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7 功亏一篑5.0
听了沉茶的话,乌忽尔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怎么替完颜父子诡辩……不是,辩解一下比较好,他张着嘴愣了好半天,又把嘴给闭上了。
说实话,他有点赞同沉茶的话,耶律父子的问题一点都不比完颜父子少,可人家处理的就是很得当。
乌忽尔轻轻叹了口气,看了看沉昊林、沉茶和薛瑞天,清了清嗓子。
“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这样吞吞吐吐的,好像不太符合你的风格。”影五翻了个白眼,“还是说,你有什么难言之隐?”
“没有,是我想到了一个事儿,但是吧,考虑到几位年纪不大,应该是没听说过。”
“那可不一定,正经事儿可能知道的不多,但是那些小道消息,倒是知道的不少。”
影五眨眨眼睛,和薛瑞天交换了一个眼神,脸上露出一抹一样的坏笑。
“这话说的倒是没错。”薛瑞天附和道,“你倒是先说说,我们听听。”
“之前针对完颜与文大人、完颜青木,还有耶律尔图、耶律岚、耶律南之间有个赌局,不知道各位是不是曾经听说过?”
“赌局?”
沉昊林、沉茶一向不参与这种事,自然是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反倒是热衷这种活动的薛瑞天和影五,稍稍一回忆,马上就想起来了。
“我们知道啊!”薛瑞天勾着影五的肩膀,一副吊儿郎当的纨绔公子哥儿的模样,“不止知道,我们参与了一下呢!”他轻轻一挑眉,“你说的就是到底是哪一对父子可以笑到最后的那个赌局?”
“是!”乌忽尔点点头,看看薛瑞天和影五,“那段时间,大家都对完颜父子、耶律父子最终的结局,抱有非常大的好奇心,因为他们的关系其实是差不多的,所以,就有人发起了这个赌局。”他笑了笑,“不知道薛侯和五将军押给了谁?”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自然是耶律父子。”
“想来也是。”
乌忽尔再次叹了口气,他发现话题一旦涉及到完颜与文、完颜青木之间的关系,他叹气的次数就会越来越多,头也是越来越疼的。
“是不是觉得很糟心?”薛瑞天一挑眉,“为这样的人办事儿,是不是很难受?”
“也不是,就是觉得很撕扯,有的时候会觉得完颜与文大人是对的,有的时候又觉得完颜青木也没什么错,站在他们各自的立场上,好像都挺有道理的。”
“这个倒是。”薛瑞天点点头,“他们彼此最欠缺的应该就是沟通,如果父子不抗拒沟通,把他们之间的误会解开,也就不至于彼此误会了。当然了,像完颜萍姨妈这种人,是绝对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的。”他轻轻一挑眉,“耶律尔图和耶律兄弟比完颜父子最幸运的一点就是,青莲教这种玩意儿在临潢府是生存不下去的,他们不至于被这种别有用心的家伙挑唆。”
“侯爷说的没错,如果能说开了,就不会是现在这样的。完颜与文大人和完颜青木最开始的情况跟耶律父子是一样的,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的发展、走向和他们最终的结局却是截然相反的。那个赌局开了之后,外面对完颜父子、耶律父子的评价就千变万化的,一开始有很多人都看好完颜父子,因为那个时候,完颜青木还没有展现出自己的野心,还没有在明面上跟完颜与文大人打起来,还有点父慈子孝的意思。而耶律父子、叔侄那边,矛盾完全已经摆在了明面上,那个时候谁也想不到他们后来会和解。所以,这个局开了之后,大多数的人都是觉得完颜父子会笑到最后,就都押了他们。”
“包括你自己?”
“是啊,包括我自己,可惜眼光不太好,赔了一个底儿掉。”乌忽尔苦笑了一声,“还是薛侯看人看得准,从他们身上大赚了一笔。”
“这也不是看人看得准,只是我们跟完颜家有仇,总不能违背自己的良心去支持仇人吧?”薛瑞天哼了一声,“不过,主要还是要看面相的,完颜青木和耶律岚、耶律南明显就不是一种人,耶律哥俩是非常隐忍的,他们言谈话语之间虽然对耶律尔图很不满,但依然带着一丝丝的尊敬,太过激的事情是不会去做的。可完颜青木就不一样了,每次提起他的父亲,眼睛都不自觉的带出愤恨和敌意,态度也是非常的……嗯……该怎么说呢,厌恶,会让人产生一种错觉,他恨不得完颜与文这个人立刻从这个世上消失才好。所以,他们之间哪怕表面上似乎是一家人,到最后也成为不了一家人,他们的结局注定了会是一个悲剧。结果,果然不出所料,对吧?”
“薛侯说的对,确实是这样的,现在想想,如果他们能像刚才大将军说的那样,学学耶律那边,或许境况真的有所不同了。”
“学不了。”薛瑞天轻轻摇摇头,“他们本身就不是一类人,怎么可能会走同样的路呢?”
