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 抽空当红娘
薛瑞天看看秦正,又看看晏伯,非常郑重其事的点点头,承诺道,“秦伯父、晏伯,请二位放心,我不会再一意孤行,也不会再纠结这个事了,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力搜集证据,为母亲洗清冤屈。”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可不要食言。”晏伯指指沈昊林、沈茶和金菁,“他们三个可以给我们做个见证,如果你出尔反尔,我可是要狠狠的罚你的。就算陛下斥责我,我也是有话可说的。”他微微一笑,朝着有点紧张的薛瑞天招招手,“好啦,不要这么的紧张,我只是打个比方,你不犯错的话,就没有这回事了。”
“君子一诺,重如千金。”薛瑞天笑笑,“既然决定放弃这条路,我就不会再重提的。”
“既然都说清楚了,这件事情就告一段落,以后就不要再提了,也没什么可提的!”秦正喝完了茶,看看沈昊林和沈茶,“你们下午有什么打算,还要去逛庙会吗?”
“我们肯定不会再去了,这俩人……”薛瑞天指指沈昊林和沈茶,“上午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好多人都知道镇国公去庙会玩了,再去就等着被围观吧!”他看着秦正,“您要跟晏伯一起去吗?”
“你们不去的话,我们就去逛逛,看看现在的庙会是个什么样。”晏伯笑呵呵的说道,“说起来,已经有好多年都没逛过庙会了,还是很小的时候跟着家里的大人已经去过,感觉庙会上除了人就是人。不过,庙会上卖的那些小吃是真的很好吃,就是有一些不怎么干净。小茶还是少吃为妙,对身体不好的。”他看看薛瑞天,又看看沈昊林,“你们不去庙会,是有什么其他的安排?”
“我订了位,请小菁菁和昊林去听戏。”薛瑞天伸了个懒腰,“本来也请了小茶去,她很痛快的拒绝了我。”
“那些戏文都咿咿呀呀的,有什么好听的?”沈茶摆摆手,“我对那个可没兴趣,昨天睡得晚,今天又起得早,我正好趁着你们去听戏的这点时间,好好的补个觉。”
说完,沈茶站起身来,把大家桌上的碗碟都收进食盒里面,放在暖阁的门口,等他们离开了,自然会有人过来收走的。
送走去逛庙会的秦正和晏伯,又送走了去看戏的沈昊林、薛瑞天和金菁,沈茶站在镇国公府的门口发了会儿呆,就看到梅林拿着一件斗篷匆匆忙忙的跑出来了。
“这天寒地冻的,将军怎么站在风口里?吹病了可如何是好!”把手里的斗篷披在沈茶的身上,拉着她往府里走去,“将军,惠兰大师的那些手稿是送到卧房去吗?”
“用不到了,送到库房里所起来吧。记住,不许任何人从库房里拿出来,尤其是侯爷!”
“是,属下记着了,会告诉看库房的暗影,不要让侯爷接近那里的。。”
“还有,去通知一下小五,古城不用再查了。那个地方环境恶劣、地势险要,太危险了。”沈茶叹了口气,“不要让兄弟们去冒险,不值得的。”
“属下一会儿就去告诉他,您还有其他的吩咐吗?”
“让小五派人盯着侯爷,尤其是最近的这段时间,侯爷去任何地方,去见任何人,都要向国公爷和我禀报,不可以有任何的疏漏。”
“侯爷?”梅林不解的看着沈茶,“先前是红叶,现在是侯爷,将军……武定侯府不是犯了什么事吧?”
“想什么呢?要是真犯了事,自然有陛下裁决,也轮不到我来管,再怎么说侯爷也是皇亲国戚,两位郡王爷就能把他给收拾了。”听了梅竹的话,沈茶噗嗤一笑,伸手拍拍她的脑袋,“我是担心侯爷表面上答应不去找那个古城,等着这阵子风头过了,自己偷偷摸摸的跑了或者委托什么人去了。虽然他在我师父和晏伯面前保证过了,但我还是不太放心。万一真出了事,我们怎么跟陛下、跟太后娘娘交代呢?对不对?”
“将军考虑的对,侯爷这个人,心思太多了,完全不知道他想的是什么。”梅林点点头,“表面上嘻嘻哈哈、大大咧咧的,实际上……”她叹了口气,“根本就看不透他。”
“要是让你看透了,侯爷就不是侯爷了。”
“将军说的是!”梅林笑笑,看看沈茶,张嘴想说点什么,但什么也没说又把嘴给闭上了。
“怎么了?你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看到梅林欲言又止的样子,沈茶轻笑一下,“是不是想要出去玩?”
“将军明鉴。”梅林不好意思的扯扯嘴角,“四哥昨天约我一起出去玩,我还没给他一个准信儿。我跟他说,要先问问将军的意思,您要是允许我去,我就去,要是有什么事情让我做,我就去回绝他。”
“小四难得回来一趟,人家约你出去玩,你还半推半就,拿我当挡箭牌?”沈茶一挑眉,走进卧房里,把身上的两件斗篷摘下来,交到了梅林的手上。她转过身,看着梅林,很认真的问道,“你跟我说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要是对小四有好感的话,我就找个机会把他调回来,要是没有的话,就干脆利落的跟他说清楚,这么拖拖拉拉的,对你们两个都不是好事。”
“将军,我不是对他没有感觉,只是……”梅林撇撇嘴,有些哀怨的说道,“我弄不清楚,他到底看上的是我,还是小竹。他每次回来约的都是我,但跟我聊天的内容都是小竹。所以……我根本搞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我问他,他就顾左右而言他,怎么都不肯说清楚。”梅林凑到沈茶的跟前,小声的说道,“将军,他不会想的是……是……”
“是什么?”沈茶看梅林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有些明白她要说什么了,“你的意思是,小四想坐享齐人之福,娶你们姐妹俩?”看到梅林轻轻点点头,沈茶摸摸下巴,想了一下,“应该不会吧?这样,咱们也别自己瞎琢磨了,正好国公爷和侯爷都出去听戏了,我也没什么事做,你去把小四叫过来,咱们当面锣对面鼓的把这事说清楚。他是对你有意思,你就跟他出去玩,回头让他上我这里或者国公爷这里来提亲,我们跟你们张罗婚事。要是借着你打听小竹,我就要好好的收拾收拾他了。”看到梅林面露难色,她伸手拍拍肩膀,“没什么可为难的,这事错不在你,更不在小竹,真正错了的是小四。他喜欢谁就要跟人家当面说,怎么可以用这种手段来进行试探呢?这又不是行军打仗,还讲究个战术,做的太过分了!”
“将军,还是不太好吧?”梅林眨眨眼睛,“感觉像属下跟将军告了状似的。”
“没有什么告状不告状的,本将军关心下属的感情问题是理所当然的。”沈茶看梅林实在抹不开面子,打开门,朝着房顶招招手,“小八,把你哥叫过来。”
“哦!”影八从房顶上跃下,看了一眼卧房里还在纠结的梅林,悄悄把沈茶拉到一边,小声的说道,“老大,我跟你说哦,我哥是喜欢她的,已经打算上你这来提亲了。”
“真的?”沈茶一挑眉,“那怎么不跟小林说清楚?你看她为难的这个样子。”
“我哥是担心林姐姐放心不下小竹,所以才会试探的。我哥觉得吧,林姐姐太在乎小竹了,什么事都以小竹为先,其他人的感觉就顾不上了。他是比较担心,成亲之后,林姐姐还是要顾着小竹,把他扔到一边。那样的话,还成亲做什么?不如就维持现状了。”
“这么一听,倒是也挺合情合理的。”沈茶点点头,“她们姐妹相依为命了这么多年,难舍难分是肯定的,若解决不了这个问题,成亲的事确实要往后拖拖。总不能成亲了跟没成亲的时候是一个样子,对吧?”
“老大说的是,反正她们两个都有问题,还是交给你来调解吧,我们是管不了了!”影八看看沈茶身上的衣裳,握住她的肩膀,把她推回到屋里,“外面齁冷的,老大你回去等着,我哥一会儿就来。”
“慢点跑,小心地滑,别摔着了!”
看着影八一溜烟儿就跑没影了,沈茶摇摇头,关上了屋门,走到桌案后面坐好,看着一脸纠结的梅林,轻轻地叹了口气。
120 调解
沈茶没等太长的时间,影八就拉着影四来了。
影四进了屋,先是下意识的看看梅林,然后才向沈茶行了礼。
“免礼。”沈茶挥挥手,指指桌子前面的坐垫,“坐吧,小林也坐。”
“谢老大/将军!”影四和梅林对视一眼,两个人并排坐在沈茶面前。
“小四,我找你来的目的,小八都告诉你了吧?”沈茶看着影四,“我也没有别的话要问你,就一个问题,你要如实的回答我,你喜欢的是小林还是小竹,你想娶的人到底是哪个?”
“老大,我要去的是梅林,不是梅竹。”
“你确认?”看到影四很郑重的点点头,沈茶又接着问道,“很好,那么,你告诉我,你现在的犹豫和担忧是什么?是小林太关注小竹了,对吗?”
“是!”影四察觉到梅林的目光一瞬间就像钉子一样钉到了自己的身上,但这件事是压抑在他心中很久的,当着他家老大的面,他还是要直言不讳的。“我能理解她们姐妹情深,从小到大都在一起生活,从来没有分开过,猛然间要分开了,肯定会不适应的。但人长大了总是要分开的,她们姐妹也会分别嫁人的,也要适应各自的生活,总不能说,嫁人归嫁人,姐妹两个还要住在一起吧?”
“为什么不行?”梅林看着影四,“我就这么一个妹妹,我不照顾她,谁来照顾她?我们没有爹娘,我就是她爹,就是她娘,她的一切都由我来负责,这一点,我和小竹早已经达成了共识,谁反对也是没用的。四哥,我把话就撂在这里,小竹永远在我心里是第一位的,没有人可以取代的,包括四哥你在内。”
“那我们就没什么可谈的,就这样吧,自当今天我什么都没说,小林,好自为之。”影四站起身来,向沈茶行了礼,“老大,属下告退了。”
“回来!让你走了吗?坐下!”沈茶指指坐垫,示意影四坐回来,她看看赌气的梅林,又看看面色铁青的影四,轻轻地叹了口气,“有话都不会好好说了,是吧?置气有意思吗?置气能解决问题吗?大过年的,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是不是?”看到两个人都低着头不说话,沈茶又继续说道,“你们两个既然是相互喜欢的,那就没有什么问题是不能解决的,说那些赌气的话,把一段好好的姻缘错过去,等你们两个老了,再回忆年轻时的这些往事,难道不会后悔吗?”她看向梅林,“你有个想法,我必须要纠正你。”
“将军请说。”梅林正襟危坐,偷偷瞄了一眼沈茶,又快速的低下头去。
“小竹是你的妹妹,你是有责任照顾她,但这个照顾,不是你所说的要大包大揽她的生活。她是个四肢健全、头脑灵活的人,一个完完全全独立的人,不是你的附庸,明白吗?”沈茶拎起茶壶,给影四和梅林各倒了一杯茶,“就算是爹娘,也不会像你一样把小竹绑在身上,还绑得很紧。”
“我……我是不太放心她,我……”
“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在我的眼里,在国公爷的眼里,小竹跟你一样的优秀,你们是我不可或缺的帮手。就算你们各自嫁人、成亲,也是要跟在我身边的,依然像现在一样,跟我征战沙场,和我一起并肩作战,这些都不会变的,明白吗?”
“明白!”梅林点点头,这个时候,她有点后悔自己刚才的语气太冲了。
“若真明白,刚才就不会那么说话呢!”沈茶一挑眉,“嫁人之后,唯一会变的,就是你们各自有了自己的小家庭,有疼你们的相公,也有活泼又可爱的孩子。”沈茶朝着梅林笑笑,“你想想,那样的生活,是不是比现在更美好呢?”
“将军说的,属下都明白,只是……”梅林挠挠脑袋,“就是习惯了,一时半会儿没有办法改过来。”
“能改也要改,不能改也要改,否则,你会吃大亏的。”沈茶端起茶盏,喝了一口,“你刚才说跟小竹约定好了,两个人要永远在一起,她的一切都由你来负责,对吗?”看到梅林微微点点头,沈茶叹了口气,“你觉得小竹是真心跟你约定这个的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就算是亲姐妹,也要保持一定的距离,不要过分的干涉别人的生活。”看到梅竹想要说些什么,她摆摆手,又继续说道,“小林,你冷静下来好好的想一想,你可以找到自己喜欢的、能相守一生的人,小竹以后也会遇到的。等她遇到了那个人,嫁给那个人,她生活的重心就不再是你了。你要是再像现在这样控制她的生活的话,会让她产生反感的,你们这么多年的姐妹情谊将会不复存在。到时候,你又该如何自处呢?你会不会觉得整个天都要塌下来了?趁着情况还没有变得那么糟糕的,赶紧收手,对你好,对小竹也好。”
“她……真的会嫌弃我,觉得我会变成一个累赘吗?”梅林有些伤感,她觉得自己很委屈,付出了这么多年,竟然只能换来这么一个结局。
“虽然我不想伤你的心,但我必须要告诉你,肯定会的。”沈茶叹了口气,“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先例的,你们应该还记得,母亲身边有两个侍女,她们就是一对姐妹花。跟你和小竹不同的是,妹妹一直都在照顾姐姐,尽心尽力的,但结果呢?还不是姐妹情破,姐姐狠心离开了嘉平关城,过自己的小日子去了,妹妹伤透了心,用一根白绫结束了自己的一生。小林,难道你也想落得这样一个结局吗?”她认真的看着梅竹,“你是个聪明的人,有些话用不着我反复去说了,你自己是可以想通的,对吗?”
“我知道了,将军,我会好好的想一想的。”梅竹深深吸了一口气,“其实,我也发现了小竹慢慢开始对我疏远了,我心里非常的难过,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所以,才会把心里的这股邪火发在四哥的身上。”她看向影四,不好意思的说道,“四哥,对不起。”
“这也没什么,只要你能想通就好了。”影四朝着梅林笑笑,“老大说的没错,哪怕是亲姐妹,也要保持一定的距离,绑得太紧的话,容易让人产生反感的。我知道你一时半会儿是没有办法改变,咱们可以慢慢来,你会发现,拉开距离之后,你们姐妹的感情会比现在更好的。”
“小四在这方面是很有经验的,他有两个妹妹呢!”沈茶在梅林的茶盏里添了一点茶水,“你有想不明白的地方可以找他或者小七、小八问问,也可以跟他们诉诉苦,不要一个人憋在心里,那样对你不好。”
“多谢将军,属下会的。”
“不耽误你们出去玩了,庙会再有两个时辰就该散了,快去散散心吧!”沈茶回身从后面的架子上拿了一个荷包,打开看了一眼,收紧袋口,把荷包递到了影四的手里。“快去吧!”
“这个……老大,不好吧?”
“没有什么不好的。”沈茶笑笑,“昨天的红包没来得及给你,这个就当作是红包了!”她看向梅林,“正经的差事不要忘了,记得去告诉小五。还有,把小竹叫过来,我有话要跟她说。”
“是!”
121 苦水
“将军,您找我?”影四和梅林离开没多久,从门外传来了梅竹的声音,她敲敲门,探进一个脑袋。看到沈茶,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在庙会打了一架,是不是觉得特别的痛快?是不是特别的精神百倍?要不然,怎么连午觉都不歇了呢?”
“是很痛快,也很精神。”沈茶笑笑,朝着她招招手,“外面齁冷的,快点进来坐!”
