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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平关纪事全文阅读

作者:浩烨乐     嘉平关纪事txt下载     嘉平关纪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702 演习计中计

    沈茶抽出了自己佩戴的长刀,闪亮亮的刀光代表了她下达了进攻的命令,在她身侧的金苗苗,亲自擂鼓,咚咚咚的鼓声开启了这次晚间演习的大幕。

    “冲!”

    红叶亲自率领着一队步兵冲在了最前面,直接面对了薛瑞天带领的步兵,两支队伍刚刚碰面,就缠斗在了一起,只听刀与刀、枪与枪碰撞的声音,以及兵士们扯着嗓子嘶喊的声音。

    这声音听得人是热血沸腾的,仿佛这并不是一次演习,而是在真正的沙场上一般。

    薛瑞天和红叶在开战没多久,就直接交手了,两个人谁也不肯放水,全拿出了真本事在打,叮叮当当的,一会儿红叶的刀拍在了薛瑞天的甲胄上,一会儿薛瑞天的枪尖戳在了红叶的胸口上,两个人打得是不亦乐乎,这两个人似乎也沉迷于此。

    不过,两个人对单打独斗还是很在意的,可能只想着战胜对方,所以周围有想要偷袭的兵士,全部都被他俩给隔开了,谁敢过来就揍谁,也不管是对方的人,还是自己这方的人,一点都不留情,全部一视同仁,闹到最后,这两个人周边形成了一个奇怪的圈,明明他们身边没有任何一个人,但双方的兵士谁也不肯靠近一步。

    沈茶站在自己一方刚刚的帅台上,目不转睛的看着薛瑞天和红叶的交手,轻轻地叹了口气。

    虽然也有几个月没打仗了,他们的功夫确实没有落下,不止没有落下,而且还有了很大的进步。

    沈茶越看就越觉得有些手痒,目光从薛瑞天和红叶身上开,落在了对面帅台上的沈昊林,眼珠子转了两下,脸上露出一抹坏笑,她朝着金苗苗打了个手势,两个人下去把甲胄换了一下,金苗苗假装沈茶,继续在帅台上吸引对方的注意,而沈茶换了一套玄色的盔甲,带了由暗影组成的突击小队,趁着夜色,悄悄的溜出了自己的队伍,悄无声息的绕过大半个校场,神不知鬼不觉的潜伏到了沈昊林的背后。

    “老大!”去前面打探消息回来的影五压低声音,用只有他和沈茶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没有埋伏。”

    “看准了?没有被大帅蒙蔽?”

    “当然了!”影五点点头,“大帅熟悉咱们,就像咱们熟悉大帅,如果大帅给咱们下套,还是很容易分辨出来的,放心,我四处看了看,没有埋伏。”

    “好!”沈茶点点头,虽然影五这样说了,但她心里还是有所防备,她兄长必然知道她会偷袭,绝对会留一手,但这一手留在哪儿,那就不知道了,只是她不能不提防着,免得等一下打起来,她连一条退路都没有。“小五,你带几个兄弟去……”

    影五听完沈茶的安排,点了点头,点了几个暗影,又悄咪咪的走了。

    沈茶估摸着影五已经到了点位,才朝着自己的身后一挥手,朝着沈昊林的后方发起了进攻。

    正如沈茶之前预料那样,虽然沈昊林没有提前预设埋伏,但也确实是预料到她会偷袭,他们之间实在是太熟悉了,在战术上是完全瞒不过对方的,更何况,偷袭又是沈茶的拿手好戏,虽然不常用,但每一次都会一击即中,发挥最大的作用。

    但出沈昊林唯一错估的是,刚刚开局没多久,沈茶就已经偷袭他们了,显得有点急躁,不太符合她以往的风格,这不由得让沈昊林提高警惕,直觉告诉他,沈茶的偷袭并不是真的偷袭,或许还有后手。

    可等沈昊林跟沈茶真正交上手了,被沈茶强悍的攻击压的完全忘了自己之前在想什么,虽然他们平时也切磋、较量,但像这次这样,真正犹如两军冲阵的交手,还是比较少的,尤其沈茶打得这么投入,也成功的勾起了他一较高下的兴趣。

    虽然偷袭得手,但因为沈昊林回神很快,及时的调整了自己的阵型,沈茶前提因为突袭而产生的优势其实并没有维持太久,很快双方就打成了一个平手。

    随着时间慢慢的拉长,沈茶的这支突袭小分队的劣势也就慢慢凸显出来了,她带来的虽然个个都是高手,但架不住她人少,被发现之后,就遭到了沈昊林这边绝对主力的围攻,而且围攻的攻势非常猛烈,四面八方的包抄过来,把他们一行人都围在中间。

    “老大,这个包围圈越来越小了,再打下去,我们可能就没有办法突围、只能束手就擒了!”

    “十八说的没错。”沈昊林躲过了沈茶迎面而来的这一刀,朝着她一挑眉,“要不然投降吧?再打下去,你可是要全军覆没的!”

    “兄长,想多了,我是不可能投降的!”沈茶用刀架住了沈昊林的长枪,“之前不是说好了,既然是演习,就要有演习的样子,就要真刀真枪的来,不可以放水的!”

    “好,我不放水!”沈昊林一枪拍在了围攻他的影二五身上,“不过,我倒是想要看看,如今你已经身陷阵中,想要突围是很难的,你又不想投降,接下来会怎么做。”

    沈茶的刀拍在了对方兵士的肩膀上,顺手又掀翻了一个跑到背后偷袭的,朝着沈昊林一呲牙。

    “那兄长要好好的看着,我是怎么反败为胜,以少胜多的!”

    沈昊林刚想说拭目以待,就听到从自己的背后又传来厮杀声,挡住了沈茶的大刀,趁机转头一看,看到影五和红叶各自率领了两队人马,冲破了薛瑞天和金菁的防线,朝着自己这边冲杀过来。

    “你安排的?”

    “如何?”沈茶一挑眉,“声东击西,不错吧?”

    “不错,用自己吸引了我全部的主力,然后安排影五配合红叶冲阵,很棒的计谋。”

    “那是!”沈茶得意的笑笑,“风水轮流转,这下可是要轮到兄长束手就擒了。”

    “话还是别说的太早了。”沈昊林轻笑一声,接二连三的挑翻了好几个趁着他跟沈茶说话、冲上来偷袭的暗影,又架住了沈茶趁乱刺过来的长枪,“你猜,我们打了这么久,酒儿怎么还不出现呢?”

    听了沈昊林的话,沈茶微微一皱眉,趁机四下看了看,还没等她想到什么,就发现自己那边的后方发生一阵骚乱,定睛一看,金苗苗的身影已经从帅台上消失了。

1703 复盘1.0

    这一场演习最终是金苗苗率部防守不力、被偷袭的金菁攻陷了大本营,以沉茶认输而告终。

    “下一次再来!”沉茶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输赢,伸手怕拍有点懊悔的金苗苗,“这次的失利跟你没有关系,不用自责,是我的决策出现了问题,忘记把小菁哥算进去了,一直都是先入为主的认为小菁哥会守在我兄长身边的。”

    “苗苗姐,不用难过,今天这一仗说明了什么呢?”红叶把长刀戳在地上,一脸嫌弃的看着兴高采烈的薛瑞天和金菁,“不怪我们心思不细腻,只能怪对手太狡猾。”

    沉茶看了看不知道为什么又笑成一团的薛瑞天和金菁,轻轻叹了口气,无奈的笑了笑,拉着沉昊林的手往元帅大帐的方向走去。

    “他俩怎么了?笑成这个样子?”进了大帐,把自己的长刀和沉昊林的长枪都交给护卫去放好,沉茶捧着自己的头盔,规规矩矩的放在盔台上,又接过沉昊林的,放在了最中间的位置。她一边脱盔甲,一边说道,“看他俩这仿佛是偷了肥鸡的狐狸的样子,这一次的偷袭,想来不是兄长的主意,多半是诡计多端的小菁哥的意思吧?”

    “是我的意思,偶尔,我也是可以诡计多端的。”

    沉昊林把自己的盔甲挂好,看了看沉茶那边,拿了大帕子走过去,给沉茶擦头发。

    “我来给兄长擦一擦。”沉茶也拿了帕子,给沉昊林擦了擦,“诡计多端的兄长也是很有意思的,难得会见兄长孩子气的一面。”

    “孩子气?”沉昊林轻轻一挑眉,“可能吧,已经很久不干这样的事儿了,确实挺有意思的。”

    “下一次在完颜家的身上试一试?”

    “倒也不是不可能。”

    “兄长还没说,怎么就笃定我一定会偷袭的?”

    “不笃定,但觉得你不会放弃这个机会,所以做了两手的准备。一方面认定你一定会来偷袭,可不确定你会带多少人过来。为了保险起见,我就安排小菁带了一百多人的小队,悄悄绕到了你的后方,一旦你真的带人来攻击我的后方,吸引了我全部主力的时候,我还有一支人马可以攻击你的大营。”

    “可我要是安排影五守卫大本营呢?”

    “那就是打成平手,不过,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喜欢速战速决,这样拖拖拉拉的战术,不像是你的风格。”

    “嗯,兄长确实是很了解我的。可是,万一我没有偷袭,或者带人来偷袭的不是我呢?”

    “无论如何,结果都是一样的。”

    “为什么?”

    沉昊林看看已经擦干了头发,拉着沉茶坐下,“如果是小五偷袭,他一旦被围就会很急躁,容易失了分寸,这个问题,我们以前就说过,他擅长的是顺风顺水,而不是逆风翻盘。”

    “是!”沉茶点点头,“不过,他现在的情况要好一些了,这一年多也改了不少,下一次试试他。”

    “好,如果他能改了这个毛病,倒是可以带领一支奇兵。”

    “兄长说的对。”沉茶点点头,“那如果是苗苗呢?”

    “苗苗不抗打,一样会输的。”

    “国公爷,这样的话心里想想就算了,不要当着本人说出来好不好?”金苗苗掀开大帐的棉帘子,气哼哼的走进来,“我还是很要脸的。”

    “好,下次不说了。”沉昊林看了看进入大帐的几个人,看到他们摘掉盔甲、收拾好了自己之后,才吩咐红叶和梅林,“去准备些热汤、热饭过来。”

    “是,国公爷!”

    “说起来,我倒是真的饿了。咱们在府里也没来得及垫垫肚子就过来了,正好赶上演习,也没来得及吃。”薛瑞天伸了一个懒腰,没什么形象的靠在靠

    枕上,打了个哈欠,“演习的时候,倒是一点都不觉得饿,还精神抖擞的,而且越打精神头儿越足。可现在打完了,倒是觉得肚子开始咕咕叫了。”

    “虽然我之前吃过了,但是也饿了。”金菁揉揉自己的肚子,“之前没来得及问,二爷和王伯来了,你们怎么不陪一下?”

    “他们老人家的聚会,我们瞎凑什么热闹啊!”薛瑞天又打了个哈欠,给自己倒了碗茶,先喝了一口,看向沉昊林和沉茶,问道,“咱们买的那些东西是不是没带过来?”

    “带过来了,已经吩咐小五把我们喜欢的送过来,其他的就让他们自己给分了。”沉茶喝了两口茶,看看薛瑞天,又看看沉昊林,“今天的这个事儿,是不是有点奇怪?”

    “嗯!”沉昊林点点头,看看沉茶的神色,“你担心二爷爷?”

    “是有点担心,宁家算是他最大的仇人,当年他就说过,宁家的人,见一次打一次,是绝对不会放过的。可是当年宁家已经灭门了,我们也没把他的话当回事。”沉茶坐直了,看着沉昊林,“二爷爷当年不会就觉得,宁家一定会有漏网之鱼吧?”

    “那倒不是,当年我们也没想过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陛下盛怒的时候救人,何况,宁家谋逆是板上钉钉的,人证物证一大把,宁老匹夫也是承认了,他就是想要推翻大夏,重振前朝。”

    “他亲口承认的?”

    “嗯。”沉昊林点点头,“原话是这么说的,自古以来都是天子与氏族共分天下,陛下冒天下之大不韪,重用武将、勋贵,轻视文人,违背祖训、良知,将会遗臭万年。”

    “大夏建朝之初,可就从来没有说过要与氏族共分天下,除了前朝提出这个观点之外,历朝历代都没有一个帝王说出这种话,违背祖训、良知的罪名又是从何而来?”沉茶冷笑了一声,“谁的祖训?谁的良知?这些氏族、读书人还真是把自己当盘菜了。”

    “你们先等一会儿!”金菁打断了他们之间的谈话,“说了好半天,我也没听明白,你们今天出去不是审别院那些人去了吗?怎么又出来一个宁家?这个宁家是我知道的那个宁家吗?”

1704 复盘2.0

    红叶和梅林带着大营中的几个杂役,往元帅大帐送了晚膳。

    除了之前他们在街面上买的蔬果和卤味,还有膳房刚刚做的砂锅炖菜,膳房的大师傅听说国公爷、大将军和侯爷一行人要在大营吃饭,被吓了一跳,主要是他之前没收到什么通知,膳房没什么其他的准备,只能把现有的一些食材都放在砂锅里煮,幸好今天剩下的食材还挺多的,肉蛋菜都是有的,要不然还真可能抓瞎了。

    红叶亲自把咕都咕都冒着热气的砂锅往大帐中间的泥炉子上一放,让杂役们放好了吃食退了下去,跟梅林一起把餐具都分好,她们两个人也拿了碗快,跟沉昊林他们一起围坐在泥炉子跟前。

    之前沉茶就说了要留下她们一起吃,而且还想要叫影五一起过来,但影五自己没答应,因为宁家这个小子突然出现,他心里不踏实,想要去调查那个宁家小子的来历。

    金菁和金苗苗虽然已经吃过晚饭了,但闻着砂锅炖菜的味道,莫名的觉得好香,自己的肚子也很应景的咕咕叫了,于是,他们很自觉的捧着自己的碗,也坐了过来,等其他的人都盛完了,他们往自己的碗里也舀了一大勺。

    “说说吧,那个宁家到底是不是我知道的宁家,还有……”金菁咬了一口自己勺子里的丸子,“你们去审小院的那些人,审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没有。”

    “审出了不少东西,绝对超乎你的想象。”薛瑞天笑笑,“不过,你最想要听哪个?总该有个先来后到、轻重缓急,是不是?”

    薛瑞天看看沉昊林、沉茶低头吃东西,就知道这个解释的差事是落在自己的头上了,他还挺喜欢一边吃东西一边聊天的这个氛围的,光是闷头吃饭,什么都不说,他倒是觉得有些憋闷得慌。

    “嗯,宁家!”金菁看看薛瑞天,“刚才隐隐听说,你被宁家的人袭击了,但是没来得及问,毕竟演习最重要。现在打完了,你也能好好的说说这倒底是怎么回事了。”

    “你就不问问我,被人袭击了,是不是受伤了?真是太无情了。”薛瑞天把勺子里的丸子吃干净,朝着几个女孩使了个眼色,“你们可记住了,坚决不能相信男人的话,这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嘴上说什么心疼你,心里只想着看热闹。”

    “你听听你说的这叫什么话呢?”金菁被薛瑞天说的哭笑不得,“你都打完了这么大的一仗了,还精神抖擞的,你受没受伤,不已经说明了吗?要是受伤了,还能这么孔武有力的吗?”

