去三天两夜了,为什么不找将军禀报?”
“那个……将军不是跟元帅生气了吗?听说两个人在军营不欢而散,回去之后,伤还没好,她就搬回自己的院子里了。赶在将军气头上说这样的事,我不是自己找死嘛!”小风双手合十,不住的作揖,“两位姐姐,求求你们了,得想个法子好好劝劝将军。再这么下去的话,将军的气儿没消,元帅就被饿坏了!”
”哎,你呀!“梅林戳了戳小风的脑门,”平时看着挺机灵的,怎么到关键时刻变得这么笨?将军要是知道元帅这样了,还生气?不急哭了就怪了!“
”别说他了,他还小呢,哪儿见过这个!“梅竹拦住姐姐,揉揉小风的头,眯着眼睛,用阴森森的口气说道,”这件事情告诉了我们就不许跟其他人说了,知道吗?包括你们膳房的大师傅,让他们把这件事情烂到肚子里,谁要是敢说出去,将军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知道了,不会乱说的!”小风做了一个封嘴的动作,“这件事就拜托两位姐姐了!”
“放心,有将军在,元帅不会有事的!”
出了这样的事,也不顾上拿沈茶的早饭了,梅林拉着梅竹就跑出了膳房,急匆匆的赶回了竹韵小院。
“将军!将军!”梅林冲到沈茶屋子的门口,也顾不上敲门了,直接推开屋门,吼道,“将军,出事了!”
“慌慌张张的,像个什么样子?”沈茶坐在书桌后面,正在翻开今早送过来的邸报,看到梅林和梅竹都是一脸的惊慌,微微皱了皱眉,问道,“出什么事了?谁出事了?”
“是元帅!”
梅林蹲在一边顺气,跟着跑回来的梅竹把膳房小风说的话,原原本本的复述了一遍。
“怎么不早说!”
沈茶一听就急了,扔下手里的邸报,连披风都没穿,就急匆匆的往外跑。梅林和梅竹给她拿着披风和手炉,也跟着往虎丘小院跑。幸好这两个院子是挨着的,没一会儿的工夫就到了。
沈茶是个遇事很冷静的人,哪怕是性命攸关,在战场上遇到了紧急的情况,她都不会慌神,依然按照自己的节奏,有条不紊的继续进行。但这也是有例外的,沈昊林就是这个例外。一旦他遇到了什么紧急的事情,第一个坐不住的人就是沈茶。
就比如,现在的这个情况。
沈茶到了虎丘的院门口,抬脚直接把院门给踹开,冲进去直奔沈昊林的卧房。到了卧房门口,伸手推门推了两下,门没被推开,她延续之前的方法,直接把房门也给踹开了。
“兄长?兄长!”门是从里面插上的,很显然房间里面是有人的,沈茶直接就跑到了里间,一进去就看到沈昊林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身上还穿的是前天那一套衣服。沈茶一看,心里就更急了,跑到床边,拉住沈昊林的手,立刻就感觉到他身上烫得不行。她转过头去朝着跟进来的梅林、梅竹吼道,“去找金苗苗!”
“是!”梅竹跑得比梅林快,应了一声就往药庐跑去。
“一桶冰水,一桶热水,多拿干净的帕子过来。”看到梅林往外走,沈茶补充了一句,“多拿几个炭盆。”
梅林应了一声,出了卧房,转身关门的时候,叹了口气,元帅这回病得这么严重,将军怕要心疼死了。
屋子里面的沈茶,扶起一点知觉都没有的沈昊林,把他身上的外袍都脱下来扔到一边,扶着他躺平,从柜子里面抱出一床厚被子盖在他的身上。
沈茶坐在床边,抓住沈昊林的手,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她不是真的想要跟沈昊林闹脾气、或者争论什么,她只是就事论事而已,没想到最后也想到会变成那样一种局面。所有的人都站在自己这边,而孤立了她兄长,这也不是她想要看到的。之所以会搬回竹韵,也是因为不知道如何面对兄长,想等着那些人犯被处决之后,再出现在兄长的面前。可谁能料到,这才不过三两天的工夫,她兄长就病成这个样子了。如果知道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打死她也不会离开兄长一步的。
“小茶!”
金苗苗是个急性子,听梅竹说沈昊林病了,沈茶急得直哭,拎着她的药箱就跑过来了。这俩人不愧是姐妹,都走的抬脚踹门的路子,踹开房门冲进来,一眼就看到沈茶趴在沈昊林身边哭得是稀里哗啦的。金苗苗一下子愣住了,她从来没见过这个样子的沈茶,准确来说,是没见过会哭的沈茶。这个女孩坚强得超乎想象,遇到任何事情都不会退缩,更不会掉眼泪。
“苗苗,快来!”沈茶放开沈昊林的手,站起来扑倒金苗苗的跟前,把人往床边拽。“兄长……”
“好好好,有我在,你的亲亲兄长就不会有事。”金苗苗拍拍沈茶的胳膊,拽了把椅子坐到沈昊林的床边,拉过他的胳膊,给他号了号脉,转头看向哭得梨花带雨的沈茶,劝慰道,“好了,好了,别哭了,擦擦你的眼泪。”
“苗苗,怎么样?”沈茶拿出手帕擦了擦眼泪,指挥提着冰块痛和热水桶的梅林,把两个桶放在房间里面,转头跟金苗苗说道,“兄长的病很严重?”
“就是染上了风寒,发了高热而已,等热度退了,养几天就好。”金苗苗走过来拍拍沈茶,“诶呀,就是一个小病,不用太担心的。我记得咱们国公爷七岁之后,除了战场上受点小伤之外,就没怎么生过病。要我说呢,这也不是件好事,到底是为什么,我也说不太上来,反正很多医术里面都有这个说法。”
金苗苗把梅林和梅竹弄到外间去,坐在旁边,一边给开方子,一边看着沈茶用热水给沈昊林擦身,擦完了之后,重新给他换上了一身中衣。
“哎,这普天之下,能让堂堂沈将军给擦身、换衣服的,除了咱们国公爷,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就连宋其云他哥都享受不到这个待遇吧?”金苗苗开了方子,交待梅林和梅竹去药庐找金菁抓药,自己往软榻上一歪,“前两天,听说你俩打架了?真难得啊!他不会是因为这个才病的吧?”
“没有打架,别听那些人胡说八道,你什么见过我们吵架?”沈茶给沈昊林盖了两床被子,转身从冰水桶里捞了一块帕子,拧干之后叠好,放在了沈昊林的额头上给他降温,“我们只是对一件事情有了不同的看法,仅此而已。对了,他什么时候能醒?”
“喝了药,踏踏实实的睡一觉,晚上吃饭的时候就能醒了。”金苗苗伸了个懒腰,“我一会儿去煎药,你就陪着他吧,我会吩咐下去的,如无必要,请勿打扰。”
“多谢!”
“跟我还客气什么!”金苗苗摆摆手,“对了,沈昊林病成这副鬼德行,他的暗影都去哪儿了?”
“说是被他派出去执行公务了。”沈茶冷着一张脸,“等他们回来,得好好收拾他们一顿了。”
“是该收拾收拾,也让他们长长记性,无论什么事,也不能一个人都不留下。”
“说得对,我正有此意!”
034 国公爷的梦
有医家曾经说过,不经常生病的人,一旦生病就会非常的严重,沈昊林就属于这种情况。
按照金苗苗对沈昊林的诊断,吃了她开的药之后,热度当天就会退下去,人也会慢慢醒过来的。可万万没想到,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整整三天过去了,沈昊林依然保持着昏睡的状态。庆幸的是,吃了药之后,已经不再发热了,要不然,金苗苗非要以死谢罪不可。
昏睡中的沈昊林对外界所发生的事情是一无所知的,甚至他连自己现在病了都不太清楚,只觉得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整个身体都十分的沉重,眼皮怎么都睁不开。唯一的感觉就是他很累,他需要休息,他需要好好的睡上一觉。
但沈昊林睡得不是特别的安稳,他正在做一个梦,准确来说,也不是梦,就是和沈茶打架那天发生的所有的事情,一帧帧、一幕幕都展现在他的眼前。
画面是从薛瑞天带着金菁和众将离开之后开始的,他独自一人坐在大帐里面,苦思冥想着哄回沈茶的办法,可是从中午想到了下午,也没有想到一个切实可行的,全都是些乱七八糟、不着调的。地上扔了一堆的纸团,都是被他自己给否决的方案。沈昊林认为,如果采用了那些方案,非但不能让沈茶回心转意,反而还会让事情变的更为严重,说不准等到过年的时候,他们两个还没有和解。
要真到了那个程度,沈昊林觉得自己会非常的惨,因为再过几天,秦正副元帅就要回来探望小徒弟了,若是知道自己不仅让他心爱的小徒弟受了重伤,还让小徒弟伤心、难过了,那位看上去极度冷静、实际上却异常暴躁的师父大人,一定会打着帮自己老爹教训孩子的幌子,狠狠的收拾自己一顿……不,应该不止一顿,秦副帅驻留嘉平关城期间,自己的日子都不会太好过。
为了不让事态演变到那种糟糕的程度,沈昊林绞尽脑汁的想主意,可怎么想都想不出来,一丁点头绪都没有,他人生有限的二十几年的时间里,就从来没遇到如此难题。
看着大帐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沈昊林这才发觉自己在这里呆了差不多一天的时间,可总在这里呆着也不是那么回事,还是要回虎丘,看看书上有没有这样的记载,古人不是说过,书中有女颜如玉嘛,也就是说,某些哄女孩子、可以让女孩子高兴的方法,书里是应该有记录的。
等到沈昊林兴冲冲的回到虎丘小院,沈昊林发现不仅沈茶这个人不见了,属于她的东西全也都搬走了,忍不住叹气,虽然这在他的意料之中,但心里十分的失落,这是连个解释的机会都没给自己留,可见他的茶儿,这一次是多么的生气。
跟着沈昊林去军营开早会的是暗十三,看到这样的情形,心里也不大是滋味,但他觉得国公爷这一次完全是咎由自取,不值得同情的。
轮值休息回来的影七、影八却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到老大搬回隔壁的竹韵,国公爷孤零零的一个人从军营回来,整个人没精打采的,他们觉得特别的吃惊。这两个人从小到大就没吵过架,好得跟一个人似的,整天蜜里调油的,天天刺激他们这些可怜虫,现在居然也开始冷战了,真是个奇特的现象,值得大家一起来研究研究。
“十三,十三,快过来!”
沈昊林坐在桌案后面,用手托着腮帮子,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着刚找到的书,就听到影七和影八招呼影十三,小声的询问发生了什么,在听完了影十三的讲述之后,那两个没见过世面的臭小子就叫唤起来了,一惊一乍的,吵得他脑仁都疼了。
“闭嘴!”沈昊林怒吼一声,“进来!”
“是,国公爷!”三个暗影相互对望一眼,麻利儿的出现在了沈昊林的面前。“国公爷,请吩咐!”
“你们……有什么好办法?”沈昊林的目光从三个暗影的脸上扫过,最终停在了影八的身上,“小八,你说说,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
“这个……”被点了名的影八,伸手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国公爷,您也知道我的,训练营里这么多人,就我惹老大生气的次数最多,我倒是挺有这方面的经验的,可我的法子也不适合您啊!这种事,我做还行,你要做吧……”影八摇摇头,“实在是有损形象。”
“说!”
“这个……”影八一脸的为难,轻轻的咳了两声,“我每次犯了错,惹老大不高兴了,都会冲上去抱住老大的腿,然后大声的哭,一边哭一边喊着我错了,原谅我!”影八一边说,一边偷瞄沈昊林,看他一脸的铁青,很不好意思的继续说道,“嗯,法子倒是每次都挺好用的,可真不太适合您。”
“你是不是傻!”影七朝着影八的后脑勺来了一巴掌,压低声音说道,“那是老大懒得跟你计较,你还真以为你自己得逞了!”
“小七说的没错,你那点小心思瞒不过你们老大的。”沈昊林扬扬下巴,“小七说!”
“国公爷,您就饶了我吧,我和十三都没这方面的经验。”
“咱们沈家军的女孩子也不算少,你们私下就没聊过这个?”
“国公爷,可别提军营的女孩子了,您看看,有一个算一个,哪个像女孩?彪悍起来比爷们还爷们。”影七撇撇嘴,“老大就不用说了,除了您之外,就属她彪悍了。她身边的梅林、梅竹也不是吃素的,功夫差点意思,嘴巴厉害得不得了,咱们这里有几个能说的过她们的?上次侯爷都不得不认输。至于金苗苗和红叶……和老大一个段位的,我们就更不敢招惹了。”
“那几个女暗影呢?”沈昊林托着腮帮子,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说起来,你们的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考虑成家的事情,你们对那几个姑娘就没点想法?”
“敬谢不敏!”三个暗影忙不迭的摆手,“国公爷,您饶了我们吧,千万别乱点鸳鸯谱啊,那几个姑娘,我们可是惹不起的!”
“哎!”沈昊林重重的叹口气,他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所以也没抱什么希望。他看看影十三,问道,“其实,你也是站在你们老大那边的吧?”
“……是!”影十三点头,“国公爷,恕属下无礼,在这个问题上,您的做法不是很妥当。”
“哦?说来听听!”
