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2 宁昌国的传闻9.0
金苗苗没关门,也没回来坐着,朝着沈茶摆摆手。
“你先等会儿再说,让我缓一缓。”她看看薛瑞天,重重的叹了口气,“我算是明白侯爷说的让人觉得恶心是怎么回事了,那个老太太的做法,真的让人不敢苟同。实在难以相信,居然有人会做出这种……”她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一个合适的词来,“天诛地灭的事儿来。”
“是不是?”薛瑞天也跟着叹气,“太皇太后的存在,就是告诉我们,真的会有人把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句话,从始至终的贯彻一生。她这一辈子干的所有的事,都是以这个为宗旨的。”
“对!”金苗苗靠在门边,轻轻的摇摇头,“太皇太后真的是每一次都能让我大开眼界,每次都觉得她做的这个事儿都已经是极限了,但下一次发现,她还是能干出超乎想象、更能突破极限的事情来。为了她自己的利益,不止算计别人的家产,还要算计着让人绝后,这个实在是太过分了。”
“那个老太太不是一般人,为了青莲教,为了权力和财富,都已经疯癫了。”薛瑞天听到门外的动静,转过头看去,忍不住噗嗤一笑,“不是说拿几个瓜,怎么扛了两筐过来?”
门外,刚刚去膳房找西瓜的暗影,正挑着一个担子,吭哧吭哧的往花厅跑,担子两边各有一个竹筐,看他沉重的步伐,这西瓜的数量和个头都不会少、也不会轻。
“你这是真实在啊!”金苗苗看着暗影把两个筐放在地上,掀开上面的盖子,说道,“三两个就够,怎么拿了这么多。”
“莫师傅说,他要睡了,没事儿别找他。”暗影忍着笑,朝着金苗苗微微欠身,脚尖点地,上了屋顶,说道,“筐子让你们放在门口,膳房的人明天早上过来收。”
“知道了!”
金苗苗应了一声,招呼了薛瑞天和金菁过来帮自己把这些西瓜给搬进去,然后关上了花厅的门,从两筐西瓜里面选了两个品相还不错的,拿到一边装满了水的木盆里洗了洗,用布擦干了上面的水珠。
在金苗苗洗瓜的时候,沈茶跟沈昊林把桌上的碗碟都收拾好了,放回到食盒里面,又用干净的湿帕子擦了擦桌子,金苗苗抱着瓜过去的时候,已经为她腾出了一大块的地方。
“刀呢?刀呢?”金苗苗朝着自己的兄长一挑眉,“你刀呢?”
“你要拿我的刀切瓜?”金菁一脸的不可思议,“我的刀好歹也是百年古刀,你用我的刀切瓜,是不是有点过分了?”虽然嘴上是特别的嫌弃,但他还是走过去把自己的刀递给了金苗苗,结果金苗苗没接,示意他自己来。“用我的刀切瓜,还得我亲自来,你说这叫什么事儿!”
“等一下!”金苗苗拉住了金菁,“把它当……你懂吧?”
看到金苗苗朝着自己挤眉弄眼,金菁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懂了!”金菁举起刀,朝着那个瓜劈了一刀,把那个瓜切成了两半,切完之后,把刀交给了金苗苗,朝着她一挑眉,“来吧,第二刀!”
“你们要不要来砍两下?”金苗苗举着刀,看看沈昊林、沈茶跟薛瑞天,看到他们都摇头,“那我来了!”
金苗苗迅速出刀,把两个一半的西瓜均匀的切成了八块,切完了之后,她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心情总算是好多了。”她把刀拿到木盆那边洗了洗,用帕子擦干,将刀重新入鞘,还给了金菁,“你先别收起来,可能一会儿还会再用的。”
“知道了!”金菁无奈的笑了笑,“你这就是听糟心的事儿心里不顺畅,想要出出气。”
金苗苗看看那边拿了一块西瓜,用小刀切成小块的沈茶,轻轻挑挑眉。
“听了这样的故事,谁的心情能好啊!”她再次叹了口气,“小茶,你少吃一点,西瓜性寒。”
“知道,我就是切着玩,切完了给你们吃。”沈茶淡淡一笑,“你们都平复好了没有?我可要继续说了。”
“平复好了,可以说了!”
“小天哥、小菁哥,过来吃瓜,这个故事还很长,别总在那里站着。”沈茶朝着两个人招招手,把刚刚切好的一盘放在了沈昊林的面前,“我们现在知道了在宁府曾经发生过什么,而这一次宁夫人传出了怀孕的消息之后,太皇太后就传了懿旨,让宁夫人进宫。太皇太后在宁夫人请了安之后,先是问了问她身体的情况,告诉她有什么困难、有什么需要都直接跟她说,太医院的太医们也是会为她打点好一切的。”
“这还算是说了点人话,听着心里还算是舒服一点,是不是?”金苗苗接过沈茶递来的第二盘西瓜果切,直接放到了薛瑞天和金菁的面前,“总算是有点人性了。”
“别着急评论啊,这是为后面的话做铺垫的,你听完她之后说的话,肯定会狠狠抽自己一嘴巴的。”沈茶又拿了一块瓜,开始慢慢的切,“关心了一下宁夫人的身体,宁夫人千恩万谢之后,太皇太后才说出了她传召宁夫人最主要的原因,她让若虹、绿水那两个丫头出来,告诉宁夫人,因为她有了身孕,接下来的几个月的时间,应该是不太方便服侍宁昌国,所以,她的这两个贴身女侍可以代劳,这都是为了宁大人着想,希望宁夫人不要拒绝,也不要见怪,毕竟这是作为长辈的一份心意。”
“她还是不是人呐!”
金苗苗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吓了沈茶一挑,刀子差点切到自己的手。
“小心点。”沈昊林及时拉住了沈茶,看了一眼也吓了一跳的金苗苗,“注意点,不要那么的激动。”
“对不起,对不起!”金苗苗凑过来看看,确认沈茶没有受伤,这才松了口气,“我会克制我自己的。”
“没事儿,切完这些,也就不切了。”沈茶摆摆手,让金苗苗不要放在心上,又看看沈昊林,笑道,“我没事的,不用担心。”
“没事儿也要小心一点。”沈昊林用帕子给沈茶擦了擦手,“不用切了,剩下的他们要吃就自己弄。”
沈茶点点头,把小刀放在桌子上,笑眯眯的看着目瞪口呆的众人。
“宁夫人本来想要拒绝的,但是那两个丫头当着太皇太后的面,对宁夫人很不客气的说了一句话。”
“说什么?”
“如果宁夫人想要拒绝的话也没有关系,她们可以天天去宁府堵门,让整个西京城的人都知道,宁夫人善妒,宁大人始乱终弃。”
1763 宁昌国的传闻10.0
沉茶的话一出,整个花厅立刻就安静下来,金菁惊得手里的西瓜都差点儿没拿住,还好他反应快,药不然好好的瓜就糟践了。
薛瑞天掏了掏自己的耳朵,他以前老觉得自己跋扈,因为自己的家世、因为手里的兵权,哪怕是回了西京城,那也是在京城里横着走的,当然横着走归横着走,跋扈归跋扈,他还是讲道理的,哪怕对方驳了他的面子、得罪了他,如果对方有理,那他还是认的。
可现在听了沉茶的话,薛瑞天突然觉得自己一点都不跋扈,而且还非常乖巧,简直就是整个大夏第一遵纪守法的权贵了。
想到这里,他抬起头看向沉昊林,正好,沉昊林也正看着他,两个人的目光一相对,同时叹了口气,他们都看懂了彼此想要表达的意思。
金苗苗的反应应该是整个花厅里最夸张的,当然也是受惊吓最大的,她本来是跪坐在垫子上,认真的吃着她的西瓜块,听完了沉茶的话,手里的勺子当啷一声就掉在了桌子上,自己也从跪坐便成了瘫坐。
她直愣愣的看着沉茶,完全不相信这世上还有这么厚颜无耻、这么不要脸的人。
沉茶看了一圈,看到了大家的反应,忍不住笑了笑。
“笑什么?”沉昊林和薛瑞天率先回过神来,薛瑞天一脸哀怨的看着她,“笑话我们没有见过世面吗?”
“那倒不是,瑾瑜姐姐和我当时在潭边听到这个事儿的时候,反应比你们还夸张呢!”沉茶看看沉昊林,拍拍他的胳膊,“我们两个钓竿差点没拿住,要不是及时的稳住了心神,就要被那几个小宫女给发现了,若是发现了,后面的故事可就听不到了。”
“这是那几个小宫女说的?没有夸张?”
“没有!”沉茶轻轻摇摇头,看着沉昊林说道,“兄长应该很清楚宫里是个什么情况,对吧?这些小宫女,原本就是太皇太后宫里的,先皇不喜太皇太后,她宫里的人的待遇也不太好。太皇太后过世之后,如果这些宫女、内侍还想要在这宫里生活下去,而且不受欺负,那就要狠狠的踩一踩太皇太后,来说说太皇太后对他们多么多么的不好,来博得别人的同情。”
“这倒是!”沉昊林叹了口气,“虽然先皇和皇帝陛下也不喜欢这种做法,也警告过他们很多次,但只是在警告的短暂一段时间有用,等过了那段时间,又固态萌发了。”
“是啊,后宫的人有自己的生存之道,尤其是宫女和内侍,先皇和陛下也不能总管这种事,也没有精力。不过,也亏得是这样,我们才能知道太皇太后身边最得宠的丫头在一个三品夫人面前都这么的嚣张,一点都不把诰命夫人放在眼里。”
“我的天,怪不得你们刚才说,先好好缓缓,还有更劲爆的呢!”金苗苗总算是反应过来了,她拿起勺子,又吃了一块西瓜,让自己压压惊,这才说道,“这确实是意想不到的劲爆,两个毫无品级的小丫头,居然可以对一位三品夫人说这样的话,甚至这些话都可以称之为威胁了。”
“确实是威胁。”沉茶点点头,“但这是太皇太后的默许,没有太皇太后给她们做靠山,她们不敢的。”
“那是当然的。”金菁伸了一个懒腰,也是一脸的感慨,“宁夫人应该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根本不能把她们怎么样。打狗还需要看主人呢,何况这本身就是主人的意思。”
“没错!”沉茶点点头,“所以,宁夫人妥协了。”
“妥协了?”金苗苗一皱眉,“这么容易就妥协了吗?”
“那不然还能怎么样?”沉茶一挑眉,哼了一声,“有太皇太后的授意,如果宁夫人真的不肯接受这两个丫头的存在,她们真的能说到做到,堵宁府的大门,直到宁府把人恭恭敬敬的请进去。与其闹得这么难看,不如就退一步,先答应这个事儿,把人接到府里再说。宁夫人出身大家族,应该从小就耳濡目染家族后宅那些事儿,也知晓一些手段,若虹和绿水进了宁府之后,若是还仗着自己的靠山是太皇太后,恐怕就真的要吃苦头了。”
“倒也是。”金苗苗点点头,“后来呢?当天就跟着一起回家了?”
“对,虽然太皇太后觉得这样就让自己身边的贴身丫头悄无声息的入府,她自己有点没面子,但是,为了她的长远计划着想,也只能同意了。离开了皇宫,听说这两个丫头在马车里给宁夫人道了歉,为她们在宫里的所做作为赔了罪,她们自己说是有苦衷的,如果不这么做,太皇太后也不可能饶了她们。”
“这倒是。”金苗苗叹了口气,把最后一块西瓜塞进自己嘴里,嚼了好半天才说道,“说的也有道理,不过光说也没用啊,这两个丫头是来给宁昌国做妾室的,宁夫人也乐意?”
“不乐意又如何,不过,我倒是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了解这两个丫头的身份,真的知道她们是做什么的。”沉茶轻轻摇摇头,“现在也无从知晓了。”
“应该是假装不知道吧!”薛瑞天重重的叹了口气,“宁夫人离世的时候,好像说了一句话,守护的衙役没有听清,只是隐隐约约的听到了半句话,说是解脱了。”
“解脱了!”沉昊林点点头,“她是聪明人,哪怕宁昌国和这两个丫头从来没有明明白白的告诉过她,他们在府里的所作所为,她应该也是心知肚明的,只是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假装不知道而已。如果她知道了,并且戳破了,可能活不了太久的。”
“兄长说的是。”沉茶点点头,“这两个丫头虽然跋扈了一些,但也是懂事的,哪怕知道自己是来做妾的,但还是考虑了正室夫人的感受。在宁夫人怀孕、生子的这段时间,大概十个月左右吧,她们一直都是作为宁夫人的贴身丫头,兢兢业业的看护着宁夫人,除非太皇太后传召或者要盯着宁昌国做事,很少离开宁夫人左右。”
“她们……”金苗苗有些感慨,“她们这样做也是明智的,毕竟在宁府,还是宁夫人说了算的。如果她们还像在宫里那样嚣张,宁夫人动动手指头就能收拾她们。她们若是想要找太皇太后求救,怕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了。”
“应该是吧,不过宁夫人还是挺吃这一套的,等到她的儿子长到了一岁,这两个丫头正式被抬为姨娘,也算是在宁府站稳了脚跟,算是有了一个名分。”沉茶笑了笑,“姨娘没有品级,不能授诰命夫人,但每次进宫,她都会带着这两个人,她去别的宫里参加宫宴,就派人把这两个丫头送去太皇太后那里。”
“所以,哪怕宁夫人不知道宁昌国和这两个丫头做了什么,也无法从这纷乱的关系里面抽身,她哪怕为自己辩解,也没有人相信。”
“对!”沉茶轻轻点点头,“所以,我非常奇怪,当初她到底是怎么看上宁昌国的,非宁昌国不嫁,宁昌国的那个长相,明明就是拥有巨大野心的人,而宁夫人看着并不像会喜欢这种类型的人。”
1764 宁昌国的传闻11.0
“对啊,对啊,小茶说的没错。”金苗苗也跟着附和,频频点头,说道,“虽然我们以貌取人不太好,不应该这样做,但是吧,宁昌国本身就长着一张大奸大恶的脸,一看就是野心勃勃的家伙。不要说常州府路家的小姐了,这世上的大家小姐应该都不会喜欢这样的人吧?”她打了个哈欠,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虽然我不是很喜欢大家族、大氏族的那一套,但姻亲这种关系,放在哪儿都是一样的吧?姻亲是强强联合,奔着就是彼此能帮扶,让两个家族、两个家庭更上一层楼,是不是?谁也不可能想着,早晚有一天会让这个女婿牵连了家族,有灭顶之灾,对不对?”
