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 招供
当年萧重天战死,直接导致辽军惨败,从而在与大夏的谈判中落了下风,不得不委曲求全,同意了大夏每年双倍进贡的要求。
这件事情传回辽国国内,无论是主战派,还是主和派,都对萧重天产生了强烈的不满,认定就是因为萧重天的轻敌,才让他们的损失如此惨重,他应该负全部的责任。可萧重天已死,家中又无老小妻儿,这帮王公贵族,就算有再多的不满,连个发泄不满的对象都没有。最终,只能是用封掉萧重天的府邸、将府中一干人等交兵马司重新分配来了结这件事。
萧六作为萧重天身边最得力的护卫,自然也在重新分配的人员之中。因为和萧重天的关系过于密切,自然而然就变成了一些人抨击的对象,那些人找不了萧重天的麻烦,收拾萧六还是很容易的。所以,萧六也受了很多的罪,吃了很多的苦,差点就被这帮人给折磨死。幸运的是,得到了耶律尔图的搭救,才死里逃生,捡回了一条命。
萧重天和耶律尔图的交情一般,对萧重天的某些做法,耶律尔图也不赞同。可两个人毕竟有亲戚关系,出于道义,他也不能跟那些人同流合污,也不能对这种事情视而不见。所以,他亲自去了兵马司,把以萧六为首的萧重天仅剩的几个护卫都要到了自己的身边。
萧六认为,虽然摄政王是看在大元帅的份上才收留了自己,还给自己治了伤,帮自己找了新的差事,但这份恩情,他是绝对不会忘记的。所以,当耶律尔图提出要派他到嘉平关城潜伏,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一来,可以报答耶律尔图的救命之恩和知遇之恩,二来,可以伺机而动,为他的元帅报仇雪恨。
“倒是个有情有义的汉子,萧重天有你这样的兄弟,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只是……你有情,耶律尔图却未必有义,他救你也是有他的目的的。让你带着这一堆什么都不懂的家伙来嘉平关城送死,还要让你对他感激涕淋,耶律的算盘打得是真好。”
“他不是这样的人,我们辽人都堂堂正正的,不像你们夏人那么奸诈!”
“堂堂正正?”薛瑞天冷笑了一声,“堂堂正正的人为什么要跑来当细作呢?不应该在战场上光明正大的跟我们厮杀吗?就算是有血海深仇,也应该采用正当的手段才对,不是吗?或者你们觉得,暗杀、行刺这样的方法,也是正当手段的一种?”
萧六沉默不语,他没有薛瑞天这么能言善辩,完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能堵上对方的嘴。
沈昊林看了一眼低着头的萧六,转头低声吩咐守在身边的卫子昕,让他把猫三儿带到刑房门口,看看萧六是不是去找他帮忙的那个瘦高黑衣人。
卫子昕答应了一声,大步流星的离开了刑房。
“萧六!”沈昊林拍拍薛瑞天的肩膀,让他去旁边的凳子上坐一坐,“你跟我们说的这些,在我看来都是废话,一文不值,所以,不好意思,你救不了外面那些人的命,他们还得继续受罪。”
听到外面的鞭子声、哀嚎声再次此起彼伏的响起来,萧六冲着沈昊林大吼,“姓沈的,你说话不算话!”
“怎么会?”沈昊林冷笑了一声,“我是个信守承诺的人,而你不是。”
“就是说,偷偷摸摸的跑来当细作,还做了刺杀的下作事,居然还夸自己是个堂堂正正的人!啧啧啧,你们辽人是不是都跟你一样,这么不要脸呢!”薛瑞天搬了两个凳子放在离萧六不远的地方,拽了拽沈昊林,让他也坐下来,然后,笑眯眯的说道,“你跟我们兜了半天的圈子,净说些有的没的,还怪我们说话不算话?萧六,你不傻,但也别把我们当傻子。大家都是聪明人,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比较好。”
“你们……想知道什么?”
“你说呢?明知故问啊!”薛瑞天挑挑眉,“你在我们这儿拖延时间,是盘算着会有什么人来救你不成?”看到萧六的神情变了变,薛瑞天表示很惊讶,“哟,还真这个打算呐,你就不怕你的同伴是有来无回吗?好心劝你一句,进了这里,就算是耶律亲自来,结果也是一样的。更何况,就算他知道你被我们抓住了,也不会派人来救你的。从你离开临潢府的那一刻起,你就是一颗被放弃的棋子了。”
“你胡说八道!”
“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比我清楚,你能在嘉平关城待下来,也不是为了耶律的嘱托,更不是为了什么所谓的救命之恩,你是一心一意的要替萧重天报仇。这个仇一天不报,你都不会甘心的。耶律也是看出了你的心思,才送你来这里的。”看到萧六想要辩解什么薛瑞天摆摆手,制止了他,“你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在我这里就是屁话,还是少说为妙。为了你外面那些受苦的兄弟,该说点什么就说点什么吧!”
沈昊林一言不发,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萧六,其实,这个人开不开口,他不在乎,辽金往嘉平关城派了细作,他们同样也往辽金派了人,大家彼此彼此,谁也不比谁高尚多少。只是茶儿因为这个人受了那么重的伤,要是不从他嘴里掏点什么东西,茶儿的伤就白受了。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把萧六留到现在,否则,这人早就被他千刀万剐了。
“想好了没有?想好了,就跟我们说说,你的的上线是谁,你们联络的方式和地点,以及你们这次行动的全过程。”
“……我……我没见过首领的真面目,他每次跟我见面,都是戴着面具、穿一身黑袍,从头到脚都裹得很严实。我只知道他的个子很高、人很瘦,声音有点阴森。每次见面都是他来找我,基本上都是在后半夜,白天的时候,从来没有出现过。”
这个时候,卫子昕回来了,他附在沈昊林的耳边小声的说道,“元帅,猫三儿说不是他。”
沈昊林点点头,他也觉得萧六和猫三儿之前的形容不太一样,而且,萧六自己也交代了,那个瘦高黑衣人是他们的首领,只不过,这个首领很神秘,基本上没有人见过他的真实面目。
“萧六。”沈昊林看着他,“你来嘉平关城多久了?”
“不到一年。”
“前些年在什么地方,做什么?”
“养伤。”萧六咽了咽口水,“兵马司的那些人一直看元帅不顺眼,元帅战死后,我们这帮人就落到了他们的手里,他们终于有了撒气的地方,就把对元帅这么多年的怨气撒在了我们的身上。摄政王救我们出来的时候,有人的胳膊被打折,再也接不上了,有的人被打断了双腿。”
“你们不仅打仗挺狠,自己人下手很够狠啊!”薛瑞天看了看萧六,“你这全须全尾的,不像受过重伤的样子啊!凭你跟萧重天的关系,他们会放过你?”
“我在兵马司,被他们灌了一年的软骨散,哪怕有解药,以后也不能上战场了。所以……”萧六看向薛瑞天,“我不能堂堂正正的为元帅报仇,只能用这种下作的办法。”
“还真是难为你了。”薛瑞天点点头,“那么,我们来说说,这次行动的主意是谁想出来的?是你?还是你的那个首领?还有,你们是怎么知道沈将军的行踪的?”
“是我。我来嘉平关城一年了,很少在街上看到沈昊林、沈茶兄妹,知道他们基本上不怎么出门。所以,我根本没有机会下手。今天的事完全是碰巧,我也是上街采购年货,无意中看到了她,才临时起意要对她下手。我知道,如果错过了,可能再也不会有这么好的时机了。”
“为什么选择在金铺动手?”
“快过年了,大家都会为了自己、为了家人选择金饰,金铺的人多,对我们能起到一个掩护的作用。双方一旦打起来,我们可以毫无顾忌,但沈茶就会缩手缩脚。而且,金铺地方又小,她的长鞭不可能像在战场上一样,发挥那么大的威力。果然不出我所料,她全程都没有拿出她的长鞭,就是为了不伤到那些无辜的人。”萧六重重的叹了口气,“可惜,还是功败垂成,我没料到自己的手居然控制不了一把短刀,关键时刻竟然抖得那么厉害。”
“耶律要是知道你干成了这么大的事情,会好好奖赏你的。可惜……”沈昊林从椅子上站起来,“你没有那个福气享用了。卫副将!”
“末将在!”
“看好他,若有差池,惟你是问!”
“末将遵命!”把沈昊林和薛瑞天送出刑房,卫子昕转过头看了看萧六,“小子,你就盼着沈将军早点醒过来,好让你痛痛快快的去见萧重天,否则的话……哎,你可就悲催了,让我们元帅惦记上,剐了你都是他手下留情了。等萧重天再见到你的时候,很有可能他都认不出你来了!”
017 苏醒
正如金苗苗之前说的,傍晚的时候,沈茶开始出现发热的迹象。
因为发热的情况很严重,沈茶开始乱动,,不小心碰到了伤口,疼得她满脸、满头都是汗。
金苗苗早就准备好了退热的丸药,一发现沈茶的情况不对,就掰开她的嘴,直接把药丸塞了进去。
这种丸药是金苗苗专门针对这种昏迷不醒的病人的,不需要喂水,含服就好。等到药丸慢慢在口腔里融化,顺着喉管进到胃里,就开始发挥作用了。
被喂了药的沈茶,没一会儿就安静下来了,再次陷入了沉睡,只不过,这一次睡得比之前更安稳了。
梅竹被红叶换了回来,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就离开将军一天,将军就受了这么重的伤。要是自己跟在身边,或许能帮着将军分担一些,不至于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你也不用自责,你在与不在都起不到任何的作用,结局是一样的。”金苗苗看了看坐在外间处理公务的沈昊林,“刚才国公爷不是说了嘛,人家就是冲着小茶去的,而且,他们是故意选择在屋里动手,还特别不要脸的用嘉平关城的百姓当挡箭牌,你说,你当是在场的话,你会怎么做?各种的外部原因,限制了咱们的行动,优势完全发挥不出来,受伤是必然的。幸好,这次刺杀是临时起意,准备得匆忙,没来得及在刀子上动手脚,不然还会有更麻烦。”
“可是……”梅竹抹了抹眼泪,“好几年了,将军都没受过这么严重的伤,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你跟在她身边这么多年,她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她师父当年怎么收拾她的,你不记得了?那会儿的伤可比这次严重多了,休养了整整两个月。和那个相比,这点伤又算得了什么?”金苗苗哼了一声,伸手戳戳梅竹的脑门,“放心吧,她皮糙肉厚的,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娇气。只要热度退了,明天早晨就可以醒过来了。看看咱们国公爷多淡定,一点都不着急。”
听到金苗苗的话,在外间处理公务处理得焦头烂额的沈昊林瞪了她一眼,说道,“少拿我说事儿!”
“我这不是跟梅竹夸你嘛,说你临危不惧,不愧是元帅,很有大将风度。”金苗苗端着自己的茶杯,慢悠悠的晃到了沈昊林的面前,看了一眼注意力都放在沈茶身上的梅竹,压低声音问道,“诶,审完了萧六,你是不是确定了,咱们府里肯定有辽的眼睛?”
“你也这么认为?”两个人对视一眼,同时叹了口气,沈昊林放下手里的笔,说道,“有怀疑的人选了?”
“这话问我就等于白问,我难得出一次门,府里的这些人都不一定认得全。只是,知道我跟小茶今天出去玩的人不多,你可以顺着这条线查一查。”
“没用的。”沈昊林摇摇头,“萧六说,是在街上无意中看到你们的,才匆忙组织了这次的刺杀,凭你的直觉,他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要是这么说,也有可能。毕竟没两天就过年了,大家都是趁着过年前出门采购,偶然在街上碰上个熟人,嗯,还是可以说得过去的。虽说他是辽人,可人家也要过年的。”
“是吗?”沈昊林挑挑眉,“你的表情告诉我,你心里不是这么想的。”
“国公爷长本事了,居然会看相了!”
“别废话,怎么想的就怎么说!”
“我认为他说的确实是真的,可我有一个问题,如他所说,是偶然在街上看到了我们,临时起意组织了这一次的刺杀,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认定,平时这些人也是在一起生活的。否则,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不可能这么快就可以聚集这么多人。卫副将这一次抓了三十来个人,加上跑掉的那十几个,萧六手下管着至少四五十人,这么多人住在一起,还是很显眼的。可为什么,我们从来没有注意到他们呢?”
“自然不会注意到,虽说是探子,白天也会出去做些小买卖、打些零工,跟普通人的生活是一样的。他们混在普通百姓里面,很难有所发现。而且,耶律手笔很大,给萧六他们租下了整整五间房,左右都是挨着的。这些人平时假装相互不认识,到了夜里才会聚集在一起。”沈昊林把桌上的东西收起来放在一边,沈茶不醒过来,他就没心情做别的事情。“至于你说的,短时间可以召集这么多人,是因为他们中的一些人就在街上摆摊,还有一些人给商铺帮工。”
“嚯,这批探子还挺懂生活的,不错嘛,不像以前那样,净做些小偷小摸的事。”
“耶律把他们当弃子,能给他们一个容身之地就不错了,日常生活的开销还要他们自己负责。”
“刚入冬,耶律的重心肯定放在辽国国内,这边的事情,他是不会操心太多的。要是他知道萧六背着他,捅了这么大的一个篓子,估计要疯。”金苗苗放下茶盏,溜达到门口,看了看外面,“你觉得那个黑衣人是什么来路?耶律应该更重视他吧?”
“这个是必然,看他行踪如此诡秘,这才是真正的探子,萧六和他手下的那些人都是替死鬼。”
“就是不知道,这个人是自己隐藏在咱们中间,还是另有他人。”金苗苗摸了摸肚子,“这也不是着急的事,慢慢来吧,早晚会把他们都给揪出来的。对了,不是说我哥要回来了吗?人呢?”
“武定侯府。”沈昊林看看外面的天色,“小天带他们回去歇歇,吃了晚饭就过来。”他打了个响指,从房顶上落下了影五,“去跟膳房说,给苗苗准备晚饭。”
“你呢?”
“没什么胃口。”沈昊林摇摇头,“不用管我,你带着梅竹去吃饭,我和茶儿说说话。”
“可是……你这样可不行啊,小茶醒过以后若是知道你因为她受伤就不吃不喝的,心里该有多难受?”
“我要是饿了,自己就回去吃的,放心吧!”沈昊林走进里间,拍拍梅竹的肩膀,“去吃饭吧!”
梅竹看看沈茶,又看看沈昊林,轻轻点了点头,跟着金苗苗走了。
沈昊林坐在床上,看着熟睡的沈茶,给她盖好了被子,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以前总劝你休息,你老是不听话,这回好了,受了伤,不得不老老实实的躺在床上了。”沈昊林握着沈茶的手,轻轻的叹口气,说道,“伤你的人已经抓到了,是萧六。你对他应该不陌生,他是萧重天那个混蛋的兄弟,要杀你给萧重天报仇。你说,萧重天都死了那么多年了,怎么还是阴魂不散,总在咱们跟前晃悠呢?他活着的时候就对你不怀好意,总想着把你拐回辽国,死了呢,他的兄弟又惦记着让咱们给他偿命。看起来,小天说的没错,姓萧的没有一个好东西!”他低下头,看了看沈茶,又继续说道,“你受伤的消息,我让暗影带回去告诉宋珏了,发生这种事,是不能瞒着他的。我和小天琢磨着,宋珏那家伙很有可能借机发挥,狠狠的教训一下耶律尔图。说不定,可以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还有,我派人去通知了秦副帅,估计跟段氏的仗打完了,他就请旨杀回嘉平关城。茶儿,你得赶紧好起来,在你师父面前,替我说说好话,要不然,你大哥我就要惨了,非得被你师父折磨得死去活来不可。”
就这样,沈昊林坐在沈茶的床边,一个人嘀嘀咕咕的把一天的事情都念叨了一遍。心里的话都说完了,他觉得有些累了,也懒得换地方,直接靠在床架上睡着了。
吃完了饭回来的金苗苗和梅竹看到这一幕,收回迈向里间的腿,轻手轻脚的离开了。
沈茶完全不知道所发生的这一切,她只知道自己的后背中了一刀,巨大的痛感让她陷入了深度的昏迷。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她恢复了一点点的知觉,感到自己好像是置身在一个火炉之中,烧得她唇干舌燥的,迫切的需要一点清凉的东西来缓解这个症状。就在她奋力的要睁开眼睛求救的时候,一颗凉丝丝的东西被人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她瞬间觉得舒服了很多。火烧火燎的症状得到了一定的改善,困倦再次袭来,她又慢慢的陷入了沉睡。
等到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沈茶的意识已经恢复正常,除了后背上的伤口依然很痛之外,梦中的那种灼热感已经完全消失了。她动了动手指,发现自己的手完全不听使唤,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缠在一起了。
“……水……水,水……”用尽了全身最大的力气,沈茶哑着个破嗓子“吼”了出来。
沈昊林就在她身边小憩,虽然很困、很累,但依然提着一颗心,所以,并没有睡得很实。沈茶刚动了动,他马上就醒了。听到沈茶要水喝,立刻睁开眼睛了,察看了沈茶的情况。
“茶儿,茶儿!你要什么?”