“我们大张旗鼓的去抄了同济堂,抓了这么多的人回来,这件事情想瞒着是瞒不住的,很有可能已经传到了完颜萍的耳朵里。虽然咱们没跟她打过交道,但从现在掌握的这些讯息来看,这个人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对付,是个心机深重的人。其实,无论是不是公开处决那两个胖子,完颜萍都有可能咬我们一口。只是不公开的话,我们还能占据上风。”
“金国边境可有异动?”
“还没有收到消息!”
沈昊林想了一会儿,说道,“给你们布置一个任务,影七去大夏和金的边境探查、影八去大夏和辽的边境,十三去辽金边境。”
“可……我们都走了,您怎么办?”
“我在府里不会有事,不用担心。”沈昊林的表情很严肃,“你们现在就出去,悄悄的,不要声张,不要惊动任何人,知道吗?”
“是!”
三个暗影答应了一声,向沈昊林行了礼就离开了,走在最后的影十三,很体贴的帮沈昊林关上了门。
沈昊林看着他们离开,走过去把门栓插上,自己走到里间躺在床上,继续想他的哄人大计。
想着,想着,沈昊林就觉得眼皮子开始打架,身体慢慢的发沉,渐渐有了困意,在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035 三人一台戏
“这药喝了得有三四天了吧,热度倒是退下去了,也没有出现反复发热的情况,但昊林怎么还在睡着呢?”带着红叶来探病的薛瑞天,皱着眉头看着躺在床上的沈昊林,“我说金苗苗,是你的诊断有问题,还是你用的药有问题啊?前段时间,小茶受了那么重的伤,花了不到两天的时间就行过来了,这速度可比昊林快多了。这家伙不过就是着凉而染上了风寒,怎么就睡了这么久都不醒?”
“幸好你这话是在我跟前说的,我了解你,不会嫌弃你,最多就是笑话你两天。这要是跟别的医者说,人家不仅要笑掉大牙,在背后还不知道要怎么嘲讽你呢,堂堂一个侯爷,居然什么都不懂,说出来的话一听就是个外行。”
金苗苗歪在靠窗的软榻上打哈欠,她陪着沈茶守了好几个晚上了,都快要累死了,白天不能好好休息,还得听薛瑞天说的这些废话,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命真是越来越苦了。
“这话又是什么意思?侯爷怎么了?侯爷就要样样精通啊?”
“你除了会打仗、会拈花惹草,其他的还真是样样都不精通呢!”红叶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看到金苗苗打哈欠,她也跟着打了一个,“嘲笑你又怎么了?不学无术还不能让人笑话一下啊?”
“嘿,我说你这个红叶啊!”薛瑞天转过身,气哼哼地瞪着红叶,说道,“咱俩到底谁是老板?有你这么跟老板说话的嘛?”
“侯爷自然是老板了,这点我还是很清楚的。如果老板气不过属下的话,大可以开了我呀!”红叶一歪头,朝着正在翻看公文的沈茶一笑,“我想,将军一定会大发慈悲的收留我的,对吧?”
“嘁,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的!”薛瑞天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给沈昊林掖了掖被子,慢慢溜达到了外间,一屁股坐到了沈茶和红叶的中间,捏了捏红叶的脸,说道,“放心,本侯是不会让你得逞的,你就老老实实的留在本侯身边吧!”
“两看相厌吗?”红叶一挑眉,递给薛瑞天一杯热茶,“或者说,相互祸害?”
“认识得很透彻嘛!”薛瑞天接过热茶,喝了一口,“相互祸害这个词用的非常的准确,咱俩彼此祸害,总比咱俩出去祸害别人强,是不是?你就认命吧,不要再不择手段的反抗,想法设法的让我开了你,那是没有用的,我绝对不会这么做的!”薛瑞天朝着红叶露出了一个贱兮兮的笑容,淡定的躲掉了红叶挥过来的拳头,转头看向已经批阅了一大半公文的沈茶,看着她眼下的一片青紫,默默的在心里叹口气,劝道,“这些东西也不是一下子就能看完的,要劳逸结合,咱们先休息一下,好不好?”
薛瑞天说话的那个语气,要多温柔就有多温柔,要多软和就有多软和,完全没有刚才和红叶互怼的冲劲儿,感觉他哄的是一个小孩子,而不是一个叱咤沙场多年的大将似的。
“侯爷说的没错!”红叶跑到沈茶的另外一遍,趴在桌案上,盯着她说道,“你已经看了好久了,该歇会儿了,你饿不饿?我去膳房给你端点点心过来,好不好?”
“好,有劳!”沈茶放下手的公文和毛笔,朝着红叶点点头。
红叶得到了肯定,乐颠颠的跑了出去,那样子就好像是在战场上斩杀了大人物的首级似的。
自从收到沈昊林重病的消息,薛瑞天和红叶就天天来镇国公府报道,每天早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他俩睡眼惺忪的出现在虎丘小院门口,一直要待到吃了晚饭才会依依不舍的回武定侯府去。
明面上,薛瑞天打的是探病的旗号,其实,沈茶心里很明白,他们两个是来陪着自己的,怕自己一个人呆着会觉得孤单,会七想八想的,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虽然金苗苗一直都在,但两个人终归还是冷清了一些,就算能说说话,可转来转去,到最后也脱不开沈昊林的病情,说着说着,气氛就会变得沉重。加上薛瑞天和红叶就不一样了,那就是两个活宝,无论是什么话题到他们嘴里都变得异常的欢乐,再加上一个金苗苗,三个人一台戏,沈茶就算是不参与,坐在旁边批阅公文,听着他们说话,心情似乎也能变得好一些。
这是大家的一份心意,他们不说,沈茶也不会戳破,大家心知肚明,相互扶持着度过最困难的这几天。
“把岔开话题的家伙撵走了,这回可以言归正传了!”薛瑞天朝着歪在软榻上打盹儿的金苗苗扔了一个橘子过去,“金苗苗,把刚才的话说清楚一点,本侯怎么就外行了?”
“我说薛瑞天你烦不烦,你让我睡会儿不行啊!”被吵醒了的金苗苗把橘子重新扔了回来,直接砸在了薛瑞天的脑袋上,没好气儿的说道,“自从老国公爷去世之后,嘉平关城、沈家军、镇国公府的重担都落在沈昊林一个人的身上,这个国公爷可不是那么好做的,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有的希望他继承老国公爷的风骨,有的却是不怀好意,等着看他笑话呢!虽然有小茶帮衬着,但还有很多事情是必须他自己处理,别人根本就帮不了。你真的以为他是铁打的人,真的不会生病吗?他是不敢让自己生病,因为一旦他病了,他担着的那些事情就要落到你和小茶的身上。”
“我们可以分担一些啊,何苦自己难为自己呢?”
“可前些年,你们两个是什么样子,你们自己很清楚,并不像现在这么成熟、稳重,表面上看着很冷静,其实,依然是年轻气盛,别人稍微刺激你们一下,你们就脑袋发热,做出一些可能无法挽救的事情来。沈昊林很担心局面会控制不住,所以,本能的让自己坚强一些,哪怕会有不舒服的情况出现,也要用各种方法去压下去。最近这两年,你们两个的为人处事让他很满意,所以,对自己的要求也放松了不少,也不再控制自己了。”金苗苗伸了一个懒腰,继续歪在软榻上,“这一次偶感风寒,也算是个诱因,或者说是个契机,把他压制了多年的疲乏一下子都爆发出来了,这才病得这么严重。不过,你们也用不着太担心,我给他仔细的看过了,没有什么特别的问题,他处于慢慢恢复的状态,只要他自身恢复得差不多了,药都不用喝,用不了多久就会醒过来了。”
“你的意思是,他的病是好了,只是身体还很累,不足以让他醒过来。等到身体不觉得疲倦了,他也就彻底没事了。”
“侯爷的领悟力还是不错的,我就是这个意思。”金苗苗连着打了三个哈欠,眯着眼睛指着薛瑞天,“我要睡一会儿,晚饭的时候再叫我。薛瑞天,你要是再敢吵醒我,就等着拉肚子吧,这回我不让你拉上十天半个月的,我这个金字就倒过来写!”
“是,是,是!”薛瑞天立马伏低做小,装出一副卑躬屈膝的样子,“神医大人请您安歇吧,小的告退了!”
听到薛瑞天的话,沈茶忍不住笑了一下,站起来走进里见,从柜子里面拿了一条毯子给金苗苗盖上,又转身走到床边,看了看依然没有醒过来的沈昊林,把他无意识伸出来的手放回到了被子里。
沈茶本来打算去外间继续看公文的,可没想到那只手死死的抓住了她不放,她以为沈昊林醒过来了,可回过头一看,那个人依然毫无意识的躺在床上。
沈茶叹了口气,重新坐回到床边,朝着听到动静跟过来的薛瑞天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
“他大概也不想让你累着,所以才拉着你不让走的。”薛瑞天拖了个凳子过来,也跟着坐下了,“他都病成这个样子了,你就别跟他拧着来了,顺着他的意思吧!”
“其实,我也没生气。遇到这种事情,有不同的处理方法是一定的。只是,我觉得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他下不来台,觉得很不好,所以……才搬回去的。我本来想着,等到处决了那些人,这件事情慢慢的淡下来,我们两个再把这件事情说开就好了。可谁想到……”沈茶一脸的懊悔,“要是你不跟我说,他是因为想方设法让我不生气才病的,我根本就不知道。说来说去,这件事情,还是我的不对。”
“这也是我一直想跟你说的。”薛瑞天看看已经睡着的金苗苗,压低声音说道,“就这件事情而言,你们两个都有错。他错在过于固执,而你……无论是作为他的副手,还是作为他的妹妹,有什么想法,都应该提前跟他说清楚,而不是当着那么多将领的面,让他成为众矢之的。”
“是,这件事情是我没考虑周全,是我的错。等到兄长醒过来,我会向他请罪的。不管他怎么责罚,我都没关系的。”
“他会责罚你?别逗了!”薛瑞天伸手点了点沈茶的额头,“看到你现在这个俩眼圈黑黑的样子,心疼还来不及呢,最后落埋怨的,大概就是我和苗苗了。”
“落埋怨?为什么?”
“埋怨他们两个没有照顾好你,让你在伤愈不久之后,又变得这么憔悴。”红叶端了一大盘子的点心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来看妹妹的金军师。红叶把沈茶喜欢的几块点心放在小碟子里面,送到她的面前,说道,“元帅的影卫们回来了,刚才在小院门口碰到了。知道元帅病了,他们都很着急,托我们来问问,能不能进来看看元帅?”
“军师!”沈茶接过碟子,向红叶道了谢,看向金菁,“就按我们说好的那么办。”
“是,我知道了!”金菁给妹妹擦擦口水,轻轻弹了一下她的脑门,一脸嫌弃的说道,“这家伙怎么睡得跟小猪似的,居然还哼哼起来了!”
“陪了我几个晚上都累坏了,你别招惹她,让她好好睡吧!”
“知道了,我去收拾那几个暗影去!”金菁从红叶拿过来的点心盘子里顺走了一块桂花糕,一边啃一边说道,“闲了这么久,终于又有活干了,这感觉还真不错!”
“军师……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
“可不是,终于有玩具可以玩了,能不高兴嘛!小茶,你把那三个小子交给他,不怕军师一兴奋没收住给玩废了吗?”薛瑞天不禁同情起院外的那三个影卫来,“是不是要让军师稍微注意一点分寸啊?”
“嗯!”沈茶点点头,“兄长生病这件事情,他们虽有责任,但也不是主要的责任,只是让他们长长记性,以后再有这样的情况,不许一个人都不留。他们是暗影,是元帅身边的暗影,第一要务就是护卫元帅,其他的都是次要的。”
“说得对,他们要是留下一个人,那我们就会早一点发现昊林病了,也不会让他就这么躺好几天了。”
薛瑞天和红叶对视一眼,两个人同时叹气,那三个悲催的家伙啊,请自求多福吧!
036 独处
薛瑞天和红叶在镇国公府待到吃完晚饭才起身告辞,沈茶把两个人送到院门口。
他们这几天一直都是这个样子,早晨过来陪着沈茶吃早饭,薛瑞天去军营的时候,红叶就陪着沈茶处理公务,中午的时候,薛瑞天亲自去膳房端午饭回来,然后就赖在虎丘小院,直到吃完晚饭。
沈昊林生病的这些天,薛瑞天变得特别的勤快,往年的冬天,他是能窝在屋里不出来就窝在屋里,而这两天,虽然比往年更冷,他去军营的次数却明显增多了。他就是害怕沈昊林这一病,沈茶把所有的责任都扛下来了,回头把自己给累坏了。所以,以前不爱管、不爱做的那些事情全都揽了过来,虽然辛苦了一些,但能为喜欢的人分担一些重任,他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按照薛瑞天自己的话说,冷就冷呗,多穿几件衣服、多拿几个手炉就可以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好了,别送了,赶紧回去吧,天儿这么冷,你穿的又少,别冻坏了。”薛瑞天扫了扫落在沈茶肩膀上的雪花,摸了摸她的头,语重心长的说道,“那些公文就不要再看了,我刚才翻了一下,也不是什么紧要的东西,多是各地的例行呈报,等你休息好了再看也没问题的。”
“知道了!”沈茶点点头,朝着薛瑞天和满脸担忧的红叶笑了笑,“小天哥,红叶,你们放心吧,我不是那种没有分寸的人,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再说,我要是胡来的话,苗苗也不会同意的,对不对?”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你是个什么脾气,我们还不知道吗?”薛瑞天看着沈茶,无奈的摇摇头,“你就记住一句话,你不能在这个时候把自己累坏了。你要是也倒下了,等到昊林醒过来,他会非常的内疚的。”
“侯爷难得能说出这么有道理的话来!”红叶打了个哈欠,把手搭在薛瑞天的肩膀上,一副哥俩好的样子,“将军,你真的听话才好啊,不可以说一套做一套啊!”