“对!”沉茶赞同金苗苗的话,狠狠的点了点头,“虽然像宁昌国这样野心勃勃的家伙,很有可能会飞黄腾达,这种可能是非常高的,也会带给姻亲一定的好处,但若是不知道收敛,抄家灭门的机会跟飞黄腾达的可能是一样的。常州府路家不就是因为被宁昌国牵连,百年大氏族最终毁于一旦了?”她耸耸肩,朝着众人一摊手,“祖古以来,这野心家可以善始善终的,那就是寥寥无几,能不牵连家族的,更是少之又少,像宁昌国这样的,才属正常。”
“说的特别对!”金苗苗点点头,“反正如果是我,我是绝对不会选择宁昌国这种人,整天都是提心吊胆的,不知道哪天抄家灭门的祸事就要落在自己的头上,这样的日子可不要过!”
“等等!等等!等一下!”薛瑞天很无奈的打断了沉茶和金苗苗的话,看向沉昊林和金菁,轻轻叹了口气,“你俩说的还挺过瘾的,是不是?”
“难道我们俩说的不对吗?”
“不能说不对,只是偏颇了一些。”
“偏颇了?”沉茶想了想,“没有啊,很准确的评价啊!”
“二位,听我说一句哈,咱们不能凭借咱们自己的喜恶标准来判定别人,也不能先入为主的就认定,人家就不喜欢这一类的人,是不是?”
看到沉茶和金苗苗很茫然的看着薛瑞天,沉昊林和金菁交换了一个眼神。
“说得明白一点呢,我们是因为知道了宁昌国的结局,也知道宁昌国后来变成了什么样的人,成为了太皇太后的走狗、爪牙,觉得他配不上王家小姐、路家小姐,所以,才会为两位小姐鸣不平。但倒退几十年,回到宁昌国刚刚入仕的时候,可没有人知道这些的,对吧?无论是松江府王家,还是常州府路家,可都没有人会预知未来,没有人知道宁昌国未来的结局会是这个样子,在他们看来,宁昌国是大氏族里面少有的青年才俊,是可以带领几个家族走上巅峰的。更重要的一点,在松江府王家、常州府路家的眼中,宁昌国所图之事并非大逆不道,而是理所应当。如果宁昌国不那么做,如果宁昌国臣服在皇权之下的话,他们是不会把家中女孩嫁给他的,哪怕是早有婚约,哪怕是有同窗之好。”
“还有,就算他们知道了宁昌国搭上了太皇太后,也不会反对,江南各大家都是青莲教忠实的信徒,因为他们的目标是一样的,自然不会认为太皇太后以及青莲教的做法有什么出格的。”沉昊林看看沉茶和金苗苗,“但我们是坚定的皇权拥护者,所以,我们跟他们的立场是完全不同的。”
“兄长和小菁哥的意思是说,哪怕是王家小姐和路家小姐知道宁昌国在做什么,她们也觉得是理所当然,这本来就是他应该做的,对吧?”看到沉昊林和金菁点头,沉茶轻轻叹了口气,“果然不能跟他们这些人共情,从我们开始谈论这件事,走向就有点偏了。”
“是啊,我们想的都是护卫皇权,而他们这些人,无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想的都是如何从皇权分一杯羹,来恢复他们往日的荣光,他们认为那个是理所当然的。”金苗苗叹了口气,看了一眼薛瑞天,“所以,当初侯爷参加宫宴,宁夫人郁郁寡欢,也不是因为自己的相公做了不该做的事情,而是单纯的认为,她相公跟那两个姨娘走的太近了?”说完,她轻轻摇摇头,“那两个人对宁昌国绝对没有私心,更不可能跟宁夫人争风吃醋。”她看向薛瑞天,“女人心,海底针,你就没问问?”
“那个时候,我才多大一点,就算宁夫人有心事,也不可能跟我说,是不是?”薛瑞天重重的叹了口气,“后来长大了一点,多少能明白,宁夫人应该不是争风吃醋,也不是担心宁昌国跟这两个太皇太后侍女走的太近,更不是担心灾祸临头,而是担忧自己家里已经快成了各方势力的眼线聚集地了。”
“有这个可能。”沉茶想了想,轻轻点点头,“太皇太后的眼线,应该不只是这两个女官,还有其他的,而且,前院、书房应该还有各方势力派进来的,哪怕明明白白清楚这是眼线,还没有办法把他们打出去,一旦打草惊蛇,那就是后患无穷了。”
“主要是发现了一个,还有第二个、第三个。”金菁无奈的摇摇头,“眼线会源源不断的涌入的。”他看看薛瑞天,”这个时候,他们兄弟应该已经反目了?“
“这个……”薛瑞天想了想,轻轻的摇摇头,“产生了矛盾,但还没有彻底的反目,不过,那会儿我也听说了,他们好像总是吵架,估计也是让宁夫人发愁的原因。”
“明白了,反正宁夫人发愁、情绪低落的原因不是那些情情爱爱的,对不对?”金苗苗撇撇嘴,托着腮帮子,朝着薛瑞天扬扬下巴,说道,“算了,他们家里这些弯弯绕绕的,我已经毫无兴趣了,还是来听听这才子佳人的浪漫故事吧,直觉告诉我,这个应该会很有意思的。”
1765 宁昌国的传闻12.0
薛瑞天看到金苗苗的那个样子,轻轻笑了一下,宁昌国府里的情况,确实是比较复杂,一个不过数百人的西京宁府,各方势力的眼线得占了一小半,这里面绝大部分都是来自他的同僚、故旧、姻亲,反倒是他的政敌,那些皇亲、勋贵、武将,一个眼线都没派过。
这么想想,薛瑞天觉得宁昌国也是很可怜的,对他不放心的、对他有提防的,其实都是跟他同一阵营的,他们或多或少都有些权、钱上面的瓜葛,就算知道府中的眼线都来自哪个府邸,也不能说出来,只能憋在心里,至于要不要发作,那就要看有没有这个机会了。
想到这里,薛瑞天也忍不住摇头,宁昌国费尽心思看似爬到了顶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位高权重的,但依然过着身不由己的日子,很多事情不能自己做主,但命令却是从他这里发出来的,这里面牵扯到的利益关系,记恨的不是真正发布命令的人,而是他这个傀儡。
不仅如此,宁昌国甚至连自己独立的、私人的空间、时间都没有,他在外面端着,在家里也要继续装,他很清楚,他跟什么人接触、他跟什么人说了什么话,甚至于他跟自己的妻妾有过几次的亲昵,都会被很快的传出府去。
薛瑞天轻轻叹了口气,这样的日子,也不知道宁昌国是怎么过下去的,如果是他的话,他一天也忍不了,可能早就爆发了,把那些眼线都收拾一遍。
“在想什么?”金菁打了个哈欠,勾着薛瑞天的肩膀,“想的这么入神,叫了你好几次都没反应。”
“没!”薛瑞天轻轻摇摇头,“只是有些感慨,宁昌国虽然生前为文坛新一代领袖,但那些文人当初是怎么捧他的,他出事之后就是怎么踩他的,当初是怎么夸耀他的文采、怎么欣赏他的才华,后来就是怎么骂他大逆不道,他不配为文坛表率的。再想想,自古以来,读书人虽有豪杰,虽有胸怀大志之人,但大多数还是两面三刀的小人。”
“两面三刀的小人呢,无论哪个群体都有,武将、勋贵也有不少。”金菁拍拍他的肩膀,“你刚才说的那些也只能说明一点,往往背后捅自己一刀的,永远都是身边人,都是曾经相谈甚欢的朋友。”
“人只会被朋友出卖,敌人是永远都没有这样的机会的,对吧?”沈茶轻笑了一声,“宁昌国恐怕想不到,东窗事发之后,对他落井下石的,就是那些天天追捧他、天天上他府上拜访的同僚。”她的手指在桌面上很有节奏的敲着,一边敲一边说道,“当年参他的奏本,要求陛下严惩、要求陛下不可放过宁府一人的,都是这些所谓的朋友,所谓的故交好友,所谓的莫逆之交。”
“安王曾经说过,与其说宁昌国是被自己的弟弟气死的,不如说是被自己弟弟以及这些所谓交好的同僚、门生、部属一起气死的。”
“是!”沈昊林点点头,“反而是跟他立场不同的人,我们这些武将、勋贵、皇家子弟,都不曾上奏,反而是劝陛下,能少株连就尽量不要株连。”
“这不就是人走茶凉的典型?”金菁冷笑了一声,“要知道最懂得趋利避害的,就是这帮读书人,他们的心眼都比一般人多得多,而且大多数还不用在正经地方上。”
“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宁昌国东窗事发,如果他们不拱火,不踩死他,不彻底让他不能翻身的话,那么,可能受到牵连的,说不准就是他们自己。再说了,如果宁昌国不彻底被打落尘埃,一旦有东山再起的苗头,倒霉的还是他们。”
“也不知道这帮读书人,读了那么多年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金苗苗无奈的摇摇头,“他们看不起商人逐利,可自己做的比商人更过分了,不是吗?”
“怎么可能不逐利?”薛瑞天冷笑了一声,“只不过是用了个好听的名声,遮掩过去罢了。”
“机关算计,反而把自己三族的性命都扔了进去,图什么呢?”金苗苗冷笑了一声,“人生不过数十载,好好活着,不好吗?他们折腾出事情来,他们里应外合、他们勾结邪教、甚至是外族,祸乱大夏、让百姓受到伤害,还需要我们这些被他们敌视的武将为他们善后,真的是……”
“很烦人,是不是?”薛瑞天笑了笑,“这么说倒是也对,但不恰当,我们的职责就是保大夏太平,百姓安居乐业,至于为什么人善后、为什么人收拾烂摊子,那都是额外的。”他朝着金苗苗一呲牙,“反正最后这笔账还是要算的,兑换成金子、银子,咱们也不亏。”
“那倒是。”
“行了!”薛瑞天敲了敲板子,“结局我们都已经知道了,那么倒回几十年,我们来看看最初的相遇,宁昌国和路家小姐发生了什么。首先,我要先说明一点,这位后来的宁夫人,几十年前的常州府路家小姐,并不是养在深闺、世事不知的大家闺秀,这多少跟路家的门风有点关系。路家跟江南其他的氏族不太一样,女孩子学的东西跟男孩子是一样的,诗书礼乐画棋,以及骑射、马球,跟男孩子学的没有差别。还有,路家主张女子可议论朝政,可以发表自己的意见,所以,有不少眼光长远的官宦人家很愿意求娶路家的女孩子,在他们看来,这才是真正的贤内助。只是,路家的女孩子眼光极高,且她们的婚事不由父母、家中长辈做主,她们可以自己拿主意,当然,长辈、父母可以提供人选,但最终还是要她们自己决定,所以宁夫人是自己挑选的相公,与他人无关。”
“路家不错啊!”沈茶笑了笑,“如果江南的大氏族都是这个样子,可能沦落不到现在这个地步吧!”
1766 宁昌国的传闻13.0
沈昊林和金菁把桌上的西瓜皮都收拾到一个大盘子里面,用帕子把桌子擦干净之后,两个人摆上了之前蒋二爷送来的上好的茶跟茶具。
听到沈茶的话,金菁摆弄茶具的手,稍微停顿了一下,朝着她笑了笑。
“怎么了?”看到金菁的笑奇奇怪怪的,沈茶不解,“我说的这个话,难道不对吗?”
“没有什么不对的,意思都对,但实现起来很难,并不是特别的容易。不是所有的家族都看重女孩的,大部分人还是觉得,女孩子哪怕是有点才名,最终还是要嫁人的,终归还是别人家的,不能随随便便的给别人做嫁衣裳。当然了,那些大氏族是不在乎的,但也不会像培养男孩一样那么用心的,只要说得过去就可以了。”金菁冷笑了一声,看到两个女孩都怒目而视,赶紧摆摆手,“你们俩别这么看着我啊,这可不是我的想法。”
“我们当然知道,这不是你的意思。”沈茶无奈的摇摇头,“这是世间大部分人的想法,也不光是读书人,也不光是氏族,其实都是一样的。虽然我们做不到改变这些人的想法,但我们可以让自己不随波逐流,不用在乎别人怎么想,也不用在乎别人怎么看。”
“没错。”沈昊林点点头,看看薛瑞天,招招手,“别杵在那儿了,过来坐着说。”
薛瑞天把手里的炭笔丢在旁边的小桌上,打着哈欠走过来,坐在金菁的身边,看着他给大家泡茶。
“路家的事儿,我也是有所耳闻的。路家作为江南有着百年基业的大氏族,眼界自然比其他底蕴稍差的氏族宽一些,看得长远、想得长远一些。他们家更看重培养女孩,知道为什么吗?”看到其他的人都摇头,沈昊林轻轻一挑眉,“因为他们家出过三位皇后,两位贵妃,都有过垂帘听政的经历,而且都有非常耀眼的政绩,不是瞎胡闹的,而是很利国利民的。”
“那确实是挺厉害的,这些女孩都是很了不起的,不过,他们的孩子都是皇帝吗?也不尽然吧?”
“有自己的孩子,也有其他妃嫔的孩子,既然是垂帘听政,必然是辅佐帝王了。”沈昊林笑笑,“反观路家的各位少爷、公子,就差了那么一点,别说辅政了,从三品都已经是最高了。不过,路家倒也不是什么急功近利的家族,在仕途上面,不是很着急,比起其他的大氏族来说,他们对于氏族不能科举这件事,反应不是很强烈。”
“不止如此。”薛瑞天补充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历代路家家主都是女子,直到现在,虽然路家已经破落了,也依然是女子掌家,也依然延续着以前的传统。”
“路家现在还好?”
“人丁没有那么兴旺,势力也没有那么庞大,不过日子过的应该比以前舒心多了。”
“居然还有关注着路家?”金苗苗好奇地看着薛瑞天,“陛下很希望路家?”