沈茶听到沈昊林疲倦的声音,猜到他大概是守了自己一个晚上,心里觉得暖洋洋的,同时又很愧疚。因为自己的大意受伤,还要劳烦兄长看护她。不过,这会儿也不是自我反省的时候,她的嗓子很痛,急迫的需要喝水。
“水。”
“哦,水!”终于听清沈茶说了什么的沈昊林,小心翼翼的放开沈茶的手,跑到外间倒水。倒水的同时,还不忘了让暗影去找金苗苗,告诉她沈茶醒过来了。“水来了!”
沈昊林把茶盏放到床边的桌子上,轻轻的把沈茶从床上扶起来,让她半靠在自己的怀里,用小勺一点一点的把水喂给她。
“不要了!”喝了两口,感觉好多了,沈茶微微的摇了摇头,“兄长,对不起。”
“有什么对不起的?”把茶盏放在一边,注意不碰到后背的伤口,沈昊林把人往自己的怀里带了带,“要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要是我陪着你一起出门,他们就不会肆无忌惮的在大街上动手的。”沈昊林摸了摸沈茶冰凉的额头,稍稍松了口气,“金苗苗还是挺厉害的,真像她说的,你早晨就会醒来。现在感觉怎么样,伤口是不是很疼?”
“有一点,没关系的。”沈茶闭着眼睛,靠在沈昊林的怀里,“养两天就会好,兄长不必担忧。倒是兄长,晚上没有睡好吧?不用管我了,快去休息吧!”
“等金苗苗给你看完,我就去休息。”
“好!”
因为伤势太严重,沈茶还是觉得很累,强打精神跟沈昊林聊了几句,又慢慢的睡了过去。
018 不厚道
沈茶第二次醒过来,已经过了午饭时间,她睁开眼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轻轻的叹了口气,不出所料,她果然是在虎丘。这都成习惯了,她每一次受伤,兄长都不会放任她回自己的竹韵,不管用什么办法,都会把她困在虎丘,直到她的伤完全养好为止。
沈茶在床上又趴了一会儿,她隐隐约约听见从外间传来说话的声音,说话的人语速极快,就像不用换气似的,叽里咕噜、噼里啪啦的,感觉要把这一辈子的话都要在这会儿说完。本来趴着睡觉就很容易憋气,再听到这个人说话,沈茶感觉自己的胸腔被一大团气撑起来,感觉要爆掉了。她难受得想要从床上爬起来,但稍微一动,就扯到了背上的伤口,一时没忍住就轻轻的喊了一声。
声音虽小,但架不住有人一直都留心里间的动静,沈茶刚一出声,沈昊林就出现在了床边,那速度快的,就好像是脚底下踩着哪吒的风火轮一样。
“醒了?”沈昊林弯下腰,轻轻的把沈茶扶起来,依旧是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且小心的避开了她的伤口。“精神比早上好多了,看来睡得不错,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好,伤在背上,行动不便。”沈茶打了个哈欠,歪着头看了看沈昊林,“兄长没有休息?”
“睡了一会儿,临近午时,小天就带着金菁和梅林就过来了。金菁和梅林知道你受伤,都担心的不得了,一定要过来看看。要不是小天压着他们俩,昨天晚上就跑来了。好不容易听到你醒了的消息,就火急火燎的冲过来了。”沈昊林拿起桌上刚刚兑好的水,“先别说话,你刚醒,先喝点水。”
就着沈昊林的手,沈茶喝了两口水,继续说道,“有点饿,想吃东西。”
“是该吃东西了。”金苗苗端着一碗热粥走了进来,“都一天一夜没吃饭了,铁人也受不了。”把粥碗递给沈昊林,金苗苗朝着沈茶挑挑眉,“伸手。”
作为病患,沈茶还是很配合的,乖乖伸了手让金苗苗给诊脉,抬起头看了看走进来的薛瑞天、金菁,还有梅林、梅竹姐妹俩。
看到这一个个的全都臊眉搭眼的站在那儿,她忍不住笑了,“这都是怎么了?我不过就是受个伤而已,过几天就好了。”
“不过受个伤?还而已?”薛瑞天站在沈茶面前,指指自己、指指沈昊林,“你浑身是血、昏迷不醒的被抬回来的时候,你知道我们俩是什么感受?我们俩觉得天都要塌了!你倒好,完全不当回事。要不是看在你现在还伤着的份儿上,我肯定要好好收拾你的!”
“想多了。”沈茶一口一口的喝光沈昊林喂过来的粥,抬眼看了看气鼓鼓的薛瑞天,“你打不过我!”
“嘿,我说你!”薛瑞天被噎得差点翻了白眼,指着沈茶,哆哆嗦嗦的,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别闹了,都消停消停!”沈昊林把空碗递给梅林,拿出手帕给沈茶擦了擦嘴,“饱了吗?还想吃点什么?”
“没,想吃面。”沈茶看向金苗苗,“怎么样?还不错?”
“是不错。”金苗苗点点头,“只要热度退下来,就没事了。但还是要小心伤口,这种伤很容易再次撕裂。”
“知道,会小心的。”沈茶点点头,看看沈昊林,看看金苗苗,“你的意思,我是不是就不用吃药?”
“做梦去吧!”金苗苗冷哼了一声,“我是大夫,你是病患,我怎么说,你怎么做,不要跟我讨价还价。”
“黑乎乎的,苦死了。”沈茶撇撇嘴,扭过头不去看金苗苗。
“还耍上小脾气了!你再怎么不乐意,药是必须吃的,就看你是乖乖的自己吃,还是让我灌了。”金苗苗一脸的坏笑,“这个的选择权在你,你喜欢哪种可以随便挑,当然,想让元帅帮忙,我也没意见。”
沈茶的回答是一个白眼,顺便把后脑勺对准了金苗苗。
“看看,看看,睡了一觉就有了精神,都能跟我斗嘴了,真是不得了。你们还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全都是瞎担心。我早和你们说过,这家伙皮糙肉厚的,这点伤根本不是个事儿,她只要老老实实的在床上躺几天,踏踏实实的睡上几觉,就能恢复得差不多。”金苗苗嫌弃的翻了个白眼,“我跟你说啊,你就是个怪物,要是别人受了这么重的伤,别说睡一天一夜了,就是睡上十天八天的,都还得哼哼唧唧的喊疼呢!还想吃面,哪儿有那个胃口啊!”
“能吃能睡身体好,这不是你说的?”
对于金苗苗的嘲讽,沈茶从来不当回事,这人是沈家军第一毒舌,打嘴仗就没输过,哪怕是能言善辩的薛瑞天,都是她的手下败将,自己勉强也就跟她打个平手。要是赶上金苗苗生气,被她损个狗血淋头、自己跑去自尽都是有可能的。
鉴于金苗苗的这张嘴威力如此之大,沈茶曾经建议过,以后遇到合适的机会,可以让金苗苗跟着前锋营混几次,遇到那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禁不起嘲讽的敌将,就比如辽军那几个逞强好胜的,就让金苗苗去对付,保准屡战屡胜。
“算了,看在你受伤的份上,我就不欺负你了,要不,五个你捆一块儿也不是我的对手。”金苗苗挥挥手,表示自己非常大度的不跟生病的人一般见识,她拿走梅林手里的碗,朝着门口走去,“我去给你煮面,顺便看看你的药好没好。”走到门口,她转过身来,看了看她哥,又看了看梅林,“她还病着,不能费神,你们有什么事跟元帅和侯爷说,不要去烦她,懂?”
“知道了,快走吧!年纪轻轻,却跟个碎嘴的老太太似的!”金菁走过去,把他妹妹扔出了房门,当着金苗苗的面,咣咣两下把门关好,一点都不在乎他妹妹在门外跳着脚的骂人。“这丫头让我惯的太野、太放肆了,是该好好管管了,要不然以后可怎么嫁人呢!”
“小金子,你想多了!真的!”薛瑞天拍拍金菁的肩膀,很同情的说道,“就金苗苗这样的,根本就嫁不出去,没有人敢娶她。昊林,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她一生气就给人下毒,分寸掌握不好,给人毒死了不说,自己还得担责任。”沈昊林很赞同薛瑞天的说法,“她师父不是说过么,这孩子天生注定要孤身一人的。”
“就是因为这个,我才头痛。惠兰大师是高人,说得肯定没错,可我还想试一试。”金菁一脸的苦恼,看看靠在沈昊林身上养神的沈茶,“小茶,你觉得呢?”
“嫁,不嫁,都是她自己的选择,你们就别操心了。”沈茶艰难的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脖子,趴着睡觉的时间太久了,她脖子都要酸死了。“而且,小天哥,说话可别这么不厚道,被苗苗听到,要收拾你的。”
“就是说,她是毒医的传人,惠兰大师的医术了得,功夫也是一流,全都交给她了。就算不是顶尖高手,也不会太差。而且,她从小到大都跟我们混在一起,看多了俊男美女,眼光就变高了,外面的那些庸脂俗粉什么的,自然也看不上。这淘汰一批人,剩下的就没多少了。”薛瑞天拍拍金菁的肩膀,拽了一把椅子过来坐下,“前几天,我问过她,想要找个什么样的夫君。”
“她说啥?”
“首先,要让她看着顺眼。然后,还能让她崇拜。最后,要在功夫上可以赢过她。”薛瑞天伸出三根手指头,“这三点,缺一不可。所以……”薛瑞天看看沈茶,“你说我不厚道,她才是真正的不厚道呢!能满足这三点的,整个大夏也没有几个人。而且,她把我、昊林、小酒、其云等等都排除在外。”
“前路茫茫!”金菁垂着脑袋,也拽了一把椅子过来,“算了,我放弃,顺其自然吧!”
“早该如此。好了,趁着苗苗不在,你们把金的情况说一下。”沈茶看看梅林,看看金菁,“军师,请。”
“是!”说起正事,金菁变得很严肃、很正经,和之前就好像是换了个人,他从宽大的袖子里拿出一个本子,递给沈昊林,“两个月前,金国遭遇了一次威力很强的大雨,持续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包括宜青府在内的大半个金国,受灾的情况相当严重,房屋垮塌、麦田被淹,灾民无家可归,只能露宿街头。我们到的时候,宜青府基本恢复运转,其他府郡的情况依然很严重。完颜宗承虽下令开仓放粮赈济灾民,还派军队去受灾最严重的几个府郡维护当地治安,救治当地百姓,但收效甚微。”
“为何?那些贵族不配合吗?”
“是,不仅不配合,还在王宫前闹事,反对王的决定,认为这是侵害了贵族的利益。”金菁重重的叹了口气,“在那些贵族的眼中,百姓如同蝼蚁,生死自有天定,与他们无关。”
“金国贵族有良心的不多,视百姓生命如草芥的不少。当初完颜宗承可以顺利称王,也是因为他许诺要让金国百姓安居乐业,不再被奴役。可如今,他登上王位将近十年,情况并无任何改善。这一次大灾,他若处理不好,那个王座怕是要换人了。”
“不一定,事情还有转机。”
“兄长,转机是要付出代价的。”
“你觉得他不会?”
“难说。”沈茶闭上眼,摇了摇头,“在我们看来,惩治几个带头闹事的贵族不算什么,但在完颜宗承心里,那就是一件大事,需要慎重对待。我以为,他没有胆子那么做。”
“将军说的是,那几个闹事的贵族,都是当年力挺他成为王的那几个,为了自己的王位着想,他也下不去那个手。否则,安抚了百姓之后,他就会被贵族集团踹下王位。”
“瞻前顾后、耳根子太软都他最大的致命点,这样的人能在王位上待十年,也是件奇事。“
”还不是因为他女儿收服了军中的那几个大将,要不然,金国早乱成一团了。“薛瑞天看看金菁,”除了这么大的事,完颜萍呢?她不是一直特正义吗?难道这次袖手旁观了?“
“带兵出去赈灾了,我们离开宜青府的时候,她还没有回来。”
“摊上那么一个爹,她的日子也不好过!能收服那几个大将军,但对那些贵族却束手无策!”听到门外的脚步声,薛瑞天朝着金菁和梅林摆摆手,“打住,打住,别说了,可能是金苗苗回来了。要是让她知道咱们在说什么,非生气不可。”薛瑞天小声说道,“她生气不可怕,就怕她一生气,把咱们给毒哑了。”
“谁要把你们毒哑啊?”金苗苗手里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特意来看姐姐的沈酒,“这可是件大功德,我肯定是要助他一臂之力的!”她把面碗递给沈昊林,朝着沈茶一笑,“吃面,喝药!”
019 将计就计
沈茶的自我修复能力很强,在床上躺了十来天,后背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再加上金苗苗那个神奇的药膏,竟是没有留下一丁点的伤疤。
体力方面也恢复得不错,虽然不能舞刀弄枪,不能跟沈昊林、薛瑞天打个昏天黑地,但出门遛遛弯还是可以做到的。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沈茶这几天总感觉自己的精神不大好,老是睡不够,只要一坐下,困意就会袭来。要是没有人跟她说话,没多会儿的工夫就能睡过去。
刚开始的时候,看到沈茶总是很困倦的样子,大家都没太当回事,就连金苗苗都说不用在意,到底是受了那么重的伤,短短十来天的工夫,恢复到现在这个程度,已经算是逆天了。事实上,想要真正的痊愈,恢复到以前的状态,至少还需要半个月的时间。
可现实狠狠抽了金苗苗一个大嘴巴,半个月过去了,沈茶的情况不但没有好转的迹象,反而更加严重了。半个月前还可以出门走一走,但现在一天十二个时辰,最多两个时辰是真正清醒的,其他时间都用来睡觉了,甚至都不想吃饭,只想躺在床上。
看到这样的沈茶,不但沈昊林着急,金苗苗也很郁闷。她身为毒医唯一的传人,居然没弄明白沈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简直是给师父、给师门丢人。可号脉也好、检查伤口也好,偏偏就看不出来任何的问题,一切都是正常的,但沈茶的精神是一天比一天的差。
“国公爷,苗苗姐!”梅林小心翼翼的捧着药,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沈茶,小声的说道,“将军的药好了。”
“我来吧!”沈昊林接过药碗,走到床边坐下,轻轻的拍了拍沈茶,“茶儿,醒醒,起来喝药了。”
半睡半醒的沈茶,听到“药”这个词,嫌弃的皱了皱眉,本能的翻了个身,用后脑勺对着沈昊林,用实际行动来表明自己的抗议。
“……”沈昊林无奈的看着沈茶的后脑勺,叹了口气,又拍了拍她的肩膀,“哎呀,不要耍小孩子的脾气,不喝药,病怎么能好呢?”
“讨厌,不要!”沈茶嘟囔了一声,拉起被子盖住自己的脑袋,用来阻隔外界的噪音。
“国公爷,等一下!”看看沈昊林手里的药,金苗苗灵光一闪,跑到沈昊林的身边,抢走了他手里的药碗。
“怎么?药有问题?”沈昊林皱皱眉,“这不是你开的吗?”
“现在还不知道,需要检查。”金苗苗凑近药碗,闻了一下,抬起头问站在门口的梅林,“药渣还在吗?”
“在的。”梅林点点头,转身出了门,没多长时间,就端了一个黑色的药锅回来。
“放在桌子上!”沈昊林把自己的书桌腾空,上面的东西都放在了地上,让梅林在桌上铺了一章油纸,把药锅里的药渣全部都倒在油纸上面。
金苗苗把手里的药碗递给梅林,走到书桌前面,仔细的翻找。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她从那堆药渣里面挑出了一小撮好像是树枝一样的东西,朝着沈昊林挑了挑眉。
“这是什么?”
“一种可以让不太容易入睡的病人快速睡着的东西。”
“这个我知道。”沈昊林点点头,“前几年,你师父还在嘉平关的时候,给我也用过类似的药。”
“是啊,那段时间你焦躁不安,十几天都睡不着觉,小茶着急,找师父求救,师父就给你开了类似的方子。这些药对人体并无伤害,所以,算不得什么毒药,只是服用的时间久了,会让人觉得很累、很倦,随时随地都可以睡着,就好像是小茶这样。”
“苗苗姐,这不就是蒙汗药嘛!”梅林很严肃的看着那一小撮树枝,“可如果是蒙汗药的话,将军不会中招的。我们在训练营的时候,在这方面做过专门的训练的。”
“错了,这不是蒙汗药,这东西可比蒙汗药金贵得多,很难找的。你甭看这么一点,不说价值千金,也差不多。”金苗苗站直身体,冷笑了一声,“这种药无色无味,用得少就会沾染上其他药的味道,如果不检查药渣的话,根本就察觉不了”
“你觉得,这人是个高手?”