“好!”梅竹脱掉斗篷,扔到地板上,盘着腿坐在沈茶的对面。她掀开旁边的茶壶盖在看了一眼水量,站起身来又跑了出去,重新换了一壶茶回来。一边给沈茶倒水,梅竹好奇的问道,“刚才我姐姐说将军要找我聊聊,吓我一跳,我以为犯了什么错误了,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就放心了。”梅竹喝了一盏茶,笑眯眯的问道,“找我来是打算跟我聊什么?”
“就是随便聊聊。”沈茶一挑眉,“最近发生了一大堆头疼的事,咱们好久都没有聊聊天了,正好今天有时间,你姐姐他们出去逛庙会了,国公爷和侯爷去听戏了,我就闲下来了。”
“那就聊聊呗。”她挤挤眼睛,促狭的笑笑,“要不聊聊你跟国公爷?我对这个话题的兴趣还是很大的,其他的嘛,也没有什么值得咱们关注的,是不是?我仔细的观察了一下,自从你受伤、国公爷生病之后,你俩的相处方式好像不太一样了。”
“是吗?”沈茶摸摸下巴,给梅竹的面前放了几碟点心,还抓了一大把宋珏送来的糖果放在她面前。对于梅林和梅竹,她的态度是完全不同的,梅林在她心里是值得信任、培养的下属,但是梅竹就不一样了,是可以无话不说、分享一些小秘密的姐妹。她看看梅竹,一挑眉,“有什么不同?”
“感觉。”梅竹在那一堆的糖果里挑了一块绿色的糖果,“以前像是真的兄妹,可现在就不一样了,国公爷越来越温柔,越来越宠着你,毫无原则、毫无底线了都快,哎,让人家好既羡慕又嫉妒。呸呸呸!”梅竹往自己的嘴里灌了一大口的茶水,“哪儿来的糖啊,怎么感觉跟吃草似的,比茶水都涩!”
“是吗?”沈茶拿了一颗跟梅竹一样的糖果塞进嘴里,“还好吧,很合我的口味。”
“算了,将军的口味一直都普通人不太一样。”梅竹灌了两碗茶水,才把嘴里的那个涩了吧唧的味道给盖住了。“说真的啊,你们两个的进展太慢了,你看四哥跟我姐姐,相隔那么远,两个人都快开花结果了。”她托着腮帮子,很认真的问道,“你们两个天天腻在一起,怎么一点进步都没有?为什么?”
“哪儿有那么多的为什么呀?”沈茶伸手敲敲梅竹的脑袋,“我们两个都不是急性子,也不着急有什么结果,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
“原来是温水煮青蛙啊!”梅竹了然的点点头,“这对国公爷倒是一个很有效的办法,日久生情比一见钟情更靠谱一些,没准儿……国公爷也打算用这招来对付你呢!”
“心有灵犀,不也很好?”她看看梅竹,轻轻地叹了口气,“我让你来可不是来探讨这个的,是想跟你聊聊你姐姐。最近你们姐妹两个的氛围不太对啊,虽然也有交流,但……好像不太自然,你们两个怎么了?是你对她有什么不满,还是她生你的气了?”
“不是不满,就是觉得很别扭。”梅竹看看沈茶,低着头想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述。
“不知道该怎么说?那我换另外一种问法,你是不是觉得,你姐姐对你的管束太紧了,干涉你的一些事情太多了,让你很不开心?让你觉得很压抑?”
“将军,你这话算是说到我心坎上了,我感觉再这么下去,就要疯魔了。”梅竹趴在桌案上,提起她姐姐,整个人看上去很沮丧,表情非常的苦恼,她叹了口气,说道,“你说,我的年纪也不算小了,又不是小孩子了,什么事情都是可以做主的,不用姐姐担心了。可我姐姐不这么想,她觉得我就是她的责任,她就是我的救星,她的存在就是为了拯救我的。”
“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沈茶一皱眉,“你姐姐管你,也只是想让你少走一些弯路而已。”
“我们两个生在国公府、长在国公府,跟着国公爷和将军你,有什么弯路可走的?将军,你是不知道,在我姐姐的眼里,她是我的救星,我没有了她,就什么都不是,她的存在就是为了拯救我的。”梅竹委屈的扁扁嘴,“如果我这话被传出去,一定会被那些不了解真相的人认为是白眼狼,辜负了姐姐的好意。但他们要是跟我换换,保证他们一天都过不下去。”
“已经到了这么严重的地步吗?”
“非常的严重,比将军想象得更为严重。我姐姐的管束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了,就连我每天穿什么样式、什么颜色的衣服都要操心。每天吃几顿饭、饭里有多少颗饭粒,菜里面有几块肉都规定好。然后,每天睡几个时辰,什么时辰睡觉也归她说了算,稍微超出她要求的时间长度,不管我是不是睡醒了,她都要把我从床上拽起来。”梅竹的手指头抠着桌子,“真的,再怎么下去,我就要窒息了。”
“你这么苦恼,就没有跟她谈一谈吗?”
“谈?”梅竹苦笑了一下,“我姐姐是那种能听得进去别人说话的人吗?我一跟她说这方面的事,她就打岔,绕不过去了,就跟我急眼,哭天抹泪的,说对不起爹娘,没有把妹妹教好什么的。我一看她都这样了,还能再说什么?只能忍着了。我是挺羡慕你和小酒,还有军师和苗苗姐的,发自内心的、由衷的羡慕。”
“羡慕我们什么?”沈茶不解,“我们有什么地方是与众不同的?”
“不是与众不同,而是相处的那种感觉和我跟我姐姐不一样。让我说,她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了。”
“不要这么悲观,你姐姐还是还有救!”沈茶看着梅竹那个样子,觉得很好笑,“你姐姐应该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她会改变的,稍微给她一点时间。她要是还不改的话……小四很有可能会放弃她的。”
“真的吗?”梅竹嗖的一下坐直了,“那可不行,我要去找四哥聊聊,我姐姐是有这样或者那样的问题,但她对他的心是非常真诚的,我相信,如果我姐姐成为他的妻子,一定会是个非常贴心的贤内助的。”
“别着急,只是可能而已。他们的亲事能不能成,你和小四没有主导权,最关键的是要看梅林,是不是可以真正的对你放手,真正的让你们三个都从这个困局里面解脱出来。想要做到这一点,也是不容你的,你和小四都要给她时间,慢慢来,别着急。”
“好吧,她那样的性格,改起来确实是不太容易,我们都是善良的人,要宽容她、包容她。”梅竹从桌子上抓了一把糖塞袖口里,“这些糖果归我了。”
“你不是不喜欢吗?拿走做什么去?”
“捉弄人呀,绝对是百发百中!”梅竹坏笑了一下,“将军还有没有其他的事吩咐?没有的话,我就先走了。你再怎么亢奋,午觉也是要睡的,否则,等国公爷回来,知道你不好好的休息,要生气的。”
“知道了,啰里八嗦的,再这么下去,你就要变成你姐姐了!”
沈茶朝着梅竹挥挥手,看着她一脸坏笑的跑走了,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有这么好的妹妹不知道珍惜,梅林也是真够傻的。
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桌案,沈茶磨了墨,拿过一张纸,把今天收集到的消息从头到尾的捋了一遍。
写到一半的时候,她突然有了一个发现,先帝判定薛伯母有罪,似乎并不是一个错判,站在先帝的立场来说,已经是证据确凿了。
122 小朋友打架
沈茶认真的看着自己写在纸上的内容,有些苦恼的抓抓头发,他们如果真的想要翻案,想要洗清薛伯母身上的冤屈,真的是要花大力气的。
首先,老武定侯夫人和完颜王子之间的关系的确是不清不楚的,这一点,是无可否认的。先帝手下虽然没有像暗影这样的组织帮忙刺探消息,但作为君王,肯定是有自己的消息来源,可以上达天听的消息,绝不是民间、市井流传的那些谣言,都是有证可查、有据可依的。所以,西京发生了什么大事,应该是瞒不住先帝的眼睛。老武定侯府人和完颜王子两个人之间隐隐约约的情愫,甚至是完颜王子后来的那个无疾而终的告白,都已经在先帝的心里种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再加上后来他们在嘉平关城的重逢,完颜王子接二连三的骚扰、纠缠,这颗怀疑的种子怕是已经成为了确凿的证据。不发生什么大事还好,一旦有事情发生,这就是板上钉钉、无可辩驳的罪证。
其次,老武定侯夫人的那几位兄长,他们私底下的小动作,沈茶不确定先帝是否知道很详细的内容,但应该是了解一个大概,他们还没有威胁到大夏的安全,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果真的出现了泄漏机密的这种事,先帝是绝对不会允许的。按理说,这一点跟老武定侯夫人并没有太直接的关系,因为她的几位兄长活动最为猖獗的时候,她已经嫁入武定侯府了。可惜,她的那几位兄长为了给自己找一个替罪羊,在外面胡作非为的时候打的是武定侯夫人的旗号,他们的所作所为,全都是受武定侯夫人的指使,要是事发,受到受害人指认的也是武定侯夫人,跟其他的人半点关系都没有。
沈茶翻看着以前收集到的消息,还有些零零碎碎的罪名,其实都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但那些证据加起来都没有上述这两个罪名的分量大,仅凭这两个罪名就已经足以致人于死地了。先帝若是冷血、冷酷一点,完全不念旧情,武定侯府早就已经长满了荒草,全家都魂归西去了。幸好先帝并不是那种人,只处置了老武定侯夫人一个,并没有牵连侯府,老武定侯和薛瑞天依然是皇亲国戚,依然享受着该有的待遇,这在外人看来,已经是极大的恩典了。如果再不满意,那就是不知天高地厚了。
看着摊在眼前的这十来张纸,沈茶揉揉额头,她一直都认为,在这桩旧案里,真正可以重新调查、有可能会出现意外惊喜的,应该就是当年那些所谓的证人。
她一直都很怀疑那些证人所提供的证词以及所谓的物证是否真实、可信。毕竟,这些东西很容易被有心人操控,只要给了足够的银子,让人来做伪证也不是不可能的。薛伯母的那几个兄长很有可能是想要把这个罪名坐实,让薛伯母找不到任何办法翻身,一旦她死了,他们就彻底的安全了。
“所有的人,步调一致的指控薛伯母,所有的证词几乎都是一样的……”沈茶叹了口气,轻轻点了点之前搜集到的那些证人证言,“这里面的水还挺深的。”她翻了一下放在最后的旧档抄本,看到负责侦办这件案子的官员签名的时候,忍不住冷笑了一下,“也难怪这个案子会办成这个样子,经手的居然是大理寺有名的糊涂少卿,他手里就没有一桩案子是清清白白的!”
一边说,沈茶一边摇头,在纸上写下了自己内心的疑惑,写完了,把桌子上铺着的所有纸都按照先后顺序整理好,放进了一个小匣子里面,妥善的安置在书架后面的暗格里面。
做完了这些,沈茶伸了个懒腰,慢慢的走回里间,躺在了软榻上,顺手把放在一边的毛毯盖在了身上。
她迷迷糊糊的睡了差不多有一个时辰,就隐隐约约的听到从外间传来好像是吵架的声音。沈茶不情不愿的睁开眼睛,打了个哈欠,从软榻上起来,慢吞吞的走到了外间。
“兄长、小天哥,你们回来了?”沈茶晕晕乎乎的坐到沈昊林的身边,挑挑眉,“戏好听吗?”
“还不错。”沈昊林倒了一杯茶,喂到了沈茶的嘴边,“慢慢喝,别着急。”
“不喝了。”喝了点水,沈茶稍微精神了一点,她看看刚刚吵架的两个人,好奇的问道,“小天哥,小云,你们是怎么了,再吵什么?”
“小茶姐姐!”宋其云扑过来,委屈巴巴的说道,“那个坏人,他欺负我了。”
“谁欺负你了?你一个堂堂的郡王爷,我哪儿敢欺负你呀!”薛瑞天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我道歉没有?我跟你说没说重新帮你找一把?你不干,死乞白咧的非要原来那把,我上哪儿给你找去?”
“我不管,我的东西是你弄丢的,你就要负责给我找回来!”宋其云气哼哼的说道,“弄把新的也不行,我不乐意,那可是母后送我的生日礼物,你说弄丢就弄丢了?你把母后当成什么了?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少给我脑袋上扣这样的罪名,就算闹到太后娘娘跟前,她老人家也只是笑笑,不会当回事的。”
“她老人家不当回事,我当回事!”宋其云朝着薛瑞天一呲牙,“弄丢别人的东西,还这么的理直气壮的,还有没有天理了?我跟你说啊,你别欺负我年纪小,也别欺负我功夫不如你,把我惹急了,我可会翻脸不认人,一定会狠狠的揍你一顿的。”
“来呀,来呀!”薛瑞天一脸挑衅的说道,“我还怕你不成?”
“别以为我不敢!”宋其云冷哼了一声,抱着胳膊扭头不看薛瑞天,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再看薛瑞天,也是一副气得不行的样子,半倚着桌案在生闷气,脸色特别的不好。
“这俩……”沈茶凑到沈昊林的身边,小声的问道,“是小朋友打架吗?你怼我一句,我怼你一句的,下一步是不是就该有人说多长多长时间之内不理对方,再急眼了,就该绝交了?”
“小茶/小茶姐姐!”薛瑞天和宋其云异口同声的说道,“我都听到了!”
“啧啧啧,这不是挺有默契的吗?”沈茶坏笑了一下,“好啦,谁也别赌气了,兄弟俩没有隔夜仇的,赶紧握手言和吧!”
“谁要跟他握手言和?除非,他把弄丢的东西给我找回来!”
“弄丢了什么?”看到薛瑞天又要反驳,沈茶赶紧冲他摆摆手,宋其云这孩子正在气头上,只能顺着他说,不能火上浇油,怎么着人家也是郡王,惹急了真的能做出什么惊人之举。“什么时候弄丢的?”
“就是他们去听戏的时候丢的!”宋其云指指薛瑞天,“把母后送给我的一把匕首弄丢了,虽然不是很名贵,也没镶着什么宝石,但我就是很喜欢那个。表哥说,借几天玩玩就还给我,我看在他是我表哥的份上就借给他了,没想到,这刚一天就给我弄丢了。”
“我也不是诚心的,你这么不依不饶的,能解决什么问题?”薛瑞天叹了口气,跟沈茶解释道,“我也不是诚心弄丢的,其实是落在戏园子的包厢里了,刚出戏园子的门就发现了,再回去找,这东西不见了。”
“对,这个我可以作证!”沈昊林点点头,“发现匕首不见的时候,小天的脸色都变了,我们马上就回去找了,但是戏园子的老板说没看到,收拾包厢的小厮也说没看到。”
“我回来就跟这个小子道歉了,还好言好语的哄着他,可他不干呢,得理不饶人,非要我给他找个一模一样的。”薛瑞天朝着宋其云翻了个白眼,“本来我就没什么耐心,他倒好,把我那点耐心都耗没了,不吵起来才怪呢!结果,一吵架,就把小茶你给吵醒了。”
“没关系。”沈茶点点头,拿出一张纸放在宋其云的面前,然后把蘸饱了墨汁的毛笔递给他,“匕首是个什么样子,你画下来,我让暗影去戏园子找。”
“你觉得还在戏园子里?”
“当然!”沈茶很肯定的笑笑,“要是我猜的不错的话,十有**,戏园子的老板、还有那个收拾你们包厢的小厮在说谎。”
123 砰!砰!砰!