“嗯!”薛瑞天点点头,“陛下尚未大婚,关注这样的家族,也无可厚非的,不是吗?”他摆摆手,“又让你们带跑了,还是继续说这个路家小姐和宁昌国的事儿吧!路家有一个传统,他们很推崇家中的公子、小姐出门游历,他们认为这样会开阔眼界,会对这些孩子未来的选择有所帮助。”
“所以,路家小姐是游历途中遇上了宁昌国?”
“差不多吧!”薛瑞天在脑子里面过了一遍时间线,“宁昌国赴任的那个县,其实就在常州府的边上,路家小姐的大哥,就是宁昌国的那位同窗,是奉了家里长辈的命令,在赴任前带着自己的妹妹游历一圈,他们的第一站就是宁昌国所在的那个县。”
“原来这两个人是这么见面的。”沈茶点点头,“后来呢?”
“具体发生了什么,不是很清楚,只知道路家小姐跟宁昌国对诗、对文、游湖几次之后,就被深深的折服了,觉得宁昌国非常有才华。”薛瑞天看到沈茶和金苗苗一脸的嫌弃,他有点哭笑不得,“你们不要这么的嫌弃,好不好?人家好歹也是个状元,文采出众不是理所当然的,有什么可嫌弃的?”
“虽然他们的家世很般配,但是,总觉得像宁夫人那样的女孩,宁昌国不配。”金苗苗翻了个白眼,“你说,她怎么就那么容易被宁昌国吸引的?后来她不是跟着自己的哥哥去看了看大好河山,不是去游历了吗?怎么就没有遇到比宁昌国更合适的人?”
“那就不知道了。”薛瑞天轻轻摇摇头,“反正吧,又过了三两年,两家就正式定了亲,又过了一年,也就是宁昌国调回西京那一年年底,宁昌国和路家小姐完婚,路家小姐正式成为了宁夫人。”
“我有个问题!”沈茶举起手来,“宁夫人在成亲之前之是否知道王家小姐的存在?宁昌国不会骗她的吧?”
“不知道。”薛瑞天轻轻摇摇头,“这个实在是不清楚,我跟宁夫人的接触也就那么一两次,不太好问人家的事情,但根据后来抄家的名录,还有家中人的口供,应该是从来没有人提及过王家小姐。”
“就说宁昌国不是好人。”金苗苗再次翻了个白眼,“瞒了宁夫人这么多年,真是该死,应该千刀万剐!”
“其实,不告诉才是最正确的选择。”沈茶朝着金苗苗笑了笑,说道,“王家小姐应该已经被他忘了,反正王家小姐不会到西京城去戳破他,不会打乱他的生活,他也不会去打扰王家小姐的生活,两个人做到了真正的井水不犯河水。同样的,王家小姐也没把他当回事,没把他放在心上,只是在晁州过着自己的小日子。所以,不说才是最好的保护,如果说了,连松江府王家,也是会受到牵连的。”
“嗯,小茶的这个说法,我还是同意的。”薛瑞天点点头,“如果说了,小珏就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卖给王家一个人情了。”
“啧啧啧!”金菁啧啧了两声,摇摇头,跟沈昊林吐槽,“听见没,这算盘打的噼里啪啦的响,每一步可都是明明白白的生意啊!”
“是我们稳赚不赔的生意!”
1767 因果而已1.0
沈昊林、沈茶和薛瑞天站在宁橙母亲的牢房外面,认真的打量着面对他们坐着、哪怕衣衫褴褛也尽显大家风范的这个女人,和刚开始被抓进来那个疯癫的、癫狂的、完全不可理喻、仿佛精神有问题的妇人,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这么晚了还打扰三位大人休息,还请三位大人过来,实在不好意思。”
“没有关系的,老夫人,我们并没有被打扰到。”薛瑞天是三个人里面最会哄老头、老太太开心的,“之前就说过了,只要老夫人有需求,我们就一定会来为您解决问题的。”
“闻名不如见面,薛侯爷,果真如太后娘娘所说,很擅长甜言蜜语,也难怪太后娘娘叮嘱过民妇,不要被侯爷给哄了去。”
“太后娘娘?”薛瑞天一愣,“老夫人跟我姨妈相识?”
“有过几面之缘。”
“夫人想跟我们说什么?”
“时机已到,是我该履行当初诺言的时候了。”宁橙母亲款款起身,朝着沈昊林、沈茶和薛瑞天笑笑,又看看一脸担忧的宁橙姐姐,“小花,不必担心,我心中有数。”
“母亲,您……”宁橙姐姐看看沈昊林三人,又看看母亲,欲言又止。
“放心,我们会妥善的送老夫人回来的,不会为难老夫人的。”沈茶朝着宁橙姐姐笑了笑,朝着站在一边的守卫摆摆手,“打开牢门,请老夫人出来。”
说完,她拉着薛瑞天和沈昊林往后退了两步,看着守卫打开牢门,半搀半扶的把宁橙母亲请了出来。
几个人来到了地牢里最暖和的一个屋子,这个屋子是给沈茶准备的,有的时候她需要在地牢过夜,或者审犯人的时候休息一下,就会来这里小憩。
“请坐!”沈茶给宁橙母亲找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凳子,上面铺了厚厚的软垫,又看了一眼守卫,吩咐道,“去取姜汤来。”
守卫一抱拳,转身出门去了,没多一会儿,就拎了一个大大的茶壶过来,又拿过来几个茶碗,倒满了之后分给每一个人。
守卫知道他们有话要谈,在分好姜汤之后,就放下手里的茶壶,朝着沈昊林、沈茶和薛瑞天一抱拳,转身离开了。
不过,他长了个心眼,并没有关上屋门,也没有走得特别远,就是站在了可以看清屋里发生了什么,但听不到里面说了什么的地方。
宁橙母亲看看坐在自己对面的三个人,轻轻笑了笑,端起茶碗小口小口的喝了大半碗,感觉到自己微微出汗了,这才放下手里的碗。
“老夫人,请自己介绍一下自己吧!”沈茶喝完了茶碗里的姜汤,轻轻的把碗放在桌上,似笑非笑的看着对面的老夫人,“介绍一下您真实的身份。”
“果然是被怀疑了吗?”宁橙母亲一点也不意外沈茶会说出这样的话,她朝着沈茶笑了笑,“正式介绍一下,民妇姓王,原籍松江府,曾嫁入宁家,是叛国逆臣宁昌国的发妻。”看到三个人一点都不惊讶,她轻轻挑挑眉,“太后娘娘曾说,我的身份是瞒不了你们的,你们肯定会有所察觉,果然如此。”
三个人没说话,只是彼此看了看,又同时把目光落在宁橙母亲……哦,不,宁老夫人的身上。
宁老夫人看了看他们三个,脸上的浅笑一直都没有消失过,端起茶碗,把剩下的姜汤喝完,很优雅的擦了擦嘴边的汤渍。
“你们想知道,我是如何与太后娘娘有来往,还是想知道我是怎么逃过一劫的?”
“都想。”薛瑞天笑了笑,“老夫人这么晚把我们找来,不也是想要为我们解惑?想来,如果我们没有在街上碰到宁橙,宁橙也会想尽办法跑到我们跟前闹事,找个机会让我们收拾他,对不对?”
“确实是这样的。”宁老夫人一点也没有否认,朝着几个人点点头,“其实,本意并不是想让小橙去闹事的,我可以直接上国公府求见,但是小橙说这样不太好,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我们贸贸然的上门求见,也会给国公府带来麻烦。”
“所以,就想到了这一招?竭尽全力的惹怒我们,然后给我们一个理由,让我们把你们都抓紧地牢来,这样,就没有人怀疑了。”看到老夫人微微颔首,沈茶轻轻叹了口气,“办法是个好办法,但老夫人年纪这么大了,也跟着一起折腾,岂不是辛苦?”
“想要达到最终的目的,就要付出一切的代价,辛苦一点也不算什么。”
“老夫人,话里有话。”沈茶想了想,站起身来,从身后的书桌上拿了笔墨纸砚,坐下之后,看看宁老夫人,说道,“不介意我记录下来吧?”
“当然不介意,大将军请便。”
沈茶铺好纸,磨好了墨,侧头看了一眼薛瑞天,给他使了个眼色。
薛瑞天立刻就明白了沈茶的意思,他立刻挂上了老头、老太太都喜欢的笑容,笑眯眯的看着宁老夫人。
“老夫人,不如您从头开始说起?这样,如果有疑问的话,我们也方便想您提问。”
“好!”宁老夫人看看面带笑容的薛瑞天,扑哧一笑,“果然太后娘娘说的一点都没错,一旦你有所求,一旦你想要知道什么,就会笑成一朵花。本来我还不信,现在我相信了。”
“有吗?”薛瑞天揉揉自己的脸,“哪儿有啊!”
宁老夫人笑了笑,没继续这个话题,问道,“你们打算从哪个时候开始听起?”
“嗯!”薛瑞天想了想,“从您和宁昌国成亲开始怎么样?”看到宁老夫人点点头,他伸出一根手指,“您和他到底是为什么成亲的?您同意这门亲事?”
“当然是不同意,父亲也不是很同意,虽然宁家也不错,但跟王家相比,差的还是很远的。可母亲和宁昌国的母亲之间的关系非常好,两家的利益又有所牵扯,这个婚事也算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宁老夫人淡淡的笑了一下,“但值得庆幸的是,宁昌国本人对这门婚事也是可有可无的,所以,才会同意家里提出来的条件,我们只有夫妻之名,但没有夫妻之实。”
1768 因果而已2.0
“我有个问题,既然都不愿意,婚约取消了就好,为什么偏偏还要继续下去?这不合理啊!”
薛瑞天托着腮帮子,很好奇的看着宁老夫人。虽然他之前已经听过一些关于宁昌国和松江府王家嫡女的传闻,但传闻终归是传闻,没有本人说的那么详细,他想知道,王家和宁家,明明都不愿意结下这门婚事,却不得不打着履行婚约的旗号,偷偷的给宁昌国和这位王家小姐完婚,到底是为了什么。
若说这里面没有任何的猫腻儿,薛瑞天是不会相信的。
听到薛瑞天的话,沈昊林、沈茶也跟着点头,他们也觉得很奇怪,虽然有利益牵扯,但从订立婚约到完成婚约,差不多有二十年的时间,无论有什么样的利益牵扯,早已经不需要用姻亲关系来保证了,可为什么在两厢都不情愿的情况下,还要继续履行婚约,这是非常奇怪的一点。
“因为王家是退路!”
“退路?”薛瑞天一挑眉,“宁家的退路?”
“是啊!”宁老夫人冷笑了一声,“都是些人精,都是些算计,哪有什么真的婚约啊!”
“您仔细说说。”
“你们应该都知道青莲教,对吧?”宁老夫人看看薛瑞天,“你们应该能查到一些东西了,但我不会问,你们的事儿,跟我们的,关系不大。”
“青莲教我们是知道的。”薛瑞天点点头,“江南不少大家族都是青莲教的信徒,百姓们也是信奉的,只是最近一些年,青莲教被围剿,明面上的信徒少了,但实际上并没有少太多,是不是?”
“对,暗地里还是很多,而且都不是普通的百姓,都是有点家底、有点声望的大族。青莲教对于那些普通信众,其实是完全不在意的,有也可以,没有也可以。”宁老夫人叹了口气,“你们知不知道,从很早很早以前,宁家就开始为青莲教办事了。”
“不是从宁昌国才开始的?”
“当然不是了。”看到三个人的表情,宁老夫人笑了笑,“是不是没有想到?”
“也就是说,宁昌国并不是到了西京城之后,才被青莲教或者被太皇太后挑中的,而是一开始,他就是被选中的那个人吗?从头到尾,都是被算计的?”
“不能说是被算计的,只能说是各取所需而已,只有中州那家人才傻乎乎的以为,宁昌国成为他们家的养子,是他们家长久以来做好事带来的好运。”
“并不是这样的?”
“不是!”宁老夫人摇摇头,“这些事情也是后来宁昌国自己跟我说,我才知道的。宁家绑上青莲教这艘船,是从宁昌国曾祖父开始的,只不过之前这么多年,也就是跑跑腿而已,做不成什么大事,到了宁昌国父亲这一辈,才算是接触到了核心。我们王家一直想要拥有一个码头,一开始就看上了宁家的一个,但那个码头,其实是宁家用来为青莲教走货的。”
“为青莲教走货?青莲教还卖货?”
“当然了,青莲教敛财的方式很多种,不单纯是收取信徒的供奉,供奉才能收多少,远远达不到他们想要的那个金额。所以,想要得到更多的银子、金子、更多的珠宝,就要开辟一些其他的营生。所以,会在青莲教名下的寺院、道场卖一些物件给信徒,这些东西都是从海上来的,应该不会特别贵,就我知道的,青莲教这些生意的利润还是挺高的。”
“那他们卖的都是什么?”
“也不算特别,挂毯、卷轴、香炉、香料等等,这些东西我也是见过的,不是大夏产的,很有异域风情。”
“怪不得呢,那是要从海上来。”
“这个就不是很清楚了。”宁老夫人轻轻叹了口气,“王、宁两家签订婚约之前,双方都提了很多的条件,我们家提出一个条件,就是可以成婚,但只是有名无实,宁家同意了,毕竟我们出身琅琊王氏,如果他们不同意的话,想要再找一个跟我们家差不多的家族去联姻,也是没什么机会了。”
“所以,那个时候就已经确定了,只能是有夫妻之名,没有夫妻之实?”
“嗯!”宁老夫人点点头,“这些都是发生在我和宁昌国出生之前,如果不是家里的人说,我也不是很清楚。宁家人同意这个条件,同时也提出了一个不算太过分的条件,就是我们王家可以用码头走货,但他们希望我们能租借给他们几条船,但他们不会支付租金。”
“租给他们船,但不能收他们钱?他们的脸可真大呢!”
“这算是互相的吧,我们占用码头,也不会给钱的。”宁老夫人笑道,“王家虽然是江南的名门望族,但也是做生意的,并没有觉得做商人有什么不好的,只不过,我们很大一部分的生意是需要出海的,所以,必须要用宁家的码头。宁家知道码头对我们家生意来说是必须的,所以,才提出以物换物。他们用码头换我们家的船,如果真的较真儿的话,我们家算是占了便宜。”
“王家有很多船?”沈茶好奇的看着宁老夫人,“如果宁家用了王家的船,王家要走货的话,岂不是没船可用了?说起来,也不算是占便宜。”
“小茶,你不知道的,王家有一个船厂。”
“没错!”宁老夫人点点头,“我们家有船厂,可以自己造船,不用担心没有船可以用。”
“确实是。”薛瑞天笑了笑,看向宁老夫人,“但是王家从一开始就知道,宁家是要帮青莲教走货吗?”