“至少在药理方面很精通。”金苗苗看了看那堆树枝,“这东西在咱们大夏基本上是绝迹的,一来是价格太高,二来,咱们大夏没有适合这种药材生长的环境。我记得我师父曾经说过,他这一生都没有见过几次,不知道是什么神人居然有这么多,还如此大手笔的掺进小茶的每一副药里。”
“梅林,去把沈酒找来。”
“是。”梅林应了一身,匆匆忙忙的跑去军营了。
金苗苗走到床边,手指搭在沈茶的腕子上,过了好久,轻轻的叹了口气。
“不用担心,对方并没有放多少,看来也是担心被发现。”她朝着沈昊林笑了笑,“只要停了药,就会慢慢好起来的,小茶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反应。”隔着被子,金苗苗戳了戳沈茶,“这一次是如了她的心愿了,终于可以不用喝药了。”
“说话算话,不能再强迫我喝恶心吧啦的药汤了。”不知道沈茶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她掀开被子,慢慢的从床上坐起来,看看沈昊林,“兄长,给碗水喝。”
“什么时候醒的?”沈昊林赶紧倒了一碗水递了过去,“你不会一直都知道药有问题吧?”
“前几天才有这种感觉,不是很确定。刚才听你这么一说,我的感觉没错,可以动手了。”沈茶喝光了碗里的水,擦了擦嘴,“我对药物很敏感,这一点兄长是知道的,所以,吃药这件事情,我一直都很排斥。前些日子是因为还没有恢复得太好才没感觉,这两天的感觉回来了,出于本能的讨厌这个药。其实,不用叫小酒,我也能猜到这是哪家的药。”
“你知道?”金苗苗挑挑眉,“你怎么会知道?”
“你只知道这东西在咱们大夏罕见,可你不知道在金国,每一家药铺都有售。惠兰大师当年给兄长开的药方里面就有这一味药,他跟我说过,在咱们嘉平关城,只有同济堂有。所以,我就派人一直盯着这个药铺,这么多年下来,一直都没有松懈过。”她看看脸色很难看的沈昊林,“兄长生气了?”
“不该生气吗?你明明知道药有问题,却不肯告诉我。”
沈昊林朝着金苗苗挥挥手,让她先出去,自己有话跟沈茶说。
金苗苗很知趣的离开了,顺带在门外拦住了梅林和沈酒。国公爷很明显要跟沈茶秋后算账,这种时候,让他们两个独处才是明智之举。
“你可知错?”
“知错,我不该瞒着你,但我有自己的考量,兄长可否容我解释一二?”察觉沈昊林真的生气了,沈茶叹了口气,伸手抓住了他的袖子,说道,“这件事情事关重大,不掌握确凿的证据,对方也不会承认,反而会咬我们一口,对我们来说不是好事。”
“你说得对。”
沈昊林不得不承认沈茶的顾虑是对的,位高权重遭人忌,这是古来有之,若不谨慎行事让有心人抓了尾巴,虽不会真的伤到他们,但会分散他们的注意力。沈家军的将领,从上到下都是怕麻烦的,才不会因为一点小事惹上一身骚。
“还有一点,嘉平关城是边关重镇,城里的官员、百姓担心的就是在不知不觉间,被我们扣上通敌叛国的罪名。这里已经发生过一次类似的事情了,我不想再有第二回,也不想让兄长担上诬陷的罪名。”
“你啊,就是想的太多,才把自己搞得这么疲倦。”沈昊林把沈茶往自己的怀里搂了搂,有些心疼的说道,“我现在有点后悔同意父亲把暗影交给你。”
“兄长?”
“别紧张,我不是怀疑你什么,只是心疼你,需要处理的事情比我想象的要多。咱们沈家军的日常事务基本上都是你负责的,暗影也是你来管的,还要操心城里的情况。对比之下,我和小天就好像是游手好闲的公子哥,除了打仗,其他的事情都不会做。”
“兄长肩负着守卫边关的重任,这种小事再让兄长烦心,要我这个副将有何用?至于暗影,那是陛下的旨令和父亲的遗愿,我自然会认真对待。”沈茶抬起头,朝着沈昊天笑了笑,“兄长,我以为这里不仅仅是我们驻守的地方,也是我们的家,城中的百姓也是我们的家人,我们要确保他们的安全,对吗?”
“对,你说的都对!”沈昊林叹口气,“我是说不过你,以后谁要说你笨嘴拙舌,我坚决反对。”
“跟苗苗比,的确不善言辞。”
“太谦虚了,金苗苗是话痨,说的都是废话,你不爱说话,但通常一针见血。”沈昊林搂紧沈茶,“可是你的证据也不充足,单凭同济堂有这种药材,就能断定和金国有往来?”
“让我注意到的,不是药材,而是行踪。兄长大约没有注意过,城中的药铺大多是白天进货,这样可以看清楚药材的品质。我问过苗苗,得到肯定的回答。但同济堂却是少数,从开张那天起,一直都是晚上进货,送货的车队在药铺后院休息一个晚上,早晨城门开放之后第一批出城。我派人跟踪过几次车队,临近金国就消失不见。还有,城中药铺之间的往来很频繁,但同济堂却是异类,从不与同行打交道。甚至城中偶发时疫,别家都参与救治,他家反而大门紧闭。”
“你早就察觉同济堂的反常,但苦于没有机会动手。所以,这一次算是将计就计,准备趁机抓住他们的把柄,把他们一网打尽吗?”
“是。小五已经带人去抄铺子了,算算时间,应该快回来了。”沈茶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同济堂若真的是金国探子的落脚点,那我们要好好谢谢萧六。一次受伤抓了辽金两国的探子,真是太划算了。”
020 查抄
查抄同济堂的行动是秘密进行的,只有负责的影五知道具体的行动时间,这也是担心府中会有金国的眼睛,会把消息给泄露出去。在收到沈茶的命令之后,影五带了三个小队的人,提前了整整一天,在同济堂做好了埋伏。
监视了同济堂两三年的时间,沈茶总结出了送货车队进出城的规律。在通常情况下,车队都是赶在城门关闭之前进城,第二天再赶上城门开启之后,第一批出城。但事无绝对,也有例外的时候。每个月的初一、初五、十五、二十五这四天,车队都会提前进城,午时左右,赶到同济堂卸货,在傍晚城门关闭之前离开嘉平关城。
而今天,正巧是十五。
“大年底下的,来买药的人可真不少。”闲着没事跟来凑热闹的影十七站在同济堂对门铺子的二楼窗口,看着同济堂里来来往往的人,摸了摸下巴,“这是担心过年的时候药铺关门,万一生了病没地方买药去?”
“大概吧!”影五站在另外一边,观察对面的情况。这个铺子是他们镇国公府的产业,当初决定要监视同济堂的时候,就把这里给买下来了。监视对面情况的同时,还能做做生意,也算是一举两得了。“同济堂在咱们这儿开了不少年,也算是老铺子,在百姓之中,口碑还不错。虽然不怎么跟城里的同行打交道,好像很孤僻似的,但药材是货真价实,不像另外几家,偶尔出现卖假药的情况。”
“说偶尔都是客气的,他们应该是能卖假的,就不卖真的。五哥,我跟你说,那几家的胆子可大、可大了,什么人都敢骗。你知道,咱们沈家军的药材都是由西京拨过来,太医院的院正亲自押送,肯定是不存在假药的问题。而且,通常情况下,也不会跑到城里采购这么大宗的药材。唯一的一次是五年前吧,老国公爷刚去世,收到风声的辽,就特别不要脸的派大军压境了。那会儿大家经验不足,打得挺辛苦的,要命的是,运输道被辽军给堵上了,西京的药材过不来,没办法,只能从城里的这几家药铺征用。同济堂拿出来的药材是种类最全、数量最多、品质最好的,价格也公道,只跟我们收个成本价。可另外几家,一半的假货,价格还高的离谱。那会儿金苗苗跟着惠兰大师出门去了,不在城里,随军的几个大夫忙得是脚打后脑勺,谁也没工夫查的那么仔细。打完了仗,清点药库的时候,这才事发。当时,已经有很大一批的兵士因为救治不及时失去了生命。你是没看到老大当时的脸色,直接砍了他们掌柜和负责药材采购的人的脑袋。”
“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你和珉哥不是去临潢府踩点了嘛,等你们回来的时候已经半年以后了,事过境迁,早就忘得差不多了。”
“可是,你不觉得奇怪?如果同济堂和金有关系,为什么会支援我们这么多的药材?看着我们跟辽拼个两败俱伤,他们坐收渔翁之利,岂不是更好?”
“我说你这是什么脑子啊,忘性这么大!那会儿他们不是跟我们谈和亲嘛,自然要向着我们,而不是辽了,而且,那会儿完颜宗承还不是王,金对我们的敌意没那么大,反而十分的厌恶拒绝他们求亲请求、还把他们王子给侮辱了的辽。辽若败在年轻的国公爷手里,他们自然是高兴的。”
“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回事!”
“我看你回去之后,得找金苗苗看看脑子,让她给你开个方子,治治你的忘性。”影十七嫌弃的撇嘴,“哎,这回咱们抄了同济堂,城里百姓看病、买药,就不太放心了。”
“也未必,咱们老大不总想着要治金苗苗的懒病吗?这是个好机会。同济堂被抄了,城里靠谱的药铺就少了一个,金苗苗正好补上啊!”
“可拉倒吧,你别出馊主意了。金苗苗是什么人啊?毒医的传人!天天琢磨着她的那些毒药,去她的药庐,我都是提心吊胆的。那天侯爷还说呢,他就怕金苗苗不开心,因为她一不开心就想要给人下毒,一个不小心就容易着了道。你让她开药铺,城里的百姓非得跑光了不可。这个主意不怎么样,你别跟老大面前多嘴啊!要是挨骂了,我可不给你说情。”
“那可不一定,金苗苗的人品还是不错的。何况还有军师看着呢,她要是敢乱来,军师会收拾她的。”
“我从来都对军师没有任何的指望,他要是能管得住金苗苗,金苗苗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影十七无奈的摇了摇头,看到从对面出来了两个胖子,仔细的端详了一番,“诶,等会儿,五哥,你觉不觉得这俩胖子有点眼熟?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可不是眼熟,这不是阿不罕那孙子手底下的两个副将,叫什么不记得了,叽里哇啦的,挺长的名儿。”影五冷笑了一声,“阿不罕密谋造反,结果被人走漏了消息,传到了完颜萍的耳朵里。完颜萍先发制人,把阿不罕扎了个透心凉。阿不罕一死,他手下的人就四散逃命,可完颜萍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大部分的人都让完颜萍给抓回来了,也有少数几个漏网之鱼。我听说这俩胖子是最先发觉事态不妙,提早溜之大吉的,我还以为他们会逃进深山老林,等风头过了再出来,没想到躲到咱们嘉平关城了。”
“说的就是啊,这俩胖子的胆子也挺大的。”
“有勇无谋。”
“诶,不管怎么说,咱俩捡了个大便宜。我之前以为这里就是小鱼小虾呢,没想到是两条大鱼。你说,要是我们把人移交给完颜萍,她会不会感谢我们啊!我记得前几个月,阿不罕是发的之后,她就给各国都递了国书,请求咱们大夏、辽、回纥、吐蕃、甚至是段氏,要是看到他俩,务必抓捕。我想啊,咱们抓着这俩,审完了之后就通知完颜萍来提人。有这两个人握在手里,咱们就可以跟他们提要求了。”
“想得太美了!”影五歪着头看看天色,又看看站在门口不知道聊什么聊的很开心的俩胖子,“完颜萍也不是非要他俩不可,他俩肯定不值那个价。不过,咱们倒可以跟他们探探完颜萍的底,这俩人若想活命,肯定是知道什么就说什么,一点都不敢藏私。”
“这可不一定,他们两个离开金国也有小半年的时间了,金军早就不是阿不罕还在的时候的那个样子了。就完颜萍那个暴脾气,只要有人不服她,绝对会把人打到服为止。这一点,跟咱们老大倒挺像的。估计在边关混大的女将军,全都是一个路子。”影十七感觉有点冷,裹了裹身上的黑色披风,说道,“五哥,动手吧?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再等等,等到铺子里的人再少一点,免得再发生金铺那样的情况。”
影五转身离开窗口下了楼,影十七紧跟在他身后,两个人的表情都很兴奋,对即将到来的查抄行动充满了期待。
临近未时,铺子里的客人慢慢变少,大家都回去吃午饭、歇午觉了,影五朝着已经把这里包围的兄弟做了个手势,将所有可以进出的通道都给围严实,不许任何人跑出去。收到兄弟们的回信,他和影十七带头朝着同济堂走去。
阿不罕的两个胖副将还站在门口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宽体胖的缘故,一点都不认为自己是被追杀的对象,就这么大大方方的把自己暴露在阳光之下。
“哟嚯,稀客啊!”影十七迈着四方步晃到了俩胖子的面前,笑嘻嘻的说道,“真是好久不见了,怎么感觉你们两个又胖了呢?这整天被人追杀,不是应该瘦点吗?难道是因为吃的更多的缘故?”
两个胖子被影十七给气得,呼哧带喘的,瞪着大眼珠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嘴。
“诶,五哥,这俩不是阿不罕的副将吗?听说阿不罕被完颜元帅给挑了,手下的人基本全灭,这俩怎么跑出来了,还跑到咱们嘉平关城来了!”影十七拍了拍俩胖副将的肚子,“你俩也真是的,到咱们的地盘,也不跟咱们打打招呼,大家都是熟人,好歹让咱们尽一尽地主之谊啊!”
两个胖副将是认得影五和影十七的,知道他们是沈茶手下的人,所以,在这俩人出现的瞬间,脸色顿时变得很差,下意识的要跑,可惜,药铺被围得水泄不通,无论是哪里,都是沈家军的人。
“想跑啊?”影十七挑眉,“你们觉得跑得了吗?实话告诉你们,嘉平关城已经封了,不许进也不许出。”
“你们不能这么做!”其中的一个朝着影五和影十七挥挥拳头,“你们没有权力这么做!”
“嘿,听过那句话嘛,我的地盘我做主!在小爷的地盘上撒野,你俩是活腻歪了吧!”
影十七不由分说,朝着胖副将的大肚子就踹了一脚。别看他瘦,力气却不比这俩胖副将小多少,加上这又是突如其来的偷袭,胖副将一点防备都没有,被踢蒙圈了,直接倒退了好几步,哐当当当当就摔在了地上,那动静可大了去了,地面都跟着颤了几下。
“警告你们两个,还有这里面所有的人!”影十七眯起眼睛,阴森森的说道,“乖乖听话是你们最好的选择,千万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这里是大夏,不是你们金国,想在这里为所欲为,做梦吧!”
“抓!不许一个跑掉!”
外面闹成这样,药铺里的人不可能不知道,那些心怀鬼胎的伙计、学徒想跑,但功夫不如人,跟暗影们打了几次,一个都没打过,最后只能束手就擒。
确保同济堂上下、送货车队所有的人全部落网,影五带一部分人与前来负责押送人犯的宋其云一起,将人押往沈家军专门用来关押各国细作的牢房,而影十七带着另外一部分人开始对同济堂进行全面的搜查,将同济堂里全部文件一类的东西带回了镇国公府。
同济堂被查抄,让嘉平关城的百姓很震惊,更让他们震惊的是,这家药铺从老板、掌柜、大夫到伙计、学徒,还有每天送货的药商,无一例外都是货真价实的金国人。
021 密会
听影五说,在同济堂的门口堵住了阿不罕手下的两个胖副将,沈昊林和沈茶很高兴,认为这是一个意外的惊喜。他们之前只想抓金国的探子,没想到捎带手的,还捞了两条胖头鱼。
前几个月,他们的确收到了来自完颜萍的请求书信,希望大夏能给予她帮助,如果见到阿不罕的手下,尽最大的努力予以抓捕。他们在征求了宋珏的意见之后,很痛快的给了完颜萍一个肯定的回答,只要那几个人在嘉平关城出现,就不会让他们跑掉。
“这是在国内待不住了,跑到咱们这儿避难来了。”
一旦停了那个加了料的药,沈茶整个人的精神看着就不错,算一算也有两三个时辰没昏昏欲睡了,这是一个很好的现象。她裹着厚厚的斗篷,半歪在放在廊下的躺椅上,手里捧着沈昊林硬过来的手炉,那副慵懒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是征战杀伐的大将军。
“本来以为他们是有勇无谋,现在看来,应该是我看走眼了,只是,他们躲到这儿来,就不怕被认出来?他们两个跟随阿不罕也有些年头了,应该知道不少金军的秘密,完颜萍要抓他们,大概为了就是这个原因。这两个人不管是落在我们手里,还是耶律的手里,对完颜萍来说都不是好事。”
“完颜萍经验不足,她已然完全把金军握在手里,就不必受阿不罕的影响,顺着他的思路排兵布阵,这么一来,这两个人也就没用了。”
“可惜,她想不到这一点。”
沈昊林点点头,赞同沈茶的想法,完颜萍的武功不错,但战术素养却很一般,她若不尽快的弥补这一缺憾,无论是他们沈家军,还是耶律尔图,都会在不久的将来,成为她最大的麻烦。到那个时候,金国是落入大夏之手,还是落到辽人之手,就不是金人可以说了算的。
“对了。”沈昊林转过头,看看站在院子里的影五,“那两个家伙有没有说什么?”