“小茶姐姐,画好了。”宋其云把自己那把匕首的样子画在纸上,还画的非常的详细,每一个细节都标注好了,然后递给沈茶,“这样就可以了吧?”
“我看看!”沈茶拿过来看了一下,笑了一下,“郡王爷的画功不错,对于一个外行来说,已经是画的很好了。行了,剩下的就交给我好了,放心吧,一定会给你找回来的。”她看看宋其云,又看看薛瑞天,“匕首要是找回来了,你们两个可要握手言和,不能再因为这个打架了,知道吗?大过年的,一家人和和气气的,才是最重要的。”
“好,我没有问题。”薛瑞天率先表态,“就看我们郡王爷是怎么想的了。”
“如果能找回来的话,我肯定不会再纠缠你的。”宋其云乖乖的点点头,“但是,我有一个要求,你必须要补偿我。”
“补偿?你想要什么补偿啊?”薛瑞天一挑眉,“你说说看,要是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我肯定会答应的。要是连我都做不到,那就……”他双手一摊,“没有办法了。”
“你肯定能做得到的,表哥!”宋其云一呲牙,“本来呢,我是想着,如果是你给我找回来的,我就让你请我三顿饭当做补偿就好了,现在你把找东西的任务交给小茶姐姐了,那就没有办法了,三顿饭就要翻番了,为了便于你记住,我也不多让你破费,请我十顿就好了。当然,你还有另外的一个选择。”宋其云眨巴眨巴眼睛,呵呵笑了一声,“把那匹马买下来送给我。”
“那匹马?”沈茶和沈昊林对望一眼,“就是那匹毛毛是土了吧唧颜色的那个?”看到宋其云点头,两个人同时露出了嫌弃的表情,“你那是什么品味啊,那个色多难看啊,一点都配不上你呀!!”沈茶轻轻的打了个响指,看到影八推门进来,让她去把影十七和影十八找过来,她有事让他们去做。看着影八把门关上,她看看宋其云,“马厩里有那么多匹马,毛毛的颜色也很好看,脚力很不错,你怎么就看不上,偏偏看上那么一个家伙?难道是它有什么特别的吗?”
“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其他的马都不理我,就它跟我一起玩。”
“换一匹马是没有问题的,这个我可以答应你。可是,有一个问题啊!”薛瑞天拖着腮帮子看着他弟弟,“你一个大将军,可是要上战场冲锋陷阵的,确定不选择一匹能力比较强的,偏偏要这匹平平常常、目前为止都看不出有什么特点的马?”
“我确定,这一次,我一定要选匹脾气好一点的。”宋其云很委屈的扁扁嘴,“咱们马厩里的那些马呀,脾气都暴躁得不得了,一点都不温柔,动不动就尥蹶子。就拿我现在的这匹马来说吧,有的时候,我真怀疑是不是给自己找了个祖宗。”
“哟,郡王爷又在抱怨自己的马了?”影十七和影十八敲了门,推门进来就听到宋其云的话,乐呵呵的给大家见了礼,走过来一左一右搂住了宋其云的肩膀,“郡王爷,说真的啊,你那匹马的脾气可真是不小,别的马喂点东西吃,给点小糖水喝一喝,又乖巧又听话,还特别的黏人。你那匹倒好,软硬不吃,谁都不放在眼里,我行我素的很,天天用鼻孔看人。无论是谁,谁接近它,就踹谁。”
“是不是?是不是?我都被它踹多少次了,幸好我身手矫健,要不然早就被它踹死了。这就是一匹没有良心的马,白眼马,怎么着都跟你生分着,无论怎么样都是喂不熟的。”
“白眼马……”沈昊林噗嗤一下喷了,“这个词形容你那匹马,倒是非常的贴切。我看它,注定要孤独一生的,没有任何一匹马愿意跟它在一个马厩。”
“就是这么回事,它不仅尥蹶子踹人,连它的同类,它都不放过的。”宋其云拍了一下桌子,“那就是个小疯子,要多讨厌就有多讨厌,要多烦人就有多烦人,你说作为一匹马,安静一点、温顺一点不好吗?要不是它在战场上的表现还不错,我都要狠狠的抽它了!”他拍拍影十七和影十八,“我跟你们俩说啊,我能不能换成马,就看你们两个了。”
“关我们什么事啊?”影十七和影十八一脸茫然,相互对视了一下,不解的看看宋其云,又看看沈茶,“老大叫我们来是帮郡王爷买马吗?”
“不是,让你们两个来,是有其他的事让你们去办。”沈茶摇摇头,把宋其云画的那张画交给他们俩,“拿着这个去西城的那个戏园子,就是侯爷经常去的那个,找到戏园子的老板,让他把郡王爷的匕首给交出来。侯爷今天去听戏的时候,落在包厢里了。”
“侯爷没有回去找吗?”影十七看了一眼宋其云的画,“还是他们死不认账?这个戏园子的老板,名声还是不错的呀,不像是这种人。”
“你说的那个是原来的老板,去年年初的时候,戏园子老板就换人了,现在这个老板是原来老板的堂弟,是个什么样的人,现在还不知道,不过,就这回丢东西的事来看,也不咋地呀!我刚出园子就发现东西丢了,立马就回去了,他就是不承认。要不然,也不能麻烦你们去帮忙找啊!”薛瑞天指指宋其云,“这东西还是比较贵重的,是太后娘娘送给郡王爷的生日礼物,一定要拿回来,要不然,太后娘娘知道了不开心,这小子也非得跟我绝交了不可!”
“放心,抱在我们身上,死不认账可还行?那是绝对不可以的,我们是绝对不会答应的。”影十七把画揣进自己的怀里,“正好我们闲着没事做呢,就给我们找了这么个有意思的活儿,真是太好了!”他拍拍宋其云的肩膀,“郡王爷,安安心心的等我们的好消息吧!”
“下手轻一点,不要给人家落下什么话柄。”
“知道了,我们有轻重的,不会给人落下什么不好的印象的!”
两个人坏笑着勾肩搭背的走了,一边走还一边商量着应该怎么收拾那个不知所谓的戏园子老板,讨论得太兴奋了,差点撞上进院子来找沈茶的影五。
三个人打了个招呼,影五看到两个弟弟风风火火的跑掉了,无奈的摇摇头,大概是有被安排了什么有意思的任务,看他们两个兴奋的样子,忍不住为那个或者几个不幸成为他们目标的人默默的祈祷了一下。
“老大!”影五敲敲卧房的门,听到里面的应答声,推开门走进来,“十三送信回来了。”
“是吗?他们已经到西京了?”沈茶招呼影五坐下,接过他手里的纸条,打开看了看,“原来他们二十九的时候就已经到了,一路上都很顺利,没有人搞事,也没有人作妖。”
“这说的是完颜喜?”薛瑞天冷笑了一声,“是不是他到现在都不知道金国使团不能前往西京朝贺了?”
“要是他知道了,就不会这么平静了,肯定会闹腾得翻天地覆的。”沈茶点点头,继续看字条上的内容,“十三说,耶律南是个很守信的人,按照之前跟我们的约定,在入住了驿馆之后,就把完颜喜跟其他的人隔绝开,不管是萧凤岐、耶律南,还是陛下、白大统领,在完颜喜住的院子里里外外都安排了不少的人,死死的盯着他。不仅如此,还限制了他的活动范围,只能在驿馆里待着,不许他出去瞎晃。”
“限制活动范围?”薛瑞天一挑眉,“完颜喜不反抗吗?他心里一定会非常的气愤,一定会非常的恼火吧?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出去游览西京的美景,而他只能看着院子里的枯枝烂叶。”
“大冬天的,西京能有什么美景?”沈昊林凑到沈茶的身边,看着她手里的纸条,“其实,就算不限制他的自由,让他出去溜达,他也找不到想要找的人了,不是吗?尸骨无存,都烧的干干净净了。”
“兄长说得对,可万一京里还有我们没有发现的眼线呢?”沈茶把那张字条扔进炭盆里烧掉了,抬起头跟影五说道,“给十三传信儿,让他转告陛下,对于完颜喜不要放松,一定要密切注意,这个人就像是一个随时爆炸的炮仗,少不留神就……”
“砰!砰!砰!”
沈茶的话还没说完,就从外面传来震天动地的爆炸声,整个屋子、连同地面也跟着摇晃了起来。
124 反转
“怎么回事?是哪里爆炸了吗?”
屋里的人瞬间跳了起来,离门最近的影五以及一直在房顶上瞎晃悠的影七、影八全部都冲了出去。
剩下的沈昊林、沈茶和薛瑞天、宋其云也没慢多少,前后脚的也跑了出来。为了能看得比较清楚,几个人全都上了房顶,往发出声音的望过去,就看到庙会的方向已经是火光一片了。
“老大!”原本是出去讨要宋其云的匕首的影十七半路折了回来,看到沈昊林、沈茶、薛瑞天和宋其云都在房顶上,他纵身一跃也上了房,“是一个小吃摊突然发生了爆炸,进而引起了大火。咱们沈家军巡逻的人已经在救火了,十八带人去帮忙了,我回来报个信儿。”
“为什么会发生爆炸?”宋其云一皱眉,“有没有人受伤?”
“这些还不清楚,要等着把火扑灭了才可以。”影十七叹了口气,“发生爆炸的小吃摊,位置比较偏,去的人也比较少,伤亡情况不会太严重,着了这么大的火,也是因为位置太偏,周围有好多的木柴,是其他小吃摊放在那里的。”
“老大!”出去打探消息的影五匆匆忙忙的回来了,“现在火已经被扑灭了,小吃摊位置不好,但也有几个食客在里面,受伤很严重。除了食客之外,被波及的还有摊主和碰巧路过的几个行人。”他轻轻叹了口气,“引起爆炸的原因也找到了,是路过的一个小孩,把手里的一小挂炮竹扔到了小吃摊的炉子里面。结果……炉子一爆炸,他也被波及到了。”
“先去现场看看吧!”沈昊林叹了口气,拉着沈茶跳了下去,“我还以为只有西京才有这种不知所谓、被家里大人宠坏了的孩子,没想到,嘉平关城里也有。”
“这种找抽的孩子,无论在哪儿都是有的。”沈茶冷笑,转头看向影五,“对了,我师父和晏伯呢?”
“两位老人家在现场,不过,身边有人跟着,不会让他们冲在最前面的。”
“那就好!”沈茶点点头,看了一眼影十七,“行了,你就别跟着去凑热闹了,赶紧抓紧时间把郡王爷的匕首拿回来,态度强硬一点,别跟他磨叽。拿回来之后,就直接去现场找我们。”
“是,老大!”影十七应了一声,跑到训练营叫了两个兄弟,气势汹汹的杀去了西城的那个戏园子。
一行人赶到现场的时候,大火已经扑灭了,庙会上的人也都疏散得差不多了,尽管是这样,放眼望去也是满目的疮痍。小吃摊的老板和正巧在吃东西的食客受伤是最重的,虽然没有死,但已经是昏迷的状态,城中的郎中都被请过来了,金苗苗也正忙着救治伤者。而造成这次爆炸和火灾的熊孩子一家,只是受到了一点轻伤,被沈家军的兵士们围住,呆滞的站在原地。
维持秩序的沈家军兵士看到沈昊林他们,都单膝跪倒行礼,沈昊林摆摆手让他们起身,带着一行人走到了秦正和晏伯的跟前,和沈茶仔细的检查了一下两位老人家,确认真的没有被波及到,提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
“师父,晏伯。”沈茶很担心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两位先回府去吧,这里的事,交给我们处理!”
“好好的大年初一,怎么会闹出这么一个大乱子来?”晏伯摇摇头,“一定要好好的安抚伤者家属。”
“对,一定要好好处理!”秦正点点头,看看熊孩子一家,又看看正在被紧急施救的小吃摊摊主和无辜的食客,压低声音说道,“那家人丝毫没有愧疚之意,不能轻易放过他们。”
“师父,放心吧!”沈茶冷笑,“已经造成了这么严重的伤害了,想要推卸罪名,不承担该有的责任……”她轻轻的摇摇头,“是绝对不可能的,在我们这里是行不通的。”
“你们心里有数就好!”秦正拍拍沈昊林,又给沈茶整理了一下外面的斗篷,“我们回去了。”
送走了秦正和晏伯,在场的人,无论是沈昊林、沈茶、薛瑞天、宋其云,还是普通的兵士瞬间就感到压力骤减,长长的舒了口气。
“国公爷、侯爷,将军!”熊孩子一家的女主人看到秦正和晏伯离开了,不顾沈家军兵士的阻拦,冲到了沈昊林、薛瑞天和沈茶的跟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咣咣咣的磕头,一边嗑一边哀求道,“请大人们放过我家小宝吧,他还是个孩子,他不是故意的,请各位大人饶过他这一次吧!”
“因为他是个孩子,他不懂事,所以,就要容忍他犯下这样的大罪吗?”沈茶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他们面前的这个女人,伸手一指那几个无辜的、生死未卜的伤者,面无表情的说道,“如果你或者你的小宝跟他们一样,被路过的一个小孩所谓的无心之举伤成这个样子,你会不追究这个责任吗?”
“可是……可是……”那个女人抬头看看沈昊林、薛瑞天和沈茶,又回身看看自己的儿子,“他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们有钱,赔给他们钱,还不行吗?”
“赔钱?”薛瑞天走过来,微微弯下了腰,“有钱就了不起,是不是?有钱就可以不把人命当回事,是不是?有钱就可以纵容自己家的孩子,想干嘛就干嘛,是不是?”薛瑞天冷哼了一声,“你是不是觉得,大夏的律法是摆在那里好看的?多大的罪名,只要有钱就可以摆平,完全不用担心会受到惩罚,是不是?”
“难道不是吗?”那个女人梗着脖子,“你们这些皇亲国戚,还有那些皇商,不都是这么干的吗?”
“哦,你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我们都是这么干的吗?如果没有的话,可是又多了一条诽谤罪。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这么多双耳朵听着,你想否认也来不及了。”薛瑞天蹲下了身子,“你刚才说可以赔钱,要不咱们这么着吧,我们也不用把你们押解进京交刑部审理,咱们干脆点,就地处决吧!你既然说我们这些人无视法度,那我们干脆坐实这个说法好了。你看啊,本侯爷不仅有钱,还有权,要是让你、你儿子给这些无辜的人偿命,应该也没什么人反对,对吧?”他看看周围那些怎么都不肯走,一定要看到个结果的嘉平关城百姓,高声的问道,“各位,如果本侯爷让他们给这些人……”他指指那些伤者,不,现在已经是死者了,金苗苗刚才朝着他们打了手势,这几个人已经不治身亡了。他叹了口气,“给这几位无辜的死者偿命,你们有反对的吗?”
“死者?”人群中有人敏锐的抓到了这个关键点,“侯爷,您确定他们已经不幸……”
“我确定!”金苗苗站直了身子,走到了沈昊林他们的面前,“现在已经出了人命,而且不止一条,想用钱摆平是绝对不可能的。既然你不愿意你儿子承担杀人的这个罪名,那么,我也赞同侯爷刚才的提议,让你和你儿子给他们偿命!”
“支持侯爷的决定,让他们给无辜的死者偿命!”
“偿什么命!”那个女人一看哀求不仅行不通,而且还引起了民愤,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开始撒泼打滚了。她往地上一坐,就开始干嚎,“苍天呀,大地呀,因为几个贱民的贱命,就要定我们的最,太没天理了!”
“真的要放过你们,才是没天理呢!”