“所以,现在外面对于完颜父子、耶律父子的评价,完全是两个极端。耶律父子是从水火不容到现在彼此相亲相爱、父慈子孝,尤其现在耶律尔图病重,这兄弟俩一直都不离不弃,在病床前伺候,那名声传出来可是非常好的,人们已经完全不记得他们之前是什么关系了,紧张到什么程度了。而完颜父子跟他们完全相反,从最开始的父慈子孝,一直到现在父不慈、子也不孝,以至于到了今天,完颜青木的名声已经成为了不忠不义不孝之辈,为了夺取王位不择手段,什么人都已经不在乎了。”
“想要得到点什么就要付出代价,耶律岚和耶律南付出的是时间,以及前些年远离朝政核心的蛰伏,那么完颜青木付出的就是名望,这都是他们想要的,所以就只能认头。”沉茶一摊手,“不过,完颜与文虽然对儿子失望,但终归还是为了他盘算了不少,他应该是知道完颜萍姨妈回来之后接触了自己的儿子,所以,才会摁死完颜萍姨妈那个青莲教的身份,给完颜青木留了一挑退路。”
“大将军说的是。”乌忽尔点点头,“不过,布局了这么多,完颜与文大人还是棋差一招,最终功亏一篑。”
“这个功亏一篑指的是……”沉茶微微一皱眉,“他的死亡?真的有内情?”
“大将军,午马镇的时候,您是亲眼见过他的遗体,看了之后,您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1688 功亏一篑6.0
沉茶回忆了一下在乌马镇看到的完颜与文的遗体,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朝着乌忽尔轻轻摇摇头。
“并没有什么异常,当初大夏、辽、金各自都派了午作过去,也没有一个特别的定论,中毒、意外、病死等等各说纷云,最后也是不了了之了。”她看向乌忽尔,“所以,到底是什么不对劲,让你特意点出来?你的意思不会是说,午马镇的完颜与文,其实不是完颜与文?”
“大将军,你们当时验尸的时候,就没有觉得他的脸是有哪里不对劲的吗?”
“尸体的脸?”沉茶想了想,轻轻地摇了摇头,“没注意,我们在确认死者身份之后,就已经撤了,完全交给了午作。”她转头看向影五,“你全程都在跟着,有没有注意到?”
“老大,你让我好好的想想,当时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乱糟糟的,辽国那边也不是不干净,那个谁不是被查出来了吗?鬼鬼祟祟的,一堆心眼子,因为要防着他们,好多细节就忽略了。”影五闭着眼睛,仔细的回忆了午马镇那几天发生的事情,尤其是针对验尸那一块,着重的想了想,过了好半天,他突然一拍自己的大腿,“我想起来了!”
“吓我一跳!”薛瑞天被吓得一激灵,伸手捶了一下影五,“你这一惊一乍的,别什么还没弄明白,人都被你吓个半死了。”
“嘿嘿,我这不是激动吗?”影五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吓到了侯爷,给侯爷道歉。”
“所以,你想到了什么?”
“确实是有一点比较奇怪,当时没觉得,是没把这个事儿放在心上,只是有那么一点点争论,大家都不在意这个,就放过去了。今天听他这么一说,突然就想起来了。”影五拍拍薛瑞天让他放开自己,然后就蹿到了沉昊林、沉茶的跟前,说道,“记得我和苗苗姐跟你说过,他们那几个验尸的时候,发现完颜与文的脸似乎有点不对劲,是不是?他们怀疑完颜与文的脸是做了什么伪装,防止这一路上有人认出他来,对他进行刺杀。但是辽国那个擅长这方面的医官折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所谓的什么面具,就只能放弃了。况且金国这边已经确认了完颜与文的身份,我们就认定死掉的那个人就是完颜与文,也没有继续追查下去。现在想来,这个人的身份却是有点问题。”
“伪装?面具?”沉茶又在自己的回忆里认真的搜索了一下,从犄角旮旯里翻出了一点记忆,“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你们跟我说过,但是我没当回事儿。苗苗当时还跟我抱怨过,她和辽国的医官都觉得那句尸体有问题,虽然他们认为是中毒,但在身体里查不到任何的毒素,他们商量了一下,想要解剖尸体,但金国的随行医官和完颜与文的贴身护从以及金国使团的副使拒绝了他们这个提议,他们拒绝的理由说,解剖尸体是对死者的不尊重,依照金国的传统,如果尸身如果不完整,是不能入土为安的。”她无奈的耸耸肩,“我对金国的习俗不是很了解,也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
“大将军,这一次他们倒没有忽悠人,确实是有这样的说法。”乌忽尔点点头,“尤其是王室,除非是打仗受伤导致的,否则,最好是保持完整。”
“反正因为金国的医官和完颜与文的护从反对非常强烈,这个提议也只能作罢。但是苗苗和辽国的医官私底下还是有所怀疑,尤其是辽国的医官,他曾经有幸在完颜与文率领金国使团出使辽国的时候,近距离的接触过完颜与文,他觉得这个完颜与文跟曾经接触过的那个有很大的区别。虽然人活着和死了是有点不太一样的,但这个差别也太大了。辽国的医官坚定的认为,这可能就是一个身形跟完颜与文很相似的人,但他又拿不出确凿的证据,苗苗也只能当他是在说胡话。”说完,沉茶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润润嗓子,看着乌忽尔,“那照你这么说,辽国医官的感觉其实是对的?”