“好好好,我答应你们,今天晚上会好好休息的,你们就不要担心了!天太冷,赶紧回吧!”
“姑且相信你一次!”薛瑞天给沈茶裹了裹身上的披风,朝着她摆摆手,“我们走了,你也回吧!”
“将军,明天见!”红叶向沈茶行了礼,拎着薛瑞天的衣领子,脚尖点地,直接飞身上了房顶。“将军,明天早晨我想吃小笼包,记得让膳房给我做啊!”
“整天就知道吃吃吃,还嫌弃自己胖了,怎么没胖死你啊!”薛瑞天站在房上,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送了个白眼给红叶,“每次让你带我上来,你都把我的衣服揪得乱七八糟的,怎么着,报复啊!”
“你也不看看你穿了多少层衣服,那些衣服加起来的重量有一个你了吧!一个大男人啰里八嗦的,烦死人了,你要是不回去,我可就走了啊!”
“当然回,你先别走呢!那个,小茶啊,我刚才想起来了,明天我要吃糯米鸡,好久没吃啦!我……”
薛瑞天的后半句话还没说完,人就不见了,有了红叶的辅助,沈茶觉得,这会儿那俩人应该已经身在武定侯府了。说不定,薛瑞天正埋怨红叶太野蛮了,连话都不让他说完。
“梅竹,去膳房说一声,跟师傅们说,明天的早餐做小笼包和糯米鸡,武定侯指名要吃的。”
“是,将军。”梅竹应了一声,转身往膳房走去。
“梅林,去金菁那里看看情况,你等他结束以后再回来。”
“是!”
沈茶站在院门口,看着天空中洋洋洒洒的雪花,微微闭上了眼睛,在心里默默的祈祷着,她家兄长能早日可以醒来,早日康复。
“傻站着干嘛?”金苗苗从后面拍了一下沈茶,“那对冤家走了?”
“嗯。”沈茶被她吓了一跳,狠狠的打了个喷嚏,转身往回走,说道,“他们两个整天吵吵闹闹的,相互嫌弃,其实谁也离不开谁。”
“所以才是冤家啊!红叶那丫头从调到薛瑞天身边那天起,就嚷嚷着要踹掉小天,可要真的把她给调回来,第一个不开心的就是她自己。”
“嗯,是这么回事!”沈茶点头,看看精神不太好的金苗苗,“你也准备睡了吗?”
“睡了,你家兄长已经没什么事情了,我在旁边守着也没用,你自己慢慢陪着吧,我要好好养神去了,这几天可把我给累惨了,好几年没这么累过了。再过些日子就过年了,我可不想没精打采的去迎接新的一年。”虽然睡了整整一个下午,但金苗苗还是很累,她觉得睡上个三天三夜也是没问题的,前提是没有人来打扰她。“我哥那边怎么样了?还没有结束呢??他不会真的太过兴奋,把那仨货给玩坏了吧?”
“对你哥有点信心,他是很有分寸的!”站在卧房门前,沈茶笑了笑,“只是稍微教训一下,不用担心。我已经安排梅林去盯着了,他不会乱来的。”
“我哥已经好久没帮你收拾暗影了,这一次好不容易逮到机会,不玩个够本,很不符合他的风格。梅林盯着也不一定就行,他的手段……”金苗苗想起他哥欺负人时脸上的诡异笑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晃了晃脑袋,把他哥的笑容给晃了出去,再想下去,晚上大概是要做噩梦的。她伸了一个懒腰,换了个话题,说道,“秦副帅不是要来过年吗?什么时候到?”
“昨天收到了师父的信,大概半个月后就到。”
“段氏退兵了?”得到沈茶确定的回答,金苗苗摸摸下巴,很不解的说道,“我真的是想不明白,段氏主动挑衅,跋山涉水的跑到永宁关,大张旗鼓的打了一仗,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结果什么都没捞到,就这么退兵了?这段氏的脑子,和我们这些人的真不太一样啊!”
“怎么没捞到?经此一役,段王确保了他王弟可以承袭他的王位,对于段王来说,这就是最大的胜利。”
“段王还真是宠爱他的王弟啊,可怜了他的那些儿子,一个个野心勃勃的奔着王位去的,结果全都给王叔当了垫脚石。哎,希望他们下辈子能投到一个好人家去吧!”
沈茶没说话,只是笑了一下,打了个响指,影十七和影十八从房顶上轻轻的落下,单膝跪地向她行礼。
“准备几桶热水,两桶送到苗苗那里,剩下的送到我这里。”
“是,老大!”影十七和影十八应了一声,麻利儿的去干活了。
“不早了,你也回去吧,等热水送过去,泡一个澡,好好的休息一下!”
“嗯,你也别看那些乱七八糟的公文了,好好睡一觉,说不定等你睡醒了,你的亲亲兄长就神采飞扬的出现在你的面前了!”金苗苗摆了摆手,“夜里会很冷的,小茶茶,不要忘记多盖一床被子啊!”
“嗯!”
沈茶看着金苗苗打着哈欠进了屋子,自己转身也回去了,将披风脱下来扔在一边,把桌案上还没来得及看的公文都摞在一起,放到架在软榻上的小桌子上,顺便把笔墨也带了过去。
“老大,水放在隔壁的房间了,你现在过去吗?”
“嗯,等我拿一下衣服。”
“那我摆个炭盆吧,今天更冷了,别冻着了!”
“好。”
沈茶在沈昊林隔壁的屋子好好的泡了一个澡,换上了一身更厚实的衣服,感觉暖和了不少。
裹得严严实实的回到屋子里面,沈茶先走到沈昊林的床边看了看,发现这人睡得依然昏天黑地的,忍不住摇摇头,坐在床边发呆。说起来,这算是这么多年,两个人第一次的独处。
在沈昊林病得最厉害的几天,金苗苗从早到晚、包括夜里都陪着,生怕沈昊林发生什么意外。现在他的情况稳定了,金苗苗再留下就不太合适了。她自己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早早的回房去了。
看着沈昊林睡着的样子,沈茶想到金苗苗白天说的那些话,突然有些心酸。事实就正如金苗苗说的一样,她的兄长劳心劳力,算是这城里最忙碌的一个人了。虽然从表面上,自己是沈家军的主心骨,每天要处理的事情非常的多,但凡发生了什么,大家都会先和她禀报。但那些事情都是非常琐碎的,虽然也会耗费心力,但和那些真正的大事比起来,还差得很远呢。
而她的兄长,每天思考的都是军政大事,心里装着的都是家国天下、边境安危,需要耗费的心血是她的数倍、甚至是十数倍。
沈茶扪心自问,如果她处在沈昊林的境况,真的达不到他这个程度,应该早就崩溃了。而她的兄长,无论面临多么大的困难,多么绝望的处境,都在坚守着,这一点是让她非常敬佩的。
或许只有心性如此坚韧的人,才能成为镇守一方的大将,而边关交在这样的人的手上,才能真正的让君主放心、让大夏的百姓们安心。
037 一对傻货
从小到大,沈昊林都是沈茶仰望、学习的对象,她希望自己可以像兄长一样的勤政爱民,可以像兄长一样守土卫疆,但她不期望自己成为一方的镇守。她最大的心愿就是此生可以待在兄长身边,成为他最得力的助手,两个人可以不离不弃,携手度过一生。虽说要达成这样的心愿,可能会面临一些困难,但沈茶不怕,只要她的心志坚定,什么困难都是可以解决的。
在沈昊林的床边胡思乱想了一阵子,本以为会犯困,没想到却越来越精神了,泡澡时产生的那一点点困意,到现在全都不见了。沈茶站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给沈昊林的被子往上拉了拉,端着茶杯晃晃悠悠的走到软榻边上,看着小桌案上的两摞公文,叹了口气。
让她为难的可不是这些公文,这些公文用不了多少时间就可以看完。真正让沈茶头疼的是要开始忙活过年的事情了,尤其是准备年礼,和西京那边走关系,都是需要谨慎小心的,不是随随便便准备点东西送过去就可以的。
自从老国公爷和国公夫人过世之后,每年国公府需要准备的过年适宜、过年时的人情往来都是沈茶负责,管了这么多年,也确实是积累了一点经验,但也很有限。西京那边弯弯绕绕的复杂关系,每年都要提前好几个月给整理出来,真心是让她头疼得很,比准备一场和辽、金的决战还要劳心费力。
以往还能和兄长商量一下,可今年兄长病了,根本没办法给她出主意,而薛瑞天那个人,实在不是一个能靠得住的家伙,他给出的那都不是建议,而是馊点子才对。
沈茶看着铺在桌案上的那些礼单继续叹气,让她一个人面对这些,实在是有点难为她了。
送给夏皇宋珏的年礼,是所有礼单中最简单的,只要给他送去一车嘉平关的特产就可以了。宋珏这人生来随性,不喜欢被世俗礼仪拘束,要不是迫不得已,他才不乐意登基称皇,云游山水多好,困在皇城这个囚笼里,对于宋珏来说,就是受罪。
所以,宋珏特别羡慕自己的兄弟们,也有点怨恨他们,这帮家伙脚底抹油的本事比他强,他还没反应过来呢,这帮人不是溜到边关打仗的,就是跑出去云游山水的,全都不肯待在西京受罪。好不容易等到过年,兄弟姐妹终于聚齐了,可一听到要继承皇位,一个个跑的比兔子还快,过了初五,别说找人进宫了,连个影子都找不到了。
沈茶对宋珏的遭遇深表同情,细想一下也是挺不可思议的,从古至今、历朝历代,皇权、皇位都是人人向往、人人不择手段要争夺的,为了那把龙椅不惜父子反目、兄弟阋墙,可到了宋珏他们家,居然视皇位如洪水猛兽,这要是传出去,大概也不会有人相信的。
把宋珏的礼单放在一边,沈茶又去翻看了一下将领们申请探亲的记录,并没有看到宋其云和夏久的名字,她微微皱了皱眉,在自己的记事簿上添上了一笔,准备天亮之后去问问他们是怎么打算的。
西京其他和镇国公府有来往的府邸的礼单,沈茶费尽了心力,终于在定更之前都安排好了,看着铺在桌上的十几张纸,她揉了揉自己的脖子,这一晚上总算是没有白忙活,回头找薛瑞天参详一下,没问题就可以照单子准备,派人送回西京了。
搞定了送回西京的年礼,沈茶还有一件大事要解决,嘉平关城的百姓以及沈家军的将士们,每年过年的时候也会收到镇国公府和武定侯府的年礼。按照往年的惯例,这会儿早就已经分发下去了,可今年却拖延了很久。
不过,百姓和将士们倒也没有因为这个而有什么不满,他们也清楚今年的情况与往年有很大的不同。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沈茶和沈昊林前后脚的受伤、生病,所有的人都挂心着他们的身体状况,还真没有人在乎年礼的问题。就连新近入伍的新兵们,也都表现出了不同程度的担心,甚至被沈茶狠狠教训过的戴乙听说了遇刺的事情,都非常的焦急,天天盼着沈将军可以早一天康复。
尽管如此,镇国公府、沈家军还是受到了一些影响,虽不到军心涣散这么严重的地步,但大家的心情不好、情绪低落是肯定的。最近负责操训的校官们都反应,很多兵士都出现了心不在焉、消极怠工的情况,他们请沈茶在适当的时候,可以出面安抚一下。
但沈昊林至今未醒,沈茶真的不敢离开虎丘一步,所谓安抚之事还是要等等再说,不过,过年的赏赐倒是可以发下去了,那些准备回家过年的将士们,可以把这些东西都捎上,也算是给家里添一点喜气了。
把这件大事都处理完了,已经差不多一更了,沈茶将所有的文书都放到外间,分门别类的归档,日后沈昊林若是想要查阅,也是很方便的。
“将军,将军!”负责值夜的影十七轻轻的敲了敲门,看到披着披风出来的沈茶,将密函双手奉到跟前,压低声音说道,“这是七哥、八哥和小十三请军师转交给将军的,是辽、金边境的消息。”
“军师那边结束了?”沈茶点点头,接过了那封信,问道,“情况怎么样?”
“应该还不错。”影十七轻笑了一下,“我刚才去看了一眼,那三个家伙在床上躺两天就又能活蹦乱跳的了,将军不用担心。”
“知道了,让他们好好养伤。”沈茶转身准备进屋,刚要推门进去,又停了下来,转过身对影十七说道,“去找金苗苗要点治疗外伤的药给他们送过去。”
“是,将军!”影十七答应了一声,“对了,将军,要给您准备宵夜吗?”
“不必,等一下就要睡了,多谢!”
沈茶进了屋,关上房门,走到书案后面坐好,拆开了手里的密函,认真的看了起来。
这三个暗影倒也没有白跑一趟,正如沈昊林所预料的那样,辽、金两国负责驻守边境的大军虽然没有异动,但防守却比以往更加的严密,每天巡逻的次数增加了一倍,巡逻的时间也延长了不少,感觉戒备极度的森严,似乎是在担心什么事情一样。
“害怕被偷袭吗?”