“就是,就是!国公爷、侯爷、将军,一定不能放过他们,一定要让他们偿命!”
“没错!有这样的娘,交出来的孩子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长大之后也是我们大夏的祸害,我们大夏绝对不会要这样的人的!”
这个女人听到这些话,骂得就更加的起劲了,嘴巴越来越不干净,越来越难以入耳。
沈昊林他们此时此刻倒是非常的淡定,无视那个作天作地的女人,他们的观察重点都放在了那个扔炮仗的孩子身上。这个孩子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话,整个过程都是抓着站在旁边那个男人,应该是他爹的裤腿。后来,他娘闹得动静实在太大了,这个孩子终于给出了一点点的反应。
“你们能把她给弄走吗?”这个小孩一脸嫌弃的看着他娘,“她不是想要替我顶罪吗?我同意!”
“你同意?”沈茶微微一皱眉,“她可是你的娘亲,你要送她去死?”
“她不是我娘,我娘早就被她逼死了!”
125 审案1.0
从小孩的样貌和个头来看,年纪应该不大,绝对不超过八岁,看上去有点瘦弱,不像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小孩,有点像那种吃不饱、穿不暖的人家出来的。可看他的衣着却很华丽。沈茶叹了口气,这大约又是一出由继母苛待原配的孩子引发的惨案。只是,她仔细的看看这小孩的表情,他脸上那种冷漠、对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关心的神情,跟他小小的年纪非常的不符。
“因为她逼死了你的母亲,所以,你也要置她于死地吗?”沈茶觉得这个案子没有表面上看着那么简单,“你厌恶你的继母,但这些人……”她指指那几个死者,“他们受到了牵连,不也是很可怜吗?你在做这件事之前,就没有仔细的考虑过吗”
“大人,他们一点都不可怜,他们是罪有应得。”小孩回手一指那个木然的男人,“包括这个人也是该死。”他抬起头看看蹲在自己面前的沈茶、薛瑞天和金苗苗,又看看一脸威严的沈昊林,“各位大人,有什么想问的,就尽管问,我不会有所隐瞒,而且,我对我自己做过的事,也会负责到底的!”
“这样吧,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跟我们到衙门里说清楚。”沈茶无意中看到了孩子衣领下隐隐约约有一道好像是被什么东西打过的痕迹,她伸手把孩子拉过来,翻开衣领,看到孩子脖子上一道道紫红色的痕迹,心里的火腾的一下就起来了。把孩子的衣服整理好,从暗影手里又拿了一件斗篷来,沈茶把小孩整个人都包裹起来了,拍拍他的脑袋,看看沈家军的兵士,吩咐道,“把这个女人和这个男人,也一起带走,还有,让小吃摊摊主的家属到衙门来一趟。”
沈茶所说的衙门,原本是为嘉平关城的转运使建的,但自从老国公爷来到嘉平关城主理军政要务之后,转运使这个官职就彻底变成了摆设,到了后来,先帝干脆就撤掉了这个建制,把嘉平关城完完整整的交给了老国公爷和老侯爷管理。
虽然转运使的建制没了,但衙门还是在的,沈昊林、沈茶和薛瑞天每个月都会到衙门处理几天政务,百姓们若是有什么冤屈或者发生了什么纠纷,可以选择在这几天来衙门寻求帮助,也可以找到沈家军军营去,军营有专门负责处理城中纠纷的地方,普通的纠纷都是可以解决的。
“把犯人都给本侯爷带进来!”进了大堂,沈昊林坐了正中间的位置,薛瑞天和沈茶分别坐在堂下两侧,宋其云拉着金苗苗和后来的金菁也在不起眼的位置上坐下。侯爷敲敲椅子的扶手,顺便抢了赶过来看热闹……不是,是帮忙的红叶的手炉,“你……”他用扇子指指那个男人,又指指那个撒泼撒了一路的女人,“还有你,跪下!”
别看那个女人在庙会上以及从庙会到衙门的这一路上都在干嚎,但真进了衙门,来到了大堂上,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强迫的压力以及不可侵犯的权威,立马就把嘴闭上了。听到薛瑞天让他们跪下,二话不说,拉着那个男人的胳膊就跪倒在地。
“死者家属来了吗?”薛瑞天伸着脖子往门口看去,“还没来吗?还是没有家属?”
“国公爷,侯爷,将军!”派去叫人的沈家军兵士跑了回来,说道,“小吃摊摊主家里就一个人,没有家属。其他的死者是小吃摊摊主的朋友,也是摊主的邻居,和摊主一样,他们都是独身一人。”
“禀各位大人,我就是摊主的亲属。”进了大堂之后,那个小孩也不用别人说,直接就跪在了地上,腰杆子挺得很直,脸上依然没有任何的表情。“他是我亲舅舅,其他的几个人,是他原来的小厮。”
“拿一个垫子给他,别把膝盖跪坏了!”沈昊林让影十八给小孩拿了一个垫子垫在膝盖下面,看到小孩很有礼貌的向影十八道谢,他产生了和沈茶一样的想法,这应该是一桩有预谋的复仇,对象是小孩的亲生父亲、继母以及这个所谓的亲舅舅。“好了,你可以开始讲述你的故事,首先,你要告诉我,你叫什么。”
“我姓甄,叫甄大宝,这是我的父亲,叫孟武,这是我的继母,叫什么不知道,只知道她原来是个舞娘,是我父亲一直养在外面的女人。”小孩指指那个小吃摊摊主,“他叫甄行,我母亲的弟弟,我的舅舅。”
“孟武……”薛瑞天摸摸下巴,想了一会儿,“甄氏酒庄就是你家的吧?”
“是!”甄大宝点点头,“大人,他们和我母亲的恩怨,我可以请我的奶娘和老管家来说吗?我年纪小,有些事情没有他们这些老人清楚。”
“可以!”沈昊林点点头,“他们在哪儿?”
“被关在甄氏酒庄后院的柴房里。”
“去找!”
沈茶朝着影十八使了个颜色,十八点点头,带着一队人走了。在衙门口遇上了要回匕首的影十七,两个人打了个招呼,各自离去。
大约一盏茶的工夫,影十八带着两个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老人回来了,两位老人家往堂上一跪,一直都没什么表情的孟武、还有一直都不怎么安分的那个继室,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看着那两位老人家的样子,跟看到了鬼似的,摆出一副“你们怎么还活着”的表情。
除了带回两个老人,影十八还多留了一个心眼,从酒庄里找了好几个上了年岁、日子看着过得不太好的、原来甄家的几个老人儿,其中一个还当过孟武的师父。
“人都到齐了,我们就来说说。”沈昊林看看老管家和小孩的奶娘,还有孟武的师父,让人给他们搬了椅子,送了一碗热茶,“先从继室逼死原配说起,老管家,您先说。”
“是,国公爷!”老管家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向沈昊林行了礼,在沈昊林的示意下重新坐好,说道,“我们家大小姐就是被这个舞娘给逼死的,我和柳氏亲眼看到的。”他指指坐在旁边的奶娘,“要不然,也不会把我们给关到柴房里去了,他……”老管家伸手一指孟武,“他原本是留落到嘉平关城的一个乞儿,差点冻死在我们酒庄门口,我们老东家是个善心的人,就收留了他,让他在酒庄里做个学徒。开始的时候,他还是很勤快的,什么活都抢着做,什么苦都能吃,特别受老东家的赏识,就让老贾收了他当徒弟,让他跟着学酿酒。这个人聪明,学什么都学的很快,不到两年的工夫就把老贾身上的本事给学会了,还成了一个小管事。有一天,大小姐来酒庄闲逛,两个人一个出门、一个进门正好撞在了一起,大小姐一眼就相中了他,非要嫁给他不可。老东家不愿意,少爷也不同意,可大小姐决定了的事情,很少有转圜的余地,她要嫁给这个人,就一定会嫁的,谁劝都没有用。所以,老东家无奈,只能同意了,但提出了一个要求,就是孟武必须入赘到甄家。”
“你们反对的呀是因为人品不好,还是门第的关系?”薛瑞天好奇的看着老管家,“还是二者都有?”
“都有!”老管家叹了口气,“他做了小管事之后,就有点心浮气躁,开始流连花街柳巷,这个女人应该就是那个时候认识的。偶尔也会有人在赌坊的门口看到他从里面出来,以前那个勤奋的小伙子不见了,变成了一个开始讲究吃穿、不愿意干活的人了。”
“老管家说的对吗?”沈昊林看向孟武,“你有没有为自己辩解的地方?”
“没有!”孟武摇摇头,“草民唯一想说的是,卫娘不是风尘女子,她就是个简简单单的舞娘,卖艺不卖身的那种。而且,也不是她插足我和甄氏,而是甄氏破坏了我们的感情,如果不是甄氏,我和卫娘早就离开嘉平关城回老家去了。”
“你们早就认识?”
“是!”卫娘挺直腰杆,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我和武哥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约好长大之后,他会娶我为妻的。但在我十一岁那年,家里遭了灾,实在过不下去了,老娘把我卖给了牙婆子,牙婆子把我卖到了这里,做了个舞娘。我原来是在醉梦苑,但后来和武哥重逢之后,他把我从那里赎了回来,安置在一个租来的院子里。那会儿边关正乱,我们也没办法回老家,就商量着,再过一段时间,等边关的仗打完了,就回去成亲。可谁想到,东家的千金看上了武哥,还要求他入赘。他开始是反对的,那位千金小姐死缠烂打,甚至不止一次的用死来要挟武哥,就算是这样,武哥都没同意。最后……最后……”卫娘满眼怒气的瞪着奶娘,“这个老妖婆给那位大小姐出了个主意,是什么主意,我想我不说,各位也能猜得到。”她抹抹眼睛,哽咽的说道,“那位大小姐用这个威胁武哥,说如果武哥不答应这门婚事,她就告上衙门,把他关牢里,一辈子都甭想出来。”
“柳氏!”沈茶面无表情的看着老奶娘,“此人说得可是实情?”
“是,都是老奴的错,老奴是想替大小姐解忧,才出此下策的!”柳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咣咣咣的磕头,“这不关大小姐的事,也不关小少爷的事,一切的罪责都由老奴承担!”
“国公爷、侯爷,将军,不仅如此,大宝所说民妇逼死他娘亲的事,也是另有隐情!”
126 审案2.0
“你先等一下!”沈茶打断了卫娘的话,“这桩案子牵扯到很多年前的事情,我们按照事件发展的时间线来讲述,你先让管家和奶娘说清楚他们是怎么跟大小姐合谋算计孟武和甄大宝的。”沈茶看看那两个老人家,“这孩子关于他母亲和卫娘的纠葛,都是你们说的?”
“是,是老奴说的。”老管家和奶娘也坐不住了,双双跪倒在地,老管家磕了一个头,颤颤巍巍的说道,“我们帮着大小姐,骗了所有的人,我们有罪。但大小姐是真心喜欢这个人的,我们作为仆人,自然是要替主人分忧的。况且……”
“况且什么?”
老管家看看孟武,轻咳了一声,又继续说道,“况且,他一个小小的管事,能被我们家大小姐看上,是多么幸运的事。娶我们家大小姐,总比娶一个舞娘要强太多吧?而且,老东家还是很看重他的,要不也不会把酒庄交给他打理。”
“也就是说,你们根本就没想过孟武会拒绝,在你们看来,只要你家大小姐提出来了,他就应该感恩戴德的接受。拒绝的话,就是给脸不要脸,对吗?”薛瑞天冷笑了一声,“你家大小姐的感情是感情,人家青梅竹马的感情就不是感情了?舞娘就该被你家大小姐踩在脚下?”
“他一个乞儿,连饭都吃不饱,有什么资格谈论感情?”奶娘鄙夷的看了一眼孟武,“要不是我家老爷、大小姐看得起他,赏他一口饭吃,他现在都已经冻死了,还有什么资格说青梅竹马?”她仰着脖子,摆出一副特别高傲的样子,“我家老爷和大小姐是他的救命恩人,让他入赘是看得起他,要不是大小姐看上他,我们都不稀得看他一眼。”
“奶娘,你是奴籍,而孟武是商籍,你有什么资格嘲笑他?”薛瑞天一挑眉,“他现在可是你的主人,是你的东家,知不知道以下犯上是个什么罪?”
“大人,反正都到了这一步了,再大的罪,老奴都认了,不过就是一死,正好可以去找我家苦命的小姐。”奶娘根本就不在乎薛瑞天所说的什么籍不籍的,“奴籍也是分三六九等的,我是大小姐身边最得用的,比他那个乞儿高出不知道多少层,就算现在他是东家了,又能怎么样?还不是我家小姐赏的?要不是我家小姐,他能过上这么安逸、这么富足的日子吗?”
“我听明白了!”沈茶点点头,“在老管家和奶娘的眼里,无论孟武现在是个什么身份,他毅然还是当年的那个乞儿,你们对他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因为当年是甄老先生救了他一命。为了这一饭之恩,无论提出多无理的要求,都必须答应,否则就是恩将仇报,不知好歹。”
“沈将军总结的很到位,这大概就是这桩惨案的根源了。”薛瑞天挑挑眉,看向一直跪着、什么话都不说的甄大宝,“你从来不知道这些事情吧?”
“不知道,我听到的都是完全相反的。”
“孩子,经过这次的事,你就该记住了,往往一面之辞才是最可怕的。”薛瑞天叹了口气,看看管家,看看奶娘,“逼婚成功之后,你们又除了什么馊主意?这个孩子……”他稍微停顿了一下,“确定是孟武的?”
“当然!”奶娘一点都不犹豫,“我们也知道他不乐意娶大小姐,肯定也不乐意跟大小姐洞房,所以,我们从成亲那天开始,在他的吃喝里面放点东西,在房间里点了加了料的薰香,一个多月之后,大小姐就有喜了,七个月之后,小少爷就降生了。”奶娘仰着脖子,很得意的说道,“如果没有我们,根本就没有小少爷这个人的存在,所以,小少爷,你也要知道感恩,不能像你这个没良心的生父一样。”
“你们为了帮你家大小姐,真是不择手段啊!”薛瑞天冷笑了一声,“我想问问啊,如果你家大小姐看上的是本侯爷,本侯爷不乐意,你会怎么做?”
“这有什么难的?”奶娘一挑眉,“让小姐喝点东西,把她往侯爷房里一塞,不就成了吗?再说,我们甄氏酒庄那么有钱,侯爷看不上吗?”
“有钱?”薛瑞天被奶娘毫无底线的想法气乐了,“你家酒庄一年的纯收入,还抵不上本侯爷的月银呢!再说了,甄氏酒庄是个什么东西?酿的酒能喝?和御酒比起来,味道、口感都差的太远了吧?”
奶娘被薛瑞天给堵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又不敢把薛瑞天怎么样,只能自己一个人生闷气。
“继续说,卫娘逼死你家大小姐是怎么回事?”