    “你们听听,这就是狡辩。”

    “狡辩什么啊?”金菁翻了个白眼,“我刚才埋伏的时候,可是看得真真切切的,你俩……”他指指薛瑞天,又指指红叶,喝了一口汤,才说道,“打得那叫一个带劲儿,一点都不肯给对方放水,恨不得一招就要置对方于死地呢!”

    “既然打了,干嘛不打个尽兴?”红叶啃着一个鸭腿儿,含含湖湖的说道,“我们两个要是谁真的放水了,那肯定会觉得非常羞愧的。”

    “这倒是!”薛瑞天点点头,表示赞同红叶的说法,顺手从她的碗里抢走了另外一个鸭腿儿,看到红叶瞪着自己,又从砂锅里舀了两个大虾放在她的碗里,然后,一边啃着鸭腿儿一边跟金菁说,“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就冒出了一个宁家子,按理说,宁家应该没人了才对。”

    “宁家当初只是株连了三族,还不至于没有人,只是没有了嫡系罢了。”沉茶喝了两口汤,吃掉沉昊林夹给她的鱼肉,看着金菁,“这个宁家就是你知道的那个宁家,意图谋反、颠覆大夏、重建前朝的那个宁家。”

    “宁昌国的那个宁家?”看到沉茶点头,金菁一皱眉,“你们仔细说说,我听听到底是怎么回事。”

    薛瑞天一边吃饭,就一边把在街面上遇到宁家人的事儿,跟金

    菁、金苗苗详详细细的说了一边,沉昊林、沉茶在旁边听着,偶尔还做一点补充。

    “就是这么回事,我们当时看着,那个卖蔬果的小商贩确实是很像宁家人,尤其很像宁家那个老匹夫,他说的那个话,又跟老匹夫如出一辙,这不得不让我们多想,他就是宁家的后人,是宁家的漏网之鱼。可是,现在想想,如果按照年纪来算的话,他应该是宁老匹夫的重孙,如果当年宁家没有人逃出来,这个重孙又是从哪儿来的?”

    “不会没有人逃出来的。”金菁冷笑了一声,呼噜呼噜的把自己碗里的东西都吃光了,又给自己盛了一碗,“宁老匹夫历经四朝……”

    “不是三朝吗?”

    “你们是不是忘了一件事儿?他十五岁就高中了,但因为年纪太小了,没有什么差事适合他,他就在翰林院待了差不多四五年的光景。当年他中状元的时候,纯帝的年纪很大了,他好像是纯帝的最后一科状元,他在翰林的第二年吧,纯帝就驾崩了。因为那个时候他在翰林,也只是循规蹈矩的修书,并没什么出彩的地方,倒也没人听过他的名儿,后来他名气大了,同期在翰林的人就不在了,好多人也就忘了这一茬儿。尤其是他做了帝师,在读书人里大出风头,隐隐成了领袖之后,他在翰林蹉跎的这几年,酒更没有人提起了,久而久之,也就好多人都忘了,他其实是纯帝三十四年的状元。”

    “那确实是四朝。”薛瑞天点点头,看看沉昊林、沉茶,“你们说,他会不会是故意的?”

    “那就不知道了,翰林院那个地方,说好也好,只要想进内阁,翰林院是必经之路。但那四年在翰林院是不是受到了什么不公平的对待,可就不太好说了。”

    “你还挺了解他的履历的?”

    “那是当然了,我好歹也算是半个读书人,这朝堂上的大家履历,我还都是有所研究……”金菁快速的在脑子里复盘了一下宁昌国的履历,一脸惊讶的看着沉昊林、沉茶,又看看薛瑞天,说道,“等一下,我刚才仔细的回忆了一下宁昌国老匹夫的这一声,好像有了新的发现,宁家当年可能真的有一支嫡系流落在外,说不准就是你们今天抓到的这个小子。”

1705 复盘3.0

    同一时间在镇国公府,蒋二爷和晏伯也在复盘宁家的过往,他们对今天抓到的人到底是不是宁家的小子持有怀疑的态度。阑

    “我和小峰从小在京中长大,对于京里的那些人、那些事儿要比你们知道得多得多。”

    “是谁家的八卦知道多一些吧?”王伯一挑眉,“感觉我这个包打听的名头应该给你们两个,在你们两个面前,我这点小手段可真是不够瞧的。”

    “这是两回事。”蒋二爷喝了口酒,指指自己,又指指晏伯,“我们俩,一个无所事事的闲散王爷,一个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每天不是酒楼喝酒、茶楼喝茶,就是上谁家聚一聚,听一听京中近日来的小道消息什么,自然知道的就多了些。”

    “现在想想,那样的日子也挺无聊的。”晏伯跟蒋二爷干了一下杯,“浑浑噩噩的过了每一天,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亏得咱们醒悟了,跑到这儿建功立业来了。”

    “你是自己醒悟,我是没有办法,被迫醒悟。”蒋二爷跟晏伯碰了杯,又继续说道,“接着说宁老匹夫,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应该是我父皇在位时期最后一科的状元。”

    “纯帝时期的状元?”晏伯一皱眉,“他不是一直声称自己是三朝元老?难道是四朝元老?如果是这样的资历,那可真够厚实的,也难怪会有狂妄的资本。”

    “四朝?那倒也不必,他确实是三朝,只不过并不是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历经我皇兄、我皇侄,还有小珏的这三朝,而是父皇、皇兄、皇侄,也就是先帝,他们这三朝。小珏登基后不到三个月,他就大放厥词,要恢复前朝旧制,高呼要为前朝尽忠,结果被小珏下了大狱,后来也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人就没了,你说没就没了吧,临死前还要拉全家、全族一起死,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阑

    “也就是说,他其实在纯帝时期就已经做官了?”晏伯仔细的回忆了一下,轻轻摇摇头,“完全没有这个印象,按道理来说,他若是纯帝时期的状元,那么,也应该有不少人记得,毕竟天时叔在位的时间不长,那个时候同年龄的老臣,现在多多少少还活着呢,可是从来没有人提起过啊,为什么?”

    “其实,这里面也是有隐情的,朝堂上的一些老臣,尤其是科举出来的老臣,非常避讳谈自己科时候的事儿,也很避讳谈自己那个时候的主考官和座师。”

    “好像是这么回事,不过,我跟他们接触的不多,咱们也不是走科举那个路子的,确实是不太了解的。”晏伯端着个酒杯,想了好一会儿,“现在回忆一下,好像确实是想不起来纯帝后期那几次科举的状元、榜眼、探花都有谁了,这可真是太奇怪了。”

    “确实是很奇怪,我当年就是因为好奇这个,才去查了查,这才引来了杀身之祸。”蒋二爷左看看、右看看,挑了一个卤鸡翅啃了一口,一边啃一边看了看秦正和王伯,看到他们两个一脸茫然的样子,轻笑了一声,“你们这是什么表情啊?听不懂?”

    “可不是!”王伯一仰头,把自己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光听你们在这儿说什么三朝、四朝的,反正甭管多少朝,宁家这个老匹夫,是不是真的有问题?”

    “肯定是有问题的,你听我慢慢说。”蒋二爷把鸡骨头扔到了桌上,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你们知道他为什么陷害我?为什么抓着我不放?”

    “对啊,为什么呢?”秦正看着蒋二爷,“你身为一个皇子,又是纯帝最小的孩子,纯帝驾崩的时候,算算年纪,你也不过两三岁吧?”阑

    “纠正一下,一岁零八个月。”蒋二爷朝着秦正扯扯嘴角,“我对我父皇没什么印象,因为他驾崩之后,我是皇兄抚养长大的,我跟皇兄虽然名为兄弟,但实则父子,感情非常深厚。可你们也知道,因为序齿、年龄的问题,我是没有办法继承皇位的,对吧?”

    “这个是当然,我朝一向都是立嫡立长的,除非不满足这个条件,才会考虑其他的皇子。何况,等你成年的时候,你皇兄已经继位多年,先帝的年纪都比你大上十岁。”

    “可不是嘛,但我的罪名是什么?”蒋二爷冷笑了一声,“了解我的人都知道,我今生最大的心愿就是做一个不争不抢、可以整天游手好闲、吃喝玩乐的闲散王爷,可偏偏一口夺嫡的大锅扣在了我的头上。”他一边说一边翻了个白眼,“众所周知,我们宋家的人,最不感兴趣的就是那把椅子了,自古以来的历朝历代,因为抢夺那把椅子,弑父杀兄、对自己至亲至爱下手的事儿,可是不胜枚举的,但到了我们家,一想到那把椅子要落在自己头上,一个个跑的比兔子还快,还说我有意夺取皇位,呵!”他再次冷笑了一声,“别说别人了,我那皇侄就巴不得我赶紧接过去呢!”

    “可是他信了这个说法,所以,你才成了今天的蒋二爷。”

    “他信个鬼啊!”蒋二爷撇撇嘴,“如果不是宁家那个老匹夫可以造声势,他都懒得理这件事情,后来是因为实在闹的太不像话了,那个老匹夫又栽赃陷害,收买我府里的门客,给我玩了一出人赃俱获的把戏,先帝为了平息众怒,这才不得不处置我了。后来的事情,你们也都知道了,死的那个人并不是我,我早早的就改名换姓、伪造了户籍,跟着老沉来到边关,开始新的生活了。”

    “可是,宁老匹夫为什么要针对你?你对他做了什么事情?”

    “我刚才不是说了嘛?因为实在太好奇了,想要查查我父皇在位后期,那几次科举都发生了什么,才惹来了不必要的麻烦,因为查到了一些事情,才引来了杀身之祸。”阑

    蒋二爷轻轻叹了口气,又要给自己倒一杯酒,被旁边的晏伯给拦下来了。

    “少喝点,那几个小家伙虽然去了大营,但你若是喝多了,苗苗是真的会生气,她说的那个特别难以下咽的醒酒汤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最后一杯,我慢慢喝,绝对不会喝多的。”蒋二爷把自己的酒杯、酒盏都倒霉了,将剩下的酒放在了脚底下,“我查到了宁家这个老匹夫的一些事情,查到了他的真实身份,被他发现了,他才想要杀我灭口。”

    “杀你灭口?怎么这么严重?”晏伯和秦正、王伯面面相觑,问道,“那个老匹夫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他难道不是真正的宁昌国?”

    “真正的宁昌国在这个老匹夫进京赶考的时候就已经病亡了,这个老匹夫是顶了宁昌国的身份来京里参加科考的。”

1706 复盘4.0

    “什么?”

    晏伯吓得手里的酒盏差点都没拿稳,好在他身手不错,酒盏只是稍微晃了晃,里面的酒并没有洒出来。

    秦正和王伯也没有好到哪儿去,他们虽然不是京里的人,不知道西京城里行事如何,但像这种冒名顶替去参加科举,如果真的被揭发了,恐怕要牵连不少人呢!

    “这……”晏伯吞了一口口水,“没有人查出来吗?他就这么堂而皇之的用别人的身份进行参加科举了?”

    “嗯!”蒋二爷点点头,看看这三个人震惊的表情,“你们别这样,现在就震惊了,下面说的事情,你们可能就觉得自己的世界都要坍塌了。说实话,我查到的时候,确实也不比你们好到哪儿去。”

    “你先等等,咱们先确定一个问题。”秦正想了想,“光冒名顶替这一项,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他的户籍都要改变,如果某個环节出了纰漏,就会被怀疑,就会被追查的。可他一直混到了三朝元老,他本身的氏族就这么强大?”

    “姓宁的氏族,影响力很大的,你说还能有几个?”蒋二爷冷笑了一声,“晁州宁氏,是不是很厉害?”

    “原来是晁州宁氏,怪不得天天鼓吹天子与氏族共坐天下呢!”秦正和晏伯不约而同的翻了个白眼,“他们享受惯了,一旦失去了,可不是天天想念吗?不过……”

    “不过什么?”晏伯看向他,“是有什么问题?”

    “有,我出身江南,虽然跟湖州秦氏不同宗、不同源,但也是被不许参加科考的。”秦正微微一皱眉,“晁州宁氏比湖州秦氏更有过之而无不及,怎么可能有族中子弟参加科考?”

    “不是,你们先等等,说的太快了,我完全跟不上。”王伯拍拍这个,又拍拍那个,“先解释一下,晁州宁氏是很厉害的吗?为什么你们一提起来,就觉得特别了不起的样子?那个老匹夫能冒名顶替别人来参加科考,就是因为这个氏族吗?”

    “非常厉害的氏族。”晏伯轻轻叹了口气,“我家是勋贵出身,发展到我曾祖父、祖父这几代人,才有族中子弟参加科考,但被那些传统氏族是瞧不起的。像阿正他们家,是商贾之家,按照前朝的律法来说,商贾之家三代不能科考,后来大夏建朝,就把这个规矩给废掉了。但是在传统的读书人眼里,还有那些名门望族眼里,商贾之家出来的人依然不值一提。”

    蒋二爷看王伯依然是一脸懵圈的样子,推了推晏伯,示意自己来解释。

    “我说的更直白一些,这些百年望族、大氏族基本上都有很辉煌的历史,在历朝历代有名的文臣里面,都能找到他们族人的身影,你能脱口而出的那些大文豪,基本上都出自这些氏族。”

    “天下读书人的顶端,就是被这些氏族占领的,虽然说寒门子弟可以通过科考入仕,但依然会被这些望族子弟打压,无法做到真正的出人头地。”

    “哦,多少有点明白了。”王伯点点头,“这个老匹夫就是属于这种氏族子弟,对吧?”

    “没错,根据我后来的调查,他真正的籍贯就是晁州宁氏。”

    “可是他为什么要隐藏自己的籍贯,冒名顶替参加科考?氏族不是在读书人之中很有影响力吗?”

    “这就要说到刚刚老秦提到的一点,大夏建朝之后,想要平衡这种氏族子弟和寒门子弟,所以,就有了一个规定,跟前朝共分天下的大氏族,族中子弟参加科考是有限制的。”

    “限制?什么限制?这咋限制?”

    “查验户籍就可以限制啊,这很容易的。”秦正轻轻叹了口气,“是这样的,大夏律法规定了,大氏族一代只能有三个子弟可以参加科考,比如我这一代,如果湖州秦氏有三个人参加科考,全江南的秦氏都不能再有子弟参加了,哪怕你跟这个湖州秦氏一点关系都没有,那也是不可以的。同样的,如果江南其他的秦氏,这一代有人参加科考,把这三个名额给占去了,那湖州秦氏的子弟再优秀,也没有用。当然,这个限制只在江南地区有用,其他地方不适用。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让宁老匹夫钻了空子吧?”

    “还是不太懂。”王伯一摆手,“算了,不重要,我现在能明白,就是老匹夫作为晁州宁氏的子弟,不能参加科考了,所以,想方设法的借用了别人的身份,是吧?”

    “没错,以晁州宁氏的背景和人脉,给族中子弟伪造一个身份,还是很容易的。”秦正点点头,看着蒋二爷,“只是这真正的宁昌国是什么来历?怎么就被晁州宁氏看上眼了?”

    “真正的宁昌国,算是晁州宁氏的一个分支,但是已经除了五服了,而且远远的迁到了中州,基本上跟晁州宁氏没有任何的往来。还有一个更奇怪的,就是宁老匹夫跟真正的宁昌国年纪一样、甚至连出生年月日都是一样的,而且据真正的宁昌国的父母说,这两个人的长相也相差无几,就好像是孪生兄弟一样。”蒋二爷轻轻叹了口气,“这些对于老匹夫来说,那就是意外之喜,再加上宁昌国身体不好,根本没办法参加科举,而老匹夫又有小神童之称,不参加科考简直就是暴殄天物,所以……”

    “宁昌国的家人心甘情愿的同意老匹夫顶替他们的孩子去参加科举?”看到蒋二爷点头,晏伯轻轻的叹了口气,“这也是宁昌国自己的愿望?”