“还没审,抓住了之后,俩小子不老实,被十七狠狠揍了一顿,现在还晕着没醒呢!”影五摇摇头,“我们觉得他们两个是属滚刀肉的,抓着就审的话,他俩估计什么都不会说。我们商量了一下,先抻他们两天,磨磨他们的性子。”
“想法不错。”沈茶赞许的点了点头,“还有同济堂的老板,也给我留着,我自己去审。”
“老大,你现在……”影五观察了一下沈茶的脸色,“身体没问题吗?看着好像比前几天好一些了,至少脸色没那么难看了。”
“只要不喝他们给我准备的药,就没问题。”沈茶看向沈昊林,“这件事情请兄长不要插手,和他们的这个梁子,我要自己解。”
“我不插手,但是我要陪你去,这一点你不能不答应。”
“我答应。”
沈茶挑挑眉,她兄长决定的事情,就算所有的人都反对也没有用,她与其费力气反对却改变不了最终的结果,还不如从一开始就同意了。
“影五,你跟宋其云说,让他派人去张贴告示,从今天开始,嘉平关城许进不许出,什么时候解除这个命令,会另行通知。”
“是,属下告退。”
影五行了礼,转身离开了虎丘小院,去沈家军营赵宋其云传达命令去了。
沈昊林看了一眼靠在躺椅上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的沈茶,伸手摸摸她的额头,“冷不冷?我们回屋歇着?”
“难得出来透口气,再坐一会吧!”沈茶轻轻的摇摇头,叹了口气,“我一直都以为,嘉平关城并没有普通人想象的那么坚固,但也不至于像筛子一样,什么人都能在这里扎下根。同济堂和萧六的事证明,我的这个想法是完全错误的。”
“你也不用钻牛角尖,互派细作这种事还是很正常的,不仅我们嘉平关城,你师父那里也是一样,西京更是如此,细作的数量恐怕比我们这里还要多得多,甚至会出现某些重臣都被收买了的情况。这些都是我们无法防范的,况且,这样的事情,我们也正在做,对吧?”
“兄长这是在表达对小妹往辽金派人的不满吗?”沈茶挑挑眉,“知已知彼,百战不殆。”
“你做任何事情,我都不会有什么不满的。我的意思是,既然大家都半斤八两,你也不用太往心里去。”沈昊林看了看天上飘下来的小雪,站起身走到沈茶旁边,把她从躺椅上抱起来,往屋里走去,“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终于下了,比去年早了半个月,算是个好兆头啊!”
“对我们是好兆头,对辽、金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完颜宗承和耶律尔图的这个新年,是过不好了。”
“别去操心他们两个了,他们不好过,咱们就舒心了。”沈昊霖把沈茶放在床上,脱掉她披着的斗篷,把厚厚的被子盖在她的身上,“你稍微睡一下,我让人去膳房给你弄点热乎的东西吃。”
“兄长!”沈茶抓住沈昊霖的袖子,“让梅林去,你陪陪我。”
“好。”
虎丘小院再次被暧昧的气氛笼罩,与此同时,城东一个不起眼的小酒馆的包厢里,一个从头到脚都被黑色包围的人正在与一个绿袍人会面。如果萧六和猫三儿在场的话,一定会认出那个黑袍人就是跟他们接头的那个。
“主子,沈茶突然派手下的人抄了同济堂,弄得城里的人都惴惴不安。”黑袍人故意压低声音说道,“听说那个药铺是金人的暗桩,他们还抓了阿不罕的两个副将。”
“没错,是抓了那两个蠢胖子。”
光是听声音,完全无法辨认这个绿袍人的性别,这个人把自己裹得比黑袍人还要严实,只露出了两只眼睛,若不是因为城中突然降雪,大家基本上都是这样的打扮,估计早就被酒馆的老板给举报了。不过,正是因为有机可乘,他们才会选择在这么容易被发现的地方碰面,越危险的地方就越安全嘛!
“这药铺开了不少年头了,金人的线放得挺长远的!”
“你觉得这里真的是金的据点?”
“难道不是?沈茶他们白费力气了?”
“很有可能,那两个胖子出现在这里,就说明同济堂不在完颜宗承和完颜萍的控制范围之内。否则,不等沈茶抄铺子,完颜萍就会光明正大的来抓人了。可这个药铺的确是有金人经常出没,但背后是什么人,一点头绪都没有。”绿袍人裹紧了身上的斗篷,打了个哆嗦,看到小二开始给每一桌的客人送上驱寒的姜汤,立刻换了个话题,“这嘉平关城真的是一年比一年冷了,今年的雪也下得太早了。看这个架势,怕是要下到明天早晨。”
“多谢!”黑袍人朝着店小二道了辛苦,看到他走远了,才压低声音说道,“主子今天找我来,是因为萧六那个混蛋吧?”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破坏了我们的计划,让我们折损了大批的人手!”
“是,这个小子招呼都不打一个,就直接去刺杀了沈茶,结果,连累了那么多兄弟被抓。这件事情过去了半个多月了,沈茶的人还盯着萧六他们住的地方呢!”
“萧六这个人,把萧重天看得比他自己的命还重,好不容易抓到了能杀掉沈茶的机会,他不会放手的。”
“可是,萧重天对他似乎并没有他说的那么好,并不值得他这么做。”
“你知道什么?”
黑袍人稍稍拉下面罩,快速的将那碗姜汤灌进肚子里,喝完之后喘了两口气,又迅速把面罩戴回来,神神秘秘的说道,“我在来之前,曾经听见跟萧重天共事过的几个将军说,这俩人的关系并不是普通的兄弟,也不是普通的将军、护卫。他们有几次经过萧重天的主帐,听到里面传来狠奇怪的声音,而这个声音的主人就是萧重天和萧六。”
“呵,那还真是一段孽缘呢!”绿袍人冷笑了一下,“也难怪萧六这么恨沈家的这对兄妹了。”
“我还听说,萧重天对沈茶……很有想法。”
“就他那样的人,也配喜欢沈茶?幸亏他战死,否则,活到现在,我也得弄死他。”
“主子,你不是……”
“瞎想什么呢!”绿袍人狠狠的踹了一脚黑袍人,“你回去警告一下咱们的人,他们的任务是刺探沈家军的消息,而不是暗杀,谁要是再对沈家军的人动手,小心我剁了他们的爪子!”
“是,我马上就吩咐下去。”
“还有,出了萧六和同济堂的事情,城里的戒备比以前要严,警告兄弟们要小心行驶,不要露出马脚。最好是暂停一切行动,等风头过去再说。”
“是,我知道了。”黑袍人点头应下,“主子,还有一件事情。”
“说。”
“就是夜探镇国公府被抓的那个小偷,她的老娘和兄弟还在我们手里,我们应该怎么办?是放了,还是……”黑袍人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干脆灭掉。”
“他们见过你的脸、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不知道。”黑袍人摇头,“我们打的是给他老娘治病的幌子,他老娘和兄弟对咱们还是感恩戴德的。”
“那就放他们回去吧,这种事情不要惹麻烦,免得引火烧身。”
“是,我回去就放人。”
“嗯,今天就这样吧!”绿袍人站起身来,“我最近忙,脱不开身,没什么事不要找我,走了!”
“主子慢走!”
看着绿袍人的身影消失在茫茫的大雪中,黑袍人轻轻叹口气,摸摸自己的脖子,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022 回信
因为自己的失误,让沈茶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还被有心人算计,金苗苗和沈酒都特别的自责。沈茶一天没有痊愈,这两个人的心就一天不能安定,所以,只要抓着机会就往虎丘小院跑。
沈酒来的次数不多,作为前锋营的第一副将,基本上很少有空闲的时间,他又承担了一部分训练新兵的任务,休息的时间就更少了。一旦闲下来,连盔甲都不脱,就匆匆忙忙的跑来看看姐姐,跟姐姐说两句话,又匆匆忙忙的跑回军营。
金苗苗就不一样了,进入了休战期之后,她这个军医就彻底没事做了,加上她那个管家婆的哥哥从金国回来了,整天在她耳边念叨着嫁人什么的,她听着心里也烦的慌,想骂骂不过,想打打不过,只好认怂,跑到镇国公府躲清静。况且,宅在药庐一天也是宅,宅在虎丘一天还是宅,金苗苗觉得,那还不如去虎丘看着沈茶,既能躲开唠唠叨叨的哥哥,两个人还能说说话、聊聊天什么的,偶尔遇上来看沈茶的薛瑞天和红叶,几个人凑在一起斗斗嘴,这一天过得也非常的快乐。
有人能陪着沈茶,沈昊林还是很高兴的。
沈茶这一受伤,镇国公府、沈家军、嘉平关城的一应事务,无论大小,全都堆在了他的案头,虽说把薛瑞天也拉来当了苦力,但还是有些力不从心,每一天都是从天亮忙到天黑,甚至有的时候还会熬个通宵。虽说和沈茶住在同一个小院、同一个屋子里面,两个人一天也说不上两句话。
“以前有你帮我的时候,我还没觉得事情有那么多,现在看来,大部分的重担都由你担着了,到我这里的,是很小很小的一部分。”处理完了一天的公务,沈昊林一脸疲倦的靠在躺椅上,转转有些发僵的脖子,“真是辛苦你了。”
“都是做惯的事情,不辛苦。”沈茶走到沈昊林的身后,给他捏肩膀,“兄长明天就可以解脱了,我已经吩咐他们,这些东西都送去书房,还是我来负责。”
“你应该再歇两天,金苗苗一直嘱咐我,不让你耗神,让你好好养着。”
“再养下去就变成猪了,而且,兄长和小天哥工作的效率太低了,有很多要紧的事情,进度拖得太慢了,这不是什么好现象。”沈茶甩了甩胳膊,展示一下自己的灵活性,“早晚课也要慢慢恢复,师父不是说,等段氏退了兵,他就会回来一趟,怎么也不能让他看到我病病殃殃的样子。”
“很明显,你师父是来兴师问罪的。”沈昊林哼了一声,“你师父的信里,表达了他强烈的不满。”
“兄长多想了,师父明明在信上说,这次是回来跟我们一起过年的。”
“这就是个说辞,他的话也就你相信。你想,他调去永宁关城这么多年,也就最开始的一两年回来过,大约是不太放心我们,可后来的这几年,他什么时候回来过呢?他这一次就是憋着气回来的,这一顿打,我和小天都躲不过去。尤其是我,大概会被秦副帅打得体无完肤。”沈昊林抓住沈茶的手,把她拉到自己的跟前,一脸委屈的撇嘴,“茶儿,一定要帮我说说好话,请你师父下手稍微轻一点。”
“兄长要对自己有信心,说不准,这一次可以跟师父平分秋色呢!”沈茶走到门口,吩咐值夜的影十三去膳房要两碗热馄饨,转过头跟沈昊林说,“红叶这几天没过来,也不知道那个姓戴的小子怎么样了,是不是被整治得服服帖帖的。”
“早就服帖了,被红叶踹去训练营了,大概现在正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呢!”
“很好,就让他在训练营挣扎吧,对他有好处。”沈茶点头,对这个结果表示非常满意。“对了,兄长不是让暗影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和陛下禀告了?算算时间,陛下的回信也应该到了。还有,我派去调查武定侯府的那些人,什么时候能撤回来?能不能给句准话?”
“我一直就想着是不是把什么事情给忘了,你不提醒我,还真是忘了!”沈昊林一拍脑门,“这两天忙得晕头转向,什么都顾不上了。宋珏的回信是今天中午到的,他让我告诉你,你的那些人先查着,过了年之后,他才能抽出人手来接替你的人。”
“西京出事了?”接过影十三递来的托盘,朝着他点了点头,看着他帮自己关上了房门,这才走回里间。“我没记错的话,他手下的人只比我多、不比我少。”
“不用担心,是好事,天大的好事。你记得当年太后娘娘落难的时候,在民间认了个义女吗?”
“当然,英气十足的女孩子,还算谈得来。”沈茶挑挑眉,将手里的碗放在桌上晾着,“西京的大好事,是跟她有关的?”
“嗯,跟咱们也有点关系,估计咱们要准备一些礼物,派人送过去了。”
“礼物?她的生辰还早呢?我记得……好像是六月吧?”
沈昊林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勺子。舀了个馄炖,吹了吹,送到了沈茶的嘴边,看着她吃了才说道,“要是生辰,就不会这么兴师动众了。这位公主,这么多年一直跟在太后身边。宋珏挺喜欢这个妹子的,想给她说一门好亲事。”
“招驸马的日子就定在过年的时候?”沈茶把自己碗里的馄饨往沈昊林的碗里拨了十几个,膳房的大师傅太实在了,这一碗的馄饨得有二三十个,够她吃两顿的了。沈茶拿起勺子,慢悠悠的开始喝汤,“前两年回京述职,在太后宫里见过几次。像我刚才说的,很英气,很坚强,否则,不可能独自一人照顾太后那么多年。而且,功夫不错,我当时想,要是陛下给她招驸马,该选那种能打得过她的。”
“这回你说错了,准驸马是怡和亲王家的老三,人长得凑合,关键是人品不错,西京那些贵族公子身上的臭毛病,他一样都没有。唯一的不足就是,一丁点功夫都没有。不过,这人是公主自己看上的,他们俩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宋珏不是很清楚。两个当事人的嘴巴都挺严,知晓内情的太后娘娘又不肯明说,只说让宋珏放心,他们俩的小日子一定会过得甜甜蜜蜜的。太后娘娘都说了这样的话,宋珏也不好再追问,跟太后、怡和亲王商量了一下,就把这个好日子定在了大年初五。”
“周边的国家都会派使者来祝贺?”
“请柬已经送出去了,还没有回音,据我估计,至少辽金不会放弃这个机会,一定会来的。”
所以,只好让你的人坚持到十五之后了。”
“没问题。”沈茶点点头,“这个消息对咱们来说,是件好事。”
“还有,关于你遇刺的事情,宋珏狠狠的骂了我一顿,责怪我没有保护好你。他骂了我还不算,还把这件事情跟太后娘娘说了,太后娘娘对你的关爱也不比对那位公主少,知道这件事情,自然心疼得不得了,宋珏说给你准备了两大车的东西。他的暗影出京之前,东西还没有装完呢。”沈昊林叹了口气,“哎,下次回西京,我得考虑考虑找个什么借口避开,至少要等太后娘娘消了气才行。”
“那个时候,太后娘娘早就消气了。再说,她就算生气,也不会把你怎么样,最多就是揪揪耳朵,自就当是彩衣娱亲了。”收拾了两个人的空碗,连同勺子、筷子一起放到托盘,沈茶走到外间,打开房门,交给了等着的影十三,“十三,你一会儿先跟梅林说给我们准备洗漱的热水,再去告诉小五,明天我们要去大牢。”
“知道了,老大。”
“准备开始了吗?”看到沈茶关好门、走了回来,沈昊林伸了个懒腰,“抻了十来天了,也是时候了。”
“再不开始,完颜萍就该来要人了。”沈茶端了杯茶给沈昊林漱口,“除了阿不罕的两个副将要交给完颜萍之外,其他的人,包括萧六,兄长打算如何处置?”
“当众斩首。”
023 邱老板的过往
距离同济堂被查抄已经过去七八天的时间了,除了封城的命令依然生效、尚未撤销之外,嘉平关城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百姓们的日常生活似乎也没受到影响。事情闹得很大,可人们的注意力早就不在这上面了,全都忙着准备过年了,买年货的买年货,裁制新衣的裁制新衣,打扫房子的打扫房子,忙得不亦乐乎,仿佛同济堂就从来没有在嘉平关城出现过一样。
但对于沈家军、镇国公府、武定侯府、乃至大夏的朝堂,这件事情还远没有结束。
除了阿不罕的两个副将、同济堂的老板、送药材车队的领头之外,其他被抓的人,已经经过了两到三次的审问,有的人胆子小、害怕被打,暗影们还没这么着呢,就噼里啪啦的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说出来了,还有一些人看着像硬骨头,第一轮审问全程闭嘴,到了第二轮、第三轮,实在是扛不住了,出于本能的认怂,乖乖的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但,这些毕竟都是小卒子,老大怎么吩咐的,他们就怎么去做,究竟为什么这么做,他们自己也是一头雾水,完全搞不清楚。
翻来覆去看了那些人的口供好几次,沈茶叹口气,把手里的那一沓纸扔到一边,在她看来,这些都是废纸,里面一点有价值的信息都没有,完全就是在浪费时间。
“你也别着急,想从这些人的嘴里听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实在不容易,他们都是听命当差的,能知道什么秘密啊!要我说呢,想要找到突破口,还要问问同济堂的那位老板。说起来……从那位老板的长相来看,他应该是我们大夏的人,一点都不像金国人。”
借口参加审问、实际上是来看沈茶的薛瑞天,穿了厚厚的棉衣、棉袍,外面还披上了羊毛披风,就像头小熊一样坐在刑房最靠近炭盆的地方,就这样他还觉得冷,要不是顾及自己的形象,真的很想再裹一床被子在身上。
“我查了他的户籍,祖籍真定府,是我们大夏的人。”
沈茶看了一眼薛瑞天,把自己的手炉递了过去,每年冬天她都要感叹一番,从来没有见过比女孩子还怕冷的男人,若有一个怕冷的排行榜,薛瑞天一定是位列第一的。叹了口气,沈茶朝着等在一边的影五点头,示意他把同济堂的那位老板请过来,既然是同胞,就用不着剑拔弩张的,有什么话坐下来好好说,有什么不能解决的问题,大家帮忙给解决。
“既然是我们大夏人,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沈昊林大马金刀的坐在石凳上,冷着一张脸,端着他元帅的架子,乍一看,还挺唬人的。
“当然不简单,这叛国通敌的罪名,那可是要株连九族的。诶,这么一说,我又有一个疑问了,这同济堂在咱们嘉平关城是老铺子,邱老板也在这里住了很多年,可还真没听说过他有什么家人。他的邻居都说,这个人总是独来独往的。”
薛瑞天捧着沈茶的手炉,那叫一个美,整个人就好像是一朵绽放的鲜花似的,想收都收不住。
“侯爷,擦擦口水,再把将军的手炉给弄脏了!”