沈茶不想再继续听奶娘毫无廉耻的夸耀自己的所谓丰功伟绩,看到奶娘吃瘪,心里特别的痛快,她突然觉得,孟武把这两个人关起来,完全是出于担心他儿子会被这两个毫无廉耻之心的人给带歪了。很遗憾的是,甄大宝已经在歪路上越走越远了。
“是我和大小姐商量的计谋而已,只为了让姑爷回心转意而已,没想到,这个人居然铁石心肠,真的是给脸不要脸!”奶娘白了一眼跪在一边的卫娘,“自从大小姐有喜之后,这个人就不再往后院去了,开始的时候,还知道找借口,说什么酒庄忙,就睡在酒庄了,要不然就睡在了书房。老爷过世之后,这个人开始变本加厉起来,发展到最后,连大小姐的面都不见了。”
”甄老先生什么时候过世的?因为什么?“
”老东家的身体一直都不太好,大小姐的亲事一直都是他心头大事,所以,大小姐成亲之后,他认为有人可以代替他宠着大小姐了,心头的一块石头放下了,三个多月之后,就病逝了。“
“老爷过世之后,这个人每天除了去酒庄之外,根本不在后院路面,整个人就跟消失了一样。大小姐去酒庄找过他两次,他根本就不见我家大小姐,就派个小厮把我们给打发了。我觉得情况不对,就拜托了管家,找人跟踪他,发现他居然养了个外室,还是个上不得台面的舞娘。”
“虽然是卖艺不卖身,但舞娘……”老管家摇摇头,“我们是没有办法接受的,大小姐在成亲之前就说过,不许他纳妾,也不许他养外室。”
“你答应了?”沈茶看向孟武,“是口头、还是有契约?”
“我没答应,就当她胡说八道的。”
“就是因为他没答应,所以,才有底气养外室。窑子里出来的,都是最最最下贱的货色,可会勾引人了。我家大小姐知道了之后,伤心欲绝,差点动了胎气,生生的吐了一个晚上啊。我一看,这哪儿行啊,第二天一早,安顿好了大小姐的一切事物,就带人杀上了门,狠狠的抽了这个贱人一顿。”
“卫娘,是这么回事吗?”
“是,大人!”卫娘磕了一个头,“这个奶娘当年带着一群彪形大汉跑到我家里来了,他们是直接踹门而入,我出来跟他们理论,他们不由分说就打了我一顿,然后扬长而去。那次,我伤得很重,在床上养了将近三个月,结果,我的身体才养好,那位高贵的、眼高于顶的大小姐就找上了门。”她冷笑了一声,“这是我们俩的第一次见面,也是最后一次见面。我要强调一点,这个时候,大小姐有喜不过五个月。”她看看奶娘,“我没说错吧?当着国公爷、侯爷和各位将军的面,我们就不要藏着掖着了,既然都已经说了,那就把你们当年做的那些丑事、烂事一次性说清楚,我就算死了,也可以瞑目了。”
“不错,那个时候,我家小姐有喜五个月。”奶娘晃晃脖子,满不在乎的说道,“那又怎么样?”
“你承认就好。”卫娘转过脸,又面对沈昊林、沈茶和薛瑞天,“那位大小姐应该是从小到大被甄老先生给宠坏了,狂妄自大、目中无人的典型,认为这世上就只有她一个高贵的人,其他的人都可以被她踩在脚下。她的风格和奶娘类似,根本就不是上别人家做客的架势,颇有衙门里衙役抄家的架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犯了什么事,惹上了官司呢!”卫娘停了一下,又继续说道,“我当时不过说了一句甄氏酒庄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话,就被她带来的小厮、丫头一顿暴打,那几个丫头,包括这个奶娘在内,心思狠毒极了,她们之前应该是盘算好了,所以,照着我的肚子猛踹。那次之后,不止一个大夫、郎中说过,我这辈子不可能有孩子了。更可笑的是,她们把我打了,她们的大小姐离开我这里的时候,却装出了一副很虚弱、好像是被我揍了的样子,然后,回去之后就传出了大小姐有小产迹象的消息。”
“奶娘,卫娘的话,是否符合事实?”
“符合,是我们做的。”奶娘很痛快的承认了,她咬牙切齿的说道,“大小姐说,要好好的教训这个下贱的人,最好的办法不是杀了她,而是毁掉她。让她失去做母亲的资格,已经是轻饶她,是我家大小姐开恩了,要依着我的意思,是把她卖给最最最最下贱的窑子,她不是卖艺不卖身吗?看看那些粗鲁的、野蛮的苦力们会不会答应!”
“本王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宋其云啪的一声,狠狠的拍了一下自己的椅子,快步的走到老管家和奶娘的面前,狠狠的给他们来了一个窝心脚,“我大夏怎么会有如此的刁奴、恶奴?”
“谁说我是大夏的?”奶娘忍着剧痛从地上爬起来,“我是金国人,不受你们大夏律法的约束,所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们夏人根本不能把我怎么样!”
127 审案3.0
案子审到现在这个份儿上,真的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原本以为就是一桩简单的家庭纠纷引起的案子,没想到从一开始就有了神一般的反转,本来以为是罪大恶极的加害方,实际上才是最可怜的无辜者,而表面上看起来的受害人,其实才是不可饶恕的害人者。就在大家以为这桩案子也就这样的时候,居然又冒出了一个号称自己是金国的人。
“金国人?有长这个样子的金国人吗?”
沈茶被奶娘引起了兴趣,站起身走到她的跟前,本来想要凑过去仔细的看看,结果被宋其云拦住了。
“将军,小心一点,这个恶奴怕是会伤人!”
“郡王爷,不必担心!”沈茶拍拍宋其云的胳膊,“她不会功夫,否则,也不会被孟武关在柴房里了。”
“倒也是!”宋其云稍稍让开一点点,但依然紧跟在沈茶的身后。“将军,你认识这个恶奴?”
“从来没有见过,但是,从刚才的叙述中,我隐隐约约感觉到,这个作案的手法非常的熟悉,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在什么地方听说过。”沈茶来到奶娘面前,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打量了这个人足足有一盏茶的时间,她朝着影十七和影十八招招手,“来,摁住她的两个胳膊。”
奶娘听到沈茶的话,下意识的反应就是转身要跑,可她被孟武关在柴房里好几年,每天只有一顿饭、一壶茶,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哪儿有什么体力做这种逃跑的活儿,再加上又是在大堂上,周围都是沈家军的兵士,哪儿容得她跑。
影十七和影十八把她摁倒在地,完全不管她会不会疼,他们之前对这个恶奴还抱有一丝的同情,但现在听了她的讲述,这一丝同情早就变成了极度的厌恶,这种心肠歹毒的人为什么能活到现在,早就应该当着全城的百姓给凌迟处死了。
沈茶伸手在奶娘柳氏的脸上摸了两下,从鬓角的地方轻轻蹭了几下,蹭出了一点点透明的物体,她伸出两根手指捏住那个物体,使劲往外一拽,拽下了一张薄薄的面具。
面具下面,是一张沈茶很熟悉的脸,准确一点说,是一张留在她的记忆中比较深刻的一张脸。虽然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但这个人的通缉画像曾经在嘉平关城大街小巷贴了整整一年的时间。
这张脸虽然已经布满了皱纹,但隐隐约约还能看出来,这个人在年轻的时候,应该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女人,足以让男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果然如此,看来,我没有猜错。柳韵,没想到,真的是你,你真的跑到嘉平关城来了。”沈茶直起身子,朝着她笑笑,说道,“看来全国的通缉,让你无法继续生活在自己的国家,你觉得躲躲藏藏、逃避追兵的日子,你是根本不能接受的,所以,才想到顶着另外一张脸,光明正大的生活在阳光之下。但时间长了,你又觉得这样的日子太过平淡、不够刺激,故,重操旧业,故技重施。”
“沈将军果然如传言中一样,很敏锐,而且,很博学。要知道,你们这个岁数的年轻人知道老身的,应该是寥寥无几。老身风光的时候、被那些人追捧的时候,你们还是小孩子呢!”被影十七、影十八松开的柳韵很优雅的站起来,轻轻撩了一下头发,微微一笑,“正式做一下自我介绍,老身柳韵,金国宜青府人。”
“柳韵?那个被金国广发通缉令、甚至都发到各国边关、要求各国发现其踪迹立刻斩杀的恶女柳韵?”沈昊林和薛瑞天对视了一眼,“你是什么时候跑到嘉平关城来的?”
“好多年了,大概有十来年的时间了吧!我在故国实不下去了,走在街上总担心会有人从背后偷袭,所以……”柳韵的表情淡淡的,丝毫没有被揭穿真面目的慌乱。她轻轻一笑,说道,“就像刚才沈将军说的那样,与其过那种每天都担惊受怕的日子,不如换个地方继续逍遥。”
“本侯爷看大家都不是很清楚这个人,我给你们普及一下恶女柳韵的事迹,一定会让你们大开眼界的!”薛瑞天喝了一口茶,说道,“你们可不要看这个女人现在老得不成样子,满脸都是皱纹,但年轻的时候,可是金国宜青府有名的大美人,会弹琴又会跳舞,还有一张会说甜言蜜语的嘴,引得无数男人为她折腰,以能与她共进一餐为荣。所以……”侯爷看看卫娘,“她嫌弃你也是有道理的,在他的面前,你那个所谓头牌舞娘实在是上不得台面,拿不出手的。但那些为她倾倒的人不知道,这不过是这个女人表面上的样子,实际上她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徒。她利用自己的姿色,选择可以下手的目标,一般都是家财万贯的富商家,而且是那种没有贵族撑腰的家族,有权有势的人家,她是根本惹不起的。”
“所以,她选择的都是土财主吗?”
“没错,都是土财主。”薛瑞天点点头,“她到了这样的人家,利用各种的手段,搅得人家家宅不宁,到最后只能落得一个家破人亡的下场。而她自己呢,趁着大家都没有察觉的时候,盗取这家的财物就跑了。等到这家人醒过神来,再找她算账的时候,这个人早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的。”
“这个人犯了案,就会销声匿迹一段时间,然后再换个地方重操旧业。”沈茶接过宋其云递过来的茶,喝了口说道,“后来因为去报案的人多了,宜青府才发觉这应该是同一个人做得案,他们找到了一部分的受害者,给这个人画了像,在全国范围内通缉,甚至发给了夏、辽两国的各个边关,希望边关守将见到此人,立刻予以抓捕,并处以极刑。”沈茶稍稍停顿了一下,“这个通缉画像在嘉平关城贴了整整一年,后来还是金主动撤销了通缉,我们才把画像取下来。没想到……她早就不知不觉的混入嘉平关城了。”
“那个时候,夏国和辽国、金国正在打仗,嘉平关城的防守又不像现在这么严密,我换了一张脸,很容易就溜了进来。进城的那天,我已经几天没吃没喝了,逃命这个事确实是非常的艰苦,为了躲避那些抓我的人,我只能白天缩在破庙里,晚上偷偷摸摸的赶路。好不容易到了嘉平关城,我也不知道应该去哪儿,那是我第一次来这里,不了解这里的情况,也不认得这城里的路,找了个地方傻站着,却在无意中撞上了抱着大小姐出来买东西的甄夫人,我看她们穿得还不错,身边也跟着一些仆人、小厮,感觉家里应该有点钱,可以让我躲藏一阵子,等过了风头,我就离开。所以,就假装被她们给撞晕了,倒在她们的面前。那会儿饿肚子、吃不上饭的人很多,甄夫人也见怪不怪了,但我是晕倒在她面前,她让仆人把我抬回了家,等我假装醒过来的时候,简单的问了我的情况,就把我留下了,给大小姐当贴身女仆。”
“女仆?”沈茶一挑眉,冷笑道,“大名鼎鼎的柳韵,一向是靠着姿色搅得富贵人家的后院不宁,这一次居然甘心情愿当女仆,真的是委屈你了。不过……”她看看扔在地上的面具,“顶着这样一张脸,确实也没有办法靠什么姿色,是不是?”
“已经玩了那么多年了,见过了形形色色不同的男人,觉得也就那么回事。”柳韵笑笑,“所以,这次就想要换个玩法。但我开始的时候,并没有想着要害这一家,只想着暂时找个地方栖身,等到风头过去之后,再想办法回去。毕竟我靠着自己的本事得来的财富,还藏在宜青府,我怎么也要把那些东西拿回来,是不是?可谁想得到,在甄家一待就待了这么多年。”柳韵看看满脸震惊的老管家、孟武和卫娘,还有那个好像被一连串的事情打击得有点崩溃了的甄大宝,叹了口气,说道,“我对天发誓,一开始是真的没想过要故技重施的。大小姐对我一直都很好,我也不是没有心的人,别人对我好,我是感觉得到的。在一开始的时候,看到小姐那么的难过,我真的只是想要帮他分忧解难来的。可谁想到……哎,越到后面越停不了手,越来越上瘾,不知不觉就到了今天的这个地步。”
“这就是本能的驱使。”薛瑞天冷笑了一声,走到孟武和卫娘、还有懵到现在还没回过神来的甄大宝跟前,叹了口气,说道,“你们沾上了恶女柳韵,也算是倒霉,家里被她给搅成现在这个样子,算是很不错了。被她沾上的那些府邸,早就家破人亡了。虽然你们也犯了罪,但也不是不可挽救,在牢里待几年,出来之后,还可以东山再起,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我有话要说!”甄大宝噌的一下站起来,指着柳韵,气呼呼的说道,“我用炮竹炸这个人的主意,也是她告诉我的!”
128 审案4.0
“这是肯定的,因为你舅舅早就妨碍到她了。”沈茶蹲在甄大宝的面前,很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你对你舅舅的恨意这么大,是因为他不喜欢你,而且总是打你,对吧?”
“……对!”甄大宝点点头,“我每次在街上碰到他,他对会让他的那些小厮揍我,没有任何理由的。”他眼睛里涌出了泪水,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奶娘一直都说,舅舅和母亲的关系很好,她说如果我想离开这个家,摆脱父亲和继母,要去找舅舅,只有舅舅才能帮我。可舅舅根本就不理我,我找他的次数多了,他就动手打我,然后跟他的小厮说,要见我一次打我一次。他的那些小厮完完全全听他的话,我没有去招惹他们,但只要走到街上,碰到了面,就很容被他们追着打。沈家军的叔叔、哥哥们救过我几次,教训过他们,他们后来就长了记性,不在人多的地方动手,总是等在僻静的地方才堵着我。我人小、腿也不长,根本就跑不过他们。”
“你可以跟你父亲说呀?”沈茶一皱眉,站起身来看着孟武,“你完全不知道你儿子身上有这么多伤吗?”
“知道!”孟武点点头,“我也亲自去找过甄行,告诉他有什么怨气就冲着我来,不要针对我儿子,他是无辜的,这一切都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但甄行说,只要跟我有关的人,他都看着恶心,他姐姐是死了,如果没死,他也会不惜一切代价除掉她的。”孟武重重的叹了口气,“他说,甄家将近百年的清誉都毁在了他姐姐的手里了,他作为家中的长子,是有责任清理家中的败类。我们两个打了一架,都受了一些伤,我以为他会收手,但没有想到……”他摇摇头,“比之前更加的变本加厉了。”
“这一切也是你搞的鬼吧?”
沈茶看了一眼柳韵,拽了一下宋其云,又拽了一下薛瑞天,几个人一起回去坐着,还吩咐影十七和影十八看好了柳韵,这个人可是重犯,他们还要跟金国交涉,看看是在他们这边处决,还是押解回金国。
“当然。”柳韵早就已经放弃了抵抗,“不用你们费心询问了,我自己交代好了。开始的时候,我真的是很想帮助大小姐了却心愿,得到她想要的男人。在这个方面,我是从来没有失过手的,我有经验,可以帮助她。但她开始并不是很愿意这么做,觉得非常的羞耻。我告诉她,如果不这么做的话,那么,这个男人就会彻底的远离她的生活,和她再也没有任何的关系。她想了整整三天,才给我回复,同意了我的做法。所以,才有了逼迫他……”柳韵看了孟武一眼,“成亲的故事发生,才有了甄大宝的出生。只不过……”柳韵稍微停了一下,看了看卫娘,说道,“第一次我去找这个女人的时候,是背着大小姐去的,她只知道我出门了,但并不知道我是做什么去了。”
“所以,你带的人也不是甄家的人,而是你在外面找的人?”沈茶坐在沈昊林的身边,给他倒了一杯茶,“也就是你到嘉平关城,另外收了一堆小弟,对不对?”