    “应该是吧,我不太清楚,只是查到了这些,就被老匹夫发现了。”蒋二爷看着若有所思的秦正,伸手拍了拍他,“想什么这么出神?”

    “你说,真正的宁昌国是中州人?”

    “对!”蒋二爷点点头,“怎么了,你是想到了什么?”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秦正看向蒋二爷,“当年青莲教闹得最凶的地方,除了越州就是中州了。”

1707 复盘5.0

    “中州人士?”沈茶听了金菁的话,微微一皱眉,“小菁哥,你能确定他是中州人士吗?”

    “当然,履历里面明明白白的写着呢,户籍也是中州人士,这怎么可能作假?”金菁看着沈茶的表情,“你这是怀疑什么?”

    “不好说。”沈茶想了想,说出来的话有些谨慎,“我跟这个老匹夫没见过几次,只是在小珏哥哥登基那会儿,在西京城的几次宫宴上碰到过,本来勋贵和他们这些文臣就没什么话可说,碰到过几次,也就是场面上寒暄几句,但我当时就觉得,这个老头儿有点意思。”

    “有点意思是指……”

    “虽然同为读书人,但他们读书人内部也是有分别、有派系的。”沈茶看向金菁,“小菁哥算是半個读书人,自然比我们清楚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是不是?”

    “你要是问这个,我倒是有很多的心得可以说的。”金菁点点头,“怎么说呢,读书人内部也是掐得很厉害的,俗话说文人相轻,他们虽然都看不上武人、勋贵,但同样对彼此也没有什么好脸色。像我们这些人,还有可能惺惺相惜,讲个什么兄弟义气,他们是完全没有的。”

    “能看得出来。”红叶冷笑了一声,“他们对勋贵、宗室下手不轻,但对自己人更狠,朝堂上的那些内斗,每次斗得最狠的就是那些文臣了,都恨不得把对方撕碎了,把对方家族踩在脚下,永世不得翻身。”

    “确实是这么回事。”金菁点点头,“读书人内部,基本上是分为两大派,一派就是以江南名门望族为首的,另外一派就是寒门出身的学子,寒门出身的学子又会分为几派,比如有一心一意想要凭自己本事出头的,也比如有那种很会钻营,想要依附大氏族的,这都彼此看不起,哪一方如果发达了,就狠狠的踩对方,就好像人家把他们家孩子丢井里似的。”

    “这么狠?”金苗苗一脸的嫌弃,“文人的笔,杀人的刀,果然名不虚传。”

    “寒门学子之间的争斗,也不算很的,毕竟自古以来寒门出身的读书人,没有几个能做到太高的位置,在宁老匹夫出现之前,内阁都是由勋贵、氏族把持着的。后来,是先帝想要不拘一格选拔人才,才破例提拔了一些寒门出身的学子,这里面就有宁老匹夫。”

    说到这里,金菁停顿了一下,看看沈昊林,又看看薛瑞天,端起自己的碗,一口一口开始喝汤。

    “你这是说了一半,还剩了一半?”

    “也不是。”金菁摇摇头,“我对他也不是特别的了解,想要问问昊林和小天,你们在京里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宁老匹夫都和什么样的人来往比较密切,是跟他一样出身的寒门子弟,还是一些氏族子弟?”

    沈昊林和薛瑞天被金菁问住了,两个人想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薛瑞天想起来了。

    “是氏族子弟,他们交往比较多的,确实是氏族子弟。”

    “等一下,我想到了一个事儿,当年抄家的时候,是不是有核对过花名册?”沈昊林看看薛瑞天,又看看沈茶,“我有那么一点点的印象,他的原配夫人,还有继室、三个侧夫人,还有他的四个儿媳,以及他的两个女婿,以及正在议亲的大孙子,全部都是出身名门。”

    “不只是这样。”薛瑞天给自己盛了一碗热汤,“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老匹夫出任了十次科举的主考,可以说他的门生遍布整个大夏,真正的桃李满天下。但是……”

    “他的弟子却没有一个寒门出身的,由他亲手取录的,全部都是大家出身,能得到他亲传的,除了勋贵、宗室之外,也都是大家子弟。”沈昊林往沈茶的碗里放了几块热乎乎的鱼肉,示意她赶紧吃,“这是他一个中州出身的寒门学子可以做得到的?还有,他打压寒门出身的学子,为什么还能受到寒门学子的追捧?这不是很奇怪吗?”

    “确实非常奇怪,所以,我对他的出身表示怀疑。”沈茶点点头,吃了一块鱼肉,“还有什么事情是可以佐证我这个怀疑的吗?”

    “想想啊,我在研究这个老匹夫履历的时候,曾经听到一个传闻,当时听到的时候,确实是觉得有点扯,听完了就丢在一边,根本就没有在意。现在咱们这么一分析,我就把那个传言给想起来了,说不准这个传言说的,真的有可能是真的。”

    “什么传闻?”

    “说宁老匹夫之所有能青云直上,是跟晁州宁氏连了宗,由晁州宁氏牵线、铺路,所以,宁老匹夫才能官运亨通。我当时觉得这根本不可能,晁州宁氏是什么根基,是什么来头,哪怕宁老匹夫确实是姓宁的,但人家未必能看得上他。名门望族和寒门学子之间,有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哪怕你多有才,那些名门望族也未必会把你放在眼里。现在想想,或许是因为他真的征服了晁州宁氏,又或者中州宁氏本身就是晁州宁氏的一个分支,只是迁出的时间比较久,没有人把这两家放在一起,毕竟无论从声望,还是从实力上来看,都是完全没有可比性的,对吧?”

    “连宗也不是不可能的,但是,从你们刚才说的来看,不太像连宗。如果只是连宗,晁州宁氏是不会在宁昌国身上下这么大血本的,他的姻亲,他的关系网都不可能建立的这么迅速。江南那些文人大家有他们自己的一套规矩和准则,是不会允许自己家跟一个出身卑微的分支搭上关系的,对吧?”她看向沈昊林,“他几位夫人的来历,都清楚吗?”

    “江南大家的嫡女,就连那几位侧夫人,在嫁人之前都是有些名望的才女。”沈昊林想了想,看着沈茶,“你是怀疑,宁老匹夫的身份是假的?”

    “嗯!”沈茶点点头,“大夏建朝之后,因为要遏制氏族的发展,不想再被氏族的条条框框掣肘,就真对氏族子弟科举发布了一系列的限制措施。如果宁老匹夫是大家族出来的,正好要参加科考的时候,他属于被限制的那一批人,那么,就有可能为了可以科考,可以走仕途,由家族出面做点什么手脚。”

    “你确定回事这样?”金菁一愣,看看沈昊林,又看看薛瑞天,再看看叼着一个丸子,一脸惊讶的金苗苗,“小茶,这话可不是乱说的,这可不是一般的做手脚,是要变更户籍的,里面要打点的可是很多的,牵扯的人也是很多的,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他喝了一口汤,又继续说道,“如果你的猜测是对的,他不是中州人士,而是江南某个宁氏大族的子弟,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的做了一些不该做的,那他的这一生就是完完全全虚假的一生,你知道这是多大的一件事吗?”

    “我明白,但我确实是怀疑,他不是农家子,不是寒门出身。”沈茶看看望着自己的几个人,说话的语气稍微软了下来,“我也不是胡乱猜忌的,因为我不了解他,所以引起我怀疑的,除了我刚才说的,跟他有关的那些人际交往的问题,还有一点就是他的口音。”

    “口音?”金菁摇摇头,“这个应该不能算问题吧?口音都是会变的,你在某个地方生活的时间久了,不知不觉就会变得像那个地方的人说话了,这不能当成证据来算的。”

    “可以佐证我的猜疑的。”沈茶把碗里的鱼肉都吃了个干干净净,放下手里的碗,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中州地处中原,气候相对来说干燥,民风彪悍一些,那里的人说话做事不会拐弯抹角,有什么就直接说,从性格上来说,就跟宁昌国完全不同。再加上中州人说官话,跟我们说官话,区别还是有的,且咬字方式跟我们也是不一样的。就算是中州当地的方言,莪们基本上是听不懂的,对吧?”

    “虽然接触的不多,但是咱们边关也有中州那边的客商,确实是说话的语调什么的,都跟我们有所不同,跟江南、京城也是相去甚远。”红叶摸摸下巴,放下手里的碗,拿了一个卤蛋,小小的啃了一口,“就像小茶说的,如果中州人不会官话,说他们那儿的方言,我们基本上是听不懂的,只能靠比划,连蒙带猜。而且,有一点,我同意小茶说的,中州会官话的人,说出来的官话味道都跟我们不同。”

    “对!”金苗苗终于回过神来,叼着一颗丸子呜呜咽咽的说道,“我想起来了,我在京里闲逛的时候,也遇到了一些中州客商,还有一些来等待明年大考的学子,他们的官话听着确实是有点干哽倔的意思,如果不是了解的人,都会怀疑他们成心要跟人吵架似的。反倒是江南那边,无论是方言,还是官话,都带着柔柔软软、温和解意的味道,听着就那么的舒服、顺耳。但如果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就跟国公爷、侯爷一样了,比较中规中矩,颇有大家风度。”

    “那么宁昌国老匹夫说话,是个什么味道?江南小家碧玉型?”金菁没有见过宁昌国,完全不了解他,看向沈昊林、薛瑞天,“你们两个从小在京城长大,应该跟他打过一些交道,是不是?”

    “宁昌国作为帝师,曾经任教于东宫,为陛下和宗室子弟讲学,我们在东宫读书的时候,确实是见过他,听过他几堂课,他的口音……”薛瑞天想了好半天,看向沈昊林,“确实是带着江南人独有的温柔小意,是不是?当时我们年纪小,并没有特别的在意,因为老匹夫年轻的时候,曾在江南任过十年的学政,语气语调偏向江南风格,也没觉得有多大的问题。说到这儿,我倒是想起一个事儿来。”

    “什么事儿?”

    “我小时候很皮,跟小珏一样,喜欢在城里到处溜达,每个府邸跟前都要看一看,听他们说话。有一次,我在宁府门口看到一件事儿,那会儿正好是宁老匹夫第二次出任主考官,府门前来送礼、来攀关系的士子还是挺多的,老匹夫不可能全部都见,每天都是随机的,就看谁运气好了。”

    “我也碰到过,有些士子兴高采烈的,有些没进去府门的,垂头丧气的。”

    “对!”薛瑞天点点头,“但我要说的,可不是这个。我是亲眼见到一队中州的士子跑到宁府后门,说有给宁大人的家书,是宁大人在中州的父母带给他的。宁府的下人把人迎进去了,但态度不怎么好,我隐隐约约的听着,那下人说,那对夫妻太不要脸了,不就是帮了个忙,怎么就敢自称是老爷夫人了之类的。”

    “你听准了?”

    “没有,隔着太远了,听得不太真切,但意思应该是差不多吧?”薛瑞天看看大家,“涉及到宁老匹夫的父母,我也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当时就没在意,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是有很大的问题。”

    “这老家伙,不简单!”沈昊林冷笑了一声,“他之所以可以称名鹊起,成为读书人的楷模,在读书人心中的地位极高,就是因为大家认定了他寒门的身份,认为他就是靠着自己的天赋和后来的努力,位居一品,成为三朝元老,这是很多寒门学子心中最希望达到的高度,所以,几乎寒门学子都希望效仿他,成为第二个他。虽然后来身败名裂,但支持他的人还是不少的,若是被这些人知道,他的身份有可能是伪造的,他们会怎么想呢?”

    听了大家的谈论,金菁一瞬间就来了精神,放下手里的碗筷,坐直了身子。

    “怎么了?”薛瑞天看向金菁,“是又想到了什么?”

    “我是觉得,既然都怀疑他有问题,那么我们光坐在这里瞎猜,其实也没什么用,是不是?”金菁眨眨眼睛,看向帐外,坏笑了一声,说道,“咱们这里面跟他打交道最多的,不就是蒋二爷?当年也是他陷害二爷,害得二爷不得不更名换姓跑到这苦寒的边关来。你们说,我们要去跟二爷打听打听,二爷会知道吗?如果二爷知道,他会跟我们说吗?”

1708 复盘6.0

    蒋二爷看看这几个去而复返的小家伙,朝着秦正和晏伯、王伯一挑眉,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鐊

    “看看!看看!是不是让我说中了?”他得意的晃了晃脑袋,“我刚才说什么来着?只要他们察觉到这里面的不对劲,就一定会找我们来问个清楚的。这几个小家伙都是急性子,别说等到明天天亮了,就是一盏茶的工夫,他们都不会等的。”

    “你厉害,我们服气了!”

    “可不能光服气啊!”蒋二爷朝着秦正、晏伯和王伯伸手,“愿赌服输,你们可别想着赖账!”

    “你来真的?”晏伯看着那伸出来的手,哭笑不得的说道,“不是开玩笑的?”

    “当然不是了,既然打了赌,现在出了输赢,当然要履约了。”

    秦正和晏伯相互对望一眼,晏伯很不情愿的从怀里摸出自己的荷包,从里面倒出一块碎银子放到了蒋二爷的跟前,轻轻的叹了口气,看表情好像有些惋惜。

    “老王!老王!该你了!”鐊

    “知道了,别催!”王伯叹了口气,朝着站着的几个孩子无奈的摇摇头,“你说说你们,性子那么急干嘛?怎么就不能多等一个晚上,让我们损失这么多银子!”他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摸出了一串铜板丢给了沉二爷,“哎,就差那么一点点!”

    “差之毫厘、失之千里!”蒋二爷开开心心的把赢来的钱收起来了,乐呵呵的说道,“这说明什么呢?只能说明你们不够了解他们,如果他们能忍到明天再来问,那就不是他们了。”

    “你们这是……”薛瑞天和金菁相互对望了一眼,“拿我们的反应打了个赌?”

    “这不是明摆着的嘛?”蒋二爷喝了口酒,朝着秦正、晏伯和王伯扬扬下巴,“他们非说你们不舍得打扰我们,会明天再来问我,可我觉得你们等不到明天,今天就想得到答桉。结果就是,我说对了!”

    “二爷爷,您这样做不太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我觉得还挺合适的。”

    薛瑞天想了想,贱兮兮的凑到了蒋二爷身边,说道,“那既然用我们打赌,咱们是不是得见者有份儿呢?”鐊

    “就是,就是!”金菁也跟着凑个趣儿,“这一晚上,您赚的可不少了,是不是也分给我们一点,让我们也沾沾您的喜气?”

    “我自己凭本事赚的钱,为什么要分给你们?凭什么呢??”蒋二爷感受到了沉茶盯着自己,准确说,是顶着自己手里的酒杯,轻咳了一声,把酒杯放在了桌子上,指了指已经布置好的另外一桌,让他们坐下,这才说道,“你们来找我问问题,求我答疑解惑,我没收你们银子,就已经很对得起你们了!还想着见面分一半,未免想的太好了吧?”

    “嚯,您这可是……”听了蒋二爷的这话,薛瑞天一拍手,感叹道,“您现在可真是商人本色,一切利益为先啊!”

    “那当然了,在商言商嘛!”