“对,辽国的医官说的没错,确实不是完颜与文大人。”乌忽尔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其实,我有偷偷的去过午马镇,因为之前听说完颜与文大人要率领使团来大夏,我想着这是个见他的好机会。可没想到……”他轻轻摇摇头,“不过,我偷偷看了那个尸体,可以确定不是完颜与文大人。”
“那完颜与文是什么时候过世的?还有,他真的过世了吗?”
“真的过世了!”乌忽尔点点头,“这一点,我还是可以确定的,这个消息呢,还是金国的客商偷偷摸摸说的,他说本来完颜萍是想把完颜与文大人的死嫁祸给大夏或者辽,但没想到没嫁祸成,只能拉着那个假的回去了。完颜与文大人在出使金国之前就已经没了,下手的是完颜萍姨妈背后的那个组织,因为死因不详,所以,完颜萍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想出来这么一个昏聩的招数。”
“是够昏聩的,如果真的嫁祸成功了,真的打起来了,以金国目前的情况还能承受得住?”薛瑞天翻了个硕大的白眼,“完颜萍的这个脑子,真的是不太稳定,时而看着挺精明的,时而就开始犯湖涂。”
“这就是她的性格。”乌忽尔轻轻叹了口气,“虽然金国客商跟我说过完颜与文大人的死因,但也是坊间流传的,并不作数,我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消息渠道去了解一下。正好,这一次我的那些同僚自己送上门了,正好可以解答一下我的疑惑。”
“你……套话了?”
“对,稍微套了几句,他们就都说了,还挺引以为豪的。”
“所以,真相是……”
“既不是中毒,也不是生病,而是刺杀!”
1689 功亏一篑7.0
“刺杀?”
“对的,就是刺杀,准确一点来说,应该是有预谋的谋杀更为贴切一些。根据我那些同僚透露出来的消息,这还是一场里应外合的谋杀,他们作为完颜青木的手下,看得明明白白的。外面负责动手的是完颜萍姨妈以及跟她有勾结的倭人,而里面负责暗中策应的就是完颜青木。”
“里应外合?”薛瑞天微微一皱眉,“无论是谁下的手,完颜青木这个弑父的罪名算是成立了,以后他若是登上王位,恐怕还是会有后患的。他虽然不聪明,但也不至于想不明白这些吧?”
“听上去非常荒诞,但放在完颜与文和完颜青木身上,感觉又莫名的合理。”沈茶冷笑了一声,“他们父子的矛盾真的到了如此地步了吗?”
虽然之前从阿飘那边多少知道一些完颜与文死亡的真相,但听了乌忽尔的话,沈茶还是觉得不可置信,完颜青木还真的能下得去这个手,无论如何,完颜与文也是他的父亲,且整个王府也只有他这么一个继承人,他这么着急,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回大将军的话,是的!”乌忽尔也很唏嘘,他叹了口气,给众人解释了一下,“说直白一点,完颜与文大人被谋杀,就是他跟完颜萍姨妈、倭人、还有那个青莲教之间对抗的最终结果,我说完颜与文大人一步错、步步错,最终功亏一篑,也是因为这个。他之前确定了完颜萍姨妈的身份,也确定了跟她见面的倭人和青莲教之间的关系,就动了一个不该动的念头,也是因为这个念头,才导致了他这个结局。”
“他是想把倭人和青莲教彻底赶出宜青府、赶出金国?”
“是!”乌忽尔无奈的摇摇头,“但是他轻敌了,没想到对手不仅狡猾,还十分的狠毒。”
“他都做什么了?”
“之前已经说过了,他查到了倭人通过一个废弃的宅院,通向宜青府附近镇上,在镇上落脚,并发现了所谓的圣使的存在。眼线回来之后,就把这个报给了完颜与文大人,他跟义父商量,打算要来一个瓮中捉鳖,想着那个圣使下一次再去那个院子,就把他和倭人一起抓住。这样,他们就有了人证来告发完颜萍的姨妈,证实完颜萍姨妈勾结了倭人和来历不明的人,企图颠覆金国,是金国真正的罪人。只要能把完颜萍姨妈这个卖国的罪名钉死,完颜宗承和完颜萍都要因此受到牵连,名声会更坏的。”
“想法不错,但青莲教可不是那么容易被逮到的吧?”