“最开始不知道,但过了一两年,才发现有问题。后来才知道,是在帮青莲教运货。”宁老夫人叹了口气,“事情都已经出了,也没有办法了,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
“王家不愿意?江南大家族不都是信奉青莲教的吗?”
“这只是误传,并不是所有的大家族都信奉青莲教的,也不少很厌恶他们的。”宁老夫人轻轻叹了口气,“我们王家就是其中之一。”
1769 因果而已3.0
“老夫人的意思是,王家并没有太多的青莲教信徒?”
“准确来说,是不屑于青莲教这种坑蒙拐骗的做法而已,这跟街上那些骗百姓钱财的混混,没有什么两样。”宁老夫人看了看薛瑞天,“我知道青莲教最开始并不是这样,但从薛家退出之后,青莲教就已经成为了一个敛财工具而已。”
“老夫人知道青莲教的来历?”
“略有耳闻,当初太祖想要起事,必须要有个说辞才好,宗教往往都是号召力最强的,古往今来皆是如此,何况,前朝帝王昏聩、朝政被奸臣把持,百姓食不果腹,如果有一个地方可以让他们吃饱、不再受冻,他们必然是要为之拼尽全力的。这并不是太祖所创,历朝历代都是一样的。大夏立国之后,青莲教若是回归宗教本质,没有仗着自己从龙之功开始胡作非为,甚至开始想要染指朝政,必然也不会落得一个围剿的下场。不过,据我所知,青莲教最开始创立的三家退出之后,这个教派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差不多有十年的光景,然后再次出现在世人面前。而这一次出现,行事作风跟以往有所不同,更功利一些,更急于求成了一些,更偏向邪教一点。江南很多大家族起初对一代青莲教很有好感,我们姑且这样说,是因为他们觉得如果追捧、供奉青莲教,等大夏立国之后,他们就可以提出与天子平分天下的想法,毕竟自己是有功之臣,再加上这本身就是过去两百多年的惯例。但江南大氏族没想到,从立国开始,太祖就防着大氏族闹事,所以,一开始就废了大氏族科考入仕以及举荐入仕这两条路。”
“这个我们知道,但大氏族存在这么多年,根基如此的深厚,自然也有他们的办法,不是吗?”薛瑞天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嘲讽的浅笑,“宁昌国不就是这样的?依然以寒门子弟的身份参加了科举,还成了全天下寒门读书人追捧的对象,成为了大夏文坛领袖,想想也是一种嘲讽。”
“这个不也是没办法吗?明明知道禁不了,明明知道有人在背后耍小手段,但是没有办法,有些寒门子弟的见识确实是有限的,毕竟家族底蕴、家族的教育是完全不一样的,只能是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的。不过,为了防止这些大氏族得寸进尺,就要挑准时机,给他们一点教训,给他们一点警告,告诉他们,不是不知道你们背后的谋划,只是不想弄你们,但想要弄你们的时候,你们不会跑的掉。”宁老夫人点点头,轻轻叹了口气,“宁昌国不就是这样的吗?他不是因为这个,整个仕途被耽误了整整四年吗?雷霆甘霖皆为君恩,我们有些人,其实是不懂得这个道理的。”
“老夫人英明!”
“不用夸我,王家跟其他家族不同,经历了太多,就不会执着于权力,但不是所有的家族都有王家的这个精力,不是所有的家族都认同我们的做法。所以,他们族中的子弟,哪怕不能身居高位,但依然要在朝堂上有自己的人,为将来做打算。”
“这个是一定的,因为他们还在做梦与天子平分天下。”沈茶看着宁老夫人,“刚刚老夫人说,王家从来没有想过再次掌握天下的权力,这是为什么?我知道松江府王家出身琅琊王氏,这可是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家族,王家从来没有想过要重现祖上荣光吗?”
“重现祖上荣光吗?”宁老夫人冷笑了一声,“这不过就是外人看着的表面光鲜,所谓的荣光罢了,其实身在其中,才知道这里面的苦楚。这一路上都是布满荆棘,每个人走的都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琅琊王氏就是知道与天子共享权力是一件多么可怕、风险多么高的事情,才最终回选择隐退的。因为无论是谁、无论是哪个家族和天子拥有同等的权力,在朝堂上都会成为众矢之的。”
“没错。”薛瑞天点点头,“羡慕、嫉妒、恨,不停地质问自己,为什么是这个家族,而不是自己。”
“是啊,随着时间慢慢的推移,这种羡慕、嫉妒、恨最终会转化为恨,无论关系多么亲密,最终都会走向陌路。明面上,你的同僚、同窗、亲朋好友都会恭维你、捧着你,实际上,他们的眼睛时时刻刻都盯在你的身上,你但凡有点差错,哪怕是很小很小的一点,都会被他们当成是把柄,对你进行无休止的攻击,直到你从这个位子上下来。如果你臣服于他们,他们可能会放你一马,但是如果你不服气,还想着东山再起的话,他们就要把你彻底击垮。”她看看薛瑞天,又看看沈昊林、沈茶,“作为手握重兵的边关大将,你们对这个应该感同身受,对吧?”
“老夫人说的是!”薛瑞天点点头,“他们艳羡的不过就是表面光鲜,实在不知道内里是什么样。”
“没错,付出的代价是无法想象的,王谢二族与天子平分天下将近两百年的时间,付出的是什么呢?”宁老夫人苦笑了一声,“王谢两族,从最开始上十万人口的大家族,到最后前朝覆灭,只剩下不到两千人。”
“两族加在一起吗?”看到宁老夫人点点头,沈茶惊讶的看着她,“只有这些人了?怎么可能?”
“他们以为族中子弟都只是出任文官,但其实,武将也是由这些家族的子弟担任,我们两族有不少子弟都战死。”宁老夫人朝着三人笑笑,“是不是听着特别不可思议?这就是跟天子共享权力的代价。江南氏族不只是出文官,也要出武将,也要保这天下太平。”
“但现在的这些氏族都……”
“因为很多大氏族的武将子弟都已经战死了,他们的那一脉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
“怎么……”
“觉得很惊讶吧?非常的不可思议吧?大氏族存续几百年,不是没有道理的,对吧?”宁老夫人笑了笑,“对了,你们知道江南秦家吧?”
“皇商秦家?”
“是也不是,现在这个皇商秦家是扬州府秦家的分支,是七八十年前才从扬州府分出来的,当初这一脉就是因为有经商的天赋,所以,才跟扬州府秦家分开,专门来经商的。但他们内部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是很清楚。我说的江南秦家,是皇商秦家和扬州府秦家的本家。”
沈昊林和薛瑞天相互对望了一眼,两个人都偷偷摸摸的看了一眼沈茶,发现她的脸上并没有特别的表情,稍稍松了口气。
“老夫人,那么,这个真正的秦家本家在什么地方?现在是否还有人在?”
“没有了!”宁老夫人轻轻摇摇头,又叹了口气,说道,“真正的秦家本家,一个人都不在了,他们所有的人,所有的秦家子弟都已经战死在这里。”
“战死在这里?”听完了宁老夫人的话,薛瑞天噌的一下站起身来,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宁老夫人,说道,“老夫人,您说的这里是嘉平关城?”
“对,只不过,那个时候还不叫嘉平关城。在很多年前,在大夏立国之前了,这里是一个没有人在意、没有人管、但偏偏又是一个非常紧要的关隘。”
“嘉平关城自古以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沈茶冷着一张脸,看着宁老夫人,“但前朝最后的一百年,这里非常的混乱,朝廷大军不再驻扎,百姓们被外族频繁的侵扰。后来是一个神秘的家族接管了这里,奋力抗争,击退外族的侵扰,渐渐的,这里才算有了一点点的人气。”她很认真的看着宁老夫人,“这个神秘的家族就是秦家和鹰王,对吧?”
“大将军博学多闻,确实是。只不过后来,鹰王带着自己的部属前往了西南边关,这里只剩下了秦家。”宁老夫人接过薛瑞天递过来的热茶,向他笑了笑,说道,“前朝最后的一百年,整个朝堂处于一片混乱,你们都知道的,最后两三任的帝王都把全部的精力用在跟大臣们勾心斗角上面了,再加上有奸臣把持朝政,根本不可能有精力去顾及边关将士、边关百姓的死活。”
“没错。”
在场的三个人不仅是武将出身,也对嘉平关城这个地方的历史非常的清楚,他们明明白白的知道,这里曾经发生了什么悲剧,这里曾经遭遇了什么。所以,他们很清楚宁老夫人没有说假话,而且老夫人对这里的情况也是了若指掌。
“可是,老夫人,您怎么了解这么清楚?”
“因为王家也有不少人把性命都留在这里了,准确来说,前朝当权的大氏族,家中都有子弟永远的留在嘉平关城,永远的长眠在这里了。”宁老夫人叹了口气,“你们好好的想一想,那些叫嚣着要让天子分权的家族,在前朝的两百年时间里,是否曾经出现过?是否曾经真正的掌握过实权?”
沈昊林、沈茶、薛瑞天三个人相互看看,很认真的想了想,同时朝着宁老夫人摇摇头。
“没有,不算是顶层的家族,但都听说过。”
“所以他们完全不知道,和天子要权,是一件多么可笑、可悲的事情。天子忙着跟百官内斗,那个时候,琅琊王氏和陈郡谢氏是前朝两个最大的望族,曾经劝过当时的皇帝陛下要小心外族,要派大军去守好边关,你们猜猜,前朝的皇帝陛下是怎么回应的?”
“这个我有印象。”薛瑞天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喜欢看话本、听说书人讲书,所以,就知道的稍微多了那么一点点。虽然话本、说书的都是有些夸张,但基本的内容应该是差不多的。我记得前朝的某个皇帝说,你们这些大望族的权力跟朕是一样的,你们想要御敌、你们想要守关,那你们就去做。应该怎么做就由你们自己决定,你们有这个权力,没有必要来问朕。”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宁老夫人叹了口气,“我家里还有一张前朝某个帝王的圣旨,上面的内容跟你说的没什么区别,但更狠一点,就是说,这点破事还要麻烦朕来下旨,那要你们又有什么用?你们各个家族不是都囤有私军么,你们自己去跟外族打啊,能不能打胜仗都是你们的事儿,跟朕有何关系!”
“圣旨……”三个人都觉得很不可思议,前朝的皇帝如此的不靠谱,居然能写出这样的圣旨。“就是这么写出来的?”
“是不是很惊讶?这样的圣旨,内阁没有拦,居然还发了,对吧?”看到说那个人点头,宁老夫人轻轻笑了笑,“这还没完了,后面还有一句话更气人,朕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你们不要用这种鸡零狗碎的破事儿来烦朕,自己去处理吧!”
“这……”薛瑞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看向沈昊林、沈茶,“我现在能明白,沈家这样的家族为什么会在西京城混不下去了,前朝有这样的皇帝,真是前朝的福气。”他无奈的摇摇头,“所以,去边关御敌的事情,就让大氏族自己处理了?”
“是啊,平分皇权,也只是听着好听,实际上如果你真的惹怒了皇家,该掉脑袋还是要掉脑袋的,没有一个家族能跑得掉这一点的。现在叫嚣的那些人,只不过没有亲身经历过这个过程,不知道其实事实是什么样的,真的帝王震怒,哪怕你是手握重权,也依然会难逃一死的。”宁老夫人苦笑了一声,“后来几个大氏族商量了一下,就由秦家出面,带兵前往边关御敌。”
“为什么是秦家?”沈茶的表情依然犹如一块冰,看着宁老夫人,“别家不行吗?”
“别家也豢有私军,战力一般,但秦家本身就是武将起家,虽然后来也出了不少的文官,但底子依然是武将家的底子,所以,把属于文官的这一部分就留在了江南,当时的秦家主带领自己的子弟、私军,还有其他家族凑来的私军,从江南到了这里,在这里坚守了大概六十多年,一代一代的秦家子弟都把命留在了这里,直到最后一个人。江南秦家的势力也因此削弱了一大半,最终分成了皇商秦家和扬州府秦家,但无论怎么发展,也不会有当年的盛景了。”
“也就是说……”薛瑞天和沈昊林同时看向脸上完全没有任何表情的沈茶,“伯父他……”
“嗯!”沈茶点点头,“也解释了他为什么一定要加入沈家军,一定要来嘉平关城的原因了,师父才是真正追随了先祖的脚步,非常的了不起。”
1770 因果而已4.0
宁老夫人不知道沈茶口中的师父是谁,但隐隐猜到了应该是秦家的人,默默的点了点头。
“现在那些所谓的大家族,整天想要的就是当年以王谢两家为首的望族曾经拥有的权力,他们觉得如果达到了那样的高度,他们就能青史留名,成为文坛领袖。可他们从来没有想过,曾经真正拥有这些权力的望族,为什么会在大夏立国之后,痛痛快快的把手里的权力交出去,非常潇洒的回到原籍去隐居,再也不过问世事?如果这个权力真的很好,这些望族的掌权者是傻的吗?”
“如果他们能有这个脑子,就不会干出这样的事儿了。”沈茶冷笑了一声,“青莲教也就没有发挥他们作用的地方,就是因为这些人没脑子,青莲教才能借此机会搞事情,不是吗?”