    “不错,这么想也挺好的,我们不用担心您会吃亏了。”

    “你是担心我不会吃亏吗?你是担心以后没法见面分一半了。”蒋二爷看看沉昊林、又看看沉茶,“看看我们昊林和小茶多乖巧,也不眼馋这个银子,哪儿像你们似的,跟掉钱眼儿里似的。”

    “行了,行了,再说下去,我都听不下去了!”王伯拍拍蒋二爷的胳膊,“也不知道咱们这些人里谁掉钱眼里了,还好意思说人家孩子。”鐊

    “就是,就是!”薛瑞天举起茶盏,遥遥的敬了王伯一下,“以茶代酒,我干了!”

    “这孩子真是……”王伯无奈的摇摇头,拿起手边的茶盏,也意思了一口,“好了,赌局这部分就过了啊,该说说你们想问什么了。”

    “想问宁昌国是真的宁昌国,还是冒名顶替的。”薛瑞天用最简短的话语把他们刚才的猜测说了一遍,“如果宁昌国不是宁昌国,那他是谁?当初为他做假的人,现在又是个什么下场?”他看看蒋二爷,试探的问道,“二爷爷,您会被他针对,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虽然这些老古板不大会把宗室子弟放在眼里,但起码的尊重还是有的,至少明面上能过得去,像宁老匹夫这样会对皇室子弟下手,是因为您捏到了他的痛处吧?”

    “这家伙的痛处可不少,捏着的又不是我一个,为什么偏偏抓着我不放呢?”

    “冒名顶替、户籍造假,可和别的痛处不一样,再加上他一直都鼓吹天子和氏族平分天下的歪理邪说,很难让人不怀疑他的出身,不是吗?”薛瑞天摸摸下巴,“寒门出身的学子,可没这么的……大逆不道。”

    “我就说这几个孩子聪明,一定会猜到最关键的地方。”蒋二爷点点头,手悄咪咪的摸向了酒杯,刚要碰到的时候,就听到沉茶清了清嗓子,又把手给缩回来了。“小茶,你别这么吓人,好不好?我又没喝多,连平日里的一半都没有呢!”

    沉茶没说话,只是澹澹的看着蒋二爷,蒋二爷被看得有些发毛,只能把手伸向了茶杯。鐊

    “好好好,你别这么看着我,我不喝了。”他喝了一口茶,权当是润了润嗓子,说道,“宁昌国确实不是中州人士,他出身晁州宁氏,是当时宁氏族长最小的儿子。”

    “晁州宁氏?”沉茶一挑眉,“大夏建朝的时候,曾经明文规定,有几个大氏族是不能参加科考的,他们可以开山立派,也可以写书论着,但唯独不可以通过举荐、科考入朝为官。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晁州宁氏就是其中之一吧?”

    “你没记错。”蒋二爷点点头,“江南有九大氏族不能入朝为官,这些氏族都是前朝倚赖的大氏族,他们习惯了平分天子手上的权力,习惯了享受跟天子一样的待遇,所以,他们以为大夏也会延续前朝。太祖曾经说过,这些氏族在大夏建朝的时候,向他提出了这个要求,他们几个家族的子弟可以入朝为官,但他们必须手握跟天子一样的权力。”

    “这么理所当然的吗?”金菁听了,忍不住冷笑了一声,“他们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

    “因为他们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所以,并不认为自己是自以为是。更何况,以皇室为首的宗室勋贵都是武将出身,他们觉得,这些武将出身的并不懂得如何治理天下,必须要依靠他们才行。”

    “这脸也太大了吧?”薛瑞天咂舌,他知道一些大氏族脑子有点不正常,但不知道他们这么的不正常。“太祖一定不会允许的。”

    “那是当然,太祖本身就很不喜欢大氏族,他的兄弟、朋友在前朝的时候,都是受到大氏族的迫害,他当然不会允许这样的情况出现,所以,严词拒绝了。那些大氏族不肯放弃,不依不饶的纠缠太祖,发现太祖不上他们的当,就改变了策略。”鐊

    “改变了策略?”薛瑞天回想了一下自己当年在东宫学到的,轻轻摇摇头,“没什么印象啊!”

    “东宫那些老夫子才不会告诉你们这些呢,他们可是读书人,是跟那些大氏族站在同一阵营的,是真真切切希望那些大氏族可以战胜皇权,他们的权力可以凌驾于皇权之上。可太祖皇帝不买账,怎么办呢?他们就想出一个法子,想要逼迫太祖就犯。”

    “什么法子?”

    蒋二爷澹澹的笑了一下,慢慢地吐出两个字。

    “造谣!”

1709 复盘7.0

    “造谣?”薛瑞天冷笑了一声,“嗯,意料之中,那些读书人最喜欢干的事儿就是造谣了。”榃

    “身为半个读书人,我表示小天你说的对。”金菁也很肯定的点点头,“读书人最喜欢干的就是造谣了,御史台那边人,一个个的不都是以造谣为自己最主要的事业吗?”

    “小菁!”蒋二爷无奈的看着金菁,“嘴上说自己是半个读书人,读书人哪儿能说这样的话?”

    “二爷,就因为是读书人,我才要实话实话,”金菁一脸的不在乎,轻轻的耸耸肩,“那些大氏族难道不是读书人?他们自相残杀的时候,也没见得多看重自己这个读书人的身份,是不是?他们打压寒门学子、欺压寒门学子的时候,也没看他们觉得多不好意思,多懂的礼义廉耻,对不对?他们在挑战武将、勋贵的时候,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同僚之心,甚至他们挑战皇权的时候,也没多懂得君臣有别。”他冷笑了一声,“要说无君无父、丝毫不知廉耻为何物,读书人首当其中。”

    “说得好!”蒋二爷用力的拍了拍手,还给了金菁一个大拇哥,说道,“难得一见这么清醒的读书人啊,小菁!这么清醒的,确实是只能算半个。”

    “满口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这就是大多数的读书人。”薛瑞天也赞同的点点头,“我们否认有忠君爱民的读书人,但这样的还是很少很少的,不是吗?”

    “可不是嘛,一旦科举、推荐入朝为官,最开始的初心就全部都忘了,一个个蝇营狗苟的,全奔着争权夺利去了,真正为国为民的本心早就迷失了。可人家还振振有词,我只有掌控了权力,才能为国为民。”蒋二爷无奈的摇摇头,“多可怕,你们听听多可怕。”

    “可不是嘛,他们为了争权夺利,可以不择手段的,造谣就是其中的一项。”金菁翻了个白眼,“自古以来他们结党营私,为了构陷与自己政见不合的人,造谣、制造冤假错案,不都是他们干出来的?还是那句话,他们对我们这些武将狠,对他们自己人更狠,不是吗?”榃

    “没错。”薛瑞天点点头,“文人相轻,谁要是爬到上面了,自然会打压那些曾经看自己笑话的。读书人的气性啊,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大,明明肩不能挑担、手不能提篮的,是不是?”

    “就是这个道理!”蒋二爷喝了一口茶,“你们也知道前朝什么样儿,建朝将近两百年,皇室就跟这些大氏族平坐天下两百年,弄的天底下读书人都觉得与天子分权是理所当然的。所以,当他们享受了两百年至高无上的权力,享受了跟天子一样的待遇之后,他们就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权力飞走了,这对他们来说,那可真是灭顶之灾了。所以,他们为了自己,也只能孤注一掷,用造谣败坏太祖的名声。不过,那些大氏族也留了个心眼,没派自己的子弟,甚至连自己族中得力的门客都没有派出来,就是一些外围的、一心一意为他们当牛做马的门客,大多都是寒门出身。”

    “这些人也太过于阴险狠毒了吧?完全不把寒门出身的学子当回事。”

    “他们狠毒是一方面,但如果不是也想着要分一杯羹,也不会死心塌地的给大氏族做事,对吧?”蒋二爷冷冷的一笑,“既然想要得到什么,肯定就要付出什么,对吧?”

    “倒也是!”金菁点点头,“不过,他们让这些门客造什么谣?怎么忽悠天下的读书人?”

    “很简单,就是说大夏重武轻文,把读书人当草芥。他们是想鼓动读书人造反,不承认大夏的皇权。”

    “这个……”薛瑞天摸摸下巴,看看沈昊林、看看蒋二爷,又看看屋子里面的其他人,“应该也不算是造谣吧?这不是事实吗?确实重武啊,但轻文难道不是自己找的?一次次的挑战皇权,一次次的想要逆反,想要当刺儿头,活该落到现在这个局面。”榃

    “后来呢?那些读书人被煽动了?”

    “没有。”蒋二爷看到几个孩子脸上震惊的表情,笑了,“是不是觉得特别诧异?”

    “如果结合当时的情况来看,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沈茶给沈昊林倒了一杯茶,自己也捧了一杯,小口小口的喝着,“大夏建朝之前,不是已经乱了好些年吗?读书人能当官的路都被堵死了,无论是科举,还是推举,都很久没有年轻的读书人入朝了,不管是那些大氏族,还是寒门子弟,都受了很大的影响。氏族还好说,他们本身族中就有入朝为官的,哪怕处境不是很好,可总归是属于朝中有人的。但寒门学子就没这么好命了,不科举、不举荐,他们的十年寒窗就等于荒废了。好不容易大夏建朝,会迎来新的科举,会给寒门学子一个希望,他们怎么可能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呢?肯定不会跟那些大氏族站在同一阵营了,对吧?”

    “说的没错,确实是这样,大氏族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但他们都已经做出这样的事儿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硬着头皮做下去。他们一边给寒门学子许以重利,一边继续造谣抹黑太祖,开始的时候,大家都当成个乐子,看他们上蹿下跳,但后来慢慢的,有些寒门学子就动心了,跟着他们一起闹腾,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再加上太祖看了几日的热闹,也确实是看烦了,同样也知道是什么人在背后捣鬼,就一不做二不休,朝堂上颁了明旨,明确了几个大氏族是不能参加科举的。他们爱干嘛干嘛,就是不许参加科举。”

    “那这些大氏族能干?”

    “没有办法,抓了他们当时的族长,把他们主要的核心子弟都下了大狱,他们要是不肯在放弃科举的声明上签字画押,这些人一个都出不来,不仅出不来,还会有性命之忧。况且,各大氏族在京城的宅邸都被包围了,他们没有办法,只能在绝对的皇权、绝对的武力面前低下他们的头,在声明上面签字画押。然后带着他们在京城的族人,灰溜溜的回老家去了。”

    “这可真是大快人心啊!”金菁喝了杯子里最后的茶,又拿了一块卤牛筋慢慢的啃着,“但是他们不会甘心一辈子都接触不到权力吧?肯定会想别的办法,对吧?”榃

    “当然不甘心,要不然你以为宁昌国这个老匹夫怎么这么大胆,敢冒名顶替参加科举呢?”蒋二爷冷笑了一声,“宁昌国这个老匹夫绝对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这么干的,朝中一部分文官都是出身氏族,但因为参加不了科举,只能想办法改变自己的出身。”

    “所以,二爷爷,您查到宁昌国的真实身份是晁州宁氏,被他知道了,才不遗余力的真对您的?”看到蒋二爷点头,沈茶想了想,“可正如二爷爷您刚才说的,他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没有必要这么大惊小怪的是不是?他这么针对您,只能表明,除了他身份造假之外,还有其他的事儿是不能公之于众的。”

    “没错!”蒋二爷打了个响指,“聪明孩子!宁昌国这个老东西,你们知道的,纯帝时期最后一次恩科的状元,那个时候他十四五岁,算是天才了,毕竟大夏以前的状元都是十八九的样子,第一次出现年纪这么小的状元。”

    “等等!”金菁一愣,“他纯帝时期的状元?那岂不是四朝元老?”

    “如果你们想要把小珏登基、无所事事的那几个月也算上的,那确实是四朝。”

    “说起来,纯帝时期,最后三次的科举,包括那次恩科在内,那些状元啊、榜眼啊、探花啊,进士啊,还有如进士,好像都没什么人提起了,完全被忽略了,是吧?”金菁摸摸下巴,“为什么呢?”

    “因为后来被查出了科举舞弊,也有人被查处了身份造假,就比如宁昌国这种,但你们也知道,我父皇身体不大好,没精力管这些,那些人没把他气死已经算是不错了。还有我皇兄,本来想着登基之后,好好的跟这帮人算算总帐,但她本身在位的时间短,又出了很多大事,也就给忘了。当时查到的人,没有直接公布出来,只是革掉了他们的功名,把他们轰出了西京城,包括他们自己以及子孙三代,都不许参加科考。同族之人,也是三代不许参加科考,不接受任何的举荐。”榃

    “这样啊!”金菁看看其他的人,“不对啊,其他的人为什么能查出来,宁昌国查不出来?”

    “实在运气太好了,晁州宁氏族长为自己的天才小儿子选的这家,完美的无懈可击。你们知道他履历上写的籍贯是中州,对对吧?”看到几个小孩点头,蒋二爷喝了一口茶,又继续说道,“中州这一支跟晁州有很深的渊源,他们是从晁州迁出来的,已经出了五服,不,比五服还要远,之间的关系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了。而这家人的孩子,也叫做宁昌国,跟宁老匹夫同名同姓。最可怕的一点在于,晁州宁氏的宁老匹夫跟中州宁氏的宁昌国,长得一模一样,就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特别像吗?”

    “嗯,完全可以以假乱真,要不然怎么可能查不出来啊?”蒋二爷叹了口气,“中州的这个宁昌国,本身就是个病秧子,有今天没明天的,晁州宁氏也是看中了这一点,才找到他们,让自己家的孩子代替中州宁家这个孩子去参加科考的。”

    “这家的父母、长辈都同意?”

    “当然同意了,户籍变更为他们家的人,那如果高中了、如果扬名立万了,出名的可就是他们中州宁氏,而不是晁州那个大氏族了,对吧?这种捡便宜的好事儿,他们为什么要往外推呢?”

    “可是他们自己的孩子呢?”榃

    “在商定好了这个事儿的第二个月,就感染了风寒,一病不起,故去了。”蒋二爷无奈的叹了口气,“就这样,宁老匹夫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成为了中州宁家唯一的孩子,并利用这个身份去参加了第二年的童生试,而那个时候,宁老匹夫才只有六岁。”

    “这么小?”金菁震惊了,“这小小年纪就开始骗人了,那可是真不得了。”他看向蒋二爷,眨眨眼睛,“除了身份造假之外的把柄呢?”

    “青莲教!”蒋二爷朝着几个孩子眨眨眼睛,“你们应该想不到,晁州宁氏是谁的拥趸。”

    “都提到青莲教了,又同出身江南,还有什么想不到的。”薛瑞天哼了一声,“太皇太后的手是不是伸得太长了?怎么什么样的人,她都招揽啊!”

    “野心大,需要的人手就要多,五花八门的,什么样的人都有。”

    “这倒是。”薛瑞天点点头,“不过,我有个问题啊,那些读书人,尤其是像晁州宁氏这样的大氏族,他们的眼睛都长在脑盯上,太皇太后那样的家世,他们应该是瞧不上吧?”

    “这跟他们瞧不瞧得上太皇太后的家世无关,他们瞧上的可是青莲教,觉得青莲教的理念跟他们基本是一样的,都是想要挑战皇权,逼迫天子把手里的权力分出来。”榃

    “所以,因为有着共同的目的,这两方面的人就勾搭在一起、狼狈为奸了?”看到蒋二爷点点头,薛瑞天摸摸下巴,“那宁老匹夫负责什么?为太皇太后拉拢读书人?”