“是啊,义父也劝过完颜与文大人,我们在明,这些人在暗,我们盯着他们,未必这些人没有盯着我们,说不准那个倭人和所谓圣使见面的小院,就是他们故意让我们发现的。”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如果是我的话,我就会这么做。”看到乌忽尔看着自己,沈茶笑笑,“完颜与文就是宜青府树立的一个靶子,他明明白白的向大家表明了自己的立场,表明了自己的决心,不服完颜宗承,一定要把他拉下来,那么,盯着他的人就会有很多。有支持完颜宗承的,有支持完颜与文自己的,还有那种别有用心、想要浑水摸鱼的家伙。”
“大将军的意思是,青莲教就是那个别有用心想要浑水摸鱼的?”
“对!”沈茶打了个响指,“青莲教的发展,你们应该查的差不多了,是从中原地区兴起的,本身并不是一个对权力有多大妄想的,只是一个穷苦百姓自发的组织,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青莲教主事的更换,他们的野心就越来越大,甚至动了取大夏而代之的想法。当然,一群乌合之众是不可能有什么作为的,自从他们主事的野心越来越大,被大夏的各级官员察觉之后,就屡屡遭受围剿,随着内部各阶级的主事相继落网,青莲教的实力也大减,他们不敢在大夏四处活动,就将目光转向了辽金、甚至是西域各国。”
“这个我知道。”乌忽尔点点头,“辽跟西域各国是不太会上他们的当,他们自己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组织就非常的多,不会容忍外来者,而金国这种情况就好很多,我们没有那么多的限制,所以,他们就瞄准了金国,想让金国变成第二个大夏。”
“而完颜家的内斗,给了他们一个绝佳的机会,他们可以利用完颜家,完成自己的大业。”
“大将军说的对,不过,最开始他们的人选并不是完颜萍的姨妈,而是大王子。”说到这里,乌忽尔就听了下来,他想了想,看看薛瑞天,“说个题外话,是跟薛侯和武定侯府有关的。”
“还跟我有关系?”薛瑞天好奇的看着他,“说吧,你知道些什么?”
“大王子和令堂的事情,我多少知道一些,令堂那个罪名实在是太冤枉了,所谓暗中勾结、通敌卖国,完全都是无稽之谈,把这些罪名坐实的罪魁就是青莲教,但你们的先皇为什么会认定这些罪名,我不是很清楚,但就我查出来的一些消息来看,大概有将计就计的意思。”看到薛瑞天一脸疑惑,乌忽尔想了想,“就是你们的先皇、跟我们的大王子,还有令堂、令尊应该是商量好了,要给青莲教的人设个局,令尊令堂是诱饵,也是牺牲品。”
“你有证据?”薛瑞天看到乌忽尔摇头,冷笑了一声,说道,“没有证据你怎么能确定是个局?”
“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但有一些蛛丝马迹。”乌忽尔看着薛瑞天,很认真的说道,“况且,我还是有个人证的,这个事儿是完颜与文大人亲口对义父说的,这也是为什么义父一定要请求各位襄助小公子的原因,毕竟在青莲教看来,我们可都是同一条船上的。”
“完颜与文说的?你详细说说,完颜与文是怎么说这件事的!”
“好的,薛侯,此事说来话长,您听我慢慢道来。”
1690 投名状
“你慢慢说,不要着急,说的详细一点。”
薛瑞天和沈昊林、沈茶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之前也在父辈的手札里面得知这就是一个局,但手札里面的表述也不是很清楚,现在有了一个知晓内情的人,或许可以印证父辈手札里面的内容。
“完颜与文是怎么跟你义父说的,所有的细节都不要漏下,只要是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不连贯也不要紧。”沈昊林难得开了一次口,他很严肃的看着乌忽尔,说道,“这件事情对我们非常重要。”
“沈国公放心,这件事不仅对各位、对薛侯重要,对我们、对小公子也是很重要。”
“对完颜喜?你们不是单纯的想要让他成为金王,是想要借着他的手,给他的兄长平反?”
“是!”乌忽尔绕了这么半天,终于把他心中最重要的目的说出来了,“之前对各位还有所保留,各位也不要怪罪,我实在搞不清楚各位对这桩冤案的看法,也不知道各位是否愿意跟我们一起把这个冤案大白天下。毕竟,这桩冤案由我们而起,是因为完颜一族、金国各大贵族的内斗导致的,各位……尤其是薛侯不愿意跟我们联手,我们也是可以理解的。”
“这才是你今天真正的目的?”薛瑞天冷哼了一声,“前面兜兜绕绕的说了一圈有的没的,哭诉了半天,终于肯说实话了,是不是?”
“薛侯明鉴,我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乌忽尔叹了口气,“不过之前说的一切都是实话,没有一句胡说的,没有一句假话,那些事情都可以考证,都是有证据的。”
“包括完颜与文的死?这个事情你还没有交代明白呢!”