“他们最终会发现,他们耗尽全部的人力、财力、精力之后,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老夫人,王家是看透了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才不想掺合宁家这些事情里面,可是……”沈茶托着腮帮子问,“最终您家里还是让您嫁给了宁昌国,对吧?但似乎外界并不知道。”
“这桩婚事从头到尾就只是生意而已,双方都没有打算让这门婚事变成现实。因为母亲在怀我的时候,整个过程不是很好,虽然我的身体也没有他们预想的那样不好,但家里不希望我嫁出去,希望是招婿上门。但这个事儿呢,跟宁家提过,可宁家,尤其是中州那边不是很乐意,我们也不强求,就想着找个合适的机会,把婚约解除了就是了。但宁家那边一直都在拖着,不解除婚约,也不打算履约,我们作为女方也不太好去催,这个婚事就这么一直耽搁着,一拖再拖。”
“宁家不想解除,也不想履约,其实是想着如果婚约解除了,他们为青莲教走货的事情曝光。如果履约的话,他们又担心会对宁昌国的仕途不利。万一以后会有更好的婚事,就不太好处理了。事实证明,后来确实是出现了这样的一个人,就是你们知道的那位宁夫人。”
“然后呢?”薛瑞天眼巴巴的瞅着宁老夫人,“就是有这样的顾虑,你们也成亲了。”
“对,因为我的年纪大了,也不好再拖下去了,宁家那边也知道自己理亏,大家就凑在一起,想了一个折中的法子。对各自的家里说,我们已经成亲了,举行了一个小小的婚礼,请两家的亲朋好友来观礼,就是告诉他们,两家履行了婚约,以后不要再说那些风凉话了。”
“其实,王家也可以提出解除婚约啊,为什么就一直拖着呢?”沈茶不解,“王家的地位要比宁家高,难道还怕他们不成?”
“主要是王家被骗了,当时的情况,确实是有点骑虎难下。如果可以解决的话,早就解决了,不至于拖到必须要成亲才行。”宁老夫人叹了口气,“我们一开始也不知道宁家是给青莲教干活的,知道了之后,又没有办法,因为你已经做了,船又是你的,真的撕破了脸,宁家再倒打一耙,跟官府说,我们王家和青莲教有勾结,到时候就是有嘴也说不清楚。”
“嗯,他们这一手,玩的确实是漂亮啊!”薛瑞天点点头,“虽然码头和港口是宁家的,但船是王家的,如果真的追究的话,宁家很大可能不会承担任何罪责,毕竟他们只是一个码头和港口的拥有者,没有权力去检查别人家货船都运了什么货。但王家的船可就不一样了。”
“没错,王家的船,托运的人是谁,托运的货是什么,都要说的明明白白的,可你一旦知道了里面的内情,就等于是上了贼船,宁家可以把洗脱干净,我们洗脱不了。”
“只能是牢牢的绑在一起。”
“对,不过,宁家也不希望我们彼此的关系真的变得很僵,所以,那些我提出来的条件,他们都答应了。”
“条件?”
“我不跟宁昌国去赴任,宁昌国要见我,必须要提前约之类的,反正非常的苛刻,我本来以为他们不会同意的,可没想到他们连想都没想就答应了。由此可见,他们也不乐意这桩婚事,但也不希望跟我们翻脸,毕竟想要再找一个如此慷慨、不揭露他们阴谋的船商也不是很容易了。”宁老夫人朝着沈茶笑了笑,说道,“但这样也挺好的,正合我意,除了成亲当天,我们见过一面之外,后面的几十年,几乎没见过几次。我本来也没打算和什么人过一辈子,也没想过要给什么人做夫人,操持家务之类的。所以,交易一旦达成,我可以自己住在一个宅院、出入不受任何的限制,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这样的生活,非常的好。成亲之后,我也没怎么关注过他,毕竟只算是见过几次的陌生人。后来,没过几年吧,他专程回了晁州,跟我见了一面,说要成亲了,这一次是真真正正的要成亲了,是他很喜欢、很喜欢的人,他想要一辈子都对她好。”
“老夫人心里听了会难受吗?”
“不啊,为什么难受?”宁老夫人看着沈茶觉得好笑,“完全两个陌生人,为什么会觉得难受?反而我替他高兴,在宁家这样的家族,想要娶到一个他喜欢的人是不容易的。所以,我恭喜了他,并送了他成亲的贺礼。他跟我说,那个女孩并不知道宁家在做什么,他也不想让她知道宁家在做什么。对此,我并没有给出什么评价,因为我相信,只要这两个人成亲了,是根本瞒不了多久的,人家姑娘又不是傻子,对吧?但这些就跟我没关系了,我也不会去多这个嘴。”
“老夫人也没有见过宁昌国的那位夫人?”
“没有。”宁老夫人轻轻摇摇头,“自从宁昌国真正成亲之后,基本上就是老死不相往来了,不过,在他出事前的两三年,突然出现在我家里,给了我一箱东西,说这箱东西在关键的时刻交上去,可以保住我和我家的命。”
1771 因果而已5.0
“出事前的两三年?这是不是有点太早了?”沈茶想了想,“那个时候,陛下刚刚登基不久,宁老大人作为曾经的帝师、三朝元老,可是圣恩愈隆的。”
“没错啊!”薛瑞天点点头,“很多老臣都受了封赏,倒也不只是宁昌国一个,可真不至于那个时候,就觉得自己要交待后事吧?”
“听你们这么一说,还真的像是交待后事的。”宁老夫人想了想,“那次是他主动给我来信,说想要趁着南下的机会,来见见我,我同意了。我们那次见面,并没有在家里,而是在西湖边上的一栋宅子,那栋宅子是我避暑用的,宅子里的人不多,正好可以说说话。”
“他那个时候的状态好吗?”沈昊林看着宁老夫人,“春风得意?”
“说不好,确实很疲惫,但也许是长途跋涉的缘故。”宁老夫人想了想,“我们的年纪相仿,相差不过半个月而已,但他显得要比我年长二十岁的样子。虽然做官是很耗心神的一件事,但他衰老的速度,让我觉得有点不太可思议,看着……嗯,命不久矣的样子。”
“莫非是他自己觉得自己命不久矣,所以,才会去见老夫人,提前做了一些准备?那也不应该啊!”薛瑞天摸了摸下巴,现在越想越觉得宁昌国这个很像是提前安排后事的举动很异常,“说起来,确实有点奇怪,他那几年的行事做派特别的不稳重,张狂的很,一点都不像是三朝元老应该有的样子,反倒像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年少轻狂。”
“有些人是年纪越大才会越张狂的,毕竟,年轻的时候,没有张狂的资格。他青年时期要谨慎小心一点,免得被查出自己的真实身份。等到了老年时期,位高权重,已经没什么人能威胁到他了,那就是一定要张狂起来,对吧?”沈茶笑眯眯的看着薛瑞天,说道,“古往今来,也有不少权臣是晚节不保,越到晚年,越收不住手,除了他自己本身有问题,大多的时候是被家人、亲眷、门生、故友所牵连。”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沈昊林看看沈茶和薛瑞天,朝着两个人一挑眉,“青莲教擅长巫蛊之术。”
听了沈昊林的话,沈茶马上就领悟到了他的意思,朝着他点点头,完颜宗承、完颜青木,还有完颜萍姨妈的家族,多多少少都受到过青莲教巫蛊之术的影响,才导致了他们后来有了不同的结局。
“巫蛊之术?”薛瑞天摸摸下巴,也想到了这一点,“想要控制一个人,从控制他的心开始,才是最有用的,对吧?”
沈昊林和沈茶点点头,同时把目光转向了宁老夫人。
“你们说的都对,西京宁家的败落,其实是各方影响的结果。”宁老夫人看到他们望着自己,淡淡的笑了笑,“会不会被下蛊,我不是很清楚,当初他来见我的时候,并没有被人下蛊的感觉,人还是正常的,没有发疯,没有不可理喻。至于大将军所说的圣恩愈隆,也确实是这样,但自古以来的权臣,哪个又不是圣恩愈隆?哪个不是几朝的元老,哪个不是在云端的时候,又狠狠的摔下来呢?”
“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薛瑞天轻轻叹了口气,“有多少家族在经历这样一个过程之后,就彻底湮灭在历史之中了呢!”
“说的没错,尤其是那种新发展的门阀、家族,一家之主没有掌控家族的能力,没有长远的眼光,一味的追求家族发展壮大,一味的纵容自己的兄弟姐妹、儿女子侄、亲朋好友以及同窗、故旧、门生等等,那么,这个家族会由极盛突然败落,也只是早早晚晚的事儿。”
“是!”沈昊林、沈茶和薛瑞天同时点头,“望族之所以可以久久的立在世间,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老夫人,您当时对宁家的情况了解吗?”
“不是很清楚,但也知道一些跟宁昌国、西京宁家的事。”宁老夫人轻笑了一声,“我在晁州的宅院,也是会偶尔有人来坐坐,跟我说说这些事儿的。”
“是宁橙的母亲?”
“当然不是,那是个温婉贤良的姑娘,可以安安静静的坐一下午,会谈经论道、会聊诗书礼乐,但不会讲别人家的是非。”宁老夫人轻轻的摇摇头,笑道,“小橙的事儿跟这个无关,是我跟宁家做的交易,等一下咱们再聊这个。”
“好!”沈茶点点头,“不过,老夫人若是乏了,可以随时去休息。”
“多谢大将军体谅,上了年纪嘛,睡不了那么多的觉。而且,有些事情不说出来,也是睡不安生。”
“来见老夫人的,不会是宁氏的长老?来耀武扬威的?”
“怎么可能?”宁老夫人被薛瑞天的话逗笑了,“到底是书香门第,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儿?是我名义上的婆婆、小姑子,还有宁氏的那些喜欢嚼舌头的妇人。明明嫁人之前,都是琴棋书画无一不精通的才女,可嫁了人之后,一个个就成了碎嘴子的婆子,一点灵气都没有了。不过,我倒是无所谓,一年之中在晁州也住不了多久,她们愿意来跟我说说,我就当乐子听听,也能知道知道,晁州宁氏的小神童在西京城混成了一个什么样的人。只是很可惜,小神童一旦入了仕途,被名利控制了,才气可就一点都没有了。”
“老夫人不常住晁州?”
“对,大部分的时间还是在松江府住着,虽然晁州和松江府都属于江南,但很明显,松江府更适合我。”
“宁家也愿意?”
“与他们何干?再说了,我不在晁州,他们才会踏实。我虽然名义上是宁家的媳妇,但从来不给他们脸,让他们很是没面子,脸上无光。若是日日都在晁州住着,他们可能早就疯了。”宁老夫人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为了晁州宁氏可以延续下去,为了老人们可以活得长长久久,我还是偶尔小住几天比较好。”
1772 因果而已6.0
听了宁老夫人的话,三个人相互看了一眼彼此,都在心里默默的想着,琅琊王氏出身的宁老夫人,果然是不一般的。
现在想想,可以让宁橙、宁橙姐姐带着她和一个小孩,不引起任何人怀疑的走进沈家军地牢,还靠着装疯卖傻来观察沈家军的人是否真的可靠,这样的一个人,如果放在朝堂上,也是不容小觑的。
沈茶看着眼前这个文文弱弱、温温柔柔但又不失优雅的老夫人,虽然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淡淡的痕迹,虽然经历了很多常人无法承受的事情,但这个人从里到外,依然保持着大氏族子弟骨子里的骄傲。
她想了想,如果不是宁家的夫人对她母亲有救命之恩,如果不是家里的安排,如果不是利益的牵扯,下嫁宁昌国这样的事儿,她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不过,也正是这样的一个女孩,才能想出那样的条件,才能朝着自以为是的晁州宁氏扇巴掌。
薛瑞天摸摸下巴,看看宁老夫人,笑道,“我能想到,宁家的人也不太愿意见到老夫人,虽然是姻亲关系,但总觉得自己低了一头。就算宁昌国后来身居高位,这种感觉依然没有消除,是不是?在老夫人眼中,他们其实跟暴发户没什么区别,对吧?”
“基本上说的很对,不是所有的江南家族,都是能被称为氏族、望族的,晁州宁氏虽然也有百十年的历史,但是他们的行事作风,根本就不配称之为氏族、望族。”
“这一点,我也同意。”薛瑞天赞同宁老夫人的说法,“自从出了宁昌国这么一个所谓的神通,宁家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不只是这样,还有他们家和青莲教合作,不知道青莲教给他们画了一个什么大饼,他们信以为真了,觉得青莲教肯定能信守承诺,带领他们走向巅峰,所以,任何人都不放在他们的眼里。这一点都不符合氏族、望族的风格,不光是我看不上他们,江南有不少人都瞧不上他们。”宁老夫人一挑眉,看着薛瑞天,说道,“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他们想要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但我并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这让他们非常的不爽。”
“他们没有耀武扬威的地方,可不是非常的不爽。”薛瑞天轻轻摇摇头,“宁家的夫人们也都是清流人家出来的才女,最后也这么的势利,真的是难以想象。”
“没错。”宁老夫人的脸上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又继续说道,“她们的势利在宁昌国官运亨通之后,越发的明显了,每次来看我,那个嘴脸啊,真的看不出她们也是念过书的。话里话外都在说,王氏已经没落了,王氏已经不行了,王氏只能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耀武扬威。”
“这就是以己度人,自己势利,也觉得别人家势利,是吧?”
“对!”宁老夫人轻轻点点头,“尤其是他们搭上了松江府的路家之后,那种小人得志的感觉就更明显了,可惜,虽然路家的小姐嫁到了宁家,但也没让他们家占什么便宜,路家根本就不把他们当回事,他们想要借路家来灭王氏的威风,想要给王氏施压,依然功败垂成。”
“老夫人,您的意思是说……”薛瑞天微微一皱眉,“他们跟那边的亲家,关系也不是很好?”
“这个事儿,说来就更有意思了,你们想听吗?”看到三个人都频频点头,宁老夫人笑了笑,“也好,这些事儿呢,压在我心里这么多年,也没有人听,说给你们听听也不错。”她想了想,“要是认真论起来的话,王、路两家也是有点亲戚关系的,路家二小姐的母亲是我母亲的表侄女,只不过,论血脉已经很远了,我们就各论各的。”
“这么看起来,江南望族之间的关系也很复杂啊!”