沈茶无奈的摇了摇头,找出白天收到的郑珉从临潢府送来的消息以及安排在金国宜青府的眼线的汇报,几封密信反复的对照、结合来看,她得出了一个结论,辽、金国内的情况比她想得还要更严重一些,这一点从他们不约而同的加强边防上就可以看得出来。而且,他们提防的对象也不单纯是大夏,这两国本身也是相互看不顺眼的,时不时就要打上一仗,必须要防备对方在自己最难的时候趁火打劫。
想到这里,沈茶忍不住冷笑了一下,辽、金还真是一对很般配的傻货,他们也不好好的想想,哪怕知道确实有机可乘,也不会有人真的做些什么,最多就是过过干瘾,在脑子里面、布阵图上琢磨一下,以后遇到类似的情况,自己能捞到什么好处。毕竟在这年根底下,无论是大夏、辽,还是金国,所有的人都忙活着要过年了,这个节骨眼上要是有人兴师动众的举兵,一定会犯众怒,被群起而攻之的。
沈茶摇摇头,外族的脑子确实不好使,这么蠢的人还想着把大夏占为己有,简直就是白日做梦!
把手里的密函收好,放进小匣子里面,沈茶站起身来活动活动身体,走到里间,从柜子里面拿了一床被子放在了软榻上,在沈昊林床边的小茶几上放了一壶热水,吹灭了两盏灯之后,躺到了软榻上,盖好被子,朝着床的房向微微一笑。
“兄长,明天见!”
038 睡醒的国公爷
沈昊林病了差不多四五天,沈茶也跟着紧张了四五天,现在沈昊林的情况有所好转,她也可以稍微松口气了,终于不用紧绷着心里那根弦,可以好好的休息一下。
沈茶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她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小时候的一些事情,甚至是那些她醒着的时候,都不愿意去主动回忆的一些事情。
在被老镇国公和夫人收养之前,沈茶的日子过得异常的艰辛、异常的辛苦,就算是出身普通家庭的百姓都无法想象的,用生不如死来形容是一点都不过分的。那几年的日子,对她来讲可谓是水深火热,深深的刻在她骨子里的,让她永远的不能忘记。
其实,沈茶自以为是不怕吃苦的,一个女孩在军营里摸爬滚打多年,打败了军中绝大部分的男人,做到如今的这个位置,靠的绝不是她那个所谓镇国公府长女的身份。军营和朝堂事完全不同的,朝堂看中的是家世,而在军营里讲究的却是拳头,只要拳头够硬,谁管你是什么出身。沈家军各营的主将里面也有家世普通的,照样可以靠着军功成为一营主将。
沈茶虽然没有机会体验从士兵到将军的这个过程,但她的成长之路比这个要艰辛多了。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沈茶以为,这几点在她进入镇国公府之前,就已经亲身体验过了。
直到现在,她依然清楚的记得,她小时候的嘉平关城是个什么样子,没有现在这么繁华、热闹,城墙也没有现在这么坚固,到处都是破破烂烂的,跟现在相比,就好像是战后的废墟一样。可即便环境如此的恶劣,住在这里的一部分依然寻欢作乐,吃喝嫖赌,样样都不比那些繁华的城镇少。她的亲生爹娘就是这些寻欢作乐的混子中的一份子,每天游手好闲,从来不知道要努力干活来养家糊口,从早到晚只知道流连各个赌场。
那个时候,沈茶的年纪虽小,但需要做的事情很多,除了照看弟弟之外,还要负责一些家事,比如做饭、洗衣服之类的,有的时候,家里没有买菜、买米的钱,她还要帮着邻居大娘做些粗活,比如搬柴什么的,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来赚取几个铜板,用这仅有的钱去买一些便宜的米、便宜的菜,她若不这么做的话,他们一家就会饿肚子的。
其实,这样的日子对于沈茶来说,是完全可以接受的,嘉平关城很多人家的生活水平基本上是差不多的,毕竟这里连年的战火,大夏军若抵挡不如辽金的进攻,这里所有的物资就会被辽人、金人掠劫一空,甚至长得有些颜色的小姑娘、小伙子也会被抢走。
那会儿的嘉平关城,几乎没有年轻的壮劳力了,留下的就是老弱病残,这就直接导致城里的百姓非常的穷,吃不饱、穿不暖已然是常态,每天都有饿死或者冻死的人,大家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只不过,别人家做粗活、卖苦力的都是家里的大人,全城也只有沈茶这么一个几岁的小孩要扛起全家的生计,而这家的大人正在赌场里玩的正高兴呢,他们在乎的是今天的手气好不好,能不能赢钱,至于家里孩子的死活,完全不是需要他们操心的事情。
沈茶最害怕、最痛恨的就是她的亲生爹娘,这对夫妇若是赢了钱、在外面吃了一顿好的,那么,对待她和弟弟的态度还能好一些,说话的语气还算是温和,这一天就有可能平平安安的度过。若是在外面受了气,或者输光了手里的钱,那可就不得了了,他们回来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狠狠的暴揍沈茶一顿,好好的发泄发泄他们心中的郁闷。
沈茶曾经不小心听到这对夫妇的谈话,他们本来是没有打算要孩子的,但有了又没有办法不要,只能生下来。可自从有了孩子,两个人的日子就过得没有以前那么好,所以,他们认为孩子就是扫把星。
既然是扫把星,那么,把在外面受的气、心里积攒的邪火发泄在克星的身上,就是理所应当的了,哪怕传到外面去,也不会有人说什么的,反而还要同情他们夫妇的。这么一想,这对夫妇对沈茶下手的时候更狠了,更加的变本加厉。
后来,这对夫妇泄火的目标不单单是沈茶,连沈酒都没有逃出他们的毒手,若不是沈茶看得紧,次次都挡在沈酒的前头,沈酒早就不在这个世上了,而沈家军也不会出现一个平日飞扬跳脱、上了沙场就勇猛无比的少年将军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沈茶刚刚进入镇国公府、被老国公爷和国公夫人收养的时候,身体特别的不好,按照金苗苗她师父惠兰大师的说法,这孩子能活下来就已经是个奇迹了。身上溃烂的伤口不计其数,底子损伤很严重,也亏得镇国公府从西京带来了不少珍贵的药材,否则的话,就连他都不能保证沈茶可以活过一个月的时间。
就算惠兰大师从阎王爷手里抢回了沈茶的一条命,往后的两年里面,她生病的次数也是相当的多,基本上是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吃药就跟吃饭似的,一天三次从来不落空的,严重的时候,还要补上一顿夜宵。好在沈茶咬牙坚持下来了,经过几年悉心调养,那些旧伤、暗疾都消失不见了。而每次她生病、尤其是病得感觉要死掉的时候,陪在她身边的,永远是她的兄长。每次从昏迷中醒过来,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也是她的兄长。
直到现在,沈茶都坚信,只要有兄长在她的身边陪伴,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困难、遇到什么样的挫折,她都可以坚持,迎来最后的胜利。
就在沈茶在梦里和她的兄长相会的时候,在床上躺了好几天的镇国公,终于醒过来了。
沈昊林觉得自己好像睡了很久、很久,每次理智告诉他要醒过来的时候,身体的本能就会使他继续的沉睡,当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的时候,身体就好像是被一块巨石给压住了,无论怎么努力,都动弹不了,到最后把自己折腾得筋疲力尽,只有顺从身体的意愿继续睡下去。
而这一次,沈昊林终于觉得自己变得轻松了,身上的那块巨石悄然消失了,他的身体又归自己掌控了。
慢慢睁开眼睛,沈昊林伸手挡住了略为有些晃眼的烛光,适应了一会儿,才把手放下来。他试着坐起来,或许是因为躺的时间太久、好几天没有进食的缘故,第一次尝试失败了。他稍微休息了一下,用尽全身的力气,终于坐起来,他靠在床头上喘了两口气,伸手抹去了额头上冒出来的微汗。
除了没有太多的力气之外,他并没有感觉到身体上有任何的不适,只是喉咙、嘴唇有些发干,想要喝一点水。他习惯性的伸手去摸床边的小桌案,上面果然放着一个小茶壶,摸上去还有一点温热,现在喝应该是正合适的。
把一壶水都喝完了,沈昊林这才开始四处寻摸,虽然屋子里不是很亮堂,但他还是一眼就看到墙边软榻上缩着一个团子,光是这个睡姿,他就知道那个人是谁了。他心中一喜,掀开被子就想下床,可他的力气还没有恢复,花了好长时间才勉强从床上站了起来。他扶着床框喘了好久,才慢慢的、一步一步的蹭到了软榻旁边。
看着露在被子外面的脸,沈昊林轻轻的叹了口气,伸手摸摸自己的额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的热度,反而还有一丝丝的凉意。他知道自己应该是病了,病得还挺严重的,所以,沈茶才重新搬回来的,为的就是照顾自己。而且,看沈茶脸上的倦意以及眼下的阴影,应该是不眠不休的照顾自己好几天了,耗费了不少的精力。
看到这样的沈茶,沈昊林特别的心疼,她现在这个样子,就跟小时候病得奄奄一息时几乎一模一样,那个时候他每天都特别的担心,担心自己的妹妹有一天会悄无声息的消失在这个世上。好在他的宝贝妹妹很争气,熬过了最困难的那两年,整个人都脱胎换骨了。
沈昊林叹了口气,慢慢的走回到床边,抱起自己的被子,又走了回去。他觉得凭他现在的这个情况,想要把沈茶抱回到床上是非常不现实的,不要说半路把人给摔了,很有可能是连抱都抱不动的。为了不让自己陷入难堪的境地,他干脆把自己的被子抱过来,和沈茶一起睡软榻。
再一次将沈茶搂入怀中,沈昊林突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仿佛上一次两个人相拥而眠已经是很久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沈昊林收紧了双手,亲了亲他失而复得的珍宝,在心里暗暗的发誓,无论以后发生了什么,他永远都不想要再放开怀中的这个人。
039 交心
一个人的神经若是紧绷了一段时间,突然就放松下来,那么,结果就是这段时间的疲劳感会加倍的体现出来。整个人对周围发生的一切都变得极为的不敏感,发生任何事情都无法及时的做出反应。
沈茶现在就是这么一个情况。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已经醒过来了,也不知道这个人现在就躺在她的身边,她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自己被一股子熟悉的气息所包围着,让她特别的安心,不由自主的蹭了过去,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安安稳稳的靠在对方的怀里睡得更沉了。
软榻不是很大,这是平时沈昊林偶尔用来午睡或者小憩的地方,一个人平躺在上面,宽度还是有些富余的,但如果是两个成人平躺在上面的话,就略为有些拥挤了。不过,对于沈茶而言,无论床铺多宽、多大都没有什么意义,她从来都是把自己缩成一团的。金苗苗曾经还嘲笑过这样的睡姿,说她睡觉的时候就好像是一个需要呵护的小婴儿似的。
这句话虽然是嘲笑,但沈昊林还是很认同金苗苗的这个说法的,在他的心里,不管是醒着的时候、还是睡着的时候,沈茶都是需要他细心呵护的,需要他给予安全感的,所以,对于这一次惹恼沈茶的事情,沈昊林万分的后悔,就算沈茶这个时候醒过来,要狠狠的揍他一顿,他也甘之如饴。
这一夜,沈茶睡得非常的安稳,感觉多日以来的疲倦在这个晚上一扫而光,浑身上下轻快很多,仿佛背负了多日的沉重包袱终于扔掉了一样。也难怪薛瑞天整天都在说最向往的不过就是睡到自然醒,这确实是一件非常美妙、幸福的事情了。
可是,当她渐渐清醒、理智慢慢回归,这才发现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按照往日的情况,这个时候,薛瑞天和红叶、还有金苗苗的声音早已在耳边叽叽喳喳的响起来了,他们三个所发出的聒噪的声音,不要说吵醒一个熟睡的人了,就是喝了**药陷入昏迷的人,也会被他们吵起来的。甚至有人曾经说过,让这三个人去跟敌军吵一架,没准儿敌军会因为受不了这个声音而退军的。可想而知,这三人凑在一起的杀伤力是多么的强大。
可今天这屋子里居然如此的安静,实在是太不符合常理了。
想到这里,沈茶猛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整个人都被圈在了一个熟悉又温暖的怀抱里面,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伸手狠狠的掐了一下自己,胳膊上的痛感却告诉她,这是现实而不是在梦中。
“呵呵呵!”脑顶上方传来一个低沉的笑声,紧接着,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了她的头发上,沈茶微微抬头,正好对上了一对熟悉的笑眼。“茶儿,一大早上的就虐待自己,怎么这么想不开啊?”
“兄……兄长?”沈茶惊讶的瞪圆了眼睛,因为太过吃惊,说起话来都有点结巴了,“你……你醒了?”
“这不是显而易见吗?怎么,你不想让我醒过来吗?”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沈昊林把沈茶抱得更紧了一些,又亲了亲她,轻声的说道,“几日不见,怎么变小结巴了?”
鼻尖萦绕着熟悉的味道,沈茶的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掉,她伸手也搂住沈昊林,在他的怀里放声大哭。
“这……这怎么……怎么说的好好的,就开始哭了?茶儿,茶儿,稍微停……停一下,好不好?”