“有因才有果,青莲教是这一切的因,大王子和宫变是一切的因,如果没有这些,完颜与文大人也不会死,金国、宜青府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虽然我们给青莲教设了一个局,但人家同样也给我们设了一个局,现在就看谁的手段更厉害,谁更深谋远虑一些。”
“这个话倒是说的挺对的。”薛瑞天点点头,“所以,你们也想翻案?”
“当然,我们从一开始就是这个目的,大王子、完颜与文大人的过世,还有扣在他们头上的污名,我们都要一点一点的洗清。虽然完颜宗承死了,但完颜萍还活着,完颜与文大人、我义父,还有我,以及很多为这个事儿付出心力的人,最大的愿望就是,我们要在她还活着的时候,把这桩案子彻底翻过来,彻底为大王子洗脱冤屈。”乌忽尔看向薛瑞天,“我们要让完颜萍亲口承认,这是一个阴谋,要让他们亲自交代,是什么人指使的,要她把背后的人交代出来。当然,这个背后的人不是她的姨妈,也不是那些倭人,而是那个所谓圣使和圣使的主人。”
“野心不小啊!”薛瑞天点点头,看看沈昊林、沈茶,“两位以为呢?我们是不是要跟他们合作?”
“也不是不行!”沈昊林看看薛瑞天,“主要还是看你,你才是这桩冤案的苦主。”
“如果是我的话,我没问题。”薛瑞天一摊手,“但我有个要求,就不知道兄弟你能不能答应了。”
“薛侯请讲。”
“如果合作,你必然要付出一定的代价,你想要付出什么?”
“薛侯想要什么?”
“你刚才可是说了,只要能见到你们小公子登位,你就此生无憾了,是不是?可是现在你又说了,不只是要小公子成为金王,还要给大王子洗刷冤屈,虽然不至于前后矛盾,但感觉你跟我们合作的心也不是特别的诚,对吧?”
“诚心合作,但在我不知道各位的打算之前,也不能完全的表明自己的心意。”乌忽尔看到薛瑞天的黑脸,也不是很放在心上的,他的态度从始至终都是不卑不亢的。“如今既然说开了,那么,我自然要坦诚一些。更何况,我是主动投案的,自动成为各位的阶下囚,还给各位送了这么大一份礼,薛侯就不要追究我隐瞒的罪名了吧?”
“说的可真好听啊!”薛瑞天轻轻一挑眉,看看沈昊林、沈茶,“你们感觉如何?”
“那些人就是你的投名状?”
“还是沈国公英明,确实如此,但不止如此。”乌忽尔朝着沈昊林一笑,“真正的投名状,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而我说的事情皆有人证、物证。人证就是你们抓的这些人,物证由一位金国商人保管,他现在也在嘉平关城,今日过后,他若不见我,自会将证据送上国公府,各位不必担心。”
“为什么要让金国商人保管?”
“当年完颜宗承还没有崭露头角,这位金国商人还是他府上的采办,只因为一个小小的疏漏,就差点被完颜宗承打死,如果不是那一日大王子去了完颜宗承府邸,撞见了这一幕,他早就没命了。是大王子从完颜宗承的手里救下了他,给他找了医官,让他活了下来,后来还给了他本金,让他自己在离开王府之后,开了一个小买卖,可以养活自己。”
“他这是要投桃报李?”
“对!”乌忽尔点点头,“他是一定要为大王子报仇的,如果明日他登门,还请沈国公、薛侯和大将军见一见他,可以知道更多关于大王子、更多跟青莲教有关的事儿。”
“既然这样的话,那么,今日就到此为止了。”沈茶站起身来,看着意犹未尽的乌忽尔,“晚上好好休息,好好想想怎么跟我们说你想说的那些事,我们也等等再给你回复,好不好?”
“当然可以!”乌忽尔在护卫的帮助下爬起来,朝着沈昊林、沈茶、薛瑞天行了礼,“相信各位会做一个正确的决定的。”
“当然,我们会认真对待的,你放心!”薛瑞天摆摆手,“带他回去,好好照看,千万不要慢待了。”
“是!”