站在一边的红叶一个劲的翻白眼,心里默默的盘算着,她是不是可以主动踹掉这个不省心的老板,她担心继续跟着这个家伙,她有可能也会变蠢的。
“小天说的这点对,记下来,一会儿问问他。”沈昊林接过梅竹递过来的手炉,转头就塞给沈茶了,“还有,这邱老板有多大年纪了?”
“户籍显示,今年五十七岁,和师父是同年。”沈茶转过身,看看薛瑞天,笑了笑,“小天哥,我师父要回来过年的事,你知道?”
“知道。”薛瑞天顿时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样,垂着脑袋,有气无力的说道,“年礼已经备好,不知道是不是符合副帅大人的心意。不过,我和昊林的看法一致,副帅大人这次回来的真正目的,是来收拾我们俩的,我们俩也做好准备了。”
“太好了!”红叶一拍手,很兴奋的说道,“终于有人要修理你了!”她看向沈茶,“将军,秦副帅缺不缺打下手的?让我来,保准秦副帅非常满意!”
“喂!喂!喂!”薛瑞天朝着红叶的方向踹了一脚,很无奈的说道,“看到我被打,你就这么开心?你是我的护卫,关键时刻是要站在我这一边的,怎么整天琢磨的,都是如何联合别人揍我啊?”
“大概是你欠揍吧!”红叶躲开薛瑞天的第二脚,往沈茶那边蹭了蹭,捂着嘴朝着薛瑞天笑个不停。
薛瑞天觉得再这么下去,他会被红叶气吐血的,为了自己的身体着想,还是平心静气,不跟这种人一般见识比较好。
同济堂的邱老板被影五带进刑房的时候,就感觉这里面的气氛略压抑,抬起头就看到嘉平关城的大人物都坐在里面,她愣了一下,还没等沈茶开口,噗通就跪倒在地,咣咣咣的给几个人磕了三个响头。
“诶呦,邱老板,您这是做什么?你比我们年长许多,又是我们的长辈,怎么能给我们行这么大的礼,我们可承受不了,这是要折我们的寿啊!”
几个人都被这一下给弄懵了,还是薛瑞天率先反应过来,赶紧让影五和红叶把人给扶起来,顺便给拽了个凳子,让邱老板坐下。
“小民要谢谢各位大人,把小民解救出来了!”邱老板重重的叹口气,“小民知道各位大人要问什么,请大人们尽管问,小民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邱老板是爽快人,既然这样,我们就别绕弯子了。”沈茶很满意邱老板的这个态度,看到影五和梅竹都做好记录的准备,轻轻嗓子,问道,“第一个问题,邱老板是真定府人,为何会与金人有牵扯?莫非……你的户籍有假?”
“回将军的话,小民的的确确是真定府人,并没有对户籍做手脚。小民年轻的时候,曾经在金国最大的药行做学徒。原本的打算是学徒期满之后,回来开个药行,但是偶然的机会,救了被阿不罕手下人欺负的东家唯一的女儿,她后来就成为了我的妻子。”
“也就是说,你继承了你岳家的药行?”薛瑞天摸摸下巴,好奇的看着邱老板,“那你不是应该在金国?怎么会回到大夏?”
“我们成亲之后的第二年就回来了,先是回真定府住了十几年,然后才来的嘉平关城。”邱老板深深吸了口气,“我岳父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也步认为夏、金两国打仗,百姓们就必须要敌对,所以,他对我没有什么偏见,反而还把一身的本事都传授给了我。他知道我心系故国,就主动提出让我妻子跟我一起回来。而且,他知道我的愿望就是开一家自己的药行,就把我介绍给一直为他供货的商人们。”
“你们在真定府也开了药行?”
“没有。”邱老板摇摇头,“真定府那个地方,医馆、药行都很多,不像边关这么缺乏。所以,即便我是本地人,想要在当地的药行站住脚也很困难。而且,我家也有生意要顾,哦,我家是开点心铺的,我在岳父那里学的本事倒也能派上用场。家里的声音也忙,开药行的事就暂时搁下了。等送走我的爹娘,把点心铺关了,我们来到嘉平关城,才真正把药行开起来。”
沈茶看向影五,看到对方朝自己点头,表示邱老板所说在真定府的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和他们的调查是相符的,没有问题。
“那么,你夫人呢?”
“已经过世了。”邱老板的情绪一下子变得很低落,“在我们到嘉平关城开药行的第二年。从金国回来之后,除了一年几封书信往来,偶尔回去看一下之外,基本上对岳父家的情况不太了解。岳父是那种只报喜不报忧的人,每次书信里都要嘱咐我们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不要担心他。而且,我们去看他老人家,他展现给我们的都是很好的一面,所以,压根就不知道他在金国遭遇了什么。”
“是跟阿不罕有关?”
“将军英明,确实是跟阿不罕有关。”提到曾经的金国大元帅,邱老板一脸的愤恨,一看就是结怨颇深的那种。“阿不罕的手下曾经调戏过我妻子,因为被我打跑了,所以怀恨在心,一直都在找机会报复。阿不罕这个人,是个很要面子的人,不会因为调戏未遂这样的事情就大动干戈,但他很记仇,一旦被他盯上,不管过多久,这个仇都是跑不了的。”
“没错,没错,没错,阿不罕就是这么一个王八蛋,我跟你们说。”薛瑞天连声赞同,“我可是深有体会,前几年在战场上,我跟他交了一次手,不小心在他的胸前给他留下了一个窟窿。结果呢,这家伙一直都记着这回事,是去年吧,我俩再一次交了手。那孙子趁我不防备的时候,在同样的位置上也给我留下了一个眼儿。扎完了,那王八蛋还腆着脸跟我说,薛副帅,咱俩两清了。我气得啊,这口血差点没喷他脸上,当时我就琢磨来着,小爷记仇的本事可也不小,等小爷缓过来,看不弄死你的,这回就不是一个窟窿的事,小爷定砍了你吃饭的家伙!可谁想到,阿不罕自己作死,被完颜萍给挑了,小爷这个仇也就报不成了。现在想想,还挺遗憾的。”薛瑞天看了看邱老板,眨巴眨巴眼睛,“听你刚才那么一说,我突然想起个事来。曾经有个传言,说金国一家药行供给金军的药材全部都是假的,完颜宗承因此暴怒,令大元帅阿不罕将涉案所有人等全部抄斩。邱老板……”薛瑞天站起身,走到邱老板的面前,微微弯下腰,“这家涉案药行的老板,不会就是你的岳父吧?”
听到薛瑞天这么问,沈昊林和沈茶的目光全部都集中在了邱老板的脸上。
“是,是小民的岳父。阿不罕手眼通天,说一不二,他用卑劣的手段陷害了我的岳父,将药行彻底查抄,药行八十七口人,包括我岳父在内,全倒在阿不罕的屠刀之下,无一幸免。我们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事发半年之后,我妻子经不住这个打击,一个月不到就去了。”邱老板恶狠狠的瞪着前方,双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那个时候,我就决定了,无论多艰难,一定要找阿不罕报仇。”邱老板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狞笑,“上天还是会站在正义的一方,所以,我成功了!”
024 揭穿1.0
“邱老板的意思是,阿不罕的倒台与你有关?”沈茶一挑眉,冷笑一声,“恕我直言,阿不罕是金国元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你,不过是大夏的一个药铺老板,如何能撼动阿不罕那颗参天大树?”
“将军,您有所不知,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好处。那些大人物不能做到的事情,小人物可以轻而易举的做到,甚至比他们做的还要好,因为,我们不被重视、不被关注。”
邱老板的表情并没有想象中大仇得报的那种畅快淋漓之感,反而显得更加的悲怆。
沈茶可以理解邱老板现在的心境,就好像当年她和兄长、小天哥斩杀了辽王和大王子,报了杀父、杀母之仇,但并不高兴。无论他们斩杀了多少辽军大将,哪怕是打进了临潢府,他们的父亲、母亲也不可能重返人间,不可能用温热的大手抚摸他们的头了。而邱老板的情况,亦是如此。
“如果方便的话,邱老板是不是跟我们说一说,你是怎么干掉阿不罕的。”
薛瑞天打了个喷嚏,揉了揉自己的鼻子,把披风裹得更近一些,恨不得整张脸都埋进披风里面。
“当然,这没有什么可隐瞒的。”邱老板的回答很干脆,“我夫人有个远方表哥在阿不罕的军中做一个小小的伍长,顶头上司就是你们抓的那两个胖里更胖的那一个。这位表哥小的时候曾经在夫人家里住过几年,从军之后,慢慢就少了来往,最多就是逢年过节送点礼物什么的。尤其是最近这两年,除了过年的年礼之外,这个人基本没有任何音讯。”
“你岳父一家遭难的消息是不是他送出来的?”
“是,是他送出来的,不仅送出来,还跟我们重新联系上了。我岳父对他视如己出,把他当成亲儿子一样对待,所以,他对阿不罕的恨意比我还要强烈。按我们大夏人的说法,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不仅如此,阿不罕派去查抄药行的爪牙,都是些行素不良的人,见着漂亮的姑娘、小伙,两眼就冒贼光。查抄的行动又是在晚上,会发生什么,不用我说,你们都应该明白。”
“也就是说,阿布汗对于这位表哥不单单是杀父之仇,还有辱妻之恨。难怪会选择跟你联手,要搞掉他呢!要是我,我也忍不下这口气。”说话之间,薛瑞天打了个七八个喷嚏,一边擤鼻涕,一边用很嫌弃的口气说道,“这还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他手下、尤其是他身边的那些人,能做出这样的事,倒也不算是稀奇,耳濡目染嘛,整天看着自己的主子怎么做,他们就怎么做呗!”薛瑞天最后打了一个惊天动地、震天响的喷嚏,震得守在外面的暗影都跑进来查看,询问要不要请金苗苗过来给薛瑞天看看。薛瑞天边摆手,边说,“你们还记得上回咱们跟辽、金一起大比武,晚上的时候,咱们几个在一块喝酒、聊天,唯独缺了阿布汗。耶律跟咱们说,说那个混球对喝酒、聊天没啥兴趣,不管是不是在外打仗,还是在做什么,只要到了晚上,他主帐里就充斥着莺莺燕燕之声。耶律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挺嫌弃的。”
“我记得。”沈昊林也跟着说道,“我们喝完酒之后,就各回各的营帐,我和茶儿要回去,必然经过阿不罕的大帐,那会儿早就过了子时,阿不罕的兴致正高,一点要休息的意思都没有。你那句话说得对,有什么样的主将,就有什么样的下属。只是……”沈昊林摸摸鼻子,被薛瑞天带的,他也有点想打喷嚏了。“邱老板,你夫人的表哥,既然是那两个胖子的手下,为什么没参与这一次的行动?”
“他的职位低,平时又不擅长溜须拍马,自然不会被人喜欢。像抄家这种别人眼热的肥差,怎么轮也轮不上他。不知是不是故意的,那天晚上,正好轮到他当值。”
“这样也算是逃过一劫,否则,他很有可能暴露,就不能配合你进行后面的复仇大计了。”
红叶说完,看了看几个人面前的茶碗都空了,跑出去要了一壶刚煮好的热茶,回来给每个人都倒上。
“别忙,坐。”沈茶拽住红叶的胳膊,让她坐在自己的身边,继续问邱老板,“这位表哥人微言轻,又是如何收集到那么多关于阿不罕的罪证?这位表哥的背景不一般?”
“是,在临潢府也勉强算个小贵族。他长得不错,性格也挺好的,如果不去当兵,当个文人也是很好的选择。只是,他的玩伴大多都去当了兵,他家中的长辈也希望他去,他也只好去了。从小长在临潢府,结交的自然都是金国顶级的贵族,想要给阿不罕找点不自在,倒也容易。”
“这倒是,金国的那些贵族,无论大小,都看不上阿不罕吧?”
“是,这个人平民出身,身后并无强大的家族支撑,他老娘一直都在乡下种地,直到去世都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就是金国的元帅。可以说,阿不罕完全是靠自己的能力、军功打出了一番天地。可这种人在临潢府贵族们心里的地位相当低,是随时可以踩在脚下的。所以,他为什么会谋反,是因为很清楚,一旦这些贵族不需要他冲锋陷阵了,一旦找到了可以替代他的人,就会毫不犹豫的把他给干掉。”
“墙倒众人推,你们就是利用了金国贵族的这种想法,一步一步的收集证据,最终把阿不罕推向了死亡。”沈茶看着邱老板,“这个过程很艰辛、很漫长,需要很多年的准备,你们没有想过要放弃?”
“没有,我之前说过了,无论多需要多长时间,无论这个过程多么艰难,这个仇一定要报!”
“佩服!”沈茶点头,“阿不罕的事暂时放下,我们来说说给同济堂送药材的车队。车队领头是什么人?”
“我岳父管家的儿子,对岳父一家忠心耿耿。当年出事的时候,他回家探亲,所以躲过了一劫。我和表哥之间,就是他负责传递消息的。”
“嚯,这位兄弟的本事可不小,不仅能躲得过这种大灾大难,还能躲过我们追踪。”薛瑞天脸上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这位兄弟是什么来头?是不是学过什么神奇的功夫?”
“具体不清楚,听岳父说过,他小的时候拜过高人为师,学习了一些奇门遁甲之术。所以,甩掉你们的跟踪也是很正常的。”邱老板朝着薛瑞天摆摆手,“可是,他没有恶意的,甩掉你们的人,完全是害怕走漏一些消息,让阿不罕有防备之心。所以,你们千万不要为难他。”
“放心,只要他对大夏、对嘉平关城无害,我们会好好对待他的。确认你和他没有参与对沈将军的毒害,自然会放你回去的,毕竟同济堂对咱们嘉平关城来说,还是很重要的。”薛瑞天一挑眉,“来吧,邱老板,咱们说说,给沈将军的药里放东西,到底是谁的主意。”
“是我。”看到几个人全都盯着他,邱老板很平静的说道,“我也是实在没办法,才出此下策,就盼着金神医可以早点发现。不瞒各位大人,自从那两个胖子来了之后,我每天想的最多的就是如何通知沈家军,把这两个胖子给抓走。”
“你完全可以派人告诉我们。”沈茶双眉一立,“他们控制了整个同济堂?”
“是,他们不是自己来的,身边还跟着七八个人。因为怕城门口的兵士发现,所以是分别进城,到同济堂汇合。他们手下的人替换了我的一部分伙计,其他伙计、学徒的一举一动都被看得死死的,为的就是防止我们出去报信。”
“可是……他们为什么会选择同济堂,而不是别的地方?”
“我岳父在金国的药行就叫同济堂,他们知道同济堂的女婿是大夏人,也知道女婿在大夏也开了一家叫做同济堂的药铺。”
“你岳父说的?”
“不,应该是药行的学徒说的,估计是想活命,没想到……”邱老板摇摇头,“察觉到阿不罕要出事,他们两个就带着人跑了,现在金国转了一圈,最后偷偷潜入了嘉平关城。他们的目的是想等风头过了,重回金国,杀完颜萍一个回马枪。这一次,他们收到同伙的消息,知道金国遭了大难,完颜萍跑出去赈灾,觉得复仇的机会来了,就想跟者送药材的车队返回金国。”邱老板说完,长长的出了口气,看看沈茶,看看沈昊林,“在沈将军的药里面掺东西,是我一个人的责任,要是惩罚的话,请惩罚我一个人,掌柜、伙计们都是不知情的,请沈将军、元帅不要牵连他们。”
“都说完了?”
“是,小民知道的,小民做过的,都一五一十的说了。”
沈昊林、沈茶、薛瑞天三人看了看彼此,看到彼此眼中的了然,很默契的勾了勾嘴角。
“邱老板!”沈茶从石凳上站起来,慢慢的踱到邱老板的面前,冷笑了一声,“或者说,邱夫人的表哥,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已经做的天衣无缝、已经成功骗过我们了?”