“没错,一帮打手,专门为我处理一些我处理不了的事情。”柳韵点点头,“我打了这个人,我们家的这位姑爷居然去找大小姐兴师问罪,大小姐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为了维护我,就承认是她致使的。但等到这个姓孟的走了,她却狠狠的骂了我一顿。”
“你从那天开始,就打算对这位待你不薄的恩人动手了?”沈昊林冷笑了一声,“果然是没心的东西。”
“有心也不是被这么糟蹋的,既然她要跟我站在对立面,对我产生了怀疑,她要挽回所谓的错误,那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了。老身闯荡江湖这么多年,还会怕她一个黄毛丫头吗?”柳韵轻轻一笑,“你们也知道,沾上老身的人,没有一个能得到善终的,他们也不会例外。从那天开始,我就在大小姐的饭食里面掺了东西,一种让她神志不清、很容易做出跟她真实想法不太相符的举动的药。”
“是你之前对那些富商们用过的吗?”沈茶看到大家都看着自己,解释道,“有些人曾经说过,和这个女人接触过的那段时间,他们都过得晕乎乎的,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后来,有人查到这个女人之前待过的几个舞馆,说这个女人魅惑别人很有一套,舞馆里面有人曾经看到过她给那些客人的酒水里放一些东西。”沈茶看看柳韵,“你肯用药的那些人,就是你下手的目标,对吗?”
“对,可以让人失去神智,完全受我的控制。但只要不连续服用,就可以恢复正常。”柳韵很得意的说道,“这是我祖传的秘方,叫失魂散,别人是根本不知道的。我给大小姐连续用了一个月,在这一个月里,她完全受我的控制。那次去找卫娘算账,也是我控制的。如果是她本人的话,她绝对不会同意的。”
“甄家大小姐的难产,以及后面的病逝,也是你做的。”
“她生完甄大宝之后,就要轰我走,说他们甄家家世清白,不能留我这样的人。但看在我服侍她多年的份上,她不会去报官的,她会给我一笔钱,让我远走高飞。”
“你没有同意。”沈茶点点头,“一笔小小的银子,是满足不了你的野心。既然你对大小姐已经彻底失望,把她看成了必须要除掉的对象,否则,不知道哪一天她会找后帐,对吧?而且,虽然甄氏酒庄的财力不如你之前接触过的那些富商们,但能有点小钱够你短时间的挥霍也是很好的,毕竟你年纪不小了,年老色衰,并不能再用那样的方式去夺取财产。”
“话虽然不好听,但确实是这么回事,当时,我确实是有把这一家人干掉的想法,但他们对我也的确很好,我还没有想好应该怎么做,先除掉大小姐是当务之急。”柳韵苦笑了一下,“可惜,我下手的时候,让甄行看到了,他问我在干什么,我说那是大小姐的补药,给她调理身体的。女孩子的事嘛,他们这些男人也不太知道,甄行就被我搪塞过去了。但我不放心,万一他回过神来,盯住我怎么办?所以,他也不能留,也要除掉。幸好,甄行不喜欢他的姐夫,进而对他的姐姐也不像以往那么亲近,慢慢开始疏远了。所以,第一步先把他赶出甄家,如果他不怀疑到我的头上,倒是可以留下一条小命。”
“你下手害甄家大小姐的时候,我已经进府了,所以……”卫娘恶狠狠的盯着柳韵,“你就把这个罪名扣在了我的头上,告诉大宝,他的娘亲是被我逼死的,对吧?”
“当然,这一家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虽然你们把我关在柴房,我也有办法把这个家折腾得七零八落的。”柳韵得意的晃晃脑袋,“老管家从我进府的那天开始,就对我有很多的想法,所以,稍稍勾引一下,他就上钩了。我跟他说,大少爷一直都看不惯他,想要换掉这个管家,毕竟老东家已经过世了,家里的事情理所当然就应该交给大少爷,但姑爷和管家肯定不会愿意的。而且,大少爷一向看不惯姑爷,认为他的存在玷污了甄家,一心就想要干掉他。既然双方两看相厌,就没有必要同处在一个屋檐下了,我和老管家商量了个计谋,诬陷大少爷挪用了酒庄柜上的银子,理所当然把他踢出了家门。”
“甄行不知道这是你做的,所以,把罪名都按在了孟武、卫娘的身上,因为孟武的缘故,也很厌恶甄大宝这个外甥。而你却告诉甄大宝,他的舅舅是好人,可以救他出这个牢笼。结果,他遭到了舅舅的毒打,从此,仇人的名单上又添了一个甄行的名字。难道……”沈昊林看看柳韵,又看看甄大宝,“你从来没有想过,你的奶娘是在骗你吗?你从来没有问过她,为什么舅舅会打你吗?”
“问过!”甄大宝抽泣着说道,“她说,因为舅舅讨厌父亲,所以,也肯定会讨厌我,因为我跟父亲长得太像了。她说,如果我气不过舅舅总打我,就捉弄他一下,权当是报复了。”
“所以,你今天往他的小炉子里面扔炮竹,就是报复他一直以来狠狠的打你的仇,并不是真想弄死他。”
“我没想到炮竹会炸开,也没有想过他会死。”甄大宝抹抹眼泪,“没有人会告诉我这些的!”
129 后事
“甄大宝,你已经快十岁了,是个大孩子了,这种所谓不知道、不清楚、没有人告诉你这样的借口,是不能再用了。”沈昊林很严肃的看着抹眼泪的甄大宝,“本帅十岁的时候,已经准备跟随父帅上战场了,薛侯爷在你这个年纪,已经在打趴沈家军的各位将军了,而你……却不知律法,连最基本的常识都不明白。”沈昊林叹了口气,“沈家军军营里也有跟你一样年纪的孩子,他们是战场遗孤,他们的爹娘早就战死沙场了,而他们没有怨天怨地,没有抱怨上天对他们所谓的不公,反而积极、乐观、努力的生活着。可你呢?你生在这样的一个家庭,天天惦记的就是家宅后院的那一点琐事,不读书、不习武,不知道提升自己的内涵,一点都不像个男孩子,甚至比女娃都不如!本帅想,你的父亲和你的继母就算真的苛待你,也会出于面子,请先生教你读书识字、教你做人的道理的,对吗?”
“禀国公爷,在大宝四岁的时候,我们就请了先生,还不止一位。但是……”孟武第一次把目光看向自己的儿子,“他因为厌恶……准确说是憎恶我们,所以,我们提供的一切都拒绝。每次请来的先生,他总会捉弄人家,以把先生气走为乐。为了这件事,我也没少教训他,可他是完全不听的。如果说的次数太多,还没等我开口呢,自己就跑了。”
“提供的一切都拒绝?”薛瑞天冷笑了一声,看看甄大宝,说道,“哟,真没看出来,还是个很有骨气的孩子嘛!只不过,你这个骨气是不是有点奇怪呢?既然不喜欢这个家,讨厌你的父亲和继母,为什么不离家出走呢?为什么不彻底抛弃这里、自己另立门户呢?”薛瑞天看看沈茶,两个人相视一笑,“你知道嘛,在我们沈家军,有不少跟你经历类似的人,他们可都是靠着自己的本事,攒下了军功,挣下了一片天地。可你呢?你的骨气似乎只停留在幼稚的吵架以及捉弄人上面,并没有实质的举动。哦,这一次用炮竹误伤你的舅舅和小厮,勉强能算得上一次壮举吧。可惜,根据大夏律法,伤人是要付出代价的,无论年纪大小。”他打量了一番甄大宝的穿戴,挑挑眉,“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身上穿的、戴的,可不是一般家庭的小孩能穿戴的起的,这一身衣服的价钱,能让普通家庭足足实实的过上好几个月呢!而你每天吃喝的开销,应该也不少吧?这所有的方面加在一起,哪个不是这个被你憎恶的人辛辛苦苦的赚来的?甚至连你买炮竹的钱,都是你父亲给的吧?你那么硬气,怎么不拒绝这些呢?”
“我为什么要拒绝?这是他应该给我的,这本来就是属于我的东西!”甄大宝恶狠狠的瞪着薛瑞天,“就算他们不是逼死我母亲的真凶,我母亲也是因为他们而死的!他们就是有罪,他们必须要赎罪!而且,这家酒庄是我母亲的,他们一个是入赘的女婿,另外一个是外室,凭什么要霸着我母亲的东西?我母亲过世了,酒庄、宅子、银子都是我的,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我凭什么要看他们这两个不要脸的混蛋的脸色?凭什么要听他们的训斥?”
“你错了,按照大夏律法,你母亲是出嫁之人,甄氏酒庄的继承人是甄行,而不是你母亲。”
沈昊林的脸黑得像锅底一样,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小孩,哪怕是西京的那些贵族子弟、富贵人家的小孩,都明白一个道理,父辈的积攒下来的基业,他们不能理所当然的接受,必须要付出一些代价。有本事的孩子靠本事,没本事的孩子靠联姻。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不能坐享其成。
“这个律法本身就是错的,我说的话才是对的,你们就应该听我的,这个酒庄就是我母亲的,就是我的,他们任何一个人都不配得到他!”刚刚还在掉眼泪、看着特别让人心疼的甄大宝,瞬间就变得非常的暴躁,他冲着沈昊林、薛瑞天大吼大叫的,就好像是疯了一样。“你们都是昏官!你们都是王八蛋!你们都不配活在这个世上,你们都应该去死!”
孟武听到甄大宝的话,真的是吓坏了,和卫娘两个手忙脚乱的把甄大宝抱住,捂住他的嘴,不让他胡说八道,谁想到,这孩子一张嘴就咬在了孟武的手上,疼的孟武嗷的嚎了一声,甄大宝就从他们俩的手里跑了,涨红的眼睛,呲着牙,冲向了薛瑞天。
“去死吧,你们这些王八蛋!”
薛瑞天早就看出这个孩子的不对劲了,也早就防着他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看到他冲向自己,不慌不忙的一闪身,快速的转到了甄大宝的身后,用扇柄狠狠的在他的脖子上敲了一下。
“金苗苗!”接住被敲晕过去的甄大宝,薛瑞天朝着金苗苗招招手,“看看这孩子是怎么回事?”
“你把他放在毯子上,我检查一下。”金苗苗拿过一张毯子,铺在了地上,让薛瑞天把甄大宝放在上面。她蹲在地上,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终于在后脑的地方发现了一根细细的、像头发丝一样的银针。她转过身看着柳韵,问道,“这是你干的?”
“除了我,怕是也没有别人会这个法子了。”柳韵点点头,“你们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是救他而不是害他!如果不是我,这孩子早死了,还能活的到今天?他出生的时候,情况非常的不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之前给大小姐用的药的关系,无论是睡着,还是醒着,就感觉是受了惊似的,总一惊一乍的,还口吐白沫,请了多少的郎中都没看好。后来,也是没办法了,大小姐才同意让我试一试的。”
“这个法子,我倒是听说过,对这种先天惊厥的孩子很有用,但……会让孩子越来越暴躁,脾气越来越不好,最后很有可能伤到自己。只是,如果不用的话,这孩子过不了满月就会夭折的。但如果用了,就要戴着一辈子,如果拔出来,会立刻死亡。”
“这个办法只能暂时抚慰母亲的那颗心,无法根治疾病。”柳韵点点头,“若不是情况紧急,不是大小姐心急如焚,我也不愿意用这个法子。但是……”她轻轻叹了口气,“如果不用的话,这孩子的呼吸越来越弱,眼看着就要没气儿了,大小姐哭得跟个泪人似的,哎……”
“你心软了?”沈茶拉着沈昊林走过来,听到柳韵的话一挑眉,“不对呀,那个时候,你不是还惦记着要弄死你家大小姐吗?”
“那是两码事,大人之间的恩怨不能用在孩子身上,这一点的良心,我还是有的。”柳韵笑笑,“我刚才也说了,这个方法治标不治本,只是延长最多十年的生命。到了期限,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的。”她看看躺在毛毯上的甄大宝,“看来这个年,他是过不去了。”
“这件事,你知道吗?”沈茶拽着沈昊林的胳膊,看向孟武,“这个孩子的情况,你知情吗?”
“他怎么会知道?”柳韵冷笑了一声,“从孩子出生到现在,他除了给钱,正眼都没看过几次。这个孩子不是他跟他的心上人的,是不受他喜欢的,能不见就不见,免得给自己添堵。”
“也不怪甄大宝脾气暴躁,也不怪他说出那样的话,你们这一家子人,爹不像爹,儿子不像儿子,再加上有个心怀不轨的人在背后搅合……你们要是能过得幸福就怪了。”金苗苗给孩子号了脉,轻轻摇摇头,“他现在的情况已经非常的不好了,经过这次暴怒,给他的脑部造成了非常严重的创伤,等他醒过来,整个人会非常的虚弱,精神涣散,彻底失去记忆的。”金苗苗叹了口气,看向一脸焦急的孟武和卫娘,“非常的抱歉,我没有办法挽救这个孩子的生命,你们准备后事吧!”
孟武听到这个噩耗,两眼一翻,直挺挺的晕倒当场。
130 结案
沈昊林把孟武、卫娘、甄大宝关进了普通的牢房,按道理来说,孟武和卫娘是不用承担罪责的,真正有罪的是甄大宝,但这是醒过来的孟武和卫娘强烈的要求,孩子的时日无多,就算他再怎么恨他们,再怎么想要他们的命,他们也要陪着孩子走完最后一段路。
沈昊林、沈茶和薛瑞天、宋其云商量了一下,觉得这个要求是非常合情理的,所以,就把这一家三口关在了一起,叮嘱狱卒要好生看管,因为有孩子在,只要是合理的要求,都可以满足。
柳韵押入重犯牢房,这是毫无疑问的,她是被通缉多年的重犯,双手双脚要加重镣,防止她逃跑。
“不用这么麻烦,我隐姓埋名这么多年,改头换面这么多年,这样躲躲藏藏的日子早就已经过腻了。而且,我现在已然容颜不再,再活在这个人世上,我自己都觉得可耻。”柳韵一脸淡然的说道,“活了这么大的岁数,人世间该享受的都已经享受过了,我们金国的王、王后过得都没有我惬意,我已经非常满足了,所以,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死才是真正的归处。”柳韵看看沈昊林,又看看沈茶,再看看薛瑞天,“年轻真好,虽然你们会面临很多种选择,但只要坚守住了自己,幸福就会降临的。”
“听上去,您的故事并没有我们知道的那么简单。”薛瑞天认真的看着柳韵,“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金国王室曾经丢过一位公主,这位公主拒绝了联姻,跟自己的情郎私奔了。而这位公主最大的特点,就是额间天生一朵淡淡的透明的花,不仔细看的话,是完全看不见的。”
“薛侯爷好眼力!”柳韵伸手摸摸自己的额间,淡淡笑了一下,“无论是乱人心智的迷药,还是这种治疗先天惊厥的秘术,只有王室的人才会知道的。现在想想,当年的选择真的是错了,如果答应王叔联姻,嫁给那个辽国的王子,或许又是另一番景象了。不过,当年也不叫私奔,就是随便抓了个侍卫跑了,那个真正让我上心的人,却放弃了我,因为我们是……”
“同族,对吗?”沈茶眯起眼睛,“是上一代金王?”