“一个形容就是盘根错节,江南就这么大点的地方,大家族也就那么几个,彼此之间都有亲戚关系也是正常的。”宁老夫人点点头,看看三个人,解释了一下,“江南望族,不单单是指所谓的氏族,也不单单是指,只有读书人的这种书香门第,其实,范围更广一些。青莲教以为,能忽悠的一些所谓清流人家帮他办事,就能让江南望族投鼠忌器,完全就是痴人说梦。”
“嗯……”沈茶不好意思的笑笑,看向宁老夫人,“其实,我们也是这么认为的。”
“这是世上大部分人一贯的想法。”宁老夫人喝了两口水,说道,“江南的大家族,分布的还是比较均匀的,主要以士、武、商为主,士,就是指文官,武就是武将,商就是那些大商贾,这才是氏族最核心的所在。但因为过去两百年的时间,士最为出头,以至于大家都忽略了武和商。”
“刚才老夫人也说过,像王、谢这样的大氏族,在过去的两百年,族中也是养兵的。”
“对!”宁老夫人点点头,“就算江南不少的读书人家都觉得,只要好好读书、参加科举、可以入仕为官,才是正途,其他的都不值一提,但实际上,没有了武和商,光靠嘴皮子和满肚子的文章,是绝无可能在朝中站住脚的。”
“这个道理,怕是大多数人都不明白,哪怕是现在屹立在文官之巅的大人们,也弄不清楚。”
“不,大将军。”宁老夫人轻轻摇摇头,“他们很清楚,只是不愿意说,一旦把这个事实说出来,文官的地位就会被动摇,他们的威望就没有了。这种损己利人的事儿,他们不会做的。”她看看眼前的三个人,笑道,“大部分的读书人口口声声为了大义,但实际上都是为了自己,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的响。”
“所以,路家是……”
“他们家以商起家,后来才慢慢出了一些读书人,但根基依然是商。就像之前说的秦家一样,只不过,前朝的时候,路家的买卖就已经转到了暗中进行,以至于很多人都觉得,路家也是开坛讲学的清流人家。”宁老夫人停顿了一下,“他家有别于其他家,很特别的一点就是,女儿家的头脑更活络一些,你们也知道,他家出了几任皇后,都是很有作为的,但男孩并不是很出彩。”
“有所耳闻。”薛瑞天点点头,“确实是很厉害的。”
“不止如此,路家掌权的,负责暗中买卖的,都是女人,这么多年了,从来都没有变过。”
“原来是这样!”薛瑞天想了想,“容我大胆的猜一下,是招婿上门?”
“对!”宁老夫人朝着薛瑞天点点头,“路家所有的女孩,除了少数会外嫁,绝大部分都是招婿的。标准呢,由招婿的女孩自己来定。虽然是女孩自己决定,但条件都挺苛刻的,不比我那个差。而现在的当家人,就是路二小姐的亲姐姐,她也是招了上门女婿。”
“您请等一下!”沈茶微微一皱眉,“宁昌国意图谋反,诛三族,宁夫人的母族亦在其列,如何逃脱?”
“陛下宽厚,知路家并未牵扯,且两家虽未姻亲,但关系并不好,所以,特下密旨,保路家全族性命。”宁老夫人朝着沈昊林、沈茶笑了笑,“你们可以亲自去问圣上,真正被牵连的,并不是路家,而是晁州宁氏。”她想了想,轻轻叹了口气,“路家隐姓埋名,从常州府迁入松江府,是陛下的意思。”
沈昊林、沈茶、薛瑞天相互对望了一眼,这里面估计有点门道,宋珏不告诉他们,可能有不告诉他们的理由,回头问问他,如果他愿意说就说,不愿意说也不强迫他,谁还没有一点小秘密呢!
“你们可别瞎想啊,没有什么小秘密,也没有什么交易。”宁老夫人轻轻笑了笑,“你们是不是忘了,先皇的菀贵人的出身了?”看到三个人面露疑惑,她无奈的摇摇头,“好歹你们也是皇亲贵胄,对自家的事情也要稍微上点心,菀太妃,出身常州府路家,算起来,应该是路二小姐的堂姐,路二小姐是大房的,菀太妃是三房唯一的女儿。”
三个人面面相觑,如果不是宁老夫人提起,他们真的不记得,菀太妃的家乡到底是哪儿。
“我就说,怎么听这个常州府路家怎么耳熟,总觉得好像是在哪儿听过一样。”沈茶有些不太好意思,她每次进宫,都会抽空去菀太妃那里坐坐,太妃娘娘好武,每次见面两个人都要切磋一下。虽然,沈茶不会用全力,但也能让太妃娘娘高兴好一阵子。“可是,太妃娘娘喜武,一点都不像是江南出身的姑娘,我每次看到她,都觉得她似乎是勋贵出身。”
“那是因为,三房确实是尚武,太妃的母亲就是从小喜欢习武,他们那一房,大概只有太妃的父亲,是真真正正的读书人。”
“这个很神奇!”沈茶点点头,“因为太妃的缘故,所以,路家没有被牵连,倒也说得过去。”
“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一时间说不太清楚,不过,太妃娘娘的因素确实是占了很大一部分。”宁老夫人笑了笑,“不过,还有一点就是,路家并不同意路二小姐的婚事,无论是哪一房,都非常的反对。”
“反对?为什么?在路家眼里,宁家的门第不高?”
“路家不是那种人,不单纯看门第的。”宁老夫人轻轻摇摇头,“路家现在掌权的,是路二小姐的亲姐姐,也是我曾经的手帕交。她跟我的关系还不错,所以,宁家的一些事情,她也是知道的。我提出的条件,也请了她来帮忙参详。我们俩的本意是,把条件提的越苛刻越好,这样才能达到我们退亲的目的。可没想到,宁家悉数答应了,这让我们很意外。由此,我们也可以判定,晁州宁氏是一个唯利是图、又心怀不轨的家族,他们一定暗中藏了秘密。否则,一个正常的家族,是不可能接受这样的条件的。”
“后来,宁家为青莲教做事的真相曝光,他们把王家给坑了的这件事情,路家大小姐也是知道的?”看到宁老夫人点头,沈茶想了想,“等一下,这里面很矛盾,宁昌国是路家那位公子介绍给路二小姐的,难道亲哥哥要坑亲妹妹嘛?”
“因为要出头啊!”宁老夫人冷笑了一声,“路家的那位少爷,虽然才学不错,但见识、眼界什么的,真的是随了那位上门婿。他们就觉得,路家不应该叫到女人的手里,这爷俩天天想的只有一件事,就是怎么从夫人、母亲手里把掌家权抢过来。而让他们找到了一个机会,就是给路二小姐找一门好亲事。”
“这是亲女儿,亲妹妹,他们就这么算计?”
“算计也没有用,就算他们有这个心,如果路二小姐自己不同意,也没有办法的。”
“那他们的目的是达到了,听说,路二小姐很仰慕宁昌国。”
“这个我也听说过了,路大小姐知道自己的妹妹看上了我名义上的相公,特意从常州府赶来松江府,跟我倒了好几天的苦水,说万万也没有想到,自己关系最亲近的两个人,都栽到了这个宁昌国的身上。”
“这个说法不准确,老夫人没有栽,只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也是顶了一个宁家人的名头啊!”
“路大小姐与您是闺中密友,难道没有告诉路二小姐,宁昌国早已成亲了?”
“她是知道的,但也知道我们有名无实,所以根本就不在乎,她跟她姐姐说,她喜欢的是宁昌国这个人,要嫁的也是这个人,其他的与她无关。”
“这才是栽到了人家的身上。”沈茶轻轻叹了口气,“是怎么劝都没有用?”
“路家因为这个婚事,吵了很多次,闹得天翻地覆的,但没有用,路二小姐不顾家里的反对,一意孤行的要嫁给她心目中的大才子,这样做是要付出代价的。”
“什么代价?”
“大将军,还有什么代价?跟家里断绝关系啊!”宁老夫人无所谓的笑了笑,“她跟自己的母亲、姐姐讲好了条件,嫁人之后,她与路家就没有任何的关系了。无论她以后遇到什么难事,都不会跟路家求援的,也不会牵连到路家。”
“路夫人和路大小姐同意了?”看到宁老夫人点头,薛瑞天特别的感慨,“为了宁昌国,路二小姐真的是付出了太大的代价,也难怪她后来被太皇太后为难,也不肯向太妃娘娘求助,以至于我们好多人都不太清楚,她跟太妃娘娘是堂姐妹的关系。”
1773 因果而已7.0
“被太皇太后为难?”宁老夫人的脸上闪过一抹冷笑,“这不是早就已经预料到的?当初她说什么都要嫁给宁昌国,甚至跟自己的娘亲和亲姐姐放了狠话,断绝了关系,既然都做得如此的决绝,自己酿的苦果就要自己吃。再说了,为难她的又何止是太皇太后?中州宁家的那对夫妇,我也是见过的,当初那位宁夫人想要摆婆婆的架子来为难我,直接被我身边的丫头给打了出去,气急败坏的站在我宅子门口骂了好几个时辰,他们是什么德行,整个晁州府都知道了,连累着晁州宁氏都被笑话了好久。”
“听说他们在宁昌国高中之后,在西京城也闹了不少的笑话,给宁昌国惹了好多的麻烦,没想到在晁州宁氏的地盘上也敢闹腾,宁昌国的父亲给自己的儿子选的人家不太好啊!”
“宁氏的事儿,我不是很清楚,我跟他们的关系维持表面就好了,只要别犯贱犯到我面前,我都不在乎。至于路二小姐,也就是她姐姐时常跟我念叨,总有恨铁不成钢的意思。路二小姐在路家也是很有经商的天分的,自己名下有几个不错的铺子,再加上路家为他准备的嫁妆,也算是风风光光的嫁了。只不过,嫁了是嫁了,从她嫁人的那一刻,她就不再是路家的人,跟路家没有任何关系了。”
“这是写了字据?”
“对,路家的人为了打消她的这个念头,就用这个来威胁她,别嘴上说着断绝关系,一旦真的嫁人,可就没有退路了。既然是自己认定的,那以后无论是好日子,还是坏日子,无论是荣华富贵,还是大祸临头,都要自己担着,跟路家毫无关系。”宁老夫人轻轻叹了口气,“本来以为这个能吓唬吓唬她,让她打消这个想法,彻底对宁昌国死心,可没想到,人家路二小姐根本就不在乎,直接就签字画押了。”
“有骨气啊!”薛瑞天点点头,“这大概也是路家能躲过一劫的主要原因?”
“这个契约一式三份,一份留在家主手里,一份留在路二小姐手里,还有一份在太妃娘娘那里。”宁老夫人轻轻叹了口气,“说起来,这是我给出的主意,我觉得宁昌国这个人,或者说晁州宁氏这样的行事作风,早晚都会惹出大麻烦的,为了不牵连路家,宫中贵人手里还是要有一份凭据的,以备不时之需。这个东西呢,用不上是最好的,但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也不能没有平局,是不是?”
“确实是一个好主意,如果不是这份字据,恐怕路家是不太可能全身而退的。”沈茶点点头,“但是,同在西京城,路二小姐也是要进宫的,不可能不去见太妃娘娘吧?”
“见肯定要见的,但就曦晨给我的信商来看,太妃娘娘并没有表现见到娘家人的感觉,先皇破例让她们单独见过,但太妃娘娘也只是例行公事,问候一下家里,赏一点东西,就礼貌的送出宫去。最有意思的是,太妃娘娘还把见面的过程跟先皇描述了一遍,一问一答,清清楚楚。”
“太妃娘娘确实是这样的性子。”在座的人里面,跟太妃娘娘接触得最多的就是沈茶,她轻笑了一声,说道,“不存在单独见面,太妃娘娘见人都是有好几个宫女在场的,所以,哪怕她没有对先皇复述,也有宫女转告先皇的。”她朝着宁老夫人笑了笑,“这是太妃娘娘在宫中生活的规则,她自己给自己定的规则。不过……”她想了想,“我倒是从来没有听她提起家人,一次都没有过。”
“她跟你在一起,跟本来不及提起家人,光琢磨着怎么跟你切磋,就足够让她费心的。”
“这倒是。”沈茶笑了笑,“太妃娘娘好武,宫里的人都是知道的。”她看向宁老夫人,“这么一看,路二小姐在宁家受委屈,是真的没有跟太妃娘娘说。”
“大概也是没脸吧!”
宁老夫人看了看不远处的茶炉,想要伸手拿过来,却被沈昊林拦住,亲自给宁老夫人倒了茶。
“请!”
宁老夫人微微颔首,端起茶碗,轻轻的吹了吹,喝了两口,润润嗓子。
“当初自己信誓旦旦的说可以跟娘家断绝关系,现在知道嫁错了人,日子是多么难过,转头回去求娘家的援助,路二小姐不是这样的性格。虽然我没见过她,但她姐姐说过,这个丫头可好胜了,就算遇到一时的坎坷,她也会咬牙挺过去的。我知道宁昌国会对她好,但我也知道中州宁家的那对夫妇、晁州宁氏的某些人,还有西京城里盯着宁家的人,都不会让她好过的。她嫁过去的日子,用内忧外患来形容,再贴切不过了。”
“老夫人还是挺关心西京宁府的,知道这么多事情。”
“没有办法,我不想知道,但路二小姐的姐姐,时不时的就跑到我这里来倒苦水。虽然关系断绝了,但曦晨作为亲姐姐,多少还是不放心。西京城有路家的买卖,而且,路家的某个分支,也是皇商之一,都能打听到路二小姐在京城过得好不好。”
“结果很让大小姐伤心?”
“也不算是伤心,只是很忧心而已。”宁老夫人轻轻叹了口气,“她说自己的妹妹并没有看错人,宁昌国确实是很爱她,但唯一一点,就是爱她,但护不住她。他倒是能对中州的那对夫妇硬气起来,说路二小姐不是他们随意欺负的对象,也能为了路二小姐跟晁州宁氏的亲爹娘叫板,但面对宫中的刁难,他可就无可奈何了。”
“这倒是也不能怨他,太皇太后的刁难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扛得住的。”薛瑞天翻了个白眼,“但这些都不是主要的,宁府本身就是一个是非窝,老夫人没有亲身感受过,但路二小姐可是实实在在的受着。”
“是啊,宁昌国自己就是麻烦的根本,说起来,他根本没有解决麻烦的能力。”宁老夫人冷笑了一声,“你们应该知道,京城宁府不单单是他们夫妇两个,还有另外一个主子。”
“我记得……”薛瑞天想了想,“宁昌国有个弟弟,他的那些不法之事,还是他弟弟告发的。”
“嗯!”宁老夫人点点头,“就是这个弟弟。”
她轻轻叹了口气,想起当时宁昌国来见自己,那一脸颓废、生无可恋的样子,忍不住再次叹了口气,虽然她对这个名义上的相公没什么感觉,但看到一个原本意气风发的人被摧残成那个样子,心里也是稍微有点别扭的。
她抬起头,看着对面三个小孩一脸探究的看着自己,朝着他们笑了笑。
“怎么这么看着我?”