    “这是其中一个方面,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蒋二爷轻轻勾起唇角,脸上闪过一抹不屑的笑容,“挑拨朝臣和勋贵、宗室的关系,构陷自己的同僚,以及为太皇太后招兵买马,招揽江湖上的败类,在必要的时候,对他们的眼中钉痛下杀手。”

1710 复盘8.0

    “这不就是传说中那些专门干脏活的?”薛瑞天冷笑了一声,“太皇太后也太暴殄天物了!”

    “说的没错,再怎么说,宁老匹夫也是十四五岁就能高中状元的人,而且应该长得还不错,给太皇太后干这些脏活、累活,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金菁也跟着点头,“不过,就算这些查出来,于他也没什么影响,是不是?他何必急着灭口呢?”他看向蒋二爷,“按照太皇太后一贯的风格,想要灭二爷口的,恐怕不是宁老匹夫,而是她。”

    “你们错了,如果是太皇太后,没有必要这么麻烦的。”蒋二爷哼了一声,“而且不会用这种谁都不会信的说辞,说我要争皇位,这种话只有不了解皇室的人才说得出口。太皇太后虽然跟宋家不是一条心的,但这种明显能被拆穿的话,他是说不出来的。真正可以蒙骗的,只有外面那些文臣。”

    “文臣和勋贵、宗室接收到的信息是完全不一样的。”半天没说话的沈昊林,清了清嗓子,说道,“勋贵和宗室很清楚皇家子弟的脾性,很了解宋家的人是什么性格的,但文臣不一样,他们只想着如何从天子手里分权,只想着应该怎么才能搞定从龙之功,没想过其他的,也不想去想其他的。而勋贵和宗室又不乐意跟他们打交道,他们也不稀罕跟宗室和勋贵交往,自然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是啊,所以,他们很多动作在我们眼里就显得非常可笑了。”蒋二爷看看几个孩子,“你们知道了宁老匹夫的身份,还有什么怀疑的?或者说,有什么想法吗?”

    “有!”沈茶点点头,“小天哥说,曾经撞上过宁家夫妇派人给宁昌国捎信,宁昌国府里的小厮,对他们的态度非常不好,很嫌弃。所以,宁昌国跟后来的这个宁家关系不好?”

    “也不能说是不好,是非常的不好。”蒋二爷轻笑了一下,“其实,晁州宁氏有点后悔给自己小儿子找这么一家人了,有点得寸进尺了。你们知道为什么宁昌国高中状元之后,在翰林院无声无息的待了几年,知道父皇驾崩,我皇兄登基之后,他才找到了一个机会,去地方做了个五品的同知吗?”

    “不知道。”几个小孩摇了摇头,薛瑞天摸摸下巴,看着蒋二爷,说道,“可是,一般来说,前三甲不都是要进翰林的?难道还有其他的选择?”

    “当然有了,虽然说想要进内阁,就必须要做几年翰林,但这个也只是随口说说而已的,现在的几位阁老可不都是曾经的翰林。翰林有的时候,尤其是纯帝时期,就是个养老的地方。”

    “既然是这样,那么为什么他一个状元会跑到翰林院吃灰?”

    “因为中州宁家。”蒋二爷冷笑了一声,“中州宁家虽然源自晁州宁氏,但是因为迁出来的时间太久了,早就没有了名门望族的风范,再加上生存不易,宁家就是氏族们眼中的小门小户,这也是为什么晁州宁氏会选择宁家的原因。虽然冒名顶替是很顺利的,但他们没想到后续有很大的麻烦。宁家觉得宁昌国顶替了自己的儿子,赴京赶考又高中了,那他们的脸上也是有光的,这里面的好处,他们也该是可以沾点。”…

    “这倒是,一般寒窗苦读多年,好不容易高中了,家里确实是可以松口气了,家里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薛瑞天想了想,“这也不算是得寸进尺吧?是他们应得的,如果宁昌国和晁州宁氏懂得知恩图报的话,给他们一点好处也不过就是举手之劳。”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一点好处和永无休止的索取,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对吧?”

    “明白了。”薛瑞天点点头,“人心不足蛇吞象,他们的胃口是越来越大,也有可能威胁了晁州宁氏,不答应他们的条件,就把宁昌国的事儿给捅出去,是吧?”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如果中州宁家的人老老实实的待在宁州不动,嘴上威胁几句也就算了,不会有人放在心上的,但是他们偏生赶在科举殿试的头一晚上进京了,而且还没告诉宁老匹夫,等到放榜的时候才出现,弄的所有的人都知道,新科状元的家人来看他了。”

    “这也是他逃过那次调查的原因?”看到蒋二爷点头,沈茶想了想,“中州宁家的人是生怕宁昌国高中之后,就把他们给撇了,为了不当弃子,他们千里迢迢进了京,就为了给自己要点好处,把自己彻底绑在晁州宁氏的这艘大船上。”

    “是啊,这一举动既救了老匹夫,同时也害了他。因为晁州宁氏迟迟不同意中州的要求,所以,中州宁家的人时常堵着宁昌国,无论是他与同期的同窗见面,还是拜见座师,都能看到他们像狗皮膏药一样跟随,你说纠缠吧,他们也不纠缠,就是假装偶遇,遇到了跟宁昌国打个招呼,然后跟他旁边的人自我介绍说是谁,宁昌国整个过程表现的……嗯,应该怎么说呢?不至于特别尴尬或者窘迫吧,反正也不怎么自然的,他那个时候年纪不大,也不像后来这么老谋深算,所以,对于中州宁家的嫌弃都浮现在表面。久而久之呢,西京城就有这么一个传言,说宁昌国宁状元不孝顺,可能想要抛弃自己的父母、自己的家庭,不想认他们了。具体说了什么,我也记不清楚了,那个时候我年纪很小,没有什么印象了,后来还是调查老匹夫的时候,查到了这一点,觉得似乎有这么回事。”

    “这是用完就扔啊,以为自己高中了,就不用维持跟这家的关系了,就不把他们当回事了,是吧?”

    “晁州宁氏确实是这么认为的,但当时的形势对宁昌国不利,毕竟他年纪小小的那么一个,就高中状元,表面上奉承年少有为,背地里想要抓他小辫子的可不少。”蒋二爷轻轻一挑眉,“所以,有不少学子、士子、同期就没忍住下手,把这个流言传的沸沸扬扬,甚至几次朝会,都有御史上本参他。而闹腾的结果就是,他被丢去了翰林院修书。”

    “翰林也只是说出去好听,其实那点饷银连自己都养不活,更不要说中州宁家了吧?”

    “确实是。”蒋二爷喝了两口茶,拿了旁边的一个梨,咔咔咔的啃了起来,“宁家的人一看,什么官儿都没有,什么油水都捞不到,就赶紧跟宁昌国告辞,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西京城。”

    “以宁昌国那种有仇必报的性格,他应该不会容忍中州宁家这种做法的,对吧?”

    “对!”蒋二爷看看沈茶,“你想到了什么?”

    “我想到有没有一种可能,西京宁家被抄家,宁昌国声名扫地,宁家子弟不能再入仕,这些是不是跟晁州宁氏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们根本就不会受到影响呢?”

1711 复盘9.0

    “你是怀疑,当初被牵连的三族,其实是中州宁家?”

    “是有这个想法,但其实不是很确定,我也搞不懂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事儿。”

    “这个是肯定的,你一直都生活在边关,很少跟江南那边的望族有什么牵扯,对他们不了解也是正常的。”蒋二爷看看沉茶,用鼓励的语气说道,“有什么疑问,可以直接问,没关系的。”

    “我虽然对江南的那些铭文望族不是很了解,也不是很清楚到底有多少氏族,但是,唯独知道一点,如果这么大的氏族覆灭了,是不是不可能瞒得住?多多少少都会透出风来的,对吧?”

    “也未必。”说话的是秦正,他朝着沉茶摇摇头,说道,“大氏族的根基很深的,就算是帝王,也不敢轻易撼动。你看看琅琊王氏,历经了数百年,虽然在外界的名声不大好,但依然是读书人的领袖,是文人敬仰的对象。那些大氏族有的是法子把自己摘干净,让本家不受任何的牵连。”

    “可是,他们怎么才能做到这一点?从家谱、族谱上划掉吗?”

    “差不多吧!”秦正点点头,看看几个小孩、包括王伯和晏伯都一脸震惊的看着自己,轻轻一挑眉,“你们干嘛是这么一个表情,自古以来都是这样操作的,要不然,哪儿来的那么多分支?还有,那些大氏族怎么可能延续那么久?他们又不是孔家,能有圣人的光环罩着,只要不惦记谋反、安安心心的做学问,替帝王掌控文人风向,无论天下风云如何变幻、朝代如何更迭,他们依旧可以享受永久的荣耀。孔家可以,但其他名门望族不可以,他们能做的,就是保全家族、保全大局,至于那些被舍弃掉的族人、子弟,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下辈子投个好胎罢了。”

    “果然就像是传言那样,对自己的敌人狠,对自己人更狠啊!”王伯长长叹了口气,“现在更庆幸自己不是生在那样的家族,否则连生死都不能自己做主。”

    “说的就是啊,想想都可怕。”薛瑞天跟着附和,“做人不好吗?做个有情有义、有血有肉的人不好吗?非要做冰冰冷冷、没感情的动物,啧啧啧!”

    “别这么说,人家会不高兴的。”

    “我才不管他们高兴不高兴,我高兴就好了。”薛瑞天朝着沉茶一挑眉,“是吧?”

    “嗯,不过就像师父说的,晁州宁氏在宁昌国事败之后,还是全身而退了,对吧?”

    “肯定的,从他在官场上开始平步青云、一路高升开始,本家就已经做好了切割、舍弃的准备。他要是能寿终正寝,或许本家还可以帮扶一把,但他闯了这么大的祸,差点把天给捅破了,搞了一个谋逆的罪名给自己,本家自然要及时抽身了。”

    “换句话说,从他进入内阁的那一刻,西京宁家和晁州宁氏,应该就已经彻底割裂开来。”蒋二爷补充了一下,看着孩子们还是一脸茫然的样子,“是不是无法理解?”

    “确实是无法理解,但想想那个时候的晁州宁氏已经不是宁昌国的父亲、祖父做主了,如果这两位还在,应该还有可能疼惜一下,但那个时候的族长应该是宁昌国的平辈或者小辈,或许知道西京宁家是跟他家有亲戚的关系,但为了保全自己,还是可以断掉的。”

    “没错。”蒋二爷点点头,“但你还是很困惑,是不是?”

    “是啊,人家都说,朝中有人好办事,宁昌国当年位极人臣,晁州宁氏就这么轻易的能跟他撇清关系?”

    “大氏族哪里在乎一个宁昌国?宁氏又怎么可能却在朝中做官的族人?宁昌国当年八十多岁了,依然不肯告老还乡,霸着首辅的位置不放,你们觉得他本家乐意?年轻的子弟被老人压着,没有出头之日,本家又怎么可能答应呢?”蒋二爷冷笑了一声,“这些大氏族内部的弯弯绕绕,可比我们想象的要多,内斗也严重得多呢!”

    “原来是这样!”沉茶有些感慨,“是我们孤陋寡闻了。”

    “也不怪你们,毕竟你们没怎么接触过他们,不知道他们到底有多脏。”蒋二爷一挑眉,“既然话已经说到这里了,不如你们猜猜,要求从严处理宁昌国的是什么人。”

    “您都这样说了,还有什么可猜的,一点悬念都没有,肯定就是晁州宁氏呗。”

    “小天儿还挺聪明的,但并不准确。”蒋二爷轻轻摇摇头,“换句话说,老匹夫这件桉子,晁州宁氏从头到尾都没掺合进来,甚至还叮嘱了家里的子弟,不要对宁昌国动手。真正要求从严处理宁昌国的,其实是中州宁家,是他名义上同父同母的亲弟弟。”

    “他居然还有一个弟弟?”

    几个小孩觉得今天晚上听到的东西真的是好劲爆,没想到宁老头儿家里的日子居然这么精彩。

    “是他认的那对父母后来生的?”

    “对,老来得子。”蒋二爷冷笑了一声,“虽然宁老匹夫是我今生最狠的人,但关于这个弟弟,我要替老匹夫说一句话,养了十数年,养出了一个白眼狼,这或许就是老匹夫干了一辈子坏事的报应。”

    “这么说,他跟中州宁家的关系还不错?”

    “尽量维持表面融洽的假象,他毕竟已经被坑过一次,在翰林院吃了很久的灰,知道自己有把柄落在人家手上,就有点老实了。但是,说实话,我不是很相信,他应该私底下干了点什么,可是没成功,再一次被人抓了小辫子,实在没办法了,只能受制于人,乖乖的让这家人吸血。”

    “嗯,看起来应该就是这样。”薛瑞天想了想,“当年他从翰林院出来,主动申请外放江南,是晁州宁氏给他走的路子,对吧?”看到蒋二爷点头,他又继续说道,“他之所以想要请调江南,不单单是因为江南富庶,他很容易可以有政绩,过个三年五载的,就能调回京,到时候可以运作一番,进入内阁。更是想要摆脱中州宁家的控制,甩掉这块狗皮膏药。毕竟江南才是他的大本营、是他的地盘,中州宁家想要再威胁他,可就不太容易了。”

    “是啊,事实证明,他想的很对,中州宁家得知他调任江南,据说吓坏了,觉得到手的荣华富贵一下子就飞了,他们居然跑到吏部去,跟人家说,我们孩子去不了那么好的地方,会毁掉我们孩子的心智,我们孩子得去一个苦地方什么的。”蒋二爷轻笑了一声,“当年掌管吏部的,是岑老头儿,曾经也教过我,他私底下说起这个事儿的时候,依然觉得很震惊,从来没有见过,会有这样的爹娘,生怕自己儿子享福,非要把儿子弄去一个穷苦的地方去。”

    “他们也没得逞啊!”

    “当然了,调令是我父皇亲笔签的,怎么可能为了一对无知的夫妇更改?”

    “那倒是,朝令夕改也不应该为了他们这种垃圾。”

    “说的没错,不过,他们也确实是很无知,他们只知道江南富庶,却不知道江南也不都是富庶的地方,同样有生活的不太好的州,也有吃不起饭、养不起孩子的地方。当时岑老头儿听到这对夫妇很坚决的样子,是真的以为他们是为自家孩子好,不想自家孩子被江南的奢靡生活给腐蚀了呢!他就琢磨着,既然人家的父母都已经要求不让自己享福了,岑老头儿也顺水做个人情,把宁昌国弄去了嘉州,让他在那个地方做个同知。”

    “这个倒是他能做主的,只是,宁昌国一门心思回到江南去、回到属于他的地方去熬资历,可真的没想过要去吃苦啊!”

    “没关系,岑老头儿觉得他父母背着他来找自己好像不太好,所以就特意跟宁昌国透了个底。”

    “那是透了个底吗?那不是把那对夫妇给卖了?”晏伯无奈的摇摇头,“岑老头啊,就是唯恐天下不乱,他的意思是跟宁昌国说,把他调去嘉州是他父母的意思,跟吏部无关,是不是?”

    “对!”蒋二爷有点坐累了,站起身来,把手里的梨核丢在筐里,然后捧着一盘子的葡萄,开始一边吃一边在屋子里熘达,“不止如此,甚至把那对夫妇的原话都告诉了老匹夫,老匹夫听了,还谢过岑老头儿,这是他们父子、母子之间的矛盾,跟老大人无关。”

    “这家伙也是个讲理的啊!”