“难怪金国总会输,无论是辽,还是夏,都是人才济济,不像我国,除了内部的争斗,就不会干别的了。没错,就是上一位金王,他是我的堂哥。虽然叫堂哥,其实血缘关系并不近,我的祖父和他的祖父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只不过,我们这一支没有继承王位的资格。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不能跟我在一起,他说,必须要娶一位家世显赫的贵族女,才可以在争位的兄弟中脱颖而出,成为金国的王。只有他成为了王,才有护住我的可能,所以,他让我等,等他成为金王的那天。结果……”柳韵苦笑了一下,“结果,我等来的却是他在王叔面前进言,让我去辽国和亲。”
“所以,您就跑了,对吗?”薛瑞天给柳韵……不,应该是完颜韵搬来了一把椅子,请她坐下,又看看一脸茫然的老管家,轻笑了一下,说道,“老管家还没回过神来,他应该想不到,自己居然能跟金国公主有肌肤之亲。说起来,金国为什么要通缉您?他们应该知道柳韵就是您吧?”
“如果不知道,就不会通缉我了。”完颜韵嘲讽的说道,“他们认为老身的所作所为,给他们脸上抹黑了,他们要抓我回去,把我关起来也好,把我杀掉也好,只要我不在外面给他们丢人就好了。”
“下令的就是您喜欢的那个人,是不是?”
“除了他还有谁呢?”完颜韵笑得很勉强,“我跑出来之后,偷偷回去过一次,见了我的父母、兄弟姐妹,他们说,如果我真的不愿意,他们不勉强。宗室之女的最终命运就是这个,实在不符合我这个跳脱的个性,我父母很开明的,给了我很多的银两,让我去过自己想过的日子,不用管别人说什么,只要开心就好。我辞别了父母、兄弟姐妹,想要去见见某人,结果……”完颜韵叹了口气,“结果听到他在跟他的新婚夫人一起诋毁我、嘲笑我,说我一个庶子家的孩子,还妄想入主王宫,真的是不自量力。”
“这样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也未免太伤人了吧?”薛瑞天一皱眉,“外面一直都在传,完颜家的人没心没肺、无情无感又无义,今天一看,果然如此。”
“虽然,我也是完颜家的医院,但,我不得不承认,这个评价很贴切、很准确!”
“等一下!”沈茶打断了完颜韵的话,“您说的这位夫人,是不是生了两个孩子?”
“对!”完颜韵点点头,“长子和某人在完颜宗承的叛乱中一起毙命,小儿子嘛,我听说是跑了出去,但至今下落不明。”完颜韵看看沈茶,“你怎么突然想到这个?”
“完颜宗承是您的什么人?堂兄?堂弟?或者……就是您的亲兄弟?”
“是我二弟,我们从小的关系不错,我溜出家门去玩,也会捎上他。所以,我离开家里的时候,闹腾得最欢的就是他,也是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去找……的麻烦。虽然某人等上王位,让我二弟忍了两年,但最终还是被我二弟弄死了。”完颜韵叹了口气,看看沈昊林、沈茶和薛瑞天,“你们不要指望从我这里探听什么消息,我呢,离开家里几十年了,跟他们早就断了联系,什么都不知道。我二弟现在是个什么情况,经常跟他打仗的你们,应该比我还清楚。”
“您有没有想过,在未来的某一天,跑掉的那个小儿子会回来为父兄报仇呢?”
“报仇?”完颜韵点头,“这是肯定的,完颜家族的惯例,一个抢了另外一个的王位,另外那个一个会报复回来的。完颜家族最大的特点就是六亲不认,就像他们对我下了那么恶毒的通缉令一样。”她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虽然下面的这话从我的嘴里说出来不太合适,但你们知道我没有恶意就好了。如果可以的话,你们可以联合辽灭掉金国。”
“灭掉您的母国?”三人震惊的看着完颜韵,“您怎么会这么想?”
“你们没有理解我的意思,不是杀掉全部的金人,而是废掉完颜王室。我们这个家族,不太适合管理一个国家,在我的家族管理下,百姓不会有好日子过的。相信我,我说的是真的,你们大夏人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哀。我都要死了,不会乱说话的。希望你们看在金国百万的百姓份上,快一点让完颜家族消失。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死了也会瞑目的。”
“您的心愿,我记下了。”沈昊林郑重其事的说道,“若真有那么一天,我会亲自把您的遗骸送回故土,妥善的安葬的。”
“这是个很靠谱的男孩子啊!”完颜韵微微欠欠身,“老身在这里谢过沈国公爷,希望您可以说到做到。”
“其实,今天这个局面,以您的能力来说,是可以挽救的,不是吗?”沈茶看着完颜韵,“根本就不用走到现在的这一步,对吗?”
“你们不了解甄大宝这个孩子,经过刚才的接触,是不是觉得这个孩子特别的固执、偏激,甚至有点扭曲?”看到他们点头,完颜韵继续说道,“其实,这一切都拜甄行所赐,如果没有他,大宝是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孟武和甄大小姐、卫娘之间的恩怨纠葛都是甄行告诉他的,而且,甄行并不是您联合老管家把他赶出去的,而是老东家过世之后,大小姐发现这给弟弟品行不端,真正的掌握到了证据,把他给赶出门的。只不过,这个命令是经过了您、老管家的嘴,所以,甄行才会认为,是你们搞的鬼。”
“沈将军,大部分都对了,但最后一点是错的。”完颜韵摇摇头,“甄行从头到尾都知道,把他赶出门去、并把他从家谱上划去名字,都是大小姐的主意,老身和老管家不过就是传话的而已。”
“对!”老管家点点头,“柳氏说的没错,少爷从一开始就知道,他被赶出门去是大小姐的命令。所以,从他被赶出去的那个时候,就已经在策划报复了,利用的就是小少爷迫不及待为他母亲报仇的那颗心。小少爷闹腾的越厉害,甄行就越开心,因为这个家早晚都会毁掉的。可他没想到,小少爷居然请他帮忙杀掉姑爷,他自然是拒绝的。被拒绝了的小少爷很不理解,一直都对他很好的舅舅,为什么突然翻脸,所以,他就仗着自己的年纪小,去纠缠甄行。这位少爷从小的时候,就开始跟街面上的混混称兄道弟,哪儿会允许一个小孩忤逆自己,缠得他烦了,就直接指使自己的小厮揍小少爷,把小少爷打得遍体鳞伤。姑爷刚才说的没错,他确实是去找甄行,两个人狠狠的打了一架。”
“所以,他真的是去警告甄行远离他儿子的?”
“对,他说有什么仇、有什么怨都冲着自己来,用一个孩子来报复,算什么男子汉。只可惜,他们两个并没有谈拢,就连打了一架,情况也没有好转,小少爷身上的伤更多、更重了。”
“甄行的目的,从始至终都是要报复他姐姐。虽然他姐姐已经过世了,那么,这份仇恨自然而然的就转到了他的外甥身上。把甄大宝彻底的毁掉,就等于把姐姐的希望毁掉,他的复仇也就完成了。可他没想到,算计来算计去,竟然把自己的命也给算计进去了。”
“多行不义必自毙。”完颜韵淡淡的说道,“甄行也好,老身也好,都是一样的。”
131 薛.冤大头.侯爷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您……”沈昊林的表情有些犹豫,“您很难免于一死,所以,我想征求一下您的意见。您是选择大夏,还是选择金?”
“我当然会选择夏,金国……老身在活着的时候,是不可能回去的!”完颜韵笑笑,“在这里,我只是甄氏酒庄的奶娘柳氏,无论被安上什么罪名,都没有任何关系,我可以悄无声息的死去,也可以当众被斩首。但回到了金,我就是恶女柳韵,是必须要公开处以极刑的。虽然现在金国的王是我二弟,但这并不能证明我回去就能安然无恙的活下去。我二弟……自从谋反的那天开始,就已经不是我印象中那个开朗、活泼的少年了。至高无上的权利呀,是一把锋利的刀,足可以把人的面相和人心改变成另外的模样的。”
“您说的是!”沈昊林微微欠身,“那我们会尊重您的选择,因为现在还在年中,即便您再怎么不耐烦,也要过完了这个年,至少要过完了正月十五。”
“这个没有问题,在年里面死掉,对你们、对我都不是好事。”
“那么……您请吧!”沈昊林看看影十七和影十八,“好好对待老人家,不要恶言恶语,懂?”
“元帅放心,我们会叮嘱好的!”
“嗯!”沈昊林点点头,将目光转向老管家,“我派人送您回家,接下来会有很多事情需要您张罗的,希望您保重身体,有什么需要,尽管到镇国公府来求助。”
“还有武定侯府。”薛瑞天摸摸下巴,“如果酒庄实在开不下去了,就让您家姑爷把酒庄卖给本侯爷,本侯爷对酒这种东西还是有一定的了解的。”
“谢侯爷,老奴会跟姑爷商量此事的。”
薛瑞天笑笑,让沈家军的兵士送老管家、还有酒庄的那些老伙计回去。所有外人都离开了,他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长长的舒了口气。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宋其云把玩着自己失而复得的匕首,感叹道,“一个小小的酒庄,竟然藏龙卧虎,居然有一位金国公主隐姓埋名躲在其中,要不是小茶姐姐脑子转得快,我们一定会被她给糊弄过去了。”
“我也差点疏忽了,要不是碰巧看到了她额间的那朵花,根本就想不到那件往事。”沈茶笑笑,“就算离开故国多年,她幼年时受到的教育也是深深的刻在了骨子里。”
“你是指她拜托我们的那件事?”沈昊林点点头,“从这件事就可以看出,她并非与金国毫无联系。而且,她不肯回归故国,也是因为现在的金国让她极度的失望,就像是完颜展雄老将军一样。”他看看沈茶,“晚上派几个人去搜一下甄氏酒庄,重点关注奶娘柳氏的房间以及她的私人物品。还有,甄行和他的小厮们的住所也要查,这个甄行……不简单呀!”
“好,回去之后就安排。”沈茶点点头,看看宋其云,又看看他手里的匕首,笑道,“宝贝找回来了,就不难过了吧?小心点,再丢了,我可不管找了。”
“我会小心的,不会再借给某人了!”宋其云朝着薛瑞天做了一个鬼脸,跟着沈昊林、沈茶屁颠屁颠的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道,“刚才十七跟我说来着,那个戏园子老板真跟表哥说的一样。”
“铁嘴钢牙、死不承认,是不是?”薛瑞天快步跟上来,搭着宋其云的肩膀说道,“后来是怎么要回来的?”
“你要不回来是因为你吓唬人的功力不行,十七吓唬人的本事多厉害呀,要不是他不会红叶姐姐的装神弄鬼,这俩人凑在一起,简直就是天下无敌了。”宋其云一回身,朝着跟在后面、和金苗苗聊天的红叶一呲牙,露出一个坏笑,“是不是呀,红叶姐姐?”
“关我什么事呀?”红叶送了宋其云一个白眼,“不过,你要是请我给你找东西,也是可以的,但付出的代价可是有点大的哟!”
“这个是肯定的,姐姐是女孩子嘛,装鬼毕竟是有损姐姐的形象的。”宋其云眨眨眼睛,“不过,我很想知道,要付出的这个代价是什么。”
“暂时保密。”红叶神秘的笑笑,“等你什么时候需要我帮忙找东西了,就知道要付出什么待见了。”她伸手推了一下宋其云,“赶紧去讲你的故事,不要打扰我们聊天。”
“知道啦,知道了!”宋其云转过身,跟沈昊林他们又接着说,“这把匕首是负责清理包厢的伙计发现的,捡到了之后就交给了老板,他跟老板说,这东西是侯爷落在这里的,估计是很宝贵的,应该追出去送还给侯爷。侯爷怎么说也是戏园子的常客,藏了他的东西不太好。”
“这伙计还是很明事理的呀!”薛瑞天点点头,“可是,为什么我回去找的时候,他却跟我说没看见呢?”
“因为老板说服了他,老板觉得侯府家大业大的,侯爷什么好东西没有,不会把区区一个匕首放在心上的。所以……”宋其云拍拍薛瑞天的肩膀,“哥呀,你平常都在戏园子做什么,能让人家觉得你那么的有钱,丢把匕首都完全不当回事、完全不会在意的?”
“小天哥还能干嘛?”沈茶捂着嘴偷笑,“郡王爷,难道你忘了前两年找上门来的那几个角儿吗?那几个可是侯爷花了大价钱捧红的,结果有段时间,战事吃紧,侯爷就没听戏,那几个角儿觉得侯爷喜新厌旧,就打上门来要说法了!”
“戏子无情,你捧红了他,他在开始的时候会感恩戴德,时间长了,就该觉得是理所当然了。若有一天你不理他了,就该跑来为自己打抱不平了。”薛瑞天冷笑,“古往今来,有多少戏子是重情重义的?他们的重情重义都在嘴上,都是靠说出来的,真正让他们看重的,也只有真金白银而已。那几个人找上门来,也不是像外面传的那样,说什么几个人争风吃醋,而是讨要那几个月的包银而已。”
“看吧,侯爷如此大手笔的花银子,戏园子老板自然把他归入最最最有钱的那一类,手指缝漏点东西,都够人家吃喝一年的了。”沈茶戳戳沈昊林,“兄长,没错吧?”
“没错,要不是你太大手笔了,老板也想不到、也不敢藏你的东西。”沈昊林笑笑,“后来呢?”
“十七去找的时候,老板的嘴还是挺硬的,但说看着有点心虚、底气不足的样子,估计也是有点害怕。而且,十七一进门就冷着脸,他冷脸的时候不多,但还是挺可怕的,一般的人看了,当天晚上是睡不好觉的。所以,那个负责清扫的小伙计就有点腿软。再加上,十七说,侯爷落在这里的匕首,是御赐之物,偷藏御赐之物,一旦被发现就是死罪一条,还要牵连九族。”
“小天,十七这个睁着眼睛、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本事是跟你学的吧?”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错,不错。”薛瑞天满意的点点头,跑到路边卖糖葫芦的摊子,给每个人买了一根糖葫芦,“过年不吃糖葫芦,就等于这个年白过了啊!”
“我吃一口就好!”沈茶拿过一根,咬掉了最上面的那颗,把剩下的一根都给了沈昊林,“郡王爷,继续。”
“哦!”宋其云吃完了嘴里的糖葫芦,“那个伙计一听就怂了,立马跪下了,咣咣咣的磕头,把他跟老板的对话一股脑的都说了,还主动的把匕首交出来了。十七那个拿了匕首,还威胁了老板,说这事还没完,先暂时记在账上,会不会找后账,老板说了不算,侯爷说了算。”
“扯虎皮拉大旗啊!”薛瑞天笑笑,“这样也挺好的,等我下次再去,就不敢把我当冤大头了!”
132 有感而发
一行人说说笑笑回了镇国公府,一直在门口徘徊的梅林、梅竹姐妹俩看到他们回来,赶紧跑了过来。
“国公爷、侯爷、郡王爷,将军,军师!”梅林、梅竹行了礼,“副帅大人和晏伯在暖阁等候多时了,他们吩咐我们在门口等你们,要你们一回来就去暖阁见他们。”
“知道了。”沈茶点点头,“梅林,你去跟子昕和小酒说,让他们各自带一队人去这个地方……”沈茶递给她一个纸条,“把这一条街都封锁掉,屋子里有人的全部都集中在一起看管,然后搜查每一个屋子。让他们记住,这个叫做甄行的人,还有他两侧和对面的邻居,屋子里面所有的东西都要搬回来。顺便,跟邻里打听一下甄行的情况,比如,有没有认识一些奇怪的人什么之类的。”
“是,属下这就去办!”梅林应了一声,快速的奔向军营去传达沈茶的命令去了。
“郡王爷……”沈茶笑眯眯的看着宋其云,“甄氏酒庄就偏劳您了,回去稍微休息一下就出发吧,早去早回。如果英郡王闲着没事做,把他也给带上。至于要怎么搜,要搜什么,就不用我说了,对吧?”