这下,轮到沈昊林开始结巴了,面对哭的稀里哗啦的沈茶,他手足无措起来,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沈昊林从来没有见识过沈茶的哭功的,完全不知道平日里冷静到极点的家伙,一旦失控是非常可怕的,怎么哄、怎么劝都没有用,越哄、越劝,哭得就越狠,哭得声音就越大,他感觉就在短短的一瞬间,自己胸前的衣服已经被沈茶的眼泪完全浸透了。
“啧啧啧,听一听啊,听一听啊,这哭声是多么的震天动地啊!我一直都以为咱们老大就算是哭,也应该是走那种内敛、婉约风格的,没想到居然哭得如此豪迈,真的是开眼了啊!”影十七趴在房顶上,小声的跟影十八嘀咕,“这下国公爷有得受了。”
“没见识!”影十八仰面朝天躺在房顶上,打了个哈欠,说道,“前几天国公爷病得人事不省的时候,老大哭得才叫一个惨呢,声音虽然没有这次大,但听上去更悲伤一些,侯爷和苗苗姐、红叶姐三个人轮番上阵,都没有给劝好,最后还是她自己想明白了,这才不哭了。估计这回还得是这个路数,国公爷是没办法哄好的,况且,他也不会哄人。”
“问题是,过去的这些年,谁也没有见过这个阵势啊,要不是国公爷病了,咱们也见不着,是不是?咱们老大给人的感觉总是那种天底下没有难住她的事情,事实上,无论多困难的事情,到她那儿都能轻而易举的解决。可谁能想到着么强悍的人,居然也有如此脆弱的一面。”
“老大脆弱、柔软、温情的这一面都是留给国公爷的,旁人自然是无从知晓的,这不是很正常吗?”影十八伸了一个懒腰,“看他们俩这个样子,我觉得七哥、八哥、十三哥他们说得有些道理。”
“他们几个满嘴跑舌头的,能说出什么有价值的话来?”影十七撇撇嘴,“几个大老爷们儿,有事没事就在背后瞎嘀咕,娘们唧唧的,无聊透了!”
“但这件事情,他们说得很对。”影十八爬起来,凑到影十七的耳边,压低声音说道,“国公爷肯定要把老大娶进门当咱们的国公夫人的,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我也是这么想的,就看这两个人什么时候开窍了!”影十七撇撇嘴,“哎,这两个反应迟钝的人呐!”
影十八点点头,趴在房顶上继续偷听屋子里面的动静。
沈茶放肆的哭了大约小半个时辰,把几日来心中的郁结都给哭出来了,心中舒畅了很多。她很不客气的把脸上的泪水都蹭在了沈昊林的衣服上,微微的抬起头,用红彤彤的眼睛看着沈昊林,伸手摸了摸对方因生病而变得消瘦的脸颊。
“兄长,对不起!”伸出去的手被沈昊林抓住,沈茶眨眨眼睛,用另外一只手抹了抹自己的眼睛,“是我不好,才让兄长生病的。”
“这不是你的错,真正要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沈昊林轻轻的抹掉沈茶眼角又流出来的泪水,亲了亲她的额头,很心疼的说道,“如果我没有那么的固执,想得更周全一些,我们两个也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发生争执。后来我反省了一下,那样的做法确实是太偏激了。遇到这样的事情,不能自己随意下结论,应该要跟你们商量一下才好。茶儿,我向你道歉,希望你不要怪我。”
“本来就是我的错,我怎么会责怪兄长呢?”沈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把压在心里很多天的话都说出来了,说完不好意思的瞧了瞧沈昊林,“我要是知道会造成兄长的困扰,会让兄长生病,是绝不可能丢下兄长的,小天哥说得对,我做决定之前,也应该告诉你的,不能当着大家的面子,让兄长无法下台。”
“好了,好了,不要责备自己,也不要觉得内疚。”沈昊林拍拍沈茶的后背,“就这件事情而言,我们两个都有错,都有不对的地方,但我需要承担的错误更多一些。”沈昊林亲亲沈茶,“事情都过去了,咱们就不要翻旧账了,嗯?”
“好,都听兄长的。”
040 另一种相处模式
“坏了!”
跟沈昊林说开、两个人的心结解开之后,沈茶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了薛瑞天、金苗苗和红叶。算算时间,这会儿他们都应该吃完早饭,开始处理上午的公务了,可现在自己还躺在床上,要是自己再不出现的话,,这几位怕是要等着急了。
到了这个时候,沈茶觉得有点愧对朋友,只要沈昊林当前,她的眼睛里就看不到别人,心里也装不下其他人了,满心满眼就都是沈昊林这个人了。尽管一直都在被嘲笑是见色忘义,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估计这辈子都改不掉这个毛病了。
“什么东西坏了?这一大早的,慌慌张张的要干嘛?你约好要处理什么重要的事了?”沈昊林看着沈茶神色慌张的坐起来,掀开被子就要往床下跑。手疾的搂住了她的腰,把人给拉了回来。“天儿这么冷,穿这么少跑出去,不怕染上风寒?”
“小天哥和苗苗、还有红叶应该到了,我去跟他们说一声,免得他们担心,顺便让苗苗给你看一看。”
“看过了!”
“什么?”沈茶转头,满脸疑惑的看着沈昊林,“看过什么了?”
“金苗苗已经给我诊过脉,说我一切正常,好好的吃几顿饭,就没有太大的事儿了。不知道是不是我恢复得太好,浪费了她的好药,还数落了我一顿。”
“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嗯,半个时辰之前吧,你睡得非常香,外面都快吵翻天了,你一点反应都没有。”沈昊林凑到沈茶跟前,轻笑了一声,“这几天不仅要照顾我,还要处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是不是累坏了吧?我昨天夜里就感觉身边睡了一头小猪似的,偶尔睡舒服了,还会哼哼两声!”
“兄长!”
“诶诶诶,别生气啊,我可不是开玩笑的,这就是事实。”看到沈茶瞪圆了眼睛,沈昊林揉了揉她的脑袋,搂住她的腰,往自己身边带了带,“看到你这么疲累,我很心疼。你平时需要做的事情就很多,现在还要承担起属于我的那一部分,就算没有亲眼看到,也知道你会忙成什么样子。短短几天,你已经瘦了整整一大圈了,比之前受伤的时候还要清瘦一些。”
“我只是忙了一点,但也有好好吃饭,小天哥和苗苗也一直看着我呢,他们在旁边,是不允许我胡来的。”沈茶朝着沈昊林一笑,“我只是稍微瘦了一点,苗苗说没关系,等过年的时候,还会胖回来的。不过,我觉得这样很好,我试过了,这个状态挥鞭子的力度更强一些。”
“用谁试的?小天?”
“嗯,红叶也帮了忙。”沈茶点点头,“小天哥说,威力变大了,也许以后在战场上,会给我们带来惊喜。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们也没有搞明白,反正师父马上就回来了,到时候问问他老人家就知道了。”沈茶戳了戳沈昊林,“兄长还没说完,小天哥他们是已经来过了?”
“对,已经来过了,他们来的时候,闹出的动静确实不小,十七和十八都被叫下来了。我怕他们吵醒你,就出去聊了几句,把他们打发走了。”
“打发去哪儿了?”
“花厅呗!”
沈昊林醒的比沈茶早一些,准确说来是被外面的人给吵起来的,他担心外面的声音会吵醒熟睡中的沈茶,就自己跑出去了。幸亏半夜醒过来的时候喝了一点水,睡了个回笼觉恢复了一些力气,要不然就只能等着外面的人踹门了。
因为有点担心沈茶,害怕她撑不下去,薛瑞天带着红叶早早的就跑来镇国公府了,正好碰上了刚睡醒、已经梳洗打扮好的金苗苗,三个人一起过来敲门,谁想到敲了半天也没人应门,把值夜的影十七、影十八从房顶上叫下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们也是一头雾水,一问三不知。
就在几个人在这儿着急的时候,门终于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的不是沈茶,而是那个躺在床上好几天、
病得差点没命的国公爷。
“吵什么?”沈昊林披着两件厚厚的大氅走出来,轻轻的带上了门,转身看着并排站在面前的几个人,微微一皱眉,“茶儿还在睡,你们就不能小点声,非要把她吵起来?”
“哟,昊林,你这是醒了?确定没事了吗?”看到沈昊林的出现,薛瑞天一愣,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他围着沈昊林转了两圈,还上手摸了摸,很关心的问道,“你现在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正好苗苗在呢,可以让她给你看看!”
“我这不是正看着呢!”被点了名的金苗苗翻了个白眼,给沈昊林号了号脉,嫌弃的撇撇嘴,“你俩还真是兄妹啊,全都是一个德行,生多大的病、受多重的伤,睡几天就全都好了。你说说,你们这样的人,家里面养个大夫,简直就是浪费!”
“确定没事了?”薛瑞天不怎么放心,追着金苗苗问道,“不会再突然昏过去吧?”
其实,薛瑞天心里的愧疚,一点也不比沈茶的少。他总觉得,沈昊林的这场病,他应该要负一大半的责任。如果那天他没有带头领着众将离开大帐,只把沈昊林一个人丢在那里的话,也不至于病了好几天都没有被发现。不过,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精神还不错的沈昊林,薛瑞天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之前也不是突然昏过去的好不好?发热了好几天,身边也没有人看着,那是热晕的,好不好?”金苗苗又翻了个白眼,跟薛瑞天这种外行说话真是太累,偏偏这个外行最喜欢干的事就是抬杠。为了不让自己生气,金苗苗索性就不搭理薛瑞天,抬起头看着沈昊林,嘱咐道,“你刚醒,肯定会觉得很饿,想要吃东西。但那些不太容易克化的食物就稍微缓一缓,吃点粥啊、面啊这种软和一点的,等再过几天彻底恢复了,你就想吃什么吃什么。但记住一点,最好不要喝酒。”看到沈昊林要讨价还价,金苗苗一瞪眼,“你不能喝,小茶也不能喝,要是有人想灌你们,就告诉我,我收拾他们。”
“如果是小茶他师父秦副帅呢?”不甘于寂寞的薛瑞天蹭过来,又开始犯嘴贱,“你打算怎么收拾他?”
“你以为秦副帅是你啊?不分轻重缓急!他老人家回来了,我就得跟他汇报的,让他监督你们。”
“听到了吧?”薛瑞天的胳膊往沈昊林的肩膀上一搭,“这才是真正的利器呢!你说,秦副帅发话,咱们几个,谁能违反他老人家的命令,是不是?”
“茶儿遇刺受伤,他老人家就已经给你、给我记上一笔了,心里不定憋着多大的火,准备回来收拾咱俩。要是我们再不听他的话,那就相当于火上浇油,过年的这些天,每天一顿打,怕是跑不了了。”
“你还好,大病一场,说不准副帅大人怜惜你,不会对你下狠手。我就不一样了,活蹦乱跳的,绝对会成为秦副帅的首要目标。你们说……”薛瑞天摸摸下巴,看看沈昊林,又看看金苗苗,问道,“趁着他老人家还没有起身,我也抓紧时间病一场,怎么样?”
“这个主意好,我可以帮你的。”红叶捏了捏拳头,眯了眯眼睛,“揍你一顿就可以了,放心,我会注意,不打你的脸的!”
“去去去,瞎添什么乱啊,净出什么馊主意啊!”
“你那个才是馊主意,好端端的干嘛要生病?以为生病很好玩?”沈昊林拍掉了自己肩膀上的爪子,“我病了一场,就够让茶儿担心的。你看看她那张脸,看看她现在瘦成什么样了,你还好意思生病吗?”
“别生气,我不过就是在开玩笑。”薛瑞天一看沈昊林认真了,赶紧摆手,“秦副帅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不会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我们身上的。既然你已经醒过来了,我们就走了,你好好陪小茶吧,她这些天可为你着了不少的急呢!”薛瑞天凑过去小声的说道,“兄弟,我还是那句话,要好好的哄啊!”
“知道了!”沈昊林叫住准备离开的薛瑞天和金苗苗,“你们去哪儿?早饭吃了吗?”