“老夫人是可怜宁昌国?”
“有那么一点点。”宁老夫人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心思被薛瑞天看穿,她想了想,说道,“其实,如果你们也看过他年轻时意气风发的样子,就能理解我为什么有些可怜他。他来见我的时候,我差点都认不出他来,完全想不到,这么多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可以把一个人折磨成那个样子。”
“他来见老夫人,到底是为了什么?”
“求我帮他几件事,然后保存一箱比较重要的东西。”宁老夫人想了想,“那箱东西,我没有带到边关,在我离开晁州府之前,就已经找了自家的镖局,把东西送往西京城了,指定的收货人是路家的铺子。最新的消息就是,路家的铺子已经收到货了,你们的人可以用这个……”宁老夫人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玉佩递给了沈昊林,“拿这块玉佩去路家铺子取货。”
“可是,我们怎么知道路家的铺子是哪家?”
“去问太妃娘娘,她知道路家在京里的铺子在什么地方,还有,她可以派人去取。”宁老夫人笑了笑,“那箱东西应该是你们很需要的,更是陛下需要的,你们亲眼看看,就知道利用他的青莲教到底是什么样了。他没跟我说,说我知道的越少越好,免得会遭遇不测。”
“他说的没错,老夫人知道的越少就越好。”薛瑞天点点头,“不过,他请老夫人办什么事儿?”
“帮忙救宁家几个人。”
“是他们?”沈茶看向地牢的方向,看到宁老夫人点点头,微微一皱眉,“他远在西京城,怎么会知道宁橙一家的遭遇?”
“你知道宁橙的父亲是宁昌国兄长的发小吧?”
“知道,听说关系还不错,宁橙的父亲身体不好,一直都缠绵床榻,这么多年的郎中、药材、补品的钱,都是由宁昌国兄长来出的。”
“是啊!”宁老夫人点点头,“宁昌国对这个哥哥也是很有感情的,后来小橙的兄长离开宁府游历,专门去西京城见了宁昌国,只求他办一件事。”
“是宁橙姐姐的事儿?”
“嗯!”宁老夫人的脸上露出一抹嫌恶的表情,“小橙子的姐姐是个可怜人,虽然宁氏全族上下没有几个好东西,但小橙子一家,还是不错的。宁昌国在京城多年,完全不知道晁州家里出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破事,听完小橙子他兄长的话,按照他自己的说法,气的晕过去了,后来还是路二小姐给找了太医看,才给弄醒了。只说是气急攻心,并没有什么大碍。”
“可不是气急攻心,他知道这事儿的时候,年纪也不小了,给老头儿再气死了,宁家后悔不后悔?好不容易有这么大一靠山,还没怎么着呢,就被他们给气死了,他们以后再干点什么出格的事儿,都没有人给他们兜着了。”
“这话说对了,晁州宁氏的这帮畜生,是真没少干不是人的事儿。”宁老夫人翻了到目前为止最没有形象的一个大白眼,“宁昌国不在晁州,但我偶尔会去住一段时间,宁氏的人仗着宁昌国在京为官,又是身居一品,他们干的事儿,每一件都够抓进去的。”
“这也是老夫人之前说的,宁氏早晚会惹祸上身的。”
“没错!”宁老夫人点点头,“后来,小橙子的兄长从西京城之后回去没多久就过世了,宁昌国收到消息,又一次晕过去了。但他在京城事务缠身,根本没有办法回到晁州处理这个事儿。他说想要请我帮忙处理这个事儿,但并不知道我是否在晁州,如果我不在,也是鞭长莫及。”
“后来呢?”
“他处理好自己的事情,已经是一年多之后了,终于有时间出京,就带着那口箱子去松江府见我。也算是他运气好,那段时间,我确实在家,听了他说的这些,也感觉到愤慨,就答应了这个请求。”宁老夫人重重的叹了口气,“一切都很顺利,毕竟我手里拿着宁昌国的亲笔信,他们不敢不放小橙子一家出来。只不过,我把他们接出来的时候,宁橙的娘已经病得很重了,就算我找了很多有名的郎中,用了很多的药,也没有救下来,她临终之前把孩子们托付给了我,我答应她,一定要好好照顾他们,不会让他们跟宁家再有任何的关系。”
“这应该是前两年发生的事儿?”
“不!”宁老夫人轻轻摇摇头,“上个月,本来我是要在前几年去看他们的,但是宁昌国离开松江府之后,我生了一场大病,病了大半年才痊愈,后来又修养了一年多,才算是真正的养好了。虽然耽搁了两三年,但好在事情办的顺利一些,就是委屈了小橙子他姐,多受了两年的罪。”
“可是,为什么要到边关来?专门来见我们的?”
“说是,但也不是,小橙子想去西域走一走是真的,小橙子他姐也是想离开这里,去西域散散心,正好,我也没去过,就陪着孩子们一起,一家人一起出游。至于闹腾着要见国公爷、侯爷和大将军,是小橙子的意思,他终归是年轻,忍不下这口气,想要彻底掀翻宁氏,为他兄长、为他姐姐报仇。”
1774 因果而已8.0
沈昊林、沈茶和薛瑞天相互看了看彼此,掀翻晁州宁氏倒是没什么难度,有蒋二爷搜集的证据,有宁橙和宁老夫人提供的线索,还有宁昌国自己留下来的那一箱子东西,晁州宁氏的覆灭已经是板上钉钉了,他们无论怎么反抗,也是无济于事的。
“除掉他们有问题?”
“如果只是他们本身的话,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沈茶轻轻敲了敲桌子,“单单一个宁氏,现在的证据已经足够诛九族的了。但有一点不太好处理的是,如果我们搞掉宁氏,会不会打草惊蛇,毕竟他们跟青莲教的关系比较紧密,青莲教会不会有所察觉。”
“应该不会的,青莲教不会为一个弃子费心费力的。”
“已经成为了弃子吗?”
“对。”宁老夫人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自从宁昌国倒台之后,宁氏就已经成为了弃子。”
“您怎么知道的?”
“你们忘了我们用了宁氏的码头,宁氏用了我们的船,他们是否还是青莲教的掌中宝,我们是一清二楚的。自从宁昌国倒台以后,基本上就没用过我们家的船,从最开始每个月三次、五次、十次,到后来,半年也没有一次,我们就知道,宁家应该是被青莲教放弃了,应该是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认识到这一点,说实话,王家其实是松了口气,这么多年,一直给青莲教提供船,一直都是战战兢兢的,哪怕是在宫里过了明路,但也不踏实,现在这么一来,我们算是解脱了。”宁老夫人松了口气,说道,“不止如此,在宁昌国倒台半年之后,宁氏主动将码头出售给我们,不只是我们,还有其他的船坞。宁氏现在只有原来一半的码头,生意虽然还不错,但比起最风光的时候,还是差了很多的。”
“那他们能愿意?”
“不愿意也没有办法,跟青莲教的生意,应该占了他们所有生意的一大半,这么多年,他们一直都靠着这个维持整个家族。”宁老夫人叹了口气,“可是,被青莲教抛弃之后,他们也找不到可以代替的,再加上宁昌国倒台之后,知道内情的一些商贾之家,渐渐的远离了他们,生怕沾上他们,给自己惹上麻烦,所以,他们这几年的生意特别的不好,为了维持整个家族的运转,被迫只能卖码头了。”她看看地牢的方向,“如果不是生意很困难,有点入不敷出的意思,他们也不会这么轻易的同意我把小橙他们接走的。”
“对了,宁老夫人,我刚才就想问,那几个欺负小橙姐姐的混蛋,有没有得到报应?”沈茶沉着一张脸,说道,“尤其是她曾经的丈夫,还有那几个不知死的老畜牲。”
“放心吧,我是不会放过这种畜生的。”宁老夫人点点头,朝着沈茶笑了笑,“宁昌国这个人还算不错的一点就是,除了让把这俩可怜孩子接出来之外,还要现在的族长把那几个畜生交出来,交由我随意处置,如果小橙或者他姐姐想要亲手处理他们,也是没有问题的。本来宁氏的族长还想着包庇他们,不乐意把人交给我,但我威胁他们,如果不交人的话,就直接报官,反正我手里有证据,还是小橙子他哥哥交给宁昌国,宁昌国转交给我的。开始的时候,他们还挺硬气的,说报官就报官,他们不怕的。”
“是因为他们不知道您手里真的有东西吧?”
“对!”宁老夫人点点头,“但后来他们不知道怎么就知道我手里真的有证据,又赶紧改口,说他们把人交出来,我把证据给毁了,一手交人,一手毁证据,当着他们的面儿毁。”
“真的一手交人、一手毁证据?”薛瑞天很怀疑的看着宁老夫人,“我怎么这么不相信您真的会这样做?”
“当然不可能了!”宁老夫人捂着嘴笑,“我给他们的不过是我身边一个丫头仿写的,真的还留在我手里,如果他们拿到证据不放人,我就把证据交到衙门去。还好,宁氏的人言而有信。”
“证据您打算怎么处理?”
“连同那些畜生的口供,和那口箱子一起送到了京里。至于那些人……”宁老夫人淡淡的笑了一下,“让小橙打了一顿,然后,就埋了。”
“埋了?”看到宁老夫人点点头,薛瑞天拍了拍巴掌,“埋得好,这些畜生就不配活着。”
“说的就是!”宁老夫人笑了笑,“等处理完了这些尾巴,看着宁氏彻底被掀翻,我们就可以放心的出去见世面了。听说西域跟我们这里不一样,民风开放,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希望这些年能让小橙他姐姐忘记这些年的伤痛,开开心心的过完下半辈子。”
“老夫人说的,我们大概都了解了。”薛瑞天点点头,“就是我们还有一些问题,想要问问您。”
“是关于什么的?”
“宁昌国当年为什么要见您,还有,传说他是被他弟弟告发的,他们兄弟是产生了什么矛盾吗?最后,老夫人对青莲教有多少了解?”
“先回答你最后一个,不是很了解,之前说过了,对这种妖言惑众、蛊惑人心的邪教,不少大家族都是嗤之以鼻的。这种满嘴胡言乱语的,也只有那些急功近利的人才会相信。”
“明白了!”薛瑞天点点头,“那前面两个呢?”
“宁昌国要见过,还给我一个箱子,是因为他那段时间的感觉不太好,总觉得要出点什么事儿。而且,青莲教对他的耐心越来越少,对他的要求越来越高,都已经近乎于苛刻了。而且,很多事情是他真的做不到的,所以,他有种感觉,他这颗棋子对于青莲教来说,已经快要被放弃了。”
“明白了!”薛瑞天点点头,“所以,他想趁着自己被青莲教灭口之前,把他收集到跟青莲教有关的东西都收拾了一箱子,送到老夫人这里来,免得被人毁掉。虽然直觉这个东西,不一定是不是真的准,但总归是有备无患的好。”
“没错。”宁老夫人点点头,“至于第二个问题,他那个弟弟,我没见过,但听说过,宁昌国和曦晨都提到过,路二小姐在宁府的另一个麻烦,就是他。”
1775 因果而已9.0
“宁昌国的这个弟弟,是中州那对夫妇的老来子,你们想想,他们夫妇到了三十多岁,快四十岁的时候,才有的这么一个儿子,不得疼得像眼珠子一样吗?”宁老夫人换了个姿势,朝着三个人一挑眉,“侯爷是家里只有一个,可能感觉不到,听说国公爷和大将军还有个小弟,老国公爷和夫人是不是也很疼爱小儿子?是不是有什么好的,都会首先给小儿子?”
“这您可就说错了,我们两家什么好的,可都是紧着大将军的。”薛瑞天摸摸下巴,笑眯眯的看了一眼沈茶,“在我们家里,小女孩才是要宠到天上的,臭小子什么的,都是要去泥地里摸爬滚打的。”
“老国公爷和夫人英明。”宁老夫人笑了笑,“如果中州那对夫妇能是这样的,宁昌国的弟弟也不会是那样的结局。”
“不是兄弟两个反目,弟弟把哥哥给告发,才导致了宁府的覆灭了吗?”
“是!”宁老夫人点点头,“中州的夫妇因为太过于溺爱小儿子,宁昌国的弟弟,好像是叫宁昌年的,年纪没多大,也就是三四岁的样子,就成了个小纨绔,招猫递狗、上房揭瓦,没有一样是他不干的。”她轻笑了一声,“所以,宁昌国在被调回西京城之后,就把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弟弟给接到身边来管教,本来他是不想这么做,但中州那对夫妇求到他头上了,他们自己知道再这么宠下去,这孩子就算是毁了,可他们又狠不下心来管教,就只能请宁昌国出马。”
“宁昌国这是替人背了锅,做了一回所谓的坏人。”
“对,至少在很小的宁昌年心里,这个多年未曾谋面的兄长,不喜欢他,不疼他,是个坏人。”
宁老夫人的脸上闪过一抹讽刺的浅笑,脸上的表情似乎是在嘲讽宁昌国。
“老夫人……”沈茶看看宁老夫人,“您是觉得宁昌国多此一举?”
“确实是,宁昌国这个人吧,该狠心的时候,不狠心,不该狠心的时候,他的心比谁都狠。”
“这个话……什么意思?”薛瑞天微微一皱眉,想到了一点,但他不能确认,“您指的是,中州的宁家夫妇?”看到宁老夫人点头,他试探着问道,“如果是王谢这样的大家呢?会怎么处理?”
“这个问题,我也想问问你们,如果你们是宁昌国这样的处境,你们会怎么办?应该怎么处理呢?”
“大概,考上科举之后,不等舞弊案出,就灭口了吧!”薛瑞天看看沈昊林、沈茶,看到两个人微微颔首,表示赞同他说的话,他看向宁老夫人,“毕竟只有人死了,才能保守住所有的秘密。”
“没错,尽快的铲除掉这个祸根,才是正确的选择。秘密之所以会是秘密,是因为知道秘密的人还活着,只要知道秘密的人不在了,这个秘密也不会泄露出去。何况,能威胁到宁昌国的人,并不是晁州宁氏,以及跟他有同样经历的那些大家族子弟,对吧?”