等到护卫把忽乌尔带走,整个正堂只剩下他们自己人之后,三个人相互看看,脸上不约而同露出了志在必得的笑容。
1691 撒娇的侯爷
沈茶吩咐了影五,照看好乌忽尔,为了不显得他那么的突出,给这一宅子的人都治治伤,虽然那几个人死了不要紧,不耽误他们什么,但光给忽乌尔找郎中,有点太显眼了,容易让其他的人起疑心,有的时候,一视同仁才是最好的掩护。
叮嘱完了这些,沈茶跟着沈昊林和薛瑞天,带着匆匆赶来接人的梅林才离开这个宅子,他们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等到从宅子里面出来,都已经过了晚饭的点儿,幸好金苗苗送了一些点心过来,否则的话,很有可能撑不过这个时候。
“为了不重蹈覆辙,还是提前跟师父和晏伯打个招呼,免得两位老人家为我们提心吊胆的。”沈茶朝着一个暗影招了招手,“回去跟秦帅和晏伯说,我们刚办完事儿,在街上找点吃的再回去,请他们早早歇息,不用等我们了。”
“是!”暗影应了一声,飞快的消失在了夜色之中,回国公府去报信儿了。
“小茶,还得是你,要不然我都忘了这个了,今儿晚上非得挨骂不可。”薛瑞天一脸的庆幸,“既然都已经报备过了,那我们就慢慢逛吧。”
“好,看看吃点什么,喝点什么,是不是?”
“说对了,其实我早就饿了,再不吃点什么,真的是要饿趴下了。”
说完,薛瑞天伸了一个懒腰,揉揉自己的小肚子,接过梅林手里的灯笼,慢悠悠的往前走。
因为刚过了嘉平关城的纪念日,还是处于解除宵禁的期间,天虽然已经黑了,但整个城里还是很热闹的,到处都是灯火通明的样子,毕竟最为大夏最北边的边关,真正可以有夜生活的,除了整个正月,就是纪念日的这一个月的时间。等再过两天,重开宵禁,这么热闹的场面就不多见了。
薛瑞天提着灯笼,乐呵呵的闲逛着,一会儿看看这个摊子,一会儿看看那个铺子,如果来了兴致,还跟摊主多聊两句,兴致特别的高涨,一点都看不出他经历了一个下午的高强度审讯,也看不出他听了那些消息之后,现在心里在想些什么。
沈昊林、沈茶离薛瑞天有点距离,大概落下他十来步的样子,他们倒是不怎么担心薛瑞天现在的心情,也不担心他听到那些消息之后,会不会多想,反正在他们这段时间的潜移默化,他们觉得这家伙心里一定早有了猜测,不至于真的责怪他们瞒着他一些真相。
“兄长不用担心,小天儿心里有谱的。”
“我知道的。”沈昊林点点头,“我只是想,如果他想找人倾诉的话,我们可以当他的倾听者,你觉得呢?”
“我也是这么想的,小天哥,太不容易了。”
“是啊,他这几年实在是太苦了,好不容易有了好消息,是该找人好好说的。”
“没错。”沈茶点点头,四处看了看,“兄长想要吃点什么?”
沈昊林还没回话,就听到有人在喊他们。
“元帅!大将军!”
两个人循着声音望过去,就看到旁边卖炸排叉的摊主认捧着一油包的炸货乐颠颠的跑了过来。
“还真是你俩,这么晚还出来?是不是还没吃东西?这个送给你们吃!”
“王伯?”
沈昊林认出跑到自己面前的摊主,看到他手里的东西犹豫了一下,不过还是接过来了。
“怎么,几天不见,就不认识了?”
“那倒没有,不认识谁,也不可能不认识您,只是这个时候,您怎么就出来了?虽然现在的天儿已经不算特别冷了,但您还是要注意一下您的腿,这种冷热交替的时候,腿疾可是最容易复发的!”
“就是啊,王伯,之前一直都问您生活怎么样,身体怎么样,您都不让我们管,合着偷偷摸摸摆摊来了?”
“哪儿就偷偷摸摸了?我这不是光明正大的嘛?好啦,你俩也不用担心,我腿上的这个毛病虽然落了根,但苗苗那个孩子这几年一直都给我诊治来着,用了还挺好的药,虽然不能像以前那样,跟着元帅、跟着大将军冲锋陷阵了,但基本生活还是没有问题的,还是可以自食其力的!”王伯活动了一下腿脚,看看沈昊林、又看看沈茶,“这不是挺好的么,对吧?”
“看着确实是还行的。”沈茶笑了笑,朝着薛瑞天招招手,又转回来跟王伯说,“虽然苗苗说您没有问题了,但是您还得注意一点,不要太劳累了。这应该也是苗苗叮嘱过您的吧?您这摊子摆几天了?看样子不是第一天,是不是?打算摆到什么时候啊?如果不是被我们撞见,是不是打算一直摆下去?”
“就是,就是,我前两天白天还看见您了!当时忙没空过来,想起来的时候,您都不见了。”
薛瑞天跑过来,看到王伯,先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小侯爷,几天不见是不是瘦了呀?气色也不太好。”
“您少打岔了,就问问您,今天晚上怎么又出来了?还有,看您这个摊子受欢迎的程度,应该是摆了不短的时间了吧?”薛瑞天搂着王伯的肩膀,故作不开心的样子,说道,“之前我们都跟您说过,要是实在闲了,就回大营帮我们练练那帮崽子,要不就跟晏伯聊聊天,你们老哥俩的,肯定有好多话说,肯定有好多事做,不是吗?您回了大营,苗苗给您看腿也方便一些。”
“对啊,王伯,您这天天摆摊儿的,身体真的吃得消吗?”