025 揭穿2.0
“表哥?”邱老板一脸纯良的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沈茶,“诶呦,这怎么话说的,我怎么可能是我妻子的表哥呢?我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表哥虽说官不大,但也算孔武有力!将军,你可别乱开玩笑。”
“开玩笑?我这个人,最不擅长的就是开玩笑。”
沈茶分别朝着影五和红叶招招手,让他们二人,一个摁住邱老板的双腿,一个绑住他的双臂。虽说进了这沈家军大牢,双手双脚的镣铐都是少不了的,尤其是邱老板这种,被重点关注的人犯,戴上的都是重镣。即便如此,沈茶还是有些担忧,万一这位“邱老板”突然发疯,朝着自己的脑袋来一下子,那可真是阴沟里翻船,要多悲催就有多悲催。
在这位“邱老板”身边转了几个圈,沈茶仔细的观察了一下他的脸,看了一小会儿,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在下颌的地方,掀起一小片几近透明的物体,她伸手捏住那个透明的小片,轻轻的向上一提,只听到“嘶啦”一声,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就被她从“邱老板”的脸上撕下来了。
“哟嚯!”看到这张面具,薛瑞天忍不住惊呼一声,完全不顾形象的从石凳上跳起来,嗖的一下就跑到沈茶的身边,“这就是传说中的人皮面具吧?诶呦喂,我一直都以为这是说书先生自己编的呢,没想到是真的啊!”薛瑞天很认真的端详了一番,轻轻的叹了口气,“啧啧啧,不说巧夺天工吧,但也挺精致的。不过,那句话说得真对,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
“怎么说?”沈昊林也溜达过来,近距离观赏这只有在说书先生嘴里才出现过的神奇之物。
“咱们这些人肯定不是什么内行了,完全看不懂这用的是什么样的工艺、手法。我能看明白的就是,这称得上是一件好作品,。”薛瑞天瞄了一眼那个面如死灰的家伙,抬脚踢了踢他的小腿,“诶,现在明白沈将军在说什么了吗?”
“……你是怎么发现的?”邱夫人的表哥这回也不硬扛了,他深深的吸了口气,“我觉得没露出什么破绽,你们怎么看出,我是个假的?”
“假的就是假的,再怎么伪装,也永远成不了真的。”沈茶命红叶和影五给这位表哥在加上两副重镣,她自己则走回座位,重新坐了下来。表情依然是淡淡的,似乎是一点都不在意眼前发生的事情。她淡定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说道,“首先,是口音的问题。邱老板是真定府人氏,那里的人说话比较有特点,就算他在金国呆一段时间,学会了两国同用的官话,可真定府的口音,也不会从他身上消失的,那是融入到骨血里面的。平时再怎么注意,偶尔也会带一点出来。而你……”沈茶稍微停顿了一下,“官话说的不错,但临潢府的口音略微重了一些。”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你就知道我是假的?”
“怀疑,但不是很确定,万一冤枉你,也不太好。所以,你之前说的那些,我姑且都当成真的在听。可能你注意到了,在你跟我们袒露所谓心迹的过程中,红叶出去要了一壶热茶,同时也带了一个消息回来。而这个消息对你来说,是足够致命的。”
沈茶看看红叶,示意把那个消息跟大家分享一下。
“是,将军。”红叶清了清嗓子,伸爪子抢了薛瑞天的茶碗,咕咚咕咚的喝了两口,说道,“之前宋副将在查抄同济堂的时候,无意间在后院挖出了一具尸体。其实,大家是想看看后院埋了什么机密的东西没有,结果,没料到还真给他们一个大惊喜。埋尸的时间距离现在应该很久远了,所以,只剩下了一副骨头架子。宋副将派人把这副骨头架子送到了药庐,军师点灯熬油的折腾了几天,终于有了结果。这副骨头架子的主人,是咱们大夏真定府人氏,而整个同济堂在官府登记的户籍册上,只有一个真定府人氏,那就是邱老板。这样一来,就有个问题了,既然邱老板已经死了,那么,我们抓的这个邱老板又是谁呢?”
“你刚才说,并未露出破绽,其实不然。”沈茶摇摇头,否定了这位表哥的说法,“确定你不是邱老板之后,我重新回想了一些你说的那些话,找到了一些漏洞。”
“沈将军果然如传言中所说的那般,心细如发,在下佩服。”被揭穿了之后的表哥,整个人的感觉都跟之前不一样了,说到底是当过兵的人,气场跟普通人是不一样的。他朝着沈茶笑了笑,“我败给沈将军,倒也觉得荣幸之至。那么,在下有什么地方露出了破绽,还请沈将军不吝赐教。”
“第一个破绽,你说真定府的药行、医馆很多,哪怕你是当地人氏,若开药行,恐无法立足。”
“诶,沈将军说的这个,本帅也知道。其实,本帅应该是最早就怀疑你不是邱老板的人,就是因为这一点。”沈昊林挑挑眉,“本帅曾在几年前去过一次真定府,那里的确如你所言,药行、医馆甚多,但规模都不是很大,影响力也没有那么强,基本上都是自己做自己的,谁也不和谁打交道,就好像是你们同济堂在嘉平关城一样。所以,你说的那个所谓无法立足,纯属扯淡,不足为信,谁信谁傻!”
被添上一个“谁信谁傻”标签的薛瑞天,很是尴尬的摸摸自己的鼻子,刚才要不是红叶偷偷跟自己用手势打暗语,他还真的相信这位表哥说的所有的话,甚至还有点同情他,真心觉得他们抓错了人。
“元帅大人,这也不能怪我,那个小子寄回来的信里就是这么说的,我只是拿出来用用而已。毕竟,我是金国人,从来没有去过真定府,完全不了解真定府的情况。”
这位表哥依然是一脸无辜的样子,几个人都同时产生了这个人很欠揍的感觉。
“第二个破绽呢?”
“同样在真定府。”沈茶晃了晃自己的拳头,要是不这样做的话,不保证在下一刻,这拳头就会出现在那位表哥的脸上。“既然所谓真定府无法立足是假的,那么,不开药铺的话,同样也是假的。同济堂往年的账簿中,真定府同济堂的账簿虽少,但也是有的。你既然代替邱老板,难道没查过往年的账?”
“账簿……”表哥苦笑了一下,“我一个当兵的,哪里看得懂这种东西?这几年没有把买卖做赔了就已经不容易了,账这种东西都是交给账房先生管的。账房先生不是我的人,所以,为了不引起怀疑,我也没有主动跟他讨论过这方面的问题。”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如果邱老板在真定府没开药铺,就不可能一直维持着和药材商人之间的联系。”薛瑞天打了个哈欠,“做生意的人嘛,讲究的是有来有往,邱老板的岳父是给他铺了一条大路,但如果他不好好经营的话,这些药材商人为什么还要跟他保持联系呢?无论是金国,还是大夏,药铺、医馆还是很盛行的,人家在他这里赚不了钱,还不能去找别人吗?”
“好吧,这也是我的失误,我承认。”听了一系列的解释,这位表哥终于从呆若木鸡的状态恢复过来了,“你们所说的漏洞,除了这些,还有吗?”
“有。”沈茶很干脆的点头,“你……真正的心上人,是邱夫人吧!”
026 揭穿3.0
沈茶的这句“其实你喜欢的是邱夫人”,语气非常肯定,并没有询问这位表哥的意思。
哪怕这只是她的一个大胆的猜测,说出来的时候也底气十足。毕竟,这个猜测也不是空穴来风,是有很多证据来支撑的,根据这位表哥在整个交谈中的表现,这个猜测的真实度还是很高的。
“沈将军总是能给我不断的惊喜,观察得还是很细致的,感觉我在沈将军面前,好像是没穿衣服一样。”感觉到沈昊林阴森森的目光,这位表哥赶紧摆摆手,“元帅大人,请您千万不要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这只是个比喻,千万不要当真。我之前一直都认为,军中的女将都是像完颜萍那种粗枝大叶、大大咧咧的,武功很好,但脑子却不怎么能跟得上。现在看来,是我认知上的错误,完颜萍那样的确实存在,而沈将军这种心细如发的,也是有不少啊!”
“这么说,我猜对了?”沈茶微微勾勾嘴角,转头看向沈昊林,很得意的挑挑眉,感觉就是在说,看我多聪明、看我多聪明。
沈昊林笑了笑,伸手摸摸沈茶的头,以示鼓励。
“二位的感情真好,真是让人羡慕,曾几何时,我和表妹跟你们也是一样的,每天都可以在一起。”
“青梅竹马的感情,自然很好。”
“这么一看,侯爷也是性情中人。”表哥一脸怀念的看着沈昊林和沈茶,叹了口气,说道,“其实,沈将军不说,我也知道第三个破绽在哪里。表妹过世的这件事情对我的打击比表舅一家灭门还要大、影响还要深,有的时候,我也确实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想到表妹已经离我远去,此生此世再也不能见面,我就心如刀割,恨不得立刻随她去了。”
“曾几何时的意思,是不是可以理解为,邱夫人在遇到邱老板之后,渐渐的疏远了你,不再与你亲近,反而有更多的时间和邱老板在一起?”薛瑞天对这种感情纠葛异常的感兴趣,这也算是他为数不多的生活乐趣之一,他决定多问一些小细节,回去之后好跟他志同道合的小伙伴金苗苗分享一下。“不过,以我的经验来看,像你们这种从小就在一起的表兄妹,最终的结局应该还都不错吧,基本上都成亲了。怎么到你们这儿,居然唱了一出劳燕分飞呢?嗯……”薛瑞天摸摸下巴,眯起眼睛看了看表哥,“让我想想啊,你表舅家的灭门惨案,是不是跟你有点关系?因为你喜欢的表妹嫁给了一个根本就不如你的外人,所以你怀恨在心,对表舅一家进行了报复。”
“咳咳咳,侯爷,侯爷,您是不是看了太多的戏文?或者听了太多的传奇故事?这种事情只有戏文里或者说书先生们的故事里才会出现,大多都是编的,怎么可能真的发生呢?我再怎么不满,看在表妹的面子上,也不会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来的。更何况,我表舅待我如亲子,我怎么可能因为这样的事情对他下手?那岂不是连畜牲都不如了?”表哥被薛瑞天的猜测给逗笑了,狠狠的咳嗽了两声,把气喘匀了,才继续说道,“我先回答侯爷刚才的问题,我和表妹一直都是心心相映的,并不存在她疏远我、而亲近那个小子的情况。她嫁给那个小子,并不是心甘情愿的,完全是出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从小就很孝顺,表舅一个人把她带大是非常不容易的,所以,她从来都不违抗表舅的意思。”
“你表舅不同意你和她之间的事情?”看到表哥点头,薛瑞天微微皱眉,“为什么?是因为你的家世背景?”
“这么说吧,我表舅是个掌控欲非常强的人,喜欢所有的事情都在自己的控制范围之内。如果这件事情有可能超出他的能力范围,他是绝对不会去做的。”
“你的意思就是说,他其实需要的是一个像邱老板这样的女婿,老实、听话、能干,完全可以捏在他的手心里,还不用担心这个人以后会对他女儿不好。而你,虽然是他的亲戚,从小看到大的,可不能完全的掌控你,对你的忌惮心还是很重的。”薛瑞天看看沈昊林、看看沈茶,“哎,为人父母,有这样的顾虑、担忧也是很正常的,毕竟门第不同,万一你把表妹怎么着了,他一个无权无势的老头子,到时候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为了自己的利益和女儿的幸福着想,你也不是最合适的女婿人选。”
“我知道的,所以,也不怨恨表舅,况且,表妹也没和我离心,哪怕她人在大夏。”
“邱老板是怎么死的?”沈茶对这些感情纠葛没有任何的兴趣,毕竟是旁人的私事,且与案情没有多少关系,打听太多也不好。“你和邱夫人联手杀死的?”
“沈将军,我表妹是信佛的人,不杀生的。事实上,那家伙是喝酒喝死的。”表哥冷笑了一声,“我表舅还是看走眼了,那家伙表面上看着人畜无害的,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好玩意,不喝酒的时候是一个人,喝了酒之后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喝多了就会发疯,打人、撞树、跳房,什么都干,能足足折腾一整夜。等酒醒了,自己做了什么就完全不记得了。”
“跳房?”在场的人都对这个行为表现出了极度的困惑,红叶挠了挠自己的鼻子,“这是什么意思?从房顶上跳下来?那应该死不了吧?”
“笨啊你!”薛瑞天戳了戳红叶的脑门,“你武功高强,从房顶上跳下来肯定是死不了的,邱老板一个普通人,从房上跳下来,摔不死也是个半残。”
“侯爷说的是!”表哥点头,“他确实是从房上跳下来摔死的,当时,我就在场。”
“你是亲自来传递消息的?”
“对,我以为他会很难过,但并不是这样。喝酒前的表现正如我所想,哭的稀里哗啦的,可喝了酒之后,本性暴露无遗。一边喝一边大骂表舅,说自己完全成为了他进入大夏药行的棋子,所有的事情都要经过表舅的同意才能去做,同济堂每个月将近七成的纯利都要交给表舅,他自己其实就是个傀儡,根本没有当家作主的资格。”
“所以,听到表舅一家的死讯,他心里其实是很高兴的。”
薛瑞天摇摇头,他不知道这位表舅对邱老板的控制到底有多强、范围有多广,不过,他相信酒后吐真言这句话,醉酒之后所说的基本都是真实的,这么一想,邱老板心中对岳父的怨念也不是一星半点,是多年以来积攒下来的。
“太高兴了就有些忘乎所以,喝多了就上房,结果一个不小心,直接从房顶掉下来了。”表哥看着沈昊林和沈茶,双手一摊,很无奈的说道,“你们验了尸,自然知道他是怎么死的,我也不至于为了洗清自己跟你们说谎,因为这就是事实。”
“他的死让你们觉得很意外,你和邱夫人商量,由你假扮邱老板来打理同济堂。可你现在还是金国现役的军人,根本就没有办法做这样的事。所以,你们又想出了一招,假借出门采购药材之名,白天不在同济堂,晚上跟着送药材的车队回到嘉平关城。第二天一开城门就出城。因为你在金军中的职位不高,又被边缘化,你的行踪并没有多少人能注意到,这对你来说是很好的机会,方便你行事。而负责给同济堂送货的车队领头,应该是你府里的人,对你忠心耿耿。”
“栽在沈将军手里,我是心服口服,完颜萍不如你,所以,完全不用担心。”
整个谈话的过程,表哥一直都是挺直腰杆,哪怕被揭穿真实身份的时候,也没有那么的沮丧。可是,现在被沈茶的推理打击得有些萎靡,他觉得这个女孩很可怕,冷静、心细、观察力极强,可以在一堆真真假假、犹如乱麻的证据中找到对自己有用的那些。这种本事若是战场上,完颜萍绝对不是对手,一定会输得彻彻底底的。
想到这里,表哥索性放弃了任何的抵抗。他心里清楚,沈家的人是绝对不会让他活着的,不仅不让他活着,还会从他嘴里套出一些关于金军现在的情况。为了不在死之前受更多的皮肉之苦,给自己留点尊严,他决定配合沈昊林、沈茶和薛瑞天,只要是他们能问出来的问题,他都会尽量回答的。至于背叛自己的国家什么的,表哥忍不住在心里呵呵两声,他不过是个小人物,要是问起完颜萍的那些核心机密,那他只有说声抱歉了,那真的不是他能接触到的东西。
“今天辛苦了,就先到这里吧!”
沈茶朝着表哥点点头,示意影五把人带回牢房里去。
表哥没想到谈话到此就结束了,亏得他还做了要回答苛刻问题的准备,没想到,人家根本就没问,直接把自己送回去了。表哥在心里摇头,这大夏人的心思真是难猜得紧,难过跟他们打仗总是输呢!
027 狠人
影五派人把这位表哥送回到他的牢房,并叮嘱负责看守的小头目,这是个重要人物,对他的看守要比之前更加严密一些,提升到与那两个胖副将一样的等级。小头目应下,当着影五的面,立刻增派了新的人手,确保一天十二个时辰,这人不会从他们的视线之中消失。
影五重新回到刑房,把自己的安排跟沈昊林、沈茶和薛瑞天汇报了一下,说道,“属下以为,这个人是绝对不能放回去的,还有那个车队的领头。”
“这个是自然的,让他回去无疑是放虎归山,那位表哥是个聪明人,肯定也想到了这点,所以,在被揭穿了真实身份之后,没有做任何的抵抗,摆出了一副你们想知道什么,我就告诉你们什么的姿态。他这样的行为,大概是为了不受皮肉之苦,在死之前自己留点尊严。既然人家有这样的认识了,我们何必做坏人呢?赏他一个全尸、给他一个体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对吧!”薛瑞天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抱紧他的手炉,一脸困倦的看着沈昊林、沈茶,问道,“你们两个是怎么想的?”