“当然还没有!”薛瑞天一挑眉,“我们去花厅吃早饭,你不用管我们,等小茶醒了,再来跟我们会合。”
听完了沈昊林的转述,沈茶摇摇头,轻叹一声,说道,“也难为小天哥了,那么怕冷、喜欢睡懒觉的一个人,担心我自己呆着的时候会胡思乱想,天天带着红叶来陪我。说起来,也幸亏有他们,每天过得还挺快的。否则,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到兄长醒过来。”
“我会给他记上一大功的!”沈昊林拍拍沈茶的后背,“既然已经睡醒了,我们也起来吧,免得他们等着急了,别再没忍住,跑过来踹咱们的门。”
沈茶点点头,拍了拍腰间的手,等到沈昊林放开她,掀开被子下了软榻,走到外间,打开房门,吩咐早就等候的梅竹、梅林打热水。关上房门之后,又走进里间,站在衣柜前面给自己和兄长选衣服。
整个过程,沈昊林就歪在软榻上静静的看着,想到自己之前的那个决定,他觉得如果他们两个换一种相处的模式,是不是应该比做兄妹要好一些呢?他不想放开沈茶,也不想看见将来某个臭小子将他的心尖尖给骗走,那么,只剩下一条路可以走了。
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沈昊林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也许,这才是他们两个最终的归途。
041 转变的开始
“兄长。”洗漱完毕,早饭还没有拿回来,沈茶趁着屋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把这些天整理好的条陈都送到了沈昊林的面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块过年了,很多人都没什么心思干活了,邸报、公文写得乱七八糟、没头没脑的,也不知道审核的人眼睛长哪儿了,这种东西居然还能发出来。”
“每年不都是这样?陛下仁慈,只要没耽误大事,就不会和他们计较的,免得败坏了大家过年的兴致。那些人就抓住了陛下的这个心思,才会这么放肆!”沈昊林低下头看着沈茶的条陈,“要是他们看到茶儿的娟秀小字,眼珠子怕是要吓掉的。每次看那些人写的东西,我都会有个疑问,他们到底是怎么当上官的,那字写得连三岁稚子都不如,简直是不堪入目。”
“既然不堪入目,兄长就不必耗费自己的眼睛了,只看这些就足够了。”沈茶从桌案下面翻出一个陶罐,从里面挖出来一块软软的东西放在了茶盏里面,“陛下确实仁慈的,也时常装傻,但终归也会有忍无可忍的那一天,等他们把陛下逼急了,就是他们该哭的时候了。”
“说的是,这种事也轮不到咱们插手,静观其变就好了。对了,这两天应该没有特别的事情吧?”
“最特别的事……就是兄长病了,病得时间有点久,军中有些人心浮动,好在还可以稳得住。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其他要紧的事情了。”沈茶端了一杯蜜水递到沈昊林面前,“不,还真有一件事情需要兄长知晓,段氏在三天前已经退兵了。”
“这倒是在我的意料之中,也是时候该退兵了,不管怎么说,人家也是要过年的。”沈昊林喝光了蜜水,把茶盏交还给沈茶,“想来段王已经搞定了他那些不太安分的儿子,段爱容称王的道路已经铺好了。”
“正如兄长所言,就目前的情形来看,过完了正月十五,段王应该会宣布退位了。”
“不会这么快的。”沈昊林摇摇头,“段爱容在国内的威望远不如段王的那些王子,无论是政绩,还是军功皆如此,段王要传位给他,还需一段时日,至少……至少要等他做出几件大事,赢得了民心,才有可能将王位交给他,否则,国内会变得不太安稳的。”
“大概没有这个必要了。”沈茶坐到沈昊林的身边,很严肃的看着他,说道,“根据陛下派去探查的人回报,段王已经解决掉段爱容称王的所有障碍。”
“解决?”沈昊林一皱眉,“全部杀掉的意思?”
“我们收到的消息就是这样,具体发生了什么,目前尚不清楚。”沈茶冷笑一声,“段氏全民信佛,段王更是整日摆出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样来,可对自己的亲儿子却下手如此这般狠辣,一丁点的余地都不留,也不知他修习的是哪家的佛法,不知他百年之后,是真的可以成佛,还是要下十八层地狱。”
“所谓研习佛法也不过是个骗人的幌子,用来迷惑段氏百姓的,当不得真的。段氏国内也没有想象中的太平,若他真是个佛爷,王位早就易主了,哪儿还轮得到段爱容呢!”沈昊林摇摇头,继续翻着沈茶誊录的条陈,“等一下,段氏退兵了,那么……”沈昊林转头看向沈茶,一脸的惊恐,“你师父……”
“师父已经派人送信过来了,等他处理好永宁关的军务,安排好过年的事宜,就要动身来嘉平关城了。”看到沈昊林这个样子,沈茶捂着嘴偷笑了一下,“兄长……趁着这段时间,你要好好的修养一番。”
“茶儿,可不可以不要这样?”沈昊林展开双臂环住沈茶的肩膀,脑袋靠在上面蹭了两下,说道,“我的病还没好彻底呢,身体还虚弱得很,可禁不住你师父的一顿老拳。茶儿,他老人家要是欺负我的话,你可要为我好好的求求情!”
“兄长……这是在求我?”看到沈昊林这个样子,沈茶起了玩笑之心,“嗯,诚意不太够啊!”
“是吗?”沈昊林出其不意的亲了沈茶的脸颊一口,“这样够不够诚意?”
“兄长只要答应我一个要求,我便同意跟师父求情,请他老人家放你一马。”
“什么要求?”沈昊林直起身子,顺势把沈茶搂在怀里,“无论是什么要求,为兄都会答应的。”
“我只想请兄长答应,以后不能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那天踹门进来,看到兄长了无生气的昏倒在床上,我……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在想,若兄长真的不在了,我也没有继续苟活的必要。”沈茶微微抬起头,很认真的看着沈昊林,“兄长,这不是玩笑话,我是认真的。”
“我知道。”沈昊林搂紧了沈茶,他没告诉她,他不会把这句话当玩笑,因为他也是这么想的。若沈茶离世,他也不会继续活下去的。他会处理好世上的一切,赶去奈何桥跟他的茶儿会合的。“我答应你,以后不会再出现那样的情况了。”
“请兄长谨记今日之诺。”看到梅竹和梅林端着早饭过来,沈茶朝着她们招招手,发现她们两个脸上掩饰不住的笑意,好奇的问道,“你们看上去挺高兴,是遇到什么好事了?”
“元帅醒过来了,应该算是最大的好事吧?侯爷派人把这个消息传出去了,城里、军中都在大肆庆贺呢!”梅竹笑呵呵的把一碗白粥放在沈昊林的面前,“而且,元帅一醒,将军可以不必日不能食、夜不能寐了!”
“哦?日不能食、夜不能寐?”沈昊林朝者沈茶挑挑眉,“我怎么记得有人跟我说过,这几天她很乖,按时吃饭、按时就寝呢?”他伸手捏了一下沈茶的脸蛋,“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是跟小天学的?”
“才不是,不要听她们乱说,我却是按时吃饭、按时就寝的。”沈茶摸了摸自己的脸,瞪了拆她的台的梅竹、梅林一眼,“你们两个胡说八道的本事,才是跟侯爷学的吧?”
“元帅明鉴。”梅林、梅竹跟在沈茶身边的时间最久,可以说是陪着她一起长大的,虽有主仆之名,却情同姐妹。只要她们不犯那种触碰底线的错误,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不会被沈茶责罚的,所以,胆子也比其他的人大一些,有什么就说什么。梅林一边摆桌子,一边跟沈昊林“告状”,她说道,“将军确实是按时吃饭、按时就寝了,可每餐饭的饭量连平日的一半都没有,就寝的时间也是短得可怜。我们轮番来劝都没有用,将军一旦固执起来,是非常可怕的。”
“这就是你瘦了这么多、脸色也不太好的原因吧!”沈昊林摸摸要炸毛的沈茶,夹了一个小笼包递到她的嘴边,“啊,张嘴。”
沈茶吃掉喂到嘴边的小笼包,一边吃一边朝着梅林、梅竹翻白眼,吃完了嘴里的东西才问道,“元帅醒了,是你们高兴的其中一个原因,应该还有别的事情让你们开心吧?从膳房回来的路上,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人?或者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什么都瞒不过将军的眼睛,我们回来的时候,路过花厅,倒是看了一出好戏。”
梅林把膳房特意留给沈茶的一碗鸡汁馄炖放到了她的面前,还有一碟子香喷喷的椰丝糯米糕。
“花厅?”沈茶挑挑眉,“侯爷又跟苗苗打起来了?”
“这回倒不是侯爷,是军师。”梅竹乐呵呵的说道,“不知道苗苗姐对军师做了什么,一大早上的,军师气急败坏的跑过来找苗苗姐算账,追得苗苗姐在前面的院子里乱跑。侯爷也不去劝阻,只是坐在花厅里喝茶、看戏,似乎很乐意看到苗苗姐这么狼狈的样子。”
“小天哥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平日跟苗苗又是互损的关系,自然会很高兴看到这样的一幕。可是,军师一向都很疼他妹妹的,怎么会一大早跑到咱们府里找苗苗算账?他可不是这么不稳重的人!”
“随他们去闹吧,反正是在自己家里,在自己人面前,也不会让外人看了热闹去。”
“兄长说的是!”
沈茶吃了一个鸡汁馄饨,觉得味道不错,她兄长应该也可以吃,就给沈昊林也舀了一个。本来是打算放到沈昊林面前的碟子里的,没想到沈昊林直接张开嘴,眼巴巴的望着她,沈茶无奈,只好把馄炖喂到了沈昊林的嘴里。
梅林、梅竹相互对望了一眼,悄悄的离开了屋子。
“元帅和将军……”梅竹拉着梅林走远了一下,小声的说道,“好像跟以前不同了,是不是?”
“我也觉得是。”梅林点点头,“发生了一些转变,但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也说不上来。”
“老大迟钝,跟在身边的人也一样的迟钝。”影十七和影十八从房顶上落到地上,站到梅竹、梅林身边,拍了拍她们的肩膀,“你们两个等着看吧,这只是开始,以后让你们觉得惊讶的事还多着呢!”
“什么意思?”
“嗯……”影十八朝者梅竹、梅林眨眨眼睛,“说不准,老大会变成这府里真正的女主人。”
042 风起
“小十三他们可回来了?”喝了两口粥,沈昊林想起被自己派出去的暗影们,解释道,“我让他们去边境观察一下,现在属于多事之秋,咱们要多些准备。”
“昨天早上回来的。”沈茶点点头,很平淡的说道,“回来之后,由军师负责接收。”
“金菁?他能做什么?哦!”话刚问出口,沈昊林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生病,连累他们受罚了,是不是?”
“兄长知道就好。”沈茶往沈昊林的粥碗里面夹了一点青菜,“让他们长记性的同时,也要让兄长记住,无论发生了什么,无论身处于什么样的境况,身边都不可以没人,他们三个至少要有一个留下。”
“我记住了,以后不会再让你担心了。”沈昊林伸手捏捏沈茶的脸蛋,“不要这么严肃嘛,来,笑一个!”
沈茶的嘴角扯了扯,勉为其难的扯出了一个弧度。
“那三个小子现在怎么样?”往沈茶嘴里塞了一颗鹌鹑蛋,沈昊林把手边的条陈翻了一页,“把他们交给了金菁,那小子开心坏了吧?已经有好些日子都没被你委以重任去教训暗影了,他的手早就痒了。”
“那倒是,只可惜,这一次不能让他尽兴,毕竟这三个小子也不是故意要犯错的。军师已经手下留情,他们休养几天就又活蹦乱跳了,兄长不必担心。”
“他们也算是无辜,就给他们多放几天假吧,好好休息一下。”沈昊林看向沈茶,笑了笑,“有你在我的身边,根本就不需要其他的人,对不对?”
“这个是自然的。”沈茶挑挑眉,吃掉了碗里最后一个鸡汁馄饨,朝着想要转移她注意力没有成功的沈昊林得意的晃了晃脑袋,说道,“论功夫,这府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哪一个是我的对手?即便是兄长,应该也没有自信可以打得过我吧?我给兄长当护卫,那是再合适不过。”
“那就这么说定了,茶儿做我的护卫,我的身家性命可就全都托付给你了。”沈昊林放下手里的空碗,用帕子擦擦嘴,说道,“那几个小子可带回来什么有用的消息?辽金那边可有异动?”
“异动的话,两国都不约而同的加强了边境的防范。小珉和咱们安插在宜青府的人送回来的消息,都印证了这一点。国内并无大规模的调兵举动,军队所有的调动都发生在了边境,不仅仅是针对我们,辽金彼此防范得也很严密,甚至边境城镇已经封城了。”沈茶放下了筷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道,“根据这些情况,我以为不必太过担忧,他们或许就是为了防备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偷袭他们。”
“我看未必。”沈昊林轻轻的摇了摇头,“他们这样做,或许是另有打算的。”
“兄长是担心辽金会在这个时候兴兵犯境?”沈茶把碗筷都收拾好放在托盘上,放到了一边,说道,“不会吧?从辽金国内传出来的消息来看,他们目前所遭遇的情况远比我们想的严重多了。辽国现在正闹雪灾,包括临潢府在内,已经连续下了将近一个月的暴雪,临潢府以及周边各郡的情况要好一些,其他州府德积雪已经非常厚了,出门都是一件困难的事情,更不要说集结军队,准备打仗了。何况,在如此冷的天气之下,冻死的猪牛羊不计其数,根本就没有办法保证大军的粮草供应。”
“各边军的粮草可充足?”
“是,非常的充足。”沈茶点点头,“耶律最重视的就是边军,所有的将领都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可以说是心腹中的心腹,所以,他不会眼睁睁看着边军断粮的。每年入冬前,耶律都会拨给边境足以支撑到来年开春的粮草,今年也没有例外。”
“这么说来,哪怕国内过得很艰苦,守边的军士不至于吃不饱肚子。”沈昊林叹了口气,“耶律倒是知道轻重缓急,知道谁才是最重要的。”
“是,辽国的百姓对此举也并无异议,非但没有异议,反而还相当的支持。”沈茶递给沈昊林一杯热水,“本来我还担心,辽国遭此大难会人心涣散,反对耶律的人会更多,耶律为了转移国内的矛盾,就来找我们的麻烦。没想到……人家上下齐心得很呢!”
“他在辽国的声望远比现在的辽王高多了,很多人都是支持他称王的。如果换成是辽王这么做,肯定会民怨沸腾的。”沈昊林漱漱口,抬起头问道,“金那边的情况怎么样,还在对峙吗?”