    “毕竟,造成这个局面的,不是岑老头儿,抓着岑老头儿不放,也不能解决什么,当然是要解决源头了。”蒋二爷吃了两颗葡萄,“这葡萄不错,很甜,你们也尝尝。”

    “那后来呢?”薛瑞天没吃葡萄,伸手拿了个苹果开始啃,“二爷爷,那对中州的夫妇有没有跟着一起去江南?他们应该不敢吧?哪怕是嘉州,不是晁州宁氏的大本营,他们做了亏心事,应该也是不敢的。”

    “当然,他们没去,宁昌国倒是邀请了,但他们推脱说因为上京跟宁昌国过年,耽搁了家里的事儿,现在既然宁昌国要离开西京城,他们也不好继续住了,正好可以回家了。他们跑路跑得很着急,生怕宁昌国的报复,甚至都没送宁昌国上任,赶在他之前离开京城了。”

    “这不就是心虚么,干了坏事害怕苦主来申诉,赶紧熘之大吉。”薛瑞天撇撇嘴,“这一家子都是什么人?从上到下没有一个好东西!”

    “后来呢?”沉茶听得有些入迷,靠在沉昊林的身上,眼巴巴的瞅着蒋二爷,“宁昌国就放过他们了?他们也不想着修复一下彼此的关系?”

    “怎么不想?当然想的,只不过中州和江南距离太远了,老匹夫在江南一呆就是十年,从同知一直升到了布政司左侍郎,然后,我侄子登基之后,才下旨把他调回京里。不过,调回京里最开始的两年,也没给他实权,直接让他去了户部,挂职左侍郎,顺便还给了东宫讲学的差事。知道宁昌国回京了,中州宁家又觉得自己可以了,提前跑到京里,安排好了落脚的地方,迎接宁昌国回京。”

    “这可真是……”沉茶轻轻摇摇头,“他那个弟弟呢?在京里生的?”

    “对!”蒋二爷点点头,“说来也是很巧,宁老匹夫回京的第二天,这孩子就出生了。宁昌国虽然不喜欢中州宁家的那对夫妻,但对这个弟弟还是有所疼爱的,认为弟弟是个干净人儿,不能放在宁家夫妻身边,被他们给教坏了,就直接带在自己的身边。中州那对夫妇觉得这样挺好的,让自己的亲儿子跟假儿子多亲多近,以后假儿子的财产就会有他们亲儿子的一部分。”

    “真是无时无刻不在算计啊!我之前还在想,在整个桉子里面,最惨的还是中州宁家,自己的儿子早早就病死了,好不容易主家来了一个小儿子,能代替儿子把这个家撑起来,这个主家的小少爷也算是争气,年纪轻轻就高中,虽然开始的时候,仕途不是很顺利,但后来却没有什么坎坷,一路坐到了内阁首辅、坐到了帝师的位置,他们多少也能跟着沾沾光,跟着宁昌国吃香的、喝辣的。本来以为这日子就这么顺风顺水的过下去,却没想到宁昌国晚节不保,连累了整个家族跟着他一起倒霉。”金菁冷笑了一声,“现在看来,他们落到被宁昌国牵连,整个家族都不保的地步,是他们太过于贪心所致了。”

    “是啊!”蒋二爷爷跟着叹了口气,“这都是他们自己求来的,雷霆雨露均是君恩,他们既然享受了老匹夫带来的荣华富贵,就要跟着老匹夫一起覆灭。”

    “明白了!”沉茶点点头,“今天我们抓到的那个人,虽然是宁家的人,但并不是当年被抄家的西京宁家,也不是中州的宁家,而是宁昌国自己的本家,晁州宁氏。”

    “可是,晁州宁氏也同意宁昌国的说法?”

    “小菁,你说烦了,这不是晁州宁氏同意宁昌国的说法,而是宁昌国从小到大一直深受晁州宁氏、以及整个江南文人圈子的影响,一直坚持要跟天子平起平坐,一直认为江南就是他们名门望族的天下,天子伸手江南事物,就是从他们这些大氏族手里分权,是不能忍的。他们必须不能承认这样的帝王,找一个可以听他们的话的,代替大夏的帝王。”

    “明白了,但出了宁昌国的事儿之后,找晁州宁氏一直都在保持低调,尽量不引起人们注意,想要等着这事儿过去十多年,当年的知情人都已经不在了,他们在重出江湖。”

    “是啊,可惜算盘打错了,他们没想到还是被自己的族中子弟给卖了。”蒋二爷冷笑了一声,“这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活该他们遭殃。”他摸摸下巴,“明天审一审,把口供丢给小珏,顺便把我这些年收集的证据交给小珏,给他一个可以向大氏族发飙的机会。”

    “好!”沉茶应了一声,朝着蒋二爷笑了笑,“他等这个机会已经等太久了。”

1712 劝说

    蒋二爷终于把压在心里多年的秘密一吐而快,说完了就感觉到整个人轻松了不少。

    虽然宁昌国和宁家都已经没了,但造成这些悲剧的罪魁祸首依然逍遥法外,没有受到这个事情的丝毫影响,提起他们,人们依然是交口称赞,依然是有名的书香门第,依然是受到江南文人、甚至整个天下读书人敬仰的对象。

    只是这一点,就让蒋二爷心有不甘,哪怕他现在只是一个边关开茶楼的小老板,但到底他还是出身宋家,是皇室的一员,骨子里刻着的骄傲是不会容忍让这些别有用心的混蛋企图染指皇权,还不受到惩罚,以前是没有特别合适的机会,现在机会送到了他的眼前,他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说出来之后,心里是不是舒服了很多?”

    “嗯!”

    蒋二爷朝着秦正点点头,他今天把这些话都说出来了,把多年来收集到的证据都已经摆出来了,他相信,凭借着这些铁证,晁州宁氏这个百年望族说不准就会轰然倒塌。

    然而随着晁州宁氏的倒塌会牵连出江南文坛什么大桉要桉,那可就不是他能掌控的,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那就不能怪他了,只能说这些大氏族多行不义必自毙,是他们自己的猖狂、是他们自己的不可一世,亲手把自己送上了绝路。

    “这么开心的嘛?嘴角都咧到耳朵后面去了!”晏伯拽着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的蒋二爷,让他坐在自己身边,朝着他挑挑眉,“真是好久都没看到你这个样子了,得有二三十年了吧?每次你笑起来,我都觉得心慌,都觉得慎得慌,感觉不是发自你的真心。”

    “不至于的吧?”蒋二爷听了晏伯的话,哭笑不得,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两口又放下了,“我的笑有那么难看的嘛?”

    “难道倒是不难看,但是挺吓人的,总感觉你的开心不是真的开心,是怕我们担心你,强迫自己表现出来的开心。”晏伯朝着几个小孩扬扬下巴,“是吧?”

    “嗯!”沉茶点点头,“晏伯说的对,差不多就是这样。只是……”她想了一下,“二爷爷,您现在笑的确实是很真情实意的,但也不完全非常的开心,好像还有什么东西在压着您。”

    “小茶就是小茶,惠兰这个洞察人心的本事,你算是学到了!”晏伯拍拍蒋二爷的胳膊,“孩子都说出来了,你作为长辈,是不是也稍微表示一下?”

    “表示什么?”蒋二爷故作镇静,端起茶杯用喝茶来掩饰自己内心那一点点的慌张,“说出来这个了,就没有什么东西会压着我了。”

    “好了,你就别死鸭子嘴硬了!”王伯坐在他们对面,很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你的那些事情,怕是只说出来了一成,还有九成都压在你自己心里。今天都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你倒不如大大方方、干脆利索的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免得你一想到这些,就一宿一宿的睡不着。”

    “没有必要吧?”蒋二爷有些犹豫,“没有必要把这些东西讲出来,再让你们跟着一起难受,是不是?”

    “这话说的,明显是把我们当外人呢!”晏伯也翻了个大白眼,翻完了之后,还语重心长的劝道,“你的那些事情就算不说,我们也能猜个七七八八,但很多细节是不清楚的。你受到的委屈,受到的不公待遇,受到的污名,总不能带着离开这个人世间吧?总要在你活着的时候,为你洗刷干净的吧?要不然,史书上应该怎么记录你呢?把那些本身不是你做的事情,跟你毫无关系的事情都压在你的头上吗?再说了,你总要让那些人见见光,是不是?也让大家都见识一下,某些道貌岸人的家伙,他们的丑恶嘴脸和阴险狠毒的手段,看看他们那颗隐藏在光鲜亮丽外表之下散发着腐臭的心,是不是?”看到蒋二爷的态度有些松动,他再接再厉,又继续说道,“再说了,孩子们现在正在查的事情,多多少少跟你的那些事情爷有点关联,说不定,你的那些事还能成为关键的线索呢!”

    “我念书的时间不多,你可不要唬我。”蒋二爷看看晏伯,一脸怀疑的说道,“就我的那些烂事儿,还能成为线索?别胡说了!”

    “怎么说话呢?我能胡说八道吗?”晏伯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又接着劝,说道,“虽然那些事儿确实是挺烂的,但是胜在这些事情发生的年代比较久远,是孩子们正在查的那些事情缺失的一个时期。”

    “你的意思是说,青莲教的事情,还要继续往前追朔?”

    “是!”沉茶和薛瑞天不约而同的说道,两个人相互对望一眼,沉茶继续说道,“这个是一定要往前追朔的,至少要到曾祖父的时候才行。太皇太后是曾祖父给祖父订下来的,我们想要知道,她在这些年都做了什么,无论是明面上的还是背地里的。”

    “是这样的?”蒋二爷轻轻摇摇头,“可我出生的时候,父皇的年纪已经很大了,我对他的印象不是很多,至于你们说的那个人嘛,我也不是特别的了解。”

    “睁着眼睛胡说八道。”晏伯使劲的拍了他两下,“你的那些事儿不就是老妖婆搞得鬼吗?如果没有她的掺合,那些人敢对你下手吗?怎么说,你的辈分也是最大的,对吗?”看到蒋二爷还有些犹豫,他叹了口气,“实话实说,我们虽然年纪差不多大,但你终归长我们几岁,而恰恰这几岁,就是最关键的那段时期,这一点你必须要承认的。”

    “什么叫几岁啊?”蒋二爷哭笑不得,“我恐怕是这里面年纪最大的吧?就是吴清若那个小子,还比我小两岁呢!”

    “他不能算,他的出生成谜,年纪也是迷一般的,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多大,就是他自己也不能确定。”看到几个孩子、尤其是沉昊林盯着自己,晏伯笑了,“你师父什么样,你难道不知道?”

    “知道!”沉昊林点点头,“师父提过,他的情况跟轩辕府的那位老前辈有点像,但不像老前辈那样会有记忆,他没有那么久的记忆。”

    “对,那是因为他之前的记忆被前一任鹰王用很特别的手段给消除了。”看到几个孩子震惊的表情,晏伯很嫌弃的撇撇嘴,“瞧你们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秦伯伯,这没见过、没听过的事儿,乍一听可不是惊讶的吗?鹰王怎么还有这个本事?以前没听过啊!”薛瑞天忍不住吞了口口水,“这是不是太玄幻了一点?有点像话本里的故事。”

    “也不怪你们没听过,这其实是跟鹰王的血脉传承有关系,但不是每一代鹰王都有这个本事的。”

    “血脉传承不是传给每一代?”薛瑞天眨巴眨巴眼睛,“这玩意儿也是随机的吗?”

    “差不多,吴清若的父亲就有这个血脉,但吴清若就没有。不过,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很多东西都是从历代鹰王留下来的手稿、典籍里面看到的。他也没有跟我们说清楚,我们也没有详细问的,毕竟这是人家的家族机密,不太好意思过于刨根问底了。”秦正笑了笑,从桌上拿了一个卤鸭舌,“但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你们知道有这么一件事情就好了,如果实在感兴趣的话,找个机会可以好好问问他,说不准,他以前的记忆都能恢复呢!”

    “这个不太可能。”晏伯轻轻摇摇头,“他之前也想过这个,也用了很多种他们家族的秘方,但依然没有什么效用,现在他已经放弃了,不怎么在意这个了。”说完,他拍了一下秦正,“别瞎搭茬,差点儿把正经事给打岔打过去。”

    “你们让我想想吧。”蒋二爷看看晏伯,又看看一脸好奇望着自己的孩子们,轻轻叹了口气,笑道,“想想这个应该怎么说,还是比较复杂的,而且事情很多,比较杂乱,有些事情太过于久远了,细节也不是记得很清楚,你们让我捋一捋。”

    他伸手拿起旁边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浅酌了一口,然后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沉茶看着蒋二爷,虽然很想拦一下他,但看到他的表情,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被她给吞了回去。

    想喝就喝吧,也许喝酒真的能让他的心情好一些,毕竟心里压了那么多的事情,肯定是不太舒服的。

    想到这里,沉茶就觉得非常的难过,就她对蒋二爷的了解,这是一个很有才的人,因为你各种的党同伐异、因为各种藏在台面下的争斗,导致这么优秀的人郁郁不得志,只能龟缩在边关,当一个茶楼的老板,实在是太过分了。

    沉昊林转过身,看到沉茶既愤慨、又犹豫的表情,轻轻拍了拍她,又转回去看着蒋二爷,看到蒋二爷一脸的苦闷,在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

    “昊林,你又在叹什么气?”晏伯笑了一下,“小小年纪,不要随便叹气,容易变老。”他朝着沉昊林扬扬下巴,“说说,刚刚在想什么?你今天晚上的话很少,为什么?”

    “晏伯,我的话一直都很少。”

    “但有小茶在的时候,还是挺多的,今天就是过分的少,是不是心里不太舒服?”

    “是的,听了二爷爷的话,确实是不舒服。”沉昊林想了想,看看蒋二爷,说道,“二爷爷的事情,其实我、还有小珏多多少少是知道一点的,具体什么事儿不是很清楚,但知道二爷爷遭受了很多不该遭受的污蔑,而且因为一些原因,二爷爷还不能为自己伸冤。”

    “这不像是只知道一点的样子。”蒋二爷轻轻一挑眉,“说说都知道什么,听谁说的?我看看到底是哪个小子的嘴那么欠!”

    “是先皇。”

    “这么客气呢,还叫先皇,他不是你舅舅吗?”

    “是,是舅舅,不过,听他说,他答应二爷爷不把您的事情说出来,所以,我才说具体的事情,我和小珏并不知道的。只是,舅舅每一次舅舅每一次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稍稍喝点酒。”

    “喝酒?”蒋二爷轻笑了一声,“就他那个酒量,还要喝酒?一杯就倒,倒了就开始絮叨,恨不得把一辈子的话都在一个晚上说完似的。”

    “二爷爷说的是,舅舅的酒量一般,每次都能喝醉,喝醉了就会拉着我们说话,说什么对不起二爷爷,对不起宁王叔什么的,他说辜负了祖父和父亲的嘱托,没能好好照顾您之类的。”

    “他是这么说的?”

    “嗯!”沉昊林点点头,“对于您离开西京城,跟着我父亲一起来到边关,他是很后悔的。他认为就是因为他的懦弱,他的瞻前顾后,总是害怕这个、担忧那个,才造成了二爷爷被人污蔑,然后很难再洗脱冤屈的处境。他每次说这个事儿的时候,都会抓着我和小珏的手,说如果有机会给二爷爷洗刷冤屈的话,一定要好好的做,不要让遗憾再继续下去。”

    “知道了!”蒋二爷点点头,“我刚才跟老秦他们说了,这两天就住这儿,白天的时候,我回去把证据整理一下给你们送过来,等宁家这个事儿完了,我们再各自回家。等我把事情想明白了、捋清楚了,就会找你们,好好的跟你们说说。”

    “你终于想通了?”