“这人先留下,有用!”沈茶从石凳上站起来,在屋子里面走了两圈,甩甩胳膊、踢踢腿,活动一下快要僵直的身体。“那两个胖子出来的时间太久,对完颜萍的现状不了解,这人不一样,可以打听一下。”
“那刚才为什么不问?”薛瑞天不解,“乘胜追击啊!”
“不急,不急!”沈昊林摆摆手,“那小子虽然很明白自己的处境,但还是心存侥幸的,你不是说了,他摆出了那么一个姿态,一方面是让自己死得有点人样,另外一方面,也未尝不是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后路?什么后路?”薛瑞天撇嘴,翘着腿来回的晃悠,就好像是一只糯米团子粘在石凳上,拼命想让自己脱离凳子的束缚一样。“落到咱们手里,还想着后路,确定不是白日做梦吗?”
“他以为自己手里掌握了一些我们所需要的东西,可以用这些东西来换自己的命。”沈昊林有些无奈,“这人看着挺老成的,但还是很单纯啊,心思都写在脸上了。”
“那是,咱们都是些什么人啊!”硕大的糯米团子薛瑞天,指指沈昊林、沈茶,“看看,看看,这就是两只成了精的狐狸啊,什么事情能瞒过你们?”
“你不也一样?耶律不早说了嘛,我们是狐狸三兄妹!”沈昊林轻笑道,“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打破这位表哥这个幻想,让他知道,我们可以从他这里获取消息,也可以从别人那里得到想要的东西。而别人的要求,要比他的低多了。”
“这个别人指的是那两个胖子?”薛瑞天看看沈昊林、又看看跟个老大爷似的背着手在屋子里闲晃的沈茶,“那两个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吗?”
“那只是我们的猜测而已,不能当真的,我觉得真实的情况要比我们想得要好一些,对我们更加有利一些。你们想想,那两个胖子在阿不罕的身边待了那么多年,不可能一点人手都没有。这俩名义上是副将,实际上,金军很多的日常事务都是由他们两个来负责的。完颜萍虽然杀了阿不罕和他手下一部分的核心将领,但大部分的人、包括下面的兵士都被留下来了。就好像那位表兄一样,依然安稳的当着他的小伍长,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所以……”
“哦,我明白了!”薛瑞天点点头,“你们没有把话说死,是认为胖子们在军里还有眼线,而且,金军现在的情况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的平静,对吧?”
“否则,他们不会选择这个时候返回金国。”沈茶瞥了一眼薛瑞天,“你不会真以为他们两个没脑子吧?”
“我还没那么傻。”硕大的糯米团子终于摆脱了石凳,站起来活动一下,歇一会儿还要继续审那两个胖子,和那位表哥相比,他们才是真正难啃的骨头。薛瑞天学着沈茶的样子,也甩了甩手脚,只是他穿的太多,阻碍了他的行动,差点被过长的衣摆绊倒。“只是这两个家伙总输给我们,才总下意识认为他们傻。”
“他们确实是够傻的。”沈昊林冷笑一下,“不傻,为什么要躲到咱们这里?”
“元帅,属下有个问题。”红叶趴在桌子上看着沈昊林,“刚才怎么不问问他为什么对将军下手呢?”
“你是不是傻!”薛瑞天朝红叶扔了个橘子,这还是之前红叶拿给他的,现在又给扔回去了。“他既然是金国人,对小茶下手还要什么理由吗?摆明了就是趁机干点小坏事,好在完颜萍面前邀功。毕竟,光是送那两个胖家伙,不足以让他升官的。”
“他需要升官吗?他不是贵族吗?”
“宋其云还是皇亲呢,不也得靠着军功慢慢往上升吗?”薛瑞天翻了个白眼,“这压根不是一回事!”
“元帅?”红叶看看沈昊林,又看看沈茶,“将军?”
“他说的有道理。”沈昊林和沈茶一起说道。
“好吧,这个问题过!”红叶挥挥手,表示自己认输,“刚才替军师来送信的小八说,他跟军师打听了一下完颜萍对阿不罕旧部的态度。”
红叶也是个好动的,让她在椅子上坐半个时辰,就跟要了她的命一样。她一会儿蹦哒两下,一会儿拿起审问的鞭子甩几下,有一下没控制好自己,差点甩到影五的脸上。她赶紧扔下鞭子,跑过去跟影五道歉。影五摆摆手,表示自己没关系。
“军师说什么?”
“虽然金国现在水患严重,但对阿不罕旧部的追杀依然没有停止,这里的旧部专指那些核心人员,比如这俩胖子,完颜萍的态度是……斩草除根,一个都不放过。”
“自首呢?”
“自首也没用!”和金菁一起回来的梅林,本来是过来给沈茶送热汤的,听到她家将军的问话,赶紧回答道,“完颜萍恨他们入骨,是绝对不会网开一面的。她恨阿不罕不是因为对方要抢王位,而是差点要了她爹的命。还有一个,阿不罕想要在事成之后,用霸占完颜萍的方式来侮辱那些曾经瞧不起他的贵族。”
“阿不罕的脑子是被驴踢了?”红叶目瞪口呆的看着梅林,使劲掏了掏自己的耳朵,“霸占完颜萍?亏他想的出来,真是太不要脸了!”
“就是!”梅林也是一脸嫌弃,“所以,阿不罕手下的那些人完全是被迁怒的,只要被完颜萍抓住,下场很悲惨。”梅林把提着的食盒放在桌子上,把里面的碗拿出来,送到了沈茶的跟前,“苗苗姐给你熬的汤。”
“哦!”沈茶拿过来,吹了吹热气,喝了一口,“不错。”她看看沈昊林和薛瑞天,“要喝吗?”
“算了,算了!”沈昊林和薛瑞天同时摆手,“金苗苗的手艺,我们是受用不起的!”
“不要看我,我也不喝。”红叶朝着沈茶摇头,“苗苗总喜欢在汤里放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我见识过一次之后,就再也不吃她做的东西。”
“你们都是没口福的,苗苗的手艺很不赖的。”
“敬谢不敏!”沈昊林走过来拍拍沈茶的脑袋,顺便又揉了揉,示意这个话题结束。他看着梅林,说道,“继续说,完颜萍是怎么对待阿不罕的那些人的。”
“手段很残忍,概括说来就是千刀万剐。这可不是虚数,而是实打实的数字,按照这个人在阿不罕心里的分量,帮过阿不罕做坏事的数量,从一千刀到一万刀。行刑的过程整整持续了五天,每天都能听到那些人鬼哭狼嚎的叫声。”梅林摇摇头,“我们去得晚,并没有看到行刑的场面,但咱们的人看到了,觉得很恶心,他们看完那个之后,两天没敢吃饭,怕吃了以后想起那个场面会吐。”
“完颜萍……是个狠人!”
梅竹的描述,让见惯了各种战争惨烈场面的几个人都有些受不住了,沈昊林和薛瑞天一个劲儿的摇头,沈茶喝了半碗的汤,剩下的半碗也喝不下去了,看着碗里的汤,突然很想吐。
“确实狠,但临潢府的百姓很喜欢她。”梅竹耸耸肩,“阿不罕和他手下的人欺负临潢府百姓那么多年,现在落得这个下场,百姓们是非常高兴的。”
“阿不罕不得人心啊!”薛瑞天感叹了一句,“就是把完颜宗承从王位上踹下来,他自己也坐不稳,过不了两天安生日子的。”
“茶儿,想什么呢?”沈昊林一直看着沈茶,生怕她吐了,“没事吧?”
“这是我们的机会。”沈茶摇摇头,做了几个深呼吸,把那种恶心的感觉往下压了压,哑着嗓子说道,“那两个胖子应该没听过完颜萍的壮举,我们就做个好心人。”
028 胖甲和胖乙
看到沈茶露出一脸的坏相,冲着自己挑眉坏笑,沈昊林突然产生了一种要把她带回府里,狠狠的亲一亲的想法,不仅如此,他还想着,这么可爱、这么聪明伶俐的茶儿,应该永远都留在他的身边,这个世上除了他自己以外的任何人、尤其是那些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没有一个能配得上他家茶儿的。
沈昊林并不觉得自己这样想有什么问题,也没有被自己的想法吓到,反而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作为负责人的兄长,就是要把自己的妹妹捧得高高的,把那些有可能会伤害到自己掌上明珠的混蛋小子们轰的远远的。
“兄长?”沈茶转过头,伸手在沈昊林的眼前晃了晃,“在想什么?我说的不对?”
“说的非常正确,我赞成。”沈昊林顺势搂住沈茶的腰,带她走回座位上坐好,细心的给她整理了一下披风,“现在就把那两个胖子带过来?”
“稍微等一下。”沈茶摇摇头,看了一眼正在跟红叶打打闹闹的薛瑞天,无奈的叹了口气,“真幼稚!”
“喂喂喂,这不叫幼稚,这叫童真,懂吗?你们这两个从来没有童心、童趣的人,是无法体会到这其中的无限乐趣的!”
薛瑞天躲过了红叶拍过来的一掌,嗖地一下转到了红叶的身后,伸出两只手搓了搓,趁着红叶没反应过来,开始挠她的痒痒。
红叶这个人,天不怕地不怕,那些女孩子害怕的爬爬儿之类的东西,在她眼里就是可以逗着玩的宠物。但就是这么一个强大的人,惟独害怕一点,就是怕别人挠她的痒痒。一挠痒痒就跟点了她的笑穴似的,笑起来没完没了。就算对方停手了,这个劲儿还要持续一盏茶的时间才能结束。
红叶的这个弱点,只有和她一起长大的沈昊林、沈茶和薛瑞天、还有常年跟在沈家兄妹身边的几个暗影知道,其他的人还好,完全没当回事,只有薛瑞天总拿这个来欺负红叶,看着红叶蹲在地上笑得控制不了自己的那个样子,特别的有成就感。
“好幼稚的两个人,他们真的没有被什么东西附身吗?”
“别理他们,免得被他们带坏了。”
“嗯!”虽说病好得差不多了,但尚在恢复期,还是有些精力不济,沈茶靠在沈昊林的肩头,微微闭上眼睛,“歇会儿,等红叶笑够了,再把那俩带过来。”
“是不是特别的累?要是的话,咱们回去歇歇,下午或者晚上再来?”看着沈茶一脸疲倦的样子,沈昊林很心疼,低下头亲亲她的额头,“那俩胖子跑不了的,你想什么时候审,我再陪你来。”
“就是,就是!”终于斗赢了红叶的薛瑞天也蹿了过来,蹲在地上、仰着脑袋,很担忧的看着沈茶,“回去休息,别硬撑着了。你要是再病倒了,昊林非得把镇国公府给拆了不可!”
“少吓唬人,兄长不是你,才不会做这种事情呢,他很理智的!”沈茶轻轻的踢了一下薛瑞天,有气无力的说道,“胖子跑不了,完颜萍可要来了。公主大婚的日子是大年初五,算算行程,完颜萍最近几天就要启程了。从临潢府到嘉平关城,用不了三五天的时间。你们说,留给我们的时间还多吗?”
“依照金国现在的情况来看,她根本就脱不开身,无论做多大的努力,也无法亲自来祝贺的,最多就是派一个有分量的特使带着比预计中更加丰厚的贺礼过来。”
“难得有机会光明正大的来看看嘉平关城是个什么样子,她会放弃?”
“她肯定不会放弃,但她不得不放弃。”薛瑞天站起来,踢了踢腿,拉了把椅子坐下,说道,“赈灾这件事,最积极响应的就是完颜萍,她一心都扑在这个上面,要用实力向那些反对赈灾的贵族们证明,她的决定才是正确的。现在正是她的计划中最关键的时刻,若是在这个时候放手,局面会变得比以前还要糟糕,受灾严重地区的那些人可真是没有指望了。”
“这倒是。”沈茶打了个哈欠,“金国历史上也不是没发生过大规模坑杀灾民的情况,不过,这搁在完颜萍身上,她肯定不同意。”
“完颜宗承也不会答应,本来他的王位来得就名不正言不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他绝不会希望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完颜宗承在赈灾这件事情上的态度很坚决,但也只停留在口头上。对于那些绝对不与他站在一条战线上的贵族,他绝对不会有什么实质的行动的。所以,就算完颜萍想来,完颜宗承也不会让她来的,他得让完颜萍给他撑腰。要是几方真的发生了冲突,还需要完颜萍派兵镇压的。在这样的时候,除了自己的女儿意外,完颜宗承任何人都不会相信的。”
“小天的这个想法很对,完颜萍不会亲自来的。”沈昊林点头,把沈茶往怀里搂了搂,“你怎么想?”
“万一来了,我们就被动了。”
“好吧,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咱们今天就把这俩人给审了,但是你要答应我,审完他俩之后,什么都不要想,马上回去休息。”
“好。”
沈茶靠在沈昊林的怀里,一会儿的工夫就睡着了。她是真的很累,不只是身体累,心也累,那个表哥不是什么善茬,说出来的话是真假参半,她必须集中全部的精神来分析这个人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身体动作,才能做出准确的判断,才能想好应对之策,准确的把人往自己设的陷阱里面来。
在短时间内要做到这些,耗费的精力是相当大的,累也是无法避免的,只有靠短暂的休整才能恢复过来。沈茶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她只是听到红叶的笑声终于停止了,这才慢慢的睁开眼睛。一睁眼就看到了沈昊林的那张俊脸,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睡糊涂了,想都没想就伸手捏了一下,捏完了才反应过来,挺不好意思的眨眨眼。
“感觉好一些了?”被捏了脸的沈昊林一点都没觉得被冒犯了,反而心里还美滋滋的。在他的认知里面,只有最亲密的人才会有这样的举动。他伸手摸摸沈茶的额头,从小桌上拿起一杯刚倒上、温度正适合的茶水递到沈茶的嘴边,“喝口茶,醒醒盹儿,我让影五把人给带过来。”
沈茶点点头,接过茶杯。一看沈昊林完全不在意她的行为,她也就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怎么样,好些了?”
“嗯!”
喝了一点热茶,刚才睡得有点冷的感觉马上就消失了,沈茶从凳子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稍微活动了一下,那边好不容易也缓过来的红叶跑到沈茶身边,凑过来嘀嘀咕咕的吐槽薛瑞天,向沈茶讨个可以战胜那家伙的法子。
沈茶忍不住在心里叹气,这两个人真是冤家,明明两看相厌,还偏偏要凑一起,不打赢对方誓不罢休。
就在红叶啰里八嗦的跟沈茶探讨怎么收拾薛瑞天的时候,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几个人转头一看,就看到十几个人跟拖死狗一样,把两个胖子给拖了进来。
“哟,看看,看看,这是谁啊!”薛瑞天嘴欠的毛病又犯了,他走到两个胖子跟前看了一会儿,撇着嘴很嫌弃的说道,“诶,我说,一段时日不见,你俩怎么又胖了?人家都说心宽体胖,可你俩整天的逃命,累身累心、没吃没喝的,怎么还越来越胖?”薛瑞天伸手拍拍两个胖副将的大肚子,“手感不错啊!”
两个胖将军恶狠狠的瞪着薛瑞天,准确来说,是瞪着沈昊林、沈茶和薛瑞天三个人,这仨人是他们两个、不,整个金军最大的噩梦,他们从军打仗这么多年,一遇上这仨人就必败无疑,每次败得特别惨,从来没有在他们的手里讨到半分便宜。
“既然是老朋友,咱们就别瞎客套了,直接进入正题吧!”薛瑞天心疼沈茶在上一场审问里耗费了大量的精力,他不想这一场还让她累到,所以,主动的担起了审讯的重任。“来来来,你们几个,分别把胖甲将军、胖乙将军绑在这两根铁架子上。木头架子太脆弱了,禁不住他们,没一会儿就得让他们给玩废了。”
胖甲将军?胖乙将军?所有的人都面面相觑,武定侯爷说的这是谁啊,他们这儿有这么两个人吗?
“诶,这不就是胖甲和胖乙吗?”薛瑞天拍了拍两个胖将军里面一个略瘦一点的,“这是胖甲!”又拍了拍稍胖一些的那个,“胖乙!”然后,很得意的朝着沈昊林和沈茶晃晃脑袋,“我给起的代号,怎么样?我还是很有才的,对吧?”
“……”
被点名的两个人很无语,同时翻了个白眼,这真的是太有才了,有才到他们无法用语言来表达自己此时此刻的想法。
029 “苦口婆心”
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形容的正是二位胖将军跟沈家军的这三位大佬见面时的状态,不过,他们之间的关系可不是普通的仇人,按照二位胖将军的话来说,就是天生的死敌,就是有你没我、有我没你的那一种,每次见面都恨不得立刻掐死对方。
其实,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二位胖将军也不乐意躲到嘉平关城,他们胖归胖,谁说胖人就真的没脑子?没脑子的人是不会在阿不罕那种人的手下活太久的。所以,他们早就预想到了会有这么一天,心里也明白到了这个时候,整个局面会变的多么的不可收拾。只是完颜萍那个女人像是疯了一样,到处围堵他们,他们在国内根本就呆不下去,稍微一露头,就会被完颜萍的探子给发现。万般无奈才选择跑到大夏来避难的,这也是他们唯一的出路。如果上天庇护他们的话,他们能躲过这一劫,还可以回去找完颜萍报仇,不能的话,就是现在这个样子,被死敌五花大绑、像拖死狗一样拖到这灯火通明的刑房里来。
“怎么样啊,二位?在我们这里住的满不满意啊?有没有一种回家的感觉?”