“我就是腿脚不怎么太利索,但身体还是挺好的,至于回去这事儿吧,自此以后也别提,你们再提,我也是不同意的。”王伯看看三个小孩儿,叹了口气,用哄人的语气说道,“你们也知道我,既然决定离开了,就不会再回头的,偶尔去看看老朋友、老兄弟还是可以的,但是让我练练崽子们,那是不可能的。”
“知道了,知道了,不会强迫您回去的。”薛瑞天搂着王伯的肩膀晃悠着撒娇,“但是您也可怜可怜我们吧,您看我们都瘦成什么样子了,是不是?实话跟你说,现在的这帮崽子连您的一勾勾都没有,还特别的笨,一个事儿交代好几次都听不明白。”
“干我们这个行呢,一个靠悟性,一个靠经验,崽子们还小,没有悟性,就靠经验,总能成长起来的,是不是?你呀,就别那么着急,总要给人家一点时间,是不是?王伯我也不是一开始就是整个沈家军最棒的斥候,是不是?”
“这倒是!”薛瑞天撅嘴,继续跟王伯撒娇,“可是您也想想我们,对不对?我们也是很想您的,但我们又忙,总不能老上街找您吧?您这个摊子又不固定,我们想找您都找不到。”
“行了,别撒娇了,都多大的人了!”王伯慈爱的看着薛瑞天,又看看笑眯眯看着自己的沈昊林、沈茶,“答应你们,多回去看看你们,好不好?”
“说定了啊!”薛瑞天伸出小拇指勾住了王伯的小拇指,“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狗!”
“好,说定了!”王伯无奈的摇摇头,拍拍薛瑞天的头,“你们要是没事儿,等我卖完了这点,跟我去吃个宵夜?正好我也有些话要跟你们说。”
“去茶楼吧?您是不是也挺久没跟二爷喝茶了?”沈茶朝着跟在不远处的暗影打了个手势,“您这点东西就别卖了,一部分送国公府给我师父和晏伯当宵夜,一部分直接送二爷那儿去,好不好?”
“倒也行!”王伯点点头,看看去帮他收拾摊子的几个暗影,“走吧,好久不见,跟你们去吃个宵夜!”
1692 奇遇
薛瑞天挽着王伯的手,乐颠颠的在前面走,为了照顾王伯的腿,他还特意走慢了一些,让王伯的腿脚看起来跟正常人没什么区别。
“之前我跟苗苗姐打听过几次王伯。”
梅林拿了另外一个灯笼给沈昊林、沈茶照亮,一只手抱着刚才王伯给的那一大包炸货。
“打听王伯做什么?他老人家什么人,你不知道?”
“怎么可能不知道啊?”梅林轻轻叹了口气,“就是可惜了,因为那次伤了腿,王伯就卸甲归田了,他老人家那一身的本事,就没有办法施展了。我看您跟国公爷的意思都是,想等王伯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还请他老人家回来,虽然不能再上战场,起码也能指点一下现在的斥候。不是这些人不中用,但比起王伯来说,还有一定的距离。”
“是啊,可是他老人家不乐意,我们请了很多次,他都没答应。不知道今天忽悠他去二爷那里,二爷能不能说动他。”
“难。”沈昊林一挑眉,“二爷自己整天窝在茶楼里面,不是我们去根本就不露面,他还能劝王伯出山?这老哥俩别琢磨着哪天不告而别、瞒着我们跑出去游山玩水就好了。”
“兄长,你忘了苗苗的话?王伯的腿脚正常行走还可以,游山玩水怕是不行,禁不起舟车劳顿了。”
“这倒也是。”
沈茶看了看两边的摊子,看到有个摊子是卖小吃的,就拉着梅林走了过去。
她们站在摊子跟前,看到上面的小吃有豌豆黄、山楂糕,糯米团子、绿豆糕,以及北地不常见的梅花糕、定胜糕,云片糕、松子糖什么的。
“老板,麻烦你切一块山楂糕、要八块绿豆糕,还有一包松子糖。”
“好嘞,您稍等。”
老板忙着给之前的客人准备点心,听到新客人点的东西,也没抬头看,顺手就给切了四四方方一大块山楂糕,又给装了八块绿豆糕,还拿了一小包包好的松子糖,都给小心翼翼的包好了,抬起头发现站在摊子面前的是沈茶,顿时有些激动,拿着油纸包的手有些颤颤巍巍的。
“别抖啊,回头再给抖碎了。”
梅林看老板的样子,无奈的摇摇头,把自己那一包炸货交给身边的护卫,拿又拿过已经包好的这些点心,从怀里摸出了一串铜板,本来想要交给老板,但看看老板哆哆嗦嗦的手,她还是放在了摊子上,免得一会儿老板拿不住再给掉地上了。
“姑娘!姑娘!”