    “想通了!”蒋二爷点点头,“我觉得你们说的挺对的,虽然我不在意后世评说,但也不想带着这些污名里面,得让一些人受到应有的惩罚。”

    “诶,你能这么想就对了!”

    “那既然这样,时间也不早了,我们让人过来收拾收拾,几位就歇息了?”

    “不用忙活了!”秦正摆摆手,“这才什么时候?我们老哥儿几个好久没见了,还得再聊聊,你们让人送点汤汤水水的宵夜过来就好,把这些都撤下吧!”

    “好!”

1713 吃个早饭

    虽然得知了一个大秘密,但这个晚上,镇国公府的人都睡得还不错,一觉睡到大天亮。

    沈昊林、沈茶是整個国公府里最早醒的,两个人洗漱完毕之后,还在自己的院子里面做了早课,打了两套拳,彻底活动开了,又过了一百多招,薛瑞天带着金菁、金苗苗找他们的时候,两个人还打得正起劲,看到人来了,这才收了招。

    “怎么不打了?接着打啊!”薛瑞天乐呵呵的说道,“也有段时间没看到你俩干架了!”

    “这话听着可真是太别扭了。”沈茶擦了擦汗,先接过金苗苗递过来的药碗,咕咚咕咚的喝完了,“让我们稍微换个衣服再去吃早餐。”

    “行!”

    两个人换衣服很快,没一会儿的工夫就出来了,几个人往暖阁的方向走,一边走也没有闲着,聊着今天要做的事情。

    “我师父和晏伯、蒋二爷、王伯起来了吗?”沈茶看着薛瑞天,“你们去看了吗?”

    “还没有。”薛瑞天轻轻摇摇头,压低声音说道,“你们知道这几个老头昨晚上喝了多少、喝到什么时候?”

    “就知道他们不会轻易的放弃喝醉了的机会。”沈茶无奈的叹了口气,“以他们的酒量,怎么着也得十几坛酒了,估计我师父和晏伯偷偷藏的酒,昨天晚上都被清空了。”

    “还是你了解他们。”金菁点点头,“听守在门口的暗影说,几个老头喝到了快天亮了才去睡。”

    “他们不是喝到那会儿才去睡,而是喝多了,不得不睡了,实在撑不住了。”金苗苗翻了个白眼,“我刚才给他们煮了大剂量的醒酒汤,不用担心他们会难受。”

    “主要是害怕他们喝多了会着凉,未来的几天,有可能会发热什么的。”

    “这个不用担心,是肯定的。”金苗苗冷笑了一声,“看着吧,肯定让这几个老头长长教训的,如果他们这次病了,那一定会给他们配个难喝的药。”

    “悠着点吧!”金菁无奈的看着自己的妹妹,叹了口气,说道,“年纪不小了,回头再给老头儿留下点什么阴影,看见你就躲着。”

    “不用特别难喝,只是稍微难喝就好了。”沈茶笑了笑,“他们这一次知道病了喝药是不好受的,下一次喝酒的时候,就会收敛一点。”她看看沈昊林、看看薛瑞天,“你们今天什么打算?要跟我一起去地牢,会会晁州宁氏的那个小子吗?”

    “大概不能。”沈昊林轻轻摇摇头,“今天新兵训练最后一天,是走还是留,是去哪个营,都要分配清楚。当然,你也不能躲懒,暗影那边的选拔,还是要你做主的。”

    “我知道,最多耽误一个时辰,就会有结果的。”

    几个人一起进了暖厅,刚坐下,就有膳房的杂役把他们的早饭端了上来。

    “今天早上挺丰富啊,看来莫师傅是知道今天要有大事情发生的。”薛瑞天看看桌上的东西,给自己盛了一碗米线,“这从哪儿来的?这应该是西南那边比较常见的?”

    “我记得应该是和掌柜拿过来的,说是新到的干货,给我们尝尝鲜儿。”沈茶给自己盛了一碗粥,拿了一个煎的鸡蛋,“拿过来的时候,还不知道这东西应该怎么吃,是我师父说的,要先把这个泡一泡,泡一个时辰再煮,先用白水煮,煮软了再放进高汤里面,再加蔬菜、肉以及一些菌类。他说,西南那边的人,早上起来都是吃这个的,很美味的。”

    “嗯……”薛瑞天吃了两口,又喝了口汤,“确实很好吃,但口感挺特别的,看着像我们的面条,但比面条劲道一点,咬起来咯吱咯吱的。”

    “这个东西在他们当地叫做米线,顾名思义,就是米做的。”沈茶打了个哈欠,咬了一口煎鸡蛋,看看四周,“红叶呢?没起?”

    “梅林呢?”薛瑞天扬扬下巴,“她在哪儿,红叶就在哪儿。”

    “我昨天让梅林盯着师父他们,红叶也跟着一起?”看到薛瑞天点点头,沈茶无奈的摇摇头,“昨天谁值夜了,今明两天就休息吧,不用他们折腾了。”

    “你就是不让她们歇着,这几个人现在也起不来,那几个老头真的是太能熬了。”薛瑞天一脸的佩服,快速的吃完了这碗米线,又去盛了一碗,“而且,这几个老头儿喝了酒,那嗓门一个比一个大。”他戳了戳拿着一个肉包子啃的金菁,“是不是?”

    “可不是嘛,昊林和小茶、苗苗的院子都离他们远,应该是听不到的,但我的院子离得近呐,这夜里的声儿啊,就没有断过。”金菁无奈的摇摇头,又啃了一口包子,“那笑声爽朗的,真以为他们不是六十多岁的人,而是二三十的小伙子呢!”

    “得亏我们有先见之明,提前准备了塞耳朵的东西,要不然,我们这一宿也甭睡了,跟他们一起嗨了。”薛瑞天打了个哈欠,给自己夹了一个烤肉,塞进嘴里嚼了嚼,“我甚至隐隐约约听到他们还扯着脖子唱了什么,反正也没什么曲调,我们也没听出来唱的是什么。”

    “他们有他们的快乐,老头儿的快乐,我们就别深究了。”沈茶喝完了自己的粥,看看那边的米线,想要尝尝鲜儿,但也不敢太多吃,就给自己弄了半碗,尝了一口米线,又喝了一口汤,“果然很劲道,口感比面条好一些。”她一边吃,一边说道,“你们觉得二爷爷会真的把他的故事讲给我们听吗?”

    “为什么不呢?”薛瑞天一挑眉,“昨天昊林都说到那个份儿上,二爷爷肯定会告诉我们的,放心吧!”他放下手里的碗,抹抹嘴,又拿起一个萝卜糕,咬了一口,说道,“有的时候,我觉得小云和小九来边关,是一个很正确的选择。”

    “嗯!”沈昊林点点头,“在皇祖父和舅舅那个时候,年纪最小的皇室子弟,都是会被算计的。”他拿了一个蒸饺,无奈的摇摇头,“二爷爷和宁王叔都是这样的。”

    “是啊,虽然姨妈对于这两个家伙自己跟着咱们离开是有点生气的,但内心还是很开心的,至少命和名声都保住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什么重要啊!”暖阁的门被推开,他们刚刚谈论的对象一前一后带着一身疲倦的走了进来,“饿死了,有什么吃的吗?”

1714 有点骨气但不多1.0

    吃过了早饭,沈茶先去秦正的小院看了看,确认几个老头儿都睡得挺香,也没有生病的迹象,这才松了口气,多少算是放心了。

    然后,她才带着金菁和金苗苗前往地牢,那个卖水果的小摊贩以及他的家人都在那里关着,影五已经忙活了一晚上,沈茶不知道他有什么样的收获。

    去地牢的路上,还拐了一个弯去了金苗苗的药圃,取了她的小药箱,这是沈茶跟金苗苗说好了的,如果审问的过程中宁家这个小子不配合的话,还需要金苗苗动手。

    金苗苗欣然同意,金菁也不反对,像以往一样,如果不是特别罪大恶极的外族探子,其实都是轮不到金苗苗出手的,这一次完全就是因为这个小子是宁家人。

    虽然有迁怒的嫌疑,但就凭那个小子昨天大庭广众之下说的那些话,他们迁怒就迁怒了,哪怕被那些文官知道了,想要弹劾他们,他们也是有话可说的。

    按沈茶的意思,要是京中有哪位大人拿这个说事儿,那就要好好问问,这位大人是不是也赞成宁小子的说法,是不是也想着跟天子共坐天下。

    沈昊林一向是站在沈茶这边的,无论她做什么、说什么,都是毫无条件支持的,还有薛瑞天,这次的事儿算是碰到了他的逆鳞,他不仅会支持沈茶,还会火上浇油,甚至他很认真的思考,要不要建议把这几年的科举都好好查查,看看这些士子们的出身、来历到底是不是真实、可信的。

    影五收到了消息,早早站在在地牢门口等着他们,看到沈茶的身影,就直接迎了过去,看到金苗苗手里拎着的药箱,不自觉的吞了一口口水,往金菁的身边凑了凑,远离笑得很诡异的金苗苗。

    “躲我那么远干什么?”金苗苗拎起手里的小药箱,“别怕,这东西不是给你用的。”

    “看到你这个箱子,死去的记忆就在疯狂的攻击我。”影五搓搓自己的胳膊,“想当年,我也是受过这个箱子的磨砺的,领教过这个箱子的厉害的。”

    “以至于你见到这个就要躲得远远的?”看到影五使劲的点点头,金苗苗无奈的笑笑,“都说你五将军胆子大,我看也没大多少。”她朝着地牢的方向扬扬下巴,“里面那家人什么情况?”

    “只能说他们是有点骨气,但不算太多。”

    “招了?”沈茶一挑眉,看看影五,伸手把人拽自己跟前,“说吧!”

    “是!”他跟在沈茶的身边,一边走,一边开始汇报这一晚上的工作进程。“有骨气的,是这个小子。”

    “一直都没开口?”

    “对。”影五点点头,“这个小子不是孤身一人,和他一起在城里的,还有他老娘、姐姐和一个不到三岁的小男孩。这一家四口是三个月前到的边关,租了城南李大婶家的一个小院子,那个小院子您也去过,住四口人是正正好。”

    “那里我知道,他们只是四个人?平时往来的都是什么人?”

    “都是附近的邻居,和一些胡商。胡商主要还是宁小子出面接触的多,因为要做小买卖。”

    “昨天没来得及说,他一个读书人,怎么就跑到边关来做生意了?”金菁微微一皱眉,“他们不是一直都说士农工商,商是最末一等的?甚至还有读书人说,哪怕饿死,都不会经商的,这个宁小子倒是很让我意外啊,居然千里迢迢,跑来做生意了,他家允许?”

    “这个就不知道了。”影五轻轻摇摇头,“那个小子进来之后就一句话都没说过,不知道是在集市上被吓的,还是怎么着,反正怎么问都不开口,整个人都是一种木木的感觉,了无生气的。老大您之前也说,留着他给您审,我们也就没下工夫。”

    “了无生气?”金苗苗一拍手,“这个好啊,我最喜欢这个了,交给我,一定会让他开口的。”

    “他家人呢?”

    “因为探听到是女眷,还有一个稚童,我们这些大老爷们儿不太方便,就让十七带着人去了,请他老娘、姐姐和小侄子过来聊聊天,不得不说,他这个老娘倒是有点意思,宁小子的确像是她的孩子。”

    “这是什么话?他们本身就是母子,怎么可能不像?”沈茶站在地牢的门口,看着影五,“继续说,他母亲怎么回事?”

    “就是挺有派头的,十七带人回来之后跟我们学,一边学一边都要笑疯了。说她带人闯进小院的时候,那个老太太特别的不配合,就算我们拿出了沈家军的腰牌,她也不配合,那眼睛都长在脑顶上了,说不就是个当兵的,有什么了不起的,他们是有身份的人,这么对待他们是有辱斯文。还说……”影五偷偷看了一眼沈茶,“还说让管事的亲自来接什么的,反正话很难听,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宫里的娘娘呢!”

    “这些大氏族的脑子啊,也不知道是不是从祖上传下来的就不好,还是本身就不够好,谁家家眷会在犯事儿之后,对来抓他们的人说什么自己是有身份的?后来知道自己儿子在外面真的犯了事儿,惹了大麻烦就开始哭天喊地,说什么世道不公,对她儿子不公之类的。我也懒得跟她废话,直接打晕了、堵上嘴,就给带地牢来了。倒是她的女儿还挺规矩的,二话不说,抱着孩子就跟我们走了。”影十七从地牢里面走出来,给沈茶、金菁和金苗苗见了礼,“昨天晚上五哥没去,是我带兄弟们去的,有些细节他不清楚。”

    “进去吗?”金菁扬扬下巴,“我对这个老太太倒是有点兴趣,看看是什么样家庭养出了这么一个绝品来。”

    “不用,我们先听十七说,听听这一家人都是什么脾性。”沈茶看着影十七,笑道,“你这是生气了?”

    “老大,真的是太气人、太气人了,从来没听过这么气人的话!”影十七狠狠的跺脚,“估计你们听完了,把老太太撕碎了的心都有了!”

1715 有点骨气但不多2.0

    沉茶看着影十七气得直跳脚的样子,无奈的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她。

    “消消气,消消气,说说这一家人的情况,看看我们有没有可能找到突破口,让那个小子开口。”

    “那个小子估计是吓傻了,无论怎么问都没说过一个字,如果不是确认还能喘气儿的话,我们都以为他……”影十七抹了一下自己的脖子,“昨天的晚饭是一口没动,怎么放进去的,又怎么收回来的,听看守的兄弟说,那小子就那么坐在墙角,眼睁睁的坐到了天亮。”

    “一晚上没睡?”看到影十七点头,金菁眼睛都亮了,戳戳金苗苗,“这可真是个人才,看来你有用武之地了,你这个小箱子没白带。”

    影十七这才看到金苗苗手里拎着的小药箱,跟影五的反应一样,迅速的拉开了她和紧密之间的距离。

    “你们至于不至于啊,真是的。”看到影十七的反应,金苗苗很无奈的摇摇头,“这东西不是给你们用的,放心吧!接着刚才的话说,你们奉了你们老大的令,带人去了城南的小院,好像不太顺利?”

    “是不太顺利,我们也知道这种江南来的读书人不是特别好对付,可咱们怕过谁啊,刀枪剑雨里闯过来的,连死都不怕,还会怕这种除了嘴上硬一点的家伙?但我是万万没想到啊,还没进院子呢,就听里面有个老太太在骂人。”

    “骂人?”金苗苗好奇的看着影十七,“骂你们?”

    “当然不是,我们去的时候,她还一脸懵的,根本不知道她儿子在外面闯祸了。”

    “那是在骂谁?她家里只有她女儿和一个小男孩了。”

    “那个小男孩是她的外孙,也是她嫌弃的对象。”影十七翻了个白眼,很嫌弃的说道,“老太太骂骂咧咧的对象就是她闺女,顺便捎带了一下她的外孙。”

    “为什么?”