“完颜宗承和完颜萍要大祸临头了,那些贵族依然跟他们唱反调,根本不同意去解救那些灾民。而且……”沈茶摇摇头,很不赞同的说道,“现在反对他们的不单单贵族,各州府有头有脸的豪绅、富商也站在了贵族的那一边,对完颜萍和完颜宗承的话,完全不在意。”
“怎么会这样?我记得,在我生病之前,情况还没有这么的严重。”
“完颜宗承是个什么样的人,兄长难道不记得了?他多自以为是、多能折腾啊!”沈茶露出了一个轻蔑的笑容,拿了一件外氅给沈昊林披上,“之前他要求贵族配合赈灾,但那些贵族没有人搭理他,他很是不悦,就派人就砸了领头贵族家里开的铺子。派出去的人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把那条街上所有的铺子、还有民居都给砸了,东西也都抢了。”沈茶冷笑一下,“兄长刚才说民怨沸腾,正是完颜宗承、完颜萍父女此时的真实写照。这宜青府的平静被这一通的打砸抢都给搅合没了,城中的那股废掉完颜宗承的风怕是已经刮起来了。”
“你的人可掺合在其中了?”沈昊林握住了沈茶的手,“这样的热闹,你不打算凑一凑?”
“我已经警告他们,让他们静观其变,不许掺合到这里面来,这种时候还是隐匿在暗中看戏比较好。”沈茶挑挑眉,“万一不小心露了马脚,这几年的心血可就白费了。”
“这倒是,不仅心血白费,还送给人家一个讨伐的借口。既然他们提高城防的戒备,咱们也要有样学样,要不然,万一耶律或者完颜觉得自己的日子不好过,也不想让咱们好过,给咱们找麻烦,咱们也没有个防备,那可就不妙了。”
“兄长说的是,我和小天哥、军师也是这么想的。”沈茶点点头,站起来走到书案后面,拿出来几张纸,递到了沈昊林的面前。“这是我们制定的初步的计划,除了城防之外,城中还要提高戒备。虽然我们抓了不少的细作,但漏网之鱼还是有的。哪怕辽金不会在这个时候兴兵来犯,但暗令城中的细作在过年的时候制造一些混乱也是很有可能的。”
“和我想到一起去了。”沈昊林看了看那个初步的计划,“取消一部分将士的休假?”
“是这么打算的,不过,还要元帅大人同意才行,兄长若是不答应,这条提议也只能作废了。”
“这个提议我同意,但也是要有条件的,至于都是些什么条件,稍后咱们再议。”
“是!”沈茶从书案上拿了纸笔过来,“兄长,我认为现在施行的禁令不需要解除,城门依然封闭,没有镇国公府、武定侯府、沈家军的令牌不可以随意的出入。城楼巡逻的小队由十人提高到二十人,每两个时辰轮换一次。城门口守卫的兵士由现有的八人增加至十二人,每一个时辰轮换一次。城中现在巡逻的小队一共有十个,从腊月二十三那天开始到正月十五,增加到二十队,每队由现在的十人增加到十五人。”沈茶一边说,一边把这些都写下来,“除此之外,我还想着要设立两个特别的小队,全部由暗影组成,每个小队有二十个人,两个人一组,分散在城中各处。我现在比较犹豫的就是,要不要把训练营中的新人拉出来,让他们也练练手。”
“这个想法很好,为什么不呢?”
“经验不足,容易拖后腿!”沈茶撇撇嘴,“没准还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不要这样想,新人有新人的好处,或许他们会给我们带来惊喜呢!”沈昊林看了看窗外,“起风了,今年的第一场大雪就要来了!”
043 千古第一人
“对了,武定侯府的事情查的怎么样?可有进展?”沈昊林走到门口,打开屋门,看着外面阴沉沉的天空,“年后就要将此事移交给陛下,你应该是有些不甘心吧?”
“是不甘心,但也没有办法,现在再怎么查也查不出什么来,有一些地方以及某一些人,是我们不能企及的,只有交给陛下才能找到真相。”沈茶走过来,把手炉塞进沈昊林的手里,“综合手上现有的这些消息,可以证实的是,小天哥的外祖家的确有人牵涉其中,人数不少、涉入很深。”
“涉入很深的意思是有主谋?”
“不能确定是不是主谋,至少是个可以拿主意的。”沈茶摇摇头,“他们无所畏惧,不,应该是有恃无恐,因为做什么事情都打的是武定侯府的名义,就算真的被查,也不会那么快就查到他们的头上。事实也证明,他们是对的,武定侯府因为那件事情受了难,他们却依然无恙。”
“那些人学聪明了,要知道,他们最先想要打的并不是武定侯府的旗号,而是太后娘娘。”沈昊林拉着沈茶走出门,慢慢悠悠的往前院走去。“只是娘娘虽身居后宫,却也不是睁眼瞎,那帮人稍微露出一点苗头,就被娘娘给掐断了,她曾跟先帝说过,外面只要出现打着她的旗号做任何坏事的,请先帝不要客气,全都抓起来处以极刑就好了。”
“有这回事?”沈茶惊讶的转过头,看了一眼沈昊林,问道,“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很正常,那是太后娘娘刚入宫不久,很受宠的时候。那会儿,我也没多大,也就两三岁的样子,这事儿还是后来听娘娘说起来的,不然,我也不知道。”
“打着皇妃的旗号为非作歹,倒是很能唬人的。除非事情太大,否则的话,一般人是不会去深究的。只是,这样做对皇妃的名声不太好,容易被人误解为是魅惑君上的奸妃。”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能有女儿被选入宫,这样的家族最起码也是名门望族,家族里的人口也不少,品性也不一样。有那种洁身自好的,就有那种仗势欺人的。若是宫里的皇妃真的是那种养在深闺、不知世事的,这个家族早晚会出事,若是像太后娘娘那样明白事理的,好歹还能挽救一下。”
“兄长说的是,只是这仗势欺人、为非作歹也是有分别的,有的只是借机捞钱,有的做的就是这种买过通敌的勾当。”沈茶轻轻叹了口气,“太后娘娘英明,及时掐断了家里那些人的念想,要不然,恐怕连娘娘也会受到牵连,大夏就不会是现在的这个样子了。”
“谁说不是呢!亲戚多了,需要管束的人也多了,可太后娘娘只有一双眼睛、一双手,哪里能管得过来呢?何况,先帝后宫里的那些也都不是善茬,要不然,太后娘娘也不会因为太受宠引得那些人的嫉妒,趁着跟随先帝巡游的时候,对太后娘娘下毒手了。”
“兄长说过,太后娘娘跟先帝提前通气,不要因为她而纵容族人。我觉得,除了这个原因之外,最主要的还是当年太后娘娘落难,一度远离宫廷,生死未知。娘娘的族人觉得,终于没有人可以阻碍他们做任何事了,所以,才放肆了很多。先帝缅怀娘娘,所以,无论族人做了什么,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跟他们计较。可先帝没想到,这些人的胃口越来越大,居然图谋不轨,妄想皇位了。”
“就是因为这样,先帝才特别的后悔,他一直都觉得,在太后娘娘过世的这件事情上,他要负很大的责任的,如果能提早察觉到那些人的坏心,就不会发生这种悲惨的事情。”
“先帝把对娘娘的愧疚转移到了娘娘族人的身上?”
“照顾不了娘娘,照顾好娘娘的族人也是应该的。没想到……”沈昊林摇摇头,一脸的遗憾,“他的好心却喂出了一群白眼狼。也幸好娘娘平安回宫,两个人得以团聚,这也是给了先帝一个收拾那些人的借口。只不过,那帮人太过狡猾,早早就防备着先帝,为了自保,就把武定侯夫妇拖出来当挡箭牌。当时,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他们,根本就是有口难辩,除了以死谢罪,就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
“案发的时候,陛下还是皇子,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冤案发生却无能为力,想要为武定侯夫妇伸冤,却因为自己的力量不足,根本找不到对武定侯夫妇有利的证据。可现在就不一样了,他是这天下的主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会再有人为难他了。终于有了一个机会可以为武定侯平反了,自然不会放弃的。”沈茶挑挑眉,“这么一想,倒也不觉得委屈了,只要能还武定侯府一个清白,其他的事情都没有关系。”
“就是这么回事,当初他不肯跑掉,继承这个让他厌恶的皇位,大半夜市因为要为武定侯府平反。现在既然已经查到了太后娘娘母族嫡系的头上,这件事情就已经不是我们能插手的了。”沈昊林朝着沈茶笑了笑,“就让陛下去头疼吧,也省得他整天无事可做,净想馊点子来折腾别人了。”
“兄长说的没错,是该给他找点事情做了。”
沈茶非常同意沈昊林的观点,宋珏那个家伙,无事生非的本事可不是一般人能想象得到的。虽然他也是一位勤政爱民的明君,但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此人的性格极度的顽劣,时不时的就要闹出点动静来折腾折腾朝堂上的众位大人。
她回京述职的时候曾经亲眼见过这位皇帝陛下装扮成小太监的样子,偷偷摸摸的准备溜出宫门去,若非碰到他们进宫,说不准真的被他逃跑了。在西京的时候,还听说过这位陛下不止一次的假扮成地痞流氓、纨绔之类的,到处惹事生非,被京兆府的衙役们抓住之后,他就说自己是朝中某位重臣或者某位王爷的亲侄、亲外甥之类的,让衙役通知那位倒霉的重臣或者王爷去京兆府衙门捞他。
沈茶是真搞不懂宋珏,她自己负责嘉平关城、沈家军、还有镇国公府的日常事务就已经很忙碌了,作为一个皇帝,每天要处理的国家大事更是对堆积成山,居然还有时间去给别人添麻烦,沈茶觉得她应该去跟宋珏讨教一下,如何可以快速的处理公务。
“从来都是他看到别人愁眉苦脸、着急上火的样子,就特别的畅快,这回,咱们也让他着着急。”
“太后娘娘也是任由他胡闹,就算是有人告到他的面前,也从来不加以制约,反而还有纵容之意。”
“娘娘的意思很明确,只要陛下不耽误国家大事,不耽误百姓们的安居乐业,做什么都是可以的。当然,前提是他老老实实的当皇帝,不可以整日惦记着偷偷跑出京去。”
“在没有为武定侯府平反之前,他绝对不会放弃皇位的。等等!”沈茶看了看沈昊林,不敢置信的问道,“他如此能折腾,不会就是等到武定侯府平反之后,众位大臣有借口逼迫他退位或者他自己主动退位吧?”
“正是!”沈昊林也颇觉无奈,“他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朝堂上的列位大人不管吗?”
“估计各位大人对他的想法也是心知肚明,所以……只要他做的事情不伤害大夏的利益,不伤害他的龙体康健,他爱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没有人会真正的放在心上。”沈昊林轻笑了一下,“现在陛下尚未大婚,也无嫡子诞生,且皇族中人没有一个愿意接替他成为大夏下一任皇帝的,所以,就算再怎么百般不愿,他也只能勉为其难的继续在那把龙椅上坐下去了。”
“……能嫌弃皇位到这个地步,宋珏……也算是千古第一人了。”
044 辣手摧花
沈昊林大病初醒,不管是体力,还是气力都不太足,从虎丘小院到前院短短的路程,两个人走走停停,停停走走,走累了就歇一会儿,歇好了就接着走,反正也没什么事可做,悠哉悠哉的闲逛着,顺便调整一下镇国公府的陷阱,倒也是个很新鲜的体验。
这一路上,遇到了不少镇国公府的护卫,大家看起来都忙忙碌碌的,不过,看到沈昊林完好无损的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都非常的开心,一个个的放下手里正在做的事情,跑过来给沈昊林行礼,有些胆子大点、性子很活泼的护卫还叮嘱了沈昊林一番,请他保重自己的身体,不能再生病了。
知道大家是好心,沈昊林都一一应承下来,并向大家道谢。
“虽然大病了一场,但意外的收获却不少。”微微的出了一些汗,沈昊林站住脚,拿出手帕擦了擦。
“什么收获?”沈茶把沈昊林披风上的兜帽戴好,避免他因为受风而再次着凉。
“有两个收获,第一个,以前我一直都以为自己的人缘不怎么样,毕竟和小天相比,我还是很严肃的,没有你小天哥那么的平易近人,容易给将士们打成一片。况且,军中、府中都曾有过传闻,说很多将士都是非常怕我的,我板起脸来,身上的寒气能将整个大帐给冻住。”
“是有这样的传闻,我也听过。”沈茶点点头,“可身为一军主帅,威严是必须的,要不然怎么能号令众将呢?不光是兄长,各边关、各军的主帅、甚至是副帅都是那种看上去很难接近的类型。将士们对这样的主帅、副帅不是害怕,而是从心底的尊敬。所以……”沈茶看向沈昊林,“兄长想多了。”
“我只是随便说说,不要放在心上。”沈昊林轻笑了一下,捏捏沈茶的手,说道,“但道理确实是你说的那样,可大家似乎更愿意跟小天玩,更愿意跟小天说话,小天生病的时候,他们甚至比我还要着急。”
“哦,原来兄长是吃醋了。”沈茶恍然大悟,“不但吃醋,还有一点羡慕,对吧?”