“没问题!”宋其云拍拍自己的胸脯,“柳氏的屋子重点搜查,无论有什么东西,都一样不落的带回来!”
“聪明!”沈茶拍拍宋其云的肩膀,“辛苦了。”
宋其云把最后一颗山楂咬掉,转身出了国公府,往军营跑去。
“走吧,去见秦伯父和晏伯,他们一定很想知道这桩案子的详细情况。”
沈昊林拉着沈茶,和薛瑞天、金菁一起走向暖阁,金苗苗则是拉着红叶去她院子里看三个小孩是不是睡醒了。之前的惊天巨响,金苗苗就让人把三个孩子送回国公府,自己拎着小药箱和红叶一起赶到现场。现在案子解决了,她得赶紧回来看看三个孩子的情况怎么样了,是不是被巨响给惊着了。
“伯父、晏伯,我们回来了!”沈昊林推开暖阁的门,看到两位老人家一人捧着一个茶盏在闲聊,他们行了礼,脱掉了身上的斗篷,坐到了各自的位置上。沈昊林详细的向两位老人家讲述了一下整件案子的过程,说完,轻轻叹了口气,“我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你们做的很好,这孩子的最后一程总要有亲人跟在身边。”晏伯给沈昊林、沈茶、薛瑞天和金菁一人递了一碗姜汤,“真没想到,那个柳韵……应该叫完颜韵真的跑到咱们这里来了。说起来也挺奇怪的,金国的人为什么都愿意跑到咱们这里避难呢?是因为离咱们这里近,还是咱们这里的风水好啊?”
“估计都有。”秦正笑笑,“当年咱们跟金、跟辽打得乱七八糟的,扮成难民混进来,还是很容易的。而且她还带着面具,跟换了一个人似的,谁也不会往恶女柳韵的方向去想。”
“哎,更奇怪的不应该是老甄家的那个儿子吗?早早晚晚都会出事的,这一点,我就提醒过老甄!”他用胳膊肘戳戳秦正,“是吧?我是不是不止一次的跟老甄说过,让他好好的注意一下他儿子,他不在意,就觉得他只是年纪小,爱玩而已,等年岁长了一些,这种情况就会有所好转。结果你看……我当初说的没错吧?到底是出事了,而且还是大事!”
“我觉得出事也是因为老甄自己,他对女儿和儿子,完全是两种态度,我不是说不应该疼女儿,但多少也要把疼爱女儿的那份心挪出来一部分放在儿子身上,至少要把儿子教好,是不是?”
“在老甄看来,教与不教是一回事,该来的总该回来的。”
“话不是这么说的,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都应该告诉他,而不是让他想干嘛就干嘛,放任他不管,不是吗?”秦正摇摇头,轻轻敲敲自己的桌子,“刚才在现场的时候,我还真不知道原来出事的是老甄家,说起来,他儿子的长相……”他看看晏伯,“是不是有一点变了?跟小的时候不太一样了,感觉……”
“骨骼没变,就是长相不一样了。”晏伯摸摸下巴,“你知道,为什么老甄不喜欢他吗?就是长得太像他的生母了,他的生母对于老甄来说,就是一段极其屈辱的历史。”晏伯察觉到几个孩子疑惑的注视,笑笑,“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师父、晏伯,您们跟甄氏酒庄很熟吗?”
“还是很熟的,老甄,就是那个甄家酒庄的老东家,跟我、老秦是酒友,没事的时候就凑在一起喝酒,大家都挺熟悉的。有一些烦恼什么的,就相互聊一聊。”
“这么说来,甄大小姐和甄行,其实不是一个娘生的,对吗?”
沈茶往自己的嘴里塞了两块糖,眼巴巴的看看秦正,又看看晏伯,期待着他们的解答。
“甄大小姐的生母是原来甄氏酒庄隔壁绸缎庄的大小姐,两个人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的,郎有情妾有意的,很自然的就成亲了。他们成亲的第二年就有了甄大小姐。甄行的生母是甄夫人还是少女的时候,从外面捡回来的小女孩,可以说,两个人是相互扶持着一起长大。甄夫人怜惜这个女孩的身世,一直都很关心她、爱护她,自己有什么好东西都会分给她的。”
“就跟完颜韵一样,是吗?”
“不,是不一样的,完颜韵做的这些事,还是很有良心的,但那个女孩……”晏伯摇摇头,“是一点良心都没有,认为甄夫人对她好是理所当然的,一点都不知道感恩的。”
“这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个,他们都是一群冷心冷血的人。”薛瑞天一摊手,“你对她好,她不领情,认为是理所当然。你冷落了她,她就觉得委屈,会作天作地,会报复,会认为全天下的人都对不起她。”
“侯爷说的没错,这种人没心没肺,他们的世界只有自己而已!”晏伯点点头,“听老甄话里的意思,甄行的生母,就是这种情况。”
“这样的人是最可怕的,他们可以肆无忌惮的伤害任何一个人,就算这个人是对她或者他有恩的,只要触犯了她的利益,他或者她都是会翻脸的。”薛瑞天无奈的摇摇头,“这么说,甄行的生母是不是也喜欢酒庄的老东家,为了完成自己的心愿,所以才……”
“不,她不喜欢老甄,纯粹是为了报复甄夫人,才灌醉了老甄,酒后失态,才有了甄行的出生。”
“报复甄夫人?”沈茶一挑眉,“为什么?甄夫人是哪里对不住她了,所以,被她记恨上了?”
“不知道。”晏伯摇摇头,“老甄没说过,反正那女人在生下甄行,就自己喝毒酒死了。甄行从出生开始,就被养在甄夫人膝下,但他从小就知道自己不是甄夫人亲生的,而且不得父亲、嫡母的喜欢。”
“感觉跟甄大宝的那个情况有点像啊!”沈茶眨眨眼,看看沈昊林,又看看薛瑞天,“你们觉得呢?”
“有道理,有道理!”沈昊林拍拍沈茶,“别打扰晏伯,您继续说。”
“因为老甄不喜欢甄行,那个家里的人基本上没有什么人待见他,就连仆人也是一样的。于是,甄行酒破罐子破摔,差不多十来岁的时候,甄行就开始吃喝嫖赌了,结交街面上的那些地痞、流氓,跟着他们坏事做尽。不管甄行做什么,老甄都当没看到、没听到,反正给我们的一种感觉就是,随便他折腾,能把自己给折腾死了,才是最好的。”
“这就是甄行恨甄大小姐的真正原因,因为自己的出生不受期待、不受欢迎、甚至是个极大的错误,导致亲生父亲和嫡母对他冷言冷语、漠不关心,他从小就受着这样的对待,内心一定会是扭曲的。而甄大宝的身世,其实跟他自己是非常的相似的。同样不受期待、同样不被亲生父亲在乎,没有感受到任何的关心、关怀。甄行只要站在甄大宝的立场上,引导他、诱惑他,甄大宝一定会被他牵着鼻子走的。只是……甄行没有想过,有一天甄大宝会向他来求助。他本来就想要甄大宝死的,肯定不会帮他,但甄大宝缠得太紧了,把他给缠烦了,,所以,才让自己的小厮狠狠的暴揍甄大宝。”
“哎!”秦正和晏伯同时叹气,“上一辈的恩怨不仅影响到了下一代,连第三代都被影响到了,甚至连命都保不住。从这个案子来看,小茶的做法就是非常对的。”晏伯看向沈茶,“把身边的人的底细都摸透了,不合适的马上清除掉,可以有效的防止这种悲剧的发生。”
133 过渡
“总算结束了。”洗完了澡,沈茶直接瘫倒在软榻上,一脸的生无可恋,“没想到,那帮外族没给咱们添乱,自己人却惹出了这么多的麻烦。”
“谁说外族没跟咱们捣乱?跟你打架的那个二虎堂的阿白,难道不是外族?”沈昊林擦着头发走过来,看到沈茶这个样子,噗嗤一声笑了,“怎么就累成这个样子?”
“主要是心累,排兵布阵、打一场大仗都没有这个累。”沈茶大字型摊开,微微闭上眼睛,“如果红叶说的是实话,那个阿白就算不得外族,也是大夏人,还是自己人找的麻烦。”她轻轻叹了口气,“甄家那一家子人,每天都生活在这种尔虞我诈、勾心斗角里面,他们不觉得累吗?光是听他们讲述这个过程,我就已经是身心俱疲了。由此可见,我们这样的人还是很幸福的,那些天天在后院里挣扎、寻求生存的女人,还真是够可怜的。”
“你也好、金苗苗和红叶也好,还有在战场上冲锋陷阵的那些军中女将们也好,怎么能跟那些后宅妇人相提并论?”沈昊林擦干了头,又重新拿了一块新的帕子,把沈茶扶起来,让她的脖子枕在自己的腿上,动作很轻柔的给她擦头。“你们都是心怀家国大义的人,每天心里想着的、念着的都是如何强大自己的国家,不受外族的侵扰。如果没有你们在前方浴血,那些后宅妇人又怎么能心安理得的勾心斗角呢?”沈昊林微微俯下身,把沈茶的头发理顺,又继续擦着,“所以,你无法理解她们的生活,她们也没有办法理解你的生活,既然理解不了,就不要勉强自己,大家互补干扰就好了。”
“说得倒也是。”擦干了头发,沈茶在沈昊林的腿上翻了个身,“不过,甄大宝这个孩子也是挺可怜的,刚出生就落得一身的病根,注定没有长大的那天,然后还被家里的亲人利用,当成了复仇的棋子。今天在堂上,我一直都在思考一个问题。”
“想什么?”沈昊林把沈茶重新挪回到软榻上,自己也挪了过去,让沈茶把头枕在自己的胸膛上,说道,“有段时间,你明显的在神游,在琢磨什么?”
“我是在想,什么样的父母才是一个负责任的、合格的父母。”沈茶在沈昊林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蹭了两下,说道,“我们的爹娘就是负责任的父母,薛伯父、薛伯母也是负责任的父母,包括先帝、太后娘娘。他们教会了自己的孩子,什么是包容、什么是大爱,什么是宽大的胸怀。娘一直都知道我对那两个人的怨气很大、很重,她一直都在开解我。”
“聪明的人不能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你针对他们,就会变成跟他们一样的人。”
“没错,这是娘经常跟我说的一句话。”沈茶哼哼了两声,“要不是娘的劝解,那俩人早就消失了。”
“大过年的,戾气不要太重呀!”沈昊林拍拍沈茶的后背,“不过,如果他们的所作所为,威胁到了大夏的安全,我们也不必心慈手软,这就是大爱。”
“兄长说得对,这是大爱。”沈茶坐起来,伸手去摸放在一边的茶杯,摸到之后喝了两口,把茶杯放回去,又重新躺下,整个过程,她都是闭着眼睛的。“很显然,不管是甄老爷子、甄夫人,还是孟武、甄大小姐,他们都不是合格的父母,他们首先考虑的并不是孩子的感受,而是他们自己的心情。”
“不只是他们,就连身边的人,老管家、奶娘,一张嘴就离不开什么大小姐、老东家的,完全没把孩子当回事,当年的甄行,现在的甄大宝,都是他们用来对抗所谓敌人的工具而已。”
“没错,甄行和甄大宝的悲剧来源,其实就在他们这些人的身上。因为孩子不是跟自己喜欢的人生的,所以,理所当然的嫌弃、不在乎,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没有责任去管教这个孩子。不管这个孩子长成什么样的一个性格,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只要这个孩子是活的、自己没有被外人指责苛待幼子就可以了。但他们没想到,那种冷漠、漠视的态度,对孩子的伤害是非常大的,会在他们心里种下一颗仇恨的种子,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仇恨会在孩子的心里慢慢的生根、发芽,对待任何人、任何事都是一种敌对的态度,如果任由他们发展,那真的是非常大的隐患。”沈茶一摊手,“那个甄行永远也想不到,甄大宝会报复他,也想不到甄大宝会往他的炉子里扔炮竹吧?现在的这个局面,都不是两败俱伤了,牵扯进来的所有的人,都是输家,没有一个人在这个局里是赢家。”
“记得很小的时候,偷听过爹娘的聊天,好像是他们的一个朋友,家里出现了跟今天咱们碰到的甄家这样类似的事情,搅合得全家上下都鸡犬不宁的。出事的那对夫妻是爹娘朋友的大哥大嫂,这两个人是纯粹的利益联姻,成亲之前,他们各自都有喜欢的人,就是因为家中长辈的一些利益,勉强的走在了一起。成亲之后,这一家人的日子过得特别的热闹,三天一小架、五天一大架,没有一天不吵的。”
“那他们有孩子吗?”沈茶打了个哈欠,“要是有孩子,孩子可真够倒霉的。”
“肯定是有孩子的,那孩子生下来就被送到了乡下的庄子里,身边除了奶娘、丫头、小厮之外,什么人都没有,那对父母也不去看,就让孩子自生自灭。娘当时就跟爹说,就算是利益联姻,双方也可以在成亲之前,好好的商谈一下未来的日子应该怎么过下去,就算不能达成一致,那可不可以不要孩子?这种你不情、我不愿的情况下生出来的小孩子,父母都不负责任,把孩子当作棋子来要挟对方,这对孩子来说,难道不是很可悲吗?”
“娘说的对,后来呢?那孩子找来了吗?”
“那孩子是个有骨气的,既然没有人来管,自己管自己就好了,大概是六七岁的时候,他就从庄子里跑出去了,因为庄子里的那些恶仆也是捧高踩低的,这孩子虽然占着嫡长子的名分,却没有嫡长子应有的尊贵,他们也不愿意浪费时间在他的身上。所以就一直就忽视他,时不时的还饿他一两顿的。这孩子跑了,他们也没有马上就发现,好像过了快半个月的时间,才察觉到不对,再找这个孩子,早就没了影儿了。”
“那孩子去哪儿了?一个六七岁的小孩,能跑到哪里去?”
“除了他自己就没有人知道了,等他再次出现在大家面前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战功赫赫的大将军了,官位远远高于他爹,而且,无论是从样貌、体形来看,他都是他爹的翻版。他爹想要认他,他根本不搭理他爹,直接找宋珏请旨,彻底跟那家人断绝关系了。”
“这个故事有点耳熟。”沈茶揉揉耳朵,“怎么感觉……兄长,你说的这个孩子是不是征西大将军魏道青?我记得道青这个名字,还是在分家之后,他自己给自己改的。”
“就是他!”沈昊林轻笑了一声,“这算是这类型家庭里面,比较励志、比较正面的例子了。”
“能做到魏将军这个地步,是需要多么强大的心志,像甄大宝这种被后宅妇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的孩子,恐怕是做不到的。”沈茶的声音越来越小,“回头……嗯,给陛下写一道……奏折,建议他……考虑……考虑应该如何……嗯……保护……这种家庭出来的……”
沈昊林还等着她继续说下去了,等半天等来的就是绵长的呼吸声,微微低下头看了一眼,才发现这丫头早就已经睡熟了。
“今天辛苦了!”沈昊林亲亲沈茶的额头,“好好睡一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