论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整个嘉平关城,不,准确说来整个大夏、加上辽、金,若是薛瑞天认了第二,恐怕就没有人敢说自己是第一。曾经有沈家军的兵士们私下里偷偷谈论,说薛瑞天在胡说八道、满嘴跑舌头时的那股子臭不要脸的劲儿,普天下大概没有人能拿得住,也没有人可以学会。
对此,常年与薛瑞天厮混在一起的红叶表示极度的认同,有的时候就因为薛瑞天身上的那股子劲儿,她真的有冲动,想要一巴掌糊死他,以绝后患。
不过,这股子劲儿用来对付外人、尤其是像胖将军这样的死敌,大家还是喜闻乐见的,终于有人可以深度的感受一下,他们的那种有苦难言是个什么滋味儿了。
果不其然,薛瑞天的话一出口,两位胖将军的脸色就立马变了,他们没想过堂堂的沈家军副帅、堂堂的武定侯,居然能说出如此厚颜无耻的话来,这可真是让他们大开眼界。他们觉得宁可被沈昊林的斩马刀砍一下或者被沈茶狠狠的抽一鞭子,都比听薛瑞天臭不要脸的废话要来得痛快。
“诶诶诶,你们两个往哪儿看呢?看这里,看这里,诶,对,你们要看我这里,不要看他们两个。今天你们俩归我负责,需要讨好的人是我。”
胖甲和胖乙二位将军把目光收回来,恶狠狠的瞪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薛瑞天,看上去凶巴巴的,
“诶诶诶,你们要是这个态度,我可就不高兴了。如果让我不开心,你们两个可要倒霉了,吃点皮肉之苦是跑不了的。当然,你们皮糙肉厚的,抽个百十来下鞭子、打个百十来下的板子什么的,对你们来说是小菜一碟。这种不痛不痒的惩罚,你们自然也不会在乎,是不是?但我想着吧,能不挨打就不挨打,你们是有头有脸的人,不能跟那些贱皮子一样,是不是?”
“你们不管管他?”胖甲是胖乙的哥哥,脾气比弟弟要稍微好一点,说话也比弟弟要玩转一些。所以,每次出面跟人打交道,都是哥哥来,这一次也不例外。他看看沈昊林,又看看沈茶,“不觉得吵?”
“这次是薛副帅全权负责,我们只是旁观的,没有权力插手。”沈昊林面无表情的看着胖甲,“二位若是觉得吵,不如好好回答薛副帅的问题。”
“元帅说的没错,与其挑我的毛病,不如好好回答我的问题。你们对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我也不用跟你们费口舌了,你们也不用听我聒噪了,是不是?大家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呢!”薛瑞天抱着小手炉,笑眯眯的站在两个胖子的面前,“我大概也清楚两位现在的想法,既然被我们抓住了,必然就是一个死。既然结局已经定了,那你们说和不说都是一样的,又何必担上叛国的千古骂名呢?”
“难道不对吗?”
“也不是不对,你们有这样的想法也没什么错,但是吧……”薛瑞天装出一脸为难的样子,“现在有几个比较特殊的情况,你们应该不是很清楚。”
“什么情况?”
“一个呢,就是你们这个千古骂名肯定是背上了,不管是在金国、还是在大夏,又或者是辽,甚至可能吐蕃、回纥都知道二位叛国了。”
“什么?”胖甲和胖乙大吼一声,震得在场的人耳朵嗡嗡直响。“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意思就是呢,贵国的完颜萍将军早在几个月之前派遣特使送来国书,请求我们协助她捉拿金国叛将,希望我们抓到二位将军之后,将你们移送给她。她呢,不仅向我们大夏派遣了特使,辽那边也派人过去了,摄政王耶律尔图收到了她的国书,还派人来和我们通了个气,意思就是说呢,发生了这种事情,也为完颜大王和完颜将军感到遗憾,既然完颜将军请求我们的协助,那我们就略尽绵薄之力,帮忙抓住叛贼好了。”看到胖甲和胖乙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薛瑞天在心里暗笑,表面上还是保持着那种吊儿郎当的样子。“我们把耶律王爷的意思转达给了我国陛下,我国陛下深以为然,也就答应了完颜将军的请求了,令我们抓住你们之后,立刻通知金国,让他们派人把你们押解回临潢府。”
“那就按照你们陛下的意思,把我们交给完颜萍好了。”胖乙梗着脖子,满不在乎的说道,“那女人是厉害,但也厉害不到哪儿去,抓住我们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大不了就是押赴刑场,斩首示众而已。爷可不怕这个,打了这么多年的仗,早就不怕死了!脑袋掉了不过碗大个疤,十八年后,爷依然是好汉一条!”
“胖乙将军这话可说错了,贵国的完颜将军把二位抓回去,目的可没有那么简单。二位虽然没有直接参与阿不罕的谋反,但很多主意都是二位给他出的,包括……嗯,一些涉及完颜将军个人的事情。所以,她应该恨二位将军比阿不罕更多一些。听说阿不罕死的挺痛快的,是被完颜将军一枪给挑死的,没受什么苦,可你们曾经朝夕相处的那些兄弟……哎!”薛瑞天轻叹一口气,用很惋惜的口吻将之前梅林的话重新复述了一遍,一边说还一边看着胖甲和胖乙直摇头,“二位回去的待遇,怕不会比这个好啊,这可是真真正正的千刀万剐,二位以为自己能受得住吗?我仔细的想了想,轮到二位的时候,恐怕就不是千刀万剐了,也不会只持续五天的时间。就凭完颜将军对二位浓烈的恨意,行刑的时间拖个十天半个月也是很有可能的。二位,你们以为如何呢?”
“你骗人!”
“对对对,我们才不会相信你的鬼话!”
“何必自己骗自己呢?”薛瑞天挑挑眉,“消息都传到嘉平关城了,身在国内的你们,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胖甲和胖乙的脸色变得比之前更白了,刚才的吼声也比之前的声音小了很多。虽然嘴上说不相信薛瑞天的话,说他是骗人的,但两个人的心里都非常的清楚,薛瑞天所说的全部都是真实发生的,他所描述的场面也是真实存在的。他们在国内四处躲避追兵的时候,偶尔也会听周边的人谈论临潢府发生的事情,因为有人专程去临潢府看热闹,所以,他们的描述要比薛瑞天的详细多了,他们曾经的那些兄弟,最终落得什么样的下场,他们心里跟明镜一样。
不仅如此,听到这些消息的那段日子,二位胖将军还不约而同的做噩梦,梦里被绑赴刑场的不再是他们的兄弟,而是他们本人了。每一次被噩梦惊醒,他们都是一身的大汗。这也是他们想要逃离母国的原因,因为只要在那个环境里,他们的噩梦就会每天出现。
这一次冷不丁的被薛瑞天重新揭开了心魔,两个人顿时手足无措,本能的反应是怎么掩盖都掩盖不住的,而且,他们压根就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完全沉寂在了对完颜萍的恐惧之中。
看到两位胖将军不仅不吭声了,脸色还越来越白,甚至都有些发青了,薛瑞天微微转身,和沈昊林、沈茶交换了一个眼神,三个人都觉得时候到了。
“二位,你们不想后半辈子永远都活在噩梦里面吧?”薛瑞天转过身,收起刚才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很严肃、很认真的看着胖甲和胖乙,“你们两个也清楚,落到我们手里总比落到完颜萍手里要好,虽然最终会有一死,但我们会给你们一个痛快的、干脆的死法,觉不会让你们受苦,甚至还能给你们留个全尸。至于完颜将军会怎么对你们,我刚才说的已经足够多了,不想再说了。”
“……”胖甲和胖乙相互看了一会儿,胖甲转过来看着薛瑞天,“有什么条件?”
“这是个聪明的选择,不枉费我苦口婆心的劝了你们这么半天。”薛瑞天转过身,从沈茶手里接过一张纸,朝着两位胖将军甩了甩,“问题不多,都在这里了。”
“……好!”
030 蠢得无法直视
沈茶那张纸上列出的问题不是特别的多,也没有那么具体,无非就是完颜萍在接手金军之后,做了什么样的调整,军中的那些大将是否买账之类的。她和沈昊林、薛瑞天都觉得,这些问题难不倒这两个胖家伙,能用这么简单的问题完成自己最大的心愿,对两个胖家伙来说,是一件非常划算的事情。
“这些我们都知道,也都可以告诉你们。”胖甲快速的浏览了一下那张纸上写的东西,看完了之后,目光在沈昊林、沈茶、薛瑞天的脸上一一扫过,最终停在了沈昊林的身上,毕竟这人才是沈家军最有权力的。他盯着沈昊林看了一会儿,还是有些不太放心,毕竟在他们的印象中,大夏人都是很狡猾的,万一他们出尔反尔,倒霉的就是自己了。所以,他准备再确认一下。“你们真的能说话算话?不会诳我们,对不对?我们也没有别的要求,只求速死。”
“这个是自然的。”沈昊林很肯定的点头,“这么简单的一个要求,我们还是可以满足的。”
“一言既出!”
“驷马难追!”薛瑞天拽了一把椅子坐到两个人的面前,“这下你们放心了?那就说说吧,目前金军是个什么状态?别跟我们说不知道,你们当了那么多年大将军,甭管是哪一个级别,都会有你们的人。再说了,如果你们没有收到确切的消息,也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回去,是不是?”
“是。”胖甲很干脆的点点头,一点都不惊讶薛瑞天会猜中他们的心思。大家都是一类人,遇到这样的事情,设身处地的想想就知道对方打算怎么做了,瞒是绝对瞒不住的。“你们都知道,完颜萍杀了元帅之后,对元帅身边的人进行了大规模的清洗。我们兄弟只是在事发之前收到了消息,所以,趁着完颜萍还没有动手,就连夜带着几个心腹跑了。”
“那几个心腹就是跟你们一起被抓的?”
“没错,就是他们几个,还有几个在跑的过程中,被完颜萍的追兵被杀了,没能跟着我们跑出来。”
“有个问题。”沈茶半靠在沈昊林的身上,眯着眼睛看了看胖甲,“你们既然知道了完颜将军会动手,为什么不告诉阿不罕?作为他手下的大将,他应该对你们很好,你们就这样把他给丢下,不声不响的自己跑了,在别人心里就是忘恩负义之徒。”
“沈将军,不是所有的将帅关系,都像你和沈元帅这样的。阿不罕虽然是平民出身,但对上下尊卑极为看重,若有半分逾矩的行为,轻则大骂一顿,重则被丢出去狠狠的打一顿板子。这顿板子可没有具体的数量限制,主要还是看他的心情,什么时候他这口气出了,什么时候就可以停止了。通常的情况下,等他出了这口气,被打的这个人的命也少了半条。运气好能救过来,运气不好也只有等死了。”
“看来,阿不罕的不得人心,不单单是不得金国百姓的人心,不得金国贵族的人心,同样也得不到那些将军、兵士的人心啊!”薛瑞天很感慨的说道,“人活到这个份儿上,又有什么意思呢?也就是说,你们两个也是担心被他给打死,所以,才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他。”
“嘁,我们告诉他,他也得信啊!”
“为什么不信?你们可是要保他的命啊!”
“薛副帅,这是正常人的想法,阿不罕这这个人可和普通人不一样,,他一定会认为,我们两个有取代他的意思,所以,才会跟他说这样的话。”胖乙冷哼了一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心愿即将达成,索性就彻底放纵自己一把,把长久以来的怨气、闷气什么的,一股脑的都发泄出来。“你们不了解阿不罕这个人,我们哥俩当初要不是走投无路了,也不会跟他这种人混的。因为出身的问题,这么多年,他面对贵族出身的将领,心里都不太舒坦。他内心有多自卑,表现出来就有多自大。生性多疑且刚愎自用,总认为自己才是天下第一聪明人,谁都不如他。在军中,他一直都是说一不二,任何反对的建议都听不进去的,每次跟你们沈家军或者耶律打仗,战前的作战会议都是他自说自话,一边假惺惺的问大家有什么建议,一边又无视各位将军的意见。次数多了、时间长了,大家也就闭口不言了,他愿意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随他去了。”
“更可笑的是,别人都以为我们哥俩是他身边的红人,绝对深受他的信任,有什么想法都跟我们说,希望我们能和他聊一聊。可事实上呢?他最防着的人就是我们俩了,一边在人前做出多么多么相信我们的样子,一边在人后提防着我们在他背后捅一刀。”胖甲叹了口气,一脸的无奈,继续说道,“要是让他知道,我们背着他在完颜萍的身边安排了人,他绝对不会认为我们这么做是给他留后路,而会认为我们和完颜萍串通一气,准备联手对付他!所以,收到消息之后,我们什么都没说,直接带着人就走了。大概是我们走了之后的第三天,完颜萍就动手了。阿不罕被他杀了,跟阿不罕走得比较近的将军也都死了,完颜萍在军中大发神威,把剩下的那几个大将都给打趴下了,她就觉得自己掌控整个军队了。可天底下的事,哪儿有这么简单的?阿不罕掌权的时候,手下的大将都不齐心,何况是完颜萍呢?那些人为了保命,自然表面上作出臣服的样子,背地里没有一个拿完颜萍当回事的。”
“因为完颜将军是女人?”
“不是,我们金国可没有女人不能抛头露面、不能上战场打仗的这种规矩,谁有本事就谁上,一切都以强者为尊。不过,你们大夏虽然有这样的规矩,沈将军、还有这位红副将不也一样带兵打仗吗?”对于沈茶的疑惑,胖甲给予了否定,“这跟是男是女没有任何的关系,根源是没有人看好完颜宗承和完颜萍父女的问题,认为他们根本没有能力治理好国家。不说别的,就是金国现在面临的洪灾问题,他们就没有能力去处理好贵族与平民的这个问题。”
“所谓军中大将都被完颜萍被打败了,你们也不用信以为真。大家都是熟人,打过不少交道了,对于彼此的水平都是心知肚明。平心而论,完颜萍的功夫在我哥哥之下,跟我差不多。”胖乙翻了个白眼,“军中大将留下来的不多,但都是比她厉害的。大家不约而同的输给她,不过就是要保全自己。等到合适的时机,等到合适的人选,一定会把这对父女拉下王位的。”
“你们的意思就是,完颜将军想要整肃军纪,压根也不会有人听她的。”
“听她命令的只有她原来的那些亲卫,这次带出去赈灾的也是这些人。”
“原来是这样!”薛瑞天点点头,“谢谢你们的配合!”他看向左右,挑挑眉,“把两位将军解下来吧,好生的送回牢房去,要好好的照顾二位,不要怠慢了。”
“是,侯爷!”
“不要忘记你们答应我们的事情!”胖甲和胖乙在被带回牢房之前,又重申了一下自己的需求,“我们希望你们承诺的事情,可以马上就兑现。”
“放心,也就这两天的事情,也希望二位好好准备一下,精神饱满的迎接……新天地的到来。”
薛瑞天笑眯眯的送走了两位胖将军,转过身来看看沈昊林,又看看沈茶,问道,“听完了他们的话,你们以为,他们有多少真话,又有多少是忽悠我们的。”
“如果我处在他们的这个境地,不会随便忽悠人。他们现在的愿望就是但求一死,为了这个目标,也不会胡说八道的。”沈昊林摸摸下巴,微微低下头,看了看沈茶,“你觉得呢?”
“兄长说得对!”
沈茶点头,她的想法也跟沈昊林差不多,她一直都在观察两位胖将军的表情以及说话时的眼神,从这些细微的动作里面可以看出他们还是很真诚的,并没有骗人。
“既然你们都这么认为,那我们是不是应该讨论一下,应该如何处置他们。人家已经表明了自己的需求,我们又从人家那里套了不少话,总不能真的言而无信,把他们交给完颜萍吧?”
“这种事……”沈茶看看薛瑞天,看看沈昊林,“应该和大家商量,而不是我们三个来做决定!”
“茶儿说的对!”沈昊林十分赞同沈茶的说话,“这个问题留着明天早会时再讨论吧!今天太累了,我们要回去了,小天,明早见咯!”
说完,沈昊林也不等薛瑞天有什么反应,拉起沈茶就跑了,梅林和几个影卫紧跟在他们的身后,一闪身就没影了。等到薛瑞天反应过来的时候,刑房里就剩下他和红叶两个人了。
“嘿,这两个人,太不厚道了,又把我扔在这么冷的地方,这都第二回了!”
“……”
红叶忍不住扶额,知道冷还不赶紧离开,还站在这里抱怨,这人已经蠢得无法让人直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