“嗯,是有那么一点,不过,刚才大家七嘴八舌的问好,让我感觉好了不少。”
“兄长发现,大家其实也是关心你、在乎你,人缘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对吧?”
“确实是,这种感觉还真不赖呢,也难怪小天乐在其中。”
“兄长实在是想的太多,小天哥的性格就是那样,很容易就跟别人打成一片,但兄长比他要内敛,表现出来自然不如他活泼。如果按兄长的那个理论,军中人缘最不好的应该是我才对。军中关于我的传言,可比兄长要多,说乱七八糟的,什么的都有,总结下来不外乎是我很严厉、心狠手辣之类的。可每次我受了伤、生了病,大家的问候还是很多的。”
“说起来,倒是这么一回事,看来真的是我想歪了。”
看着伸向自己的手,沈茶大大方方的握住,问道,“兄长说有两个收获,这是一个,另外那个呢?”
“这个嘛,是秘密,现在还不能说,等时机到了,你就会知道的。”
“哦!”沈茶点点头,沈昊林不说,她也不会再继续问下去。她的好奇心没有那么重,一直以来都是沈昊林说什么,她就认什么,从来不会七想八想的。这要换成了薛瑞天或者金苗苗,一定会打破沙锅问到底,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她转过头看看沈昊林,“走了这么久,兄长可觉得累?可需要再歇歇?”
“继续走吧,我还能支撑得住。”沈昊林朝着沈茶笑了一下,“这里离花厅已经很近了,等我们到了花厅再歇着,那儿还暖和。”
“兄长说的是!”沈茶拉着沈昊林慢慢的往前走,走了一会儿,她隐约间听到了好像有人说话的声音,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这声音时有时无的,根本就听不清说的是什么。“好像有人在吵架?
“应该不是吵架,听声音,好像是金菁那个小字。”沈昊林揉了揉自己的额头,也不知道这金苗苗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让金菁发了这么大的脾气,从他们吃早饭到现在都过去将近一个时辰了,这架居然还没有打完。沈昊林叹了口气,转头看向沈茶,“要不,等他们两个折腾完了,咱们再过去?”
“过去凑凑热闹吧,难得见军师生气。”也说不清楚是为什么,沈茶突然来了兴致,她特别想要看看吃瘪的金苗苗是个什么样子。“军师一向很疼爱苗苗的,平时虽然唠叨一些,但无论她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军师都不会说一句重话的。”
“也未必,上次金苗苗把老金养了好多年的乌龟给药死了,老金追着她绕城跑了好几圈,估计这回也差不多。”沈昊林无奈的摇头,“这兄妹俩的性格不同,喜欢的东西也不一样。老金看上去文文静静的,喜欢养鱼、养花,没事的时候,还写写字什么的。金苗苗就正好跟他哥相反,闹闹哄哄的,我也觉得奇怪,她这种好像根本不能安静下来的性格,惠兰大师怎么会收她当关门弟子的。”
“天赋异禀!”沈茶拍了拍沈昊林肩头的小雪花,说道,“大师曾经说过,苗苗是他见过最有天赋的孩子,她以后一定会成为很好的大夫的,而苗苗确实很用功,也没有让大师失望。”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走到了花厅门口,就看到金菁拎着他妹妹的领子,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看表情,军师大人非常的生气,感觉头顶都冒火了。
沈昊林和沈茶对望了一眼,决定还是不打扰这对兄妹交流感情了,直接走进了花厅。
一进花厅,就看到薛瑞天好像大爷一样半歪在躺椅上,手边摆了一张小桌,上面放着一壶茶、一碟水果、还有一碟干果,红叶坐在一边,很嫌弃的看着喝茶的武定侯爷。
“哟!”薛瑞天懒洋洋的朝着沈昊林和沈茶挥挥手,“来了。”
“都打了一个时辰了,还没有打完?”两个人坐在主位上,沈茶吩咐梅林去弄些茶点,顺手在沈昊林的腿上搭了一条羊毛毯。“苗苗这回又干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
“说起来也不怪老金,都是金苗苗自己作死。前段时间,她研究出来一种药水,说是可以让花花草草生长得特别茂盛、长势特别的好。她也没跟老金商量,就直接撒在老金养的那些花花草草上了。结果……”薛瑞天耸耸肩,“无一幸免,所有的花草都死掉了,救都救不回来了。”
“还真让兄长猜到了,果然就是这么一回事!”沈茶摇摇头,“苗苗简直就是辣手摧花,上次是乌龟,这回是花草,她哥对这些东西多重视,她又不是不知道,每次试药还偏偏对这些下手。”
“其他的那些花,死了也就死了,偏偏有几盆是金菁精心呵护的极品兰花也遭了金苗苗的毒手,那几盆兰花都是非常罕见的品种,都是有价无市的那一类,结果被金苗苗这么一搞,也是毁于一旦了。”薛瑞天打了个哈欠,从小桌子上拿了个橘子,一边剥,一边说道,“那几盆还都是托我和其云从宫里弄出来的呢!”
“我想起来了!”沈昊林点点头,“宋珏说,他自己什么花草都养不活,老金既然喜欢,就送给他好了。还说,要是有机会的话,一定要来看看老金的花圃。”
“说的是啊!”剥好了橘子,薛瑞天也没吃,胳膊往后一伸,就直接塞进了红叶的嘴里,“其实,几盆花而已,老金也犯不着发那么大的火。要真的喜欢,咱们回京述职的时候,再带几盆回来。宋珏又不是小气的人,那花放在他那儿也是浪费。”
“老金教训金苗苗也不是单单为了花,是为了让她长长记性,千万别有下一次。”沈昊林接过沈茶递给他的茶,喝了一口说道,“上次是乌龟,这次是花,再来下一次,指不定就是身边的人了。”
“兄长说的是!”沈茶点点头,“辣手摧花还能挽救,要是辣手摧人可就是大事了!”
045 怀疑人生的金苗苗
“别说他们了,这兄妹俩的恩怨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咱们也管不了。但是,经过这一次,金苗苗要是再不长记性,下一次要教训她的可就不是老金了。”薛瑞天摆摆手,给吃完了橘子的红叶扔了一块帕子过去,抬起头看向沈昊林,笑道,“现在的感觉怎么样?”
“还不错。”沈昊林一挑眉,吃掉沈茶递到嘴边的葡萄,“人呢,偶尔还是要生一次病的,总是紧绷着那根弦,不放松下来,早晚会出大问题的。”
“这倒是!”薛瑞天点点头,“这几天的公文都看完了?发表一下感想吧!”
“各国有各国的难处,各人也有各人的难处,这个年关过得都不容易。”沈昊林朝着沈茶摇摇头,“不吃了,觉得有点撑。对了,祭奠是不是要准备起来了?”
“放心,这样的小事,我们还是能办得好的!”薛瑞天打了个哈欠,舒展了一下四肢,整个人就感觉像是一只慵懒的大猫一样。“你醒来的还真是及时,要是再晚几天,我们可能就撑不住了。这些天,虽然军中、城中的事物都有我和小茶来照看着,但作为主帅,你这么多天都不苏醒,也难免会让人担心。军中已经开始出现流言了,所有的人都惶惶不安。”
“流言?什么流言?”沈昊林看看薛瑞天,看看沈茶,“茶儿,你怎么没跟我说过?”
“她不跟你说,自然有她的道理。”薛瑞天轻笑了一下,“流言刚出来的时候,她就把源头给揪出来了,当着全军将士的面,亲自上阵把那个小子抽得哭爹喊娘的。她也不问那个小子为什么会散播这样的谣言,打完了直接让暗影把人给扔出了嘉平关城。从那儿以后,几乎没什么人敢在背后嚼舌头了。”
“几乎没有也不是完全没有。”沈茶面无表情的看着薛瑞天,“他们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是装不知道而已。我很明白,只要兄长不醒过来,流言就没有结束的那天,这事光是抽鞭子,压根就没办法禁止。”
“那你抽那个小子是……”薛瑞天摸摸下巴,“难道不是杀鸡儆猴,给他的帮凶一个震慑?”
“是有这个意思,但主要还是因为,不止一个校官跟我说,这个小子最近非常的可疑,散播流言不说,操练也不是很积极,还总是明里暗里的打探城门的情况,他们觉得有些不太对劲,所以就来跟我说,想让我查一查,看看那个小子是不是有勾结外族的嫌疑。”
“调查的结果证明,那个小子确实是内应,但勾结的不是外族。”薛瑞天翻了个白眼,很嫌弃的说道,“这小子居然是白萌那个混蛋的表弟,是听了白萌的话混进来打探咱们的消息的。我就说啊,那个小子的手段可是越来越下作了,为了他那点可怜的自尊心,都干出派卧底这样的龌龊事来了!”
“派卧底怎么就龌龊了?”沈昊林看着薛瑞天那个样子,觉得很好笑,“咱们也派卧底,难道咱们龌龊?”
“那是对外族,是为了国家大义,跟他能一样吗?他为了一己私利,往咱们这儿派卧底,这种行为就是非常的龌龊,令人非常的不齿!”薛瑞天气哼哼地说道,“你说他一个巡防营的统领,不好好的干他的正经事,没事总找咱们的麻烦干嘛?难不成还想着上边关来?”
“这不是他一直以来的愿望吗?”沈茶挑挑眉,看了看外面似乎已经结束了的金家兄妹,说道,“当初要不是他爹拼死拦住他,他也跟其云一样,成功逃出京城了。”
“随他去闹吧!”沈昊林摆摆手,“从小到大,他就是喜欢跟我们争个高下而已,没有什么坏心眼的,不用去管他,闹得太过分了,还有他爹收拾他呢!”看到金菁领着一个垂头丧气的金苗苗走进来,沈昊林笑道,“哟,恩怨解决完了?老金啊,几盆花而已,不要太在意,你要是喜欢,让陛下再送你几盆就好了。”
“金菁见过元帅!”金菁和金苗苗向沈昊林行了礼,规规矩矩的坐在了薛瑞天的下首,“这不是几盆花的事儿,这是一个原则问题。钻研学问是一件好事,但不能给身边的人造成困扰,也不能给别人造成无法挽救的损失。苗苗是被我给宠得有点无法无天了,觉得她做什么都是对的,就算损坏了别人的东西,也是为了她的研究做贡献。若她一直都是这种态度的话,以后会惹出大麻烦的。”
“哥,你就会危言耸听,能有什么大麻烦?”金苗苗有点不服气,“不就是毁了几盆花嘛,我赔你就是了。你让我答应你,不可以随便试药,我也答应你,你还想怎么样啊?”
“苗苗!”沈茶朝着还准备教训金苗苗的金菁摇摇头,“在这件事情上,我和军师的态度是一样的。”
“小茶?”金苗苗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好朋友,“你怎么也……”
“你先听我说完,不止是我,元帅、副帅都是一样的想法。你立志继承惠兰大师的衣钵,将师门的本事发扬光大,这一点是无可厚非的,我们是非常支持你的。但是,这不代表我们会支持你随意的找人或者找任何活物去试药,不管是人,还是那些花草,或者那些小动物,都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可是,如果想要提高医术,就是需要实践的。再说了,我也不是随便下手的。”金苗苗梗着脖子,冷哼一声,“我也是为了我哥着想,他天天伺候那些花草,跟伺候大爷一样,我是心疼他才……”
“这不是你这样做的理由!”金菁站起来走到他妹妹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在我们身边,无论做什么,我们都不会怪你,都能理解你的初衷。但我们不在了呢?谁还会包容你的这种行为?如果有一天,我们几个都战死沙场了,没有人护着你了,你还这么无法无天,想对谁下药就对谁下药,要是惹上了不该惹的人,你又该怎么办呢?”
“苗苗,军师的这话虽然有些极端,但不代表不会发生。”沉默很久的红叶,这个时候也站出来说道,“如果你接受不了这个假设,那么,我们换另外一个假设。开春之后,元帅、侯爷、将军就要回京述职了,他们有可能会带着你进京。在这段时间,你要是遇到了一个特惹你烦心的人,你会不会对他下药?”
“特别让我讨厌的话,那肯定会的。”金苗苗重重的点点头,“这种人不早点解决,难道还留着恶心自己?”
“看,这就是你最大的问题,也是我们最担心的问题了。”红叶一摊手,耸耸肩,说道,“你有没有想过,这个人是你惹不起的,也是元帅他们惹不起的?你给这个人下了药,那这个人的家人强烈的要求元帅惩治你、甚至把你和元帅同时告到御前,要元帅为你的行为负责,你又该怎么做呢?”
“这跟元帅有什么关系啊?我负责就我负责,为什么要牵扯元帅?这不合情理啊!”
“朝堂争斗,从来就不管是不是合情合理的,只要能把对方干掉就行,你以为不择手段的这个词是怎么来的?”薛瑞天打了个哈欠,看着金苗苗的眼神,就仿佛是在看一个死人似的,让金苗苗特别的不舒服,“红叶说的这个情况比你哥说的那个更有可能发生,镇国公府、武定侯府以及沈家军深受皇恩,眼红的可不是一家,只是辽金虎视眈眈,为了大夏的安定,他们只能隐忍不发。”
“不过,若是有一个可以恶心我们、给我们找麻烦的机会,他们也是不会错过的。”沈昊林叹了口气,“金苗苗,收一收你的性子,对你有好处。”
“诶哟!”金苗苗仰天哀叹,“你们这些人的心眼可真多,这日子没法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