“对,中州那对夫妇的种种表现都可以证明,他们才是这个秘密最有可能的泄密者。”
“说得非常好,但宁氏不认为是这样。”宁老夫人很赞赏的点点头,说道,“宁氏总觉得中州这对夫妇是本家分出去的,算是宁家自己人,不算是外人。既然是自己人就要以本家的利益为上,做什么事情都要以家族为重。”
“他们太过于自以为是了,或者说站在上位者的立场,他们一厢情愿的认为,那对夫妇是必须要听从他们的,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
“没错,你们看,宁昌国后来表现出来的一些难以让人理解的狂妄,是不是能找到原因了?”
“还真的是,从他们家里就是这个样子的。”
“没错,世人都认为宁昌国寒门出身,怎么会养出这样的性子来,简直过于不合常理了,但实际上,这就是他们家族一贯的作风,宁氏不觉得中州的这对夫妇会对他们造成威胁,会坏了他们的事儿,也就没有下决心要收拾掉他们,才酿成了后面的祸患。”
“而宁昌国不觉得宁昌年会成为他的绊脚石,会给他带来天大的麻烦,所以,接到身边抚养,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一些心里上的安慰?”
“嗯,确实是。”宁老夫人点点头,“中州那对夫妇一直都以宁氏的恩人自居,口口声声称自己有大功、大恩于宁氏,宁氏应该满足他们所有的要求。所以,宁昌国就满足他们,免得他们又到处乱说自己不懂得知恩图报什么的。”她冷笑了一声,“其实,我也隐晦的提醒过宁昌国,尽快处理掉他们夫妇。”
“老夫人提醒过?什么时候?”
“新婚当夜,毕竟在成亲当天,那位宁夫人可是在我面前耍了好大一通威风呢!”宁老夫人冷笑了一声,“从她的行事做派来看,就不是能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守住秘密的人,为了她以后的言行不会牵连到我自己、不会牵连到我们王家,我建议宁昌国去跟宁氏族长商量一下,尽快处理这对夫妇。”
“宁昌国怎么说?”
“那个时候,年纪小,没经历过太多的事情,加上舞弊案的时候,那对夫妇帮过他,所以,就很犹豫,觉得这样做不太好,有点忘恩负义的嫌疑。当然了,他也不喜这对夫妇总把有恩、有功挂在嘴上,也是很讨厌他们一些做法,但每每想要下手的时候,总是过不去自己这一关。他跟我说,他在他们家生活的那几年,这对夫妇对他确实很好,也确实把他当成亲儿子。”宁老夫人很无奈的耸耸肩,“若是这么快就把人给处理了,恐怕会寒了其他族人的心,以后就没有人全心全意的会为家族办事了。”
“这一码归一码,本族的人未必会因此寒心,那些分支,就算没有这个事儿,也未必会跟本族一条心。这本身就不是同一件事,宁昌国把这两者混为一谈,只能说他太糊涂了。”沈茶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如果那对夫妇人品还不错,不那么小人得志,倒是可以留下来,可他们太过于势利了,早晚都是要给宁昌国惹事的。只是,这并不像宁昌国的行事作风,他一贯都是心狠手辣的,怎么会对这对夫妇,还有那个名义上的弟弟这么的心慈手软。”
“所以,我才说他该狠的时候不狠,该心软的时候反而下狠手。”宁老夫人轻轻摇摇头,“只不过,冷眼瞧着,晁州宁氏也有点唯利是图的意思,否则也不会宁可答应我提出来那么苛刻的条件,也要跟王家扯上关系。但在不明就里的外人看来,他们还是有名望、有声望、比较体面的大家族。就算他们族中有人行为不太妥帖,很多人也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只是觉得是这些族人不学好,拖累了家族的名声,给家族抹黑了。”
“确实是。”薛瑞天点点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晁州宁氏在江南的名声不错,出来的文坛大家也不少,否则,也不会被太祖列为禁止参加科考的名册。反倒他们家做生意的这一块,倒是不为人知。”
“江南的大家,多少都会做些生意的,这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他们只是表面上说士农工商,其实,他们把商看得更重一些。如果没有钱,怎么可能维持族人念书?读书可是最耗费银钱的,不是吗?”
“明白了!”沈茶点点头,“还有一个问题,老夫人,中州的这对夫妇既然有这么多的问题,宁氏为什么当初会选择他们?应该还有更合适的人家吧?”
“这个不知道。”宁老夫人轻轻摇摇头,“他们族中的事情,我也不太愿意打听。但这些年,冷眼旁观他们家族的起起落落,看他们族人的行事风格,多少可以明白一点,中州那对夫妇的势利和宁氏的势利,其实是如出一辙,只是他们目标不同而已,展示出来的样子就不一样。中州那对夫妇爱慕虚荣,爱好荣华富贵,对银子看得更为重要,名声什么的,反而不怎么在意。所以,在他们看来,宁昌国做了大官,就代表着会得到很多的金子、银子、珠宝等等,他们就会过上奴仆伺候的生活。这是他们的目标,所以,他们一直都不余遗力的朝着宁氏、宁昌国要钱。”
“宁氏从上而下都想要的是那个所谓至高无上的权力,他们族中几乎所有的人,都是为了这个忙碌了一声。”看到宁老夫人点头,沈茶想了想,说道,“老夫人的意思是说,如果一个家族从上而下都偏执于某一个目标的话,早晚都会走火入魔的,对吧?”
“大将军说的没错。”宁老夫人点点头,“其实,很久以前,大概就是百十来年之前,晁州宁氏在江南的名声还是不错的,出了几个有名的文人,在江南文坛上拥有一席之地。虽然影响力没有大氏族那么大,但慕名而来的门生、门客也是不少的,他们之前还开了好几所书院,广收天下读书人。认真说起来,他们如果按照这个路子继续下去,跻身进大氏族也是指日可待的。当然了,人各有志,他们想走另外的路,也没有人拦着他们。”
“因为他们想要的,又不单纯是这些,他们想要的,是曾经王谢大族拥有的权力。”沈茶一摊手,“如果只是开书院的话,想要达到这样的一个高度,恐怕要好多代的人都不能完成,所以,才想着借着青莲教的势力,达到自己的目的。”
“这就是白日做梦,青莲教最终也是靠不住的,一旦出了什么事情,最先被放弃的,不就是他们吗?”宁老夫人冷笑了一声,“他们要的,永远都得不到,无论用什么方法都会是同样的结局。现在的陛下,大夏的皇室不是前朝,不会听任士大夫摆布的,不会重蹈前朝覆辙的,何况,大夏以武立国的,更不可能让文官、读书人掌控朝堂的。”
“老夫人是看的明白。”沈茶点点头,“那些人蝇营狗苟,最终只能竹篮打水一场空。”
“因为他们的想法依然停留在两百年前,觉得大氏族、读书人可以成为这个时代的主角,完全不管外面早已风云变化,早就不是当年的模样了。”宁老夫人叹了口气,“自从宁氏搭上了青莲教,还有宁昌国在朝堂上开始崭露头角之后,宁氏的族风就有点变了,不再像以前那样,约束族中子弟的行为,不再严格要求他们,家族里面的纨绔子弟慢慢变多了。”
“宁橙姐姐的事情,是不是也是在这之后发生的?”
“不,搭上青莲教之后,宁氏族风还不错,要不然,也不能出宁昌国这样的人才,在宁昌国之后,还有七八个宁氏子弟,取得了还不错的成绩,名声也挺好的,一度宁氏在江南的名头很盛,有不少寒门子弟钱去投奔。不过,自从宁昌国入了内阁之后,不学无术的宁氏子弟越来越多,家族的私塾也慢慢变得有名无实,先生不好好讲书,学生不好好学习,整个家族都有点乌烟瘴气的。”
“宁昌国是否知情?”
“应该是不知道的,就算知道也鞭长莫及。何况,宁氏一族上上下下,也不敢让宁昌国知道,他们别的可能不太在行,但欺上瞒下可是一把好手。”
“老夫人也不知道?”
“宁昌国第一次入阁之后,我彻底从晁州府搬回了松江府,那个时候,我名义上的公公婆婆都已经过世了,那里也没有我需要应酬的人了,自然没有继续住下去的必要了。”宁老夫人叹了口气,“这些都是小橙子跟我说的,他说,就觉得仿佛是一夜之间,家里面就发生了挺大的转变。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原来认识的一些人,玩的还不错的一些人,都变得似乎有些不认识了。”
“那个时候,宁橙多大?”
“据他自己说,大概是四五岁的样子,已经开始启蒙了。”宁老夫人摇了摇头,“一个家族从族长到普通族人,都膨胀到不能真正的直面自己的时候,这个家族走向没落,已经是命中注定的了。”
1776 因果而已10.0
“宁氏完全是自己作死,落得如今这个地步,也是他们自找的。”沈昊林看着宁老夫人,表情非常严肃,“如果一切都属实,宁氏是不会存在于这个世上了,陛下是不会允许这样的家族存在的,他们会得到他们应有的惩罚的,这一点,老夫人还是可以放心的。”
“当然,我相信陛下不会置之不理,也一定会秉公处理的。”宁老夫人点点头,“希望一切顺利,这样我也能有个交代,可以踏踏实实的出去游山玩水了。”
“老夫人,我还有一个问题,除了宁橙的姐姐之外,族中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人遭受过这样的虐待?”沈茶想了想,“宁橙的姐姐,应该不是个例?”
“以他们家后来的族风,不说普遍存在,但也不会是个例。但具体情况,我不是很清楚。我只是受人之托,把他们一家给救出来而已,其他的,就跟我没多大的关系。”宁老夫人看看沈昊林、沈茶,又看看薛瑞天,“小橙子那里应该有证据,但他也没有跟我说过,你们可以去问问。”
“好,我们会去问的。”沈茶点点头,“如果宁橙还有其他人的证据,对于宁氏的惩罚应该会更重的。”
“希望是这样的。不过,话说回来,有没有其他人遭受这样的虐待,对于宁氏的覆灭,应该没有任何影响的,对吧?”宁老夫人看看三个人的表情,笑道,“我知道我这样说会显得很残忍,但这就是事实。我只需要把人弄出来,帮宁橙毁掉宁氏,这样就可以了,其他的,我也不是很在意。”
“是!”薛瑞天点点头,“老夫人与宁家无关,能做到这个份儿上,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侯爷是个明白人!”宁老夫人停顿了一下,“不说他们了,还是说回你们更关心的宁昌年吧!”
“嗯,宁昌年是整个西京宁府倾覆的关键,对于当年他突然告发宁昌国,我觉得很惊讶。”薛瑞天想了想,“虽然对他们兄弟关系不是特别的了解,但坊间也没有流传什么关于他们兄弟不和的传言,所以,宁昌年突然去告发宁昌国,着实吓到了不少的人。”
“对,不过在此之前,宁昌国就曾经在大朝会上大放厥词,指着陛下的鼻子骂,仗着自己是三朝元老、又曾经是帝师的身份,骂陛下不仁不义,苛待老臣,苛待天下读书人。”沈昊林想了想,“我记得,连着三天大朝会,老头儿就在朝堂上骂了三天,陛下实在是忍不了了,才把他扔进大牢的。后来他在牢里生了病,允许他回家养病。宁昌年告发他,就是在他从大牢回家之后发生的事儿。在这段时间,他们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无法调和的冲突和矛盾。”
“这么说吧,我也不知道宁昌国抽什么风,突然在大朝会上发难,但就他们兄弟之间的关系来说,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们,从来没有兄友弟恭,宁昌年对于宁昌国只是表面听从,实际上从来没有听话过,这一点,是宁昌国亲口告诉我的。”
“那次他去松江府见您?”
“对!”宁老夫人点点头,“对于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弟弟,宁昌国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当年他来见我,把宁昌年从小到大的事情都说了,我本来是不想听的,但后来想想,他除了跟我说说,怕是也没其他地方去说,也没什么人肯听的。”
“也不一定啊,还有宁夫人啊,就是那位路二小姐。”
“路二小姐已经被宁昌年烦死了,一点都不想再听跟他有关的事情了。”
“这位宁家的二少爷到底做了什么,这么人嫌狗不待见的?”薛瑞天摸摸下巴,非常的不理解,“宁昌国这个老头儿的本事呢,我们也是领教过的,当年他在东宫讲学的时候,留给我们的印象就是为人严苛、但学问很好,别的先生讲的东西,我们可能听不太懂,但是这个老头儿呢,就有那种把晦涩难懂的经文史籍,讲得很明白、很清楚的本事。按照先皇对他的评价,这个老头儿如果不入仕、不当官的话,一定会是一位很有耐心的先生,一定会桃李满天下的。”他看向宁老夫人,“这样的一个人,教不好自己的弟弟?这个我不是很相信的。”
“而且,在我的印象中,宁二老爷是个很和善的老头儿,虽然没有像他兄长一样入仕,而是去做了生意,但整个人都文质彬彬的。”沈昊林同意薛瑞天的说法,“我记得西京城里很多铺子的掌柜都说宁二老爷是个儒商,老夫人,莫非这些都是骗人的?”
“这个应该不是骗人的,对待自己人和外面的人,态度自然是不一样的,况且,宁昌年真的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他没有什么武力的,也不能对自己人实施暴力,只是……”宁老夫人想想,她一下子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宁昌年的行为,“就是折磨人,让你吃不好、睡不好,天天都琢磨着,他下一步还会做什么,会不会伤害到自己。”
“钝刀子剌人。”沈茶点点头,她拍拍薛瑞天,又拍拍沈昊林,“你们不要总打岔,还是听老夫人说说,宁昌年到底是怎么跟宁昌国反目的,这种反目应该不是突然的,而是常年累积出来的怨恨。”
“大将军说的没错,这种怨恨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有的,都是一点一滴慢慢累积出来的,以我看来,应该是从宁昌年被父母送到宁昌国身边的时候,恨意就已经在宁昌年的心中生根发芽了。”
“为什么?”
“假设你是一个几岁的小孩,你的父母把你送到从未谋面的兄长身边生活,你愿意吗?你在家里可以无忧无虑的,可以有父母的疼爱,做什么都不会受到任何的惩罚,虽然这样不好,但对小孩子来说,这就是很快乐的一段时光。突然有一天,父母骗你要去看你兄长,长途跋涉一两个月,终于见到兄长了,一家团聚了几天,突然被告知以后父母就不会在身边了,把你丢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跟在陌生的兄长身边生活,作为一个小孩,你会怎么想呢?会不会觉得是父母不要你了呢?还是觉得,这个兄长是想要把你从父母身边抢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