    “听完了,你们准保会生气的!那老太太骂骂咧咧的内容就是嫌弃她闺女名声不好,嫌弃她闺女拖累了自己的弟弟,如果不是她闺女一点都不懂的隐忍,一定要跟她的女婿和离,他们一家就不会受到她的牵连,不会受到家族的厌弃,被家族所抛弃,而她弟弟一个读书人,更不可能为了生计,带着一家人离开住惯了、享受惯了的江南,跑到这种蛮荒的地方来。然后就开始数落这里有多不好、地方不好、人也不好、吃的不好等等,反正没有一样能入她的眼的。”

    “这又有什么可生气的?”沉茶看着她气哼哼的样子,觉得特别好笑,“他们那边的人一向都是看不上我们的,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再说了,看得上如何,看不上又如何?他们怎么都是民,难道还能跟我们斗上一斗?那岂不是不自量力?”

    “还别说,小茶,你刚才这话,特别有外面传言里传的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劲儿了。”金菁一挑眉,“这样就很好,继续保持,像他们这样的人,有的时候蛮横无理才是最有用的手段呢!”

    “这不是他们给我扣的帽子?那我不嚣张跋扈一点,岂不是浪费了?”沉茶冷笑了一声,又看向影十七,“你刚才说宁小子的姐姐是和离的?为什么和离,你们弄清楚了?”

    “都到了和离这个地步了,还能是为什么?肯定是两个人过不下去了呗,要不然就是她曾经的丈夫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儿,对吧?”金菁看向影十七,“不过看你气成这个样子,估计事儿不小。”他眯起眼睛,凑过去,“你们一听到这个话茬儿,肯定全都蹲着听墙根儿了吧?”

    “那当然了,这个墙根儿肯定不能错过的。我们也想知道知道,这读书人的家族到底是个什么样儿,而且听那个老太太的语气,也不想普通读书人家里的,很像是江南那些书香门第、名门望族出来的。”影十七点点头,“我们在外面听了一会儿,总算弄明白了和离的原因,但我也没想明白啊,这些高门大户的读书人,嘴里也听不干净的,说出来的话真的……咱们这儿的碎嘴子老太太都说不出来。”

    “这么不干净呢?”

    “可不是。”一想起自己听到的内容,影十七又生气起来,恨恨的说道,“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诶诶诶,打击的面儿有点太大了,男人有好有坏,坏的自然是可恨的,但好的也大有人在,是不是?”金菁拍拍自己,又拍拍影五,“我们两个就是很不错的。”

    “那谁知道呢?”影十七翻了个大白眼,“谁知道等你们成了家,会不会喝多了打自己的夫人,还是往死里打的那种。等酒醒了,就跪在自己夫人面前认错,求得原谅之后,好了没几天,就又故态复萌了呢!”

    “宁小子的姐姐被之前的相公打?那老太太和宁小子知道吗?”

    “知道的,不仅知道,还劝说那个小姐姐要忍下来。”影十七狠狠的跺了两下脚,“那个老太太说,读书人自然也是有脾气的,如果没有脾气,怎么能在朝堂上大显神威,把自己的敌人都踩在脚下,怎么才能从那个德不配位的少年天子手里夺权。反正越说越离谱,越说越大逆不道,本来我这个时候就想着带人冲进去的,可没想到,那个小姐姐说的话,让我改变主意,继续往下听了。”

    “她说的话,我大概能猜到。”沉茶一挑眉,脸上闪过一抹讥讽的笑,“都这么大年纪了,连会试都没参加过,恐怕再也没有可能高中,更不可能在朝堂上大显神威了,对吧?”

    “老大英明,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影十七朝着沉茶狠狠点了点头,“那个小姐姐说的比这个还狠,她那个曾经的相公比老大说的还不如,别说会试了,连个秀才都不是,至今为止还是个童生。小姐姐说了,凭什么要容忍他的脾气,凭什么不能反抗,家里的孩子都快启蒙了,他连个秀才都没考上,还有什么脸喝酒、大人呢?”她耸耸肩,看看众人,“你们猜那个老太太又说了什么惊人之语?”

    “还能有什么?”金苗苗翻了个白眼,一脸愤恨,“哪怕她的相公不是个东西,但也不能和离,要继续忍着,哪怕就是死了,也得死得其所。因为她和离了,她弟弟在家族就不能抬头了,那样的大家族不会容忍一个族中子弟的家里有这样的丑事,所以,才会把他们一家从族中除名,把他们从家族里轰出来,不许他们继续在江南居住。”

    “没错!”影十七点点头,“更好笑的是,他弟弟连个童生都不是,他家老娘还做梦自己儿子能高中、能为家族扬名立万呢!”

    “天天做梦,这不就是他们大氏族的常态?”沉茶冷笑了一声,“不过,这个言论倒是很有……”她看看金菁,两个人同时点点头,“十有八九就是了。”

    “嗯!”金菁点点头,也不管金苗苗、影五和影十七一脸懵的样子,又问影十七,“后来你们冲进去抓人,那个老太太是不是不配合?”

    “肯定啊,撒泼打滚那叫一个热闹,从来不知道大家族出来的人,唱念做打也是这么的精通。她儿子不应该去做小买卖,应该把他老娘送去戏班子,好好培养一下,一定演出一个可以让人印象深刻、又让人唾弃的老鸨子的形象。”

    “说得好!”金苗苗拍了拍手,“没关系,今天我让她嚎够了,她不是很爱她儿子嘛?不是很疼她儿子嘛?那我就拿她儿子开刀,让她亲眼看看,她儿子是怎么受苦受难的。”

    “把人带回来之后,问出什么了吗?”

    “是,问出来了。”影十七点点头,依然是一张嫌弃脸,“那个小姐姐和那个小男孩,我安置在了一个干净的单间里,给他们母子准备了热水,那个小孩年纪虽然小,但很乖,跟我说他娘亲身上有伤,祖母和舅舅不给治,问我能不能给一点点药。”说到这里的时候,她轻轻叹了口气,“我去找了医女过来看……”

    “伤非常重?”

    “嗯!”影十七点点头,“浑身上下就没一块好的地方,这得亏现在天气冷,若是夏天,她估计都扛不到这个时候,人就已经没了。就是这样,昨天晚上开始高热,医女给她清理了一下伤口,伤了药,为了退热的汤药,等到她高热彻底消失之后才离开的。还嘱咐那个小男孩,这几天要好好盯着娘亲吃药、换药,在这里就不用担心别的,只要好好养伤就行了。”

    “也是个可怜的人,双亲不慈、弟弟不敬,好在还有一个儿子,目前看还是好的,就不知道长大之后会不会孝顺了,毕竟是那个酒鬼的儿子。”金苗苗叹了口气,“那个老太太呢?醒了之后,发现进了这里,还是一哭二闹三上吊了?”

    “那倒没有,是真的给吓坏了,知道我们不是诓骗她的,她儿子是真的闯了大祸,之前那副嘴脸一下子就没了,见着我们就哭哭啼啼的哀求,请我们高抬贵手,放了她儿子。”影十七哼哼了两声,“老大,你也知道的,我虽然是个女孩,但一贯都是铁石心肠,别说这个老太太哭哭啼啼的,就是她当真在我面前自尽,我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的。她闹腾了大概半盏茶的工夫,发现我一点都不为所动,甚至看她的样子,像是在看她耍猴戏,就有点恼羞成怒了。”

    “恼羞成怒又如何?”金苗苗一挑眉,“她还能动手不成?就算是外族的探子,恼羞成怒起来呜哇乱喊的,动静那么大,你又没有害怕过,是不是?”

    “那是当然了。”影十七得意的晃了晃她的脑袋,“她喊她的,我让手下兄弟把那全套的刑具都摆在她跟前,然后就一样一样的为他介绍。老大、苗苗姐、小菁哥,你们也知道的,我之前在宫里待过几年,专门负责看护皇帝陛下的,跟着皇帝陛下身边的大内侍学了几手怎么说话才能更吓唬得了人。”

    “我知道。”沉茶轻笑了一声,“米伴伴很擅长这个,他老人家要是想要吓唬谁,必然能吓唬得到。”

    “没错,米伴伴知道我回来之后也会干这个行当,就教了我这个本事,用来吓唬不听话的那些外族探子,没想到,外族探子还没用上,倒是用在了这个老妖婆的身上。”

    “有用就行,你可以把这次的事儿当作是练手,试试米伴伴的招数好不好用。”

    “好用,当然好用了,而且还是特别的好用。”影十七一脸的钦佩,“我就学着米伴伴他老人家的口气、神态,一点点的、慢条斯理的向那个老太太介绍这些刑具都应该怎么用,我就眼看着那个老太太从一开始的嚣张到后来的害怕,再到整个人都哆哆嗦嗦的趴伏在地上。不过,我没停下来,伴伴说过,如果这个时候停下来,有可能会功败垂成,一定要继续说下去,加深被审问人的这种恐惧心理,要让他们彻底害怕、惧怕你,听到你的声音就不由自主的心声畏惧,这样才算是成了。所以,我也不着急,就慢慢的把所有的刑具都介绍完了。”

    “后来呢?她开口了?”

    “是的,开口了。”影十七点点头,“非常主动的向我介绍他们一家的来历。”

    “他们什么来历?”金苗苗很好奇的看着影十七,“听着口气挺大的,还又跟那个宁老头儿一个姓,不会真的是宁昌国的后人吧?”

    “不是!”影十七轻轻摇摇头,“还真是江南大氏族出来的,怪不得那么狂妄自大。”

    “大氏族?嚯,还真是不得了呢,到底是谁家,我也涨涨见识。”

    “或许你没听过,是……”

    “潮州宁氏。”沉茶和金菁异口同声的说道,两个人看着影十七,再次同时开口,“是不是?”

    “……”影十七被他俩惊着了,只能呆愣愣的点点头,“是。”

1716 有点骨气但不多3.0

    “不是,等一下!”金苗苗拉住金菁,一脸惊奇的看着他和沉茶,“你俩是怎么知道的?”

    “是啊,是啊!”影五和影十七也跟着附和,看这两个人的眼神里除了惊讶就剩下崇拜了,“老大,小菁哥,你们这也太神了,怎么就能猜到他们的来历?我们可是谁都没告诉的。”

    “这倒也不是猜的,是有理有据的推算出来的,而且我们有个好帮手,是非常了解晁州宁氏的,所以,昨晚就凑在一起好好的盘了盘这小子的来历。既然他声称自己是宁昌国的后人,但宁昌国满门被抄,根本不可能有后人的。”

    “万一当年有人徇私舞弊,帮他们家的一些人逃脱了呢?”

    “虽然有这个可能,但可能性不大。就算有人赞同宁昌国的说法,但天子盛怒,宁家又扯上了谋逆的大罪,除非是生死之交,否则,不可能会有人愿意沾上他们家的。”沉茶冷笑了一声,“你们别忘了,宁昌国作为三朝元老,年近八十都不肯致仕,占据高位不想让出来,你们猜猜,他捅了这么大一个篓子,是陛下开心终于有借口除掉这个老匹夫,还是老匹夫曾经的同僚、亲朋、姻亲、甚至他的学生高兴,终于可以有出头之日了?你们再猜猜,他死了之后,曾经把持的那些官职,最后是落到了什么人的手里?”看到几个人眼中的震惊,她笑了笑,“可意会不可言传,你们自己理解了就好。”

    “……”金苗苗和影五、影十七相互对望了一眼,再次表示了震惊,金苗苗吞了口口水,轻轻的他拿了口气,说道,“知道这些文官内斗得狠,特别的不择手段,没想到,连自己的同僚、朋友、姻戚、甚至是座师都可以火上浇油,真的是……”她突然想到之前在大营里说过的话,以及他们的揣测,凑到沉茶耳边小声的滴咕着,“不会是我们之前的猜测应证了吧?那个老匹夫真的身份造假?”

    沉茶没说话,只是朝着她澹澹的笑了笑。

    “我的老天爷!”金苗苗一脸震惊,“他还真的敢啊!”

    “你知道先帝、陛下、甚至是大夏自太祖皇帝以来所有的帝王都为什么那么憎恶大氏族了吗?”沉茶冷笑了一声,“就因为他们目空一切,完全把律法视为无物,仗着自己人头儿熟,仗着自己的关系网盘根错节,就算闯了祸,也有人替他们收拾,所以,压根就不会觉得那些在其他人看来是天塌下来的事儿会很难办,在他们眼里就不算个事儿。如果这样的狂徒一日不除,这样的家族还在世间一日,大夏就会被拖垮的,犹如……”她不再继续说下去了,轻轻一挑眉,“宁家的事儿就是个好机会。”

    “陛下应该会很开心的。”金苗苗叹了口气,看了看金菁,“哥,你别难过,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是不是?”

    “不难过。”金菁轻轻摇摇头,“他们早就得到应有的惩罚了。”

    “就是,现在咱们过得好好的,但他们反而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这不是很好吗?”

    “没错,苗苗说的对!”沉茶拍拍金菁的肩膀,“从昨天开始,你的情绪就不对,但兄长和小天哥都说要让你自己消化一下,我就没多嘴。你今天可得收敛一点,不过,这冷冰冰的样子,可以多维持一会儿,他们那样的家伙怕的就是你这个样的。”

    “我什么样儿啊?”金菁被沉茶的话给逗笑了,“我这不是挺和善的吗?”

    “不是你的长相,是你的气质。”沉茶笑了笑,看向地牢的方向,“他们害怕的是表面看上去像是读书人,但其实是武人的人,也就是小菁哥你这样的。”

    “那我懂了!”金菁一拍手,“不怕流氓会武术,就怕流氓掉书袋,而且知道的之乎者也比真正的读书人还要多,哪怕是歪理邪说,也是一套一套的。”

    “没错,就是这个意思!”沉茶点点头,“我们现在要进去了,小菁哥,保持好你的状态。”

    “放心,交给我吧!”

    “行,那走吧,我们先去会一会这个晁州宁氏的子弟,看看他是否有他先祖的风骨。”

    说完,沉茶让影十七和影五带头,他们一起走进地牢。

    “想要看他的风骨,那老大你就要做好准备了,还是我刚才的那句话,风骨应该是有那么一点点,但不会太多。”影十七一边说,一边领着他们进了地牢,小声的说道,“那老太太说,他们来到边关,靠着手里的一点积蓄活的还算是不错,但是总这么下去就不行了,他儿子因为跟胡商混的还不错,就想着反正也被家族赶出来了,在大夏肯定是活不下去了,不确定主家是不是还会找后帐,所以就想着跟胡商打好关系,然后,请胡商帮忙,带他们离开大夏,前往西域。”

    “他们的脑子倒是活络。”金菁冷笑了一声,“不过,这对于他们来说,尤其是对他的姐姐来说,是个好事。如果可以换个地方生活,细心培养孩子长大,也挺好的。说不定在西域,能遇到欣赏她的人,或者干脆就一个人,都挺好的。”他叹了口气,“她弟弟总算是聪明了一次。”

    “并不是这么回事。”影十七朝着后面嫌弃的撇撇嘴,“小姐姐是苦命人,她那个老娘和她弟弟嫌弃她和她儿子是拖累,还得花钱花心思养活,所以,他们的打算是把小姐姐和那个小朋友卖给胡商,代价是带他和他母亲离开大夏。至于他姐姐和他的小外甥会遇到什么,那就跟她无关了。”说完,她狠狠的啐了一口,“奶奶的,人渣!”

    因为听了影十七的话,以至于几个人的心情都不是很美丽,那个水果小摊贩被从牢里带到刑讯房的时候,就看到有几个人用狠辣的眼神看着他,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觉得自己很难从这个地方走出去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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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尘封十年的旧事,让嘉平关城笼罩在阴霾之下,家国之情、兄弟之谊、恋人之爱该如何取舍,面对家国安危,众人的命运又该何去何从...嘉平关纪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嘉平关纪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嘉平关纪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