看到沈茶和梅林转身要走,老板不敢大声喊沈茶,只能叫住梅林。
“怎么了?”梅林回过头,“您还有什么事儿?”
“那个……”老板伸出颤颤巍巍的手指,指了指自己摊子上放着的一串铜板,“给太多了,要不了这么些!”
“不多!”沈茶笑了笑,朝着老板微微颔首,说道,“老板,生意兴隆啊!”
说完,她就拉着梅林转身离开了。
老板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沈昊林、沈茶一行人消失在茫茫人海的夜市里,过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其实,如果不是隔壁摊子的老板过来推他,说有生意上门,他还反应不过来呢!
“老哥儿!”隔壁摊子的老板一脸的羡慕,伸手拍拍自己这老大哥,说道,“你是有福气的!”
“是啊,谁能想得到,摆了这么多年的摊子,今天却有这样的奇遇啊!”
老板擦擦不知何时留下来的眼泪,双手恭敬的捧起了那一串铜板,小心翼翼的放进了钱箱里面,还拜了两拜,想着等收摊回家,把这一串铜板给供起来。
旁边摊子的老板看到他这个样子,又是羡慕又是为他感到高兴,虽然不见得大将军会记得他们这些小商贩,但能被大将军光顾,对他们这些小商贩来说,是可以念叨一辈子的。等他们年纪大了,有了孙子、重孙子的时候,还可以跟他们好好吹一下。
而这边的老板收好了铜板,平复好了激动的心情,转过身来,朝着站在自己摊子面前的客人礼貌的笑了笑,问道,“您想要买点什么?”
听到了客人的需求,他一边忙碌,一边在心里暗暗做了个决定,以后要好好的经营这个小摊子,不说做大做强这一类的空话,只是一定要真材实料,凭良心做东西、做买卖,绝对不做那种缺斤短两、以次充好的缺德事。
已经走远的沈昊林、沈茶一行人是不知道他们这一次心血来潮的光顾,带给一个小摊主那么大的影响,她看着那一包的炸货,又看看刚买的这些点心和零嘴,想了想,招呼了个暗影过来,让他把这些东西送回国公府。
“交给我师父,顺便告诉师父,我们在茶楼跟王伯吃宵夜,问问他们二位要不要来凑个热闹。”
“好的,老大!”
薛瑞天在前面听到了沈茶的话,转过头来给她竖了一个大拇哥。
“先等等!”沈昊林叫住了准备回去的暗影,想了想,“既然要请秦伯和晏伯,不如我们从二爷那里订一桌席送到国公府,请二爷和王伯一起去国公府聚聚。”他看向王伯,“您觉得怎么样?”
“倒也不是不行!”王伯指了指沈昊林,“你呀,整天就琢磨着,怎么能把我诓回去!你们这几个小家伙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没想到还有这么一个面孔呢!”看到沈昊林不好意思的笑了,他摆摆手,“行吧,你们说的也对,就听你们的吧!正好也是很久没回去看看了,跟老哥几个聚聚,也圆了你们的心思,一举两得。不过,咱得提前说好了,我们聚聚必然是要喝酒的,你们可不能拦着!”
“这个是自然了!”
听到王伯应允了,沈昊林和沈茶、薛瑞天赶紧答应他的要求,看着王伯乐呵呵的继续闲逛,几个小孩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约而同的露出了一抹坏笑。
虽然答应王伯,他们可以喝酒了,但喝多喝少可就不是这几个老人家能做主的了。
1693 王伯的八卦经
虽然决定了要回国公府聚一聚,但沉茶还是让暗影把东西捎回去的同时,去一趟茶楼,跟蒋二爷打个招呼,请二爷置办出一个席面来,不用太过于丰盛,够他们老哥几个喝酒的就可以。
“二爷这会儿不会睡了?”沉昊林看看天儿,“上次我们去,就没看到他。”
“这个点儿应该不会,上次他是跑出去看烟火了,况且又有小珏哥哥跟着,他那个身份不是太方便,所以,也没惊动他。这一次是他们知根知底的老兄弟聚会,没有那么多的顾虑。”
“说的倒也是。”
“对了,”沉茶看着暗影,嘱咐道,“回府之后可别忘了跟我师父、晏伯说一声,让他们做好准备,也跟苗苗说,准备醒酒汤和浓茶,万一喝多了,也能让他们缓缓。”
“好!”
“去吧!”
看着暗影离开,沉茶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我们今天没跟师父和晏伯打招呼,就给他们攒了个局,也不知道他们高不高兴、乐不乐意。”
“有什么不高兴、不乐意的?”听到沉茶的话,前面的王伯停下了脚步,回身看着沉茶,“他们两个老家伙要是怪你们先斩后奏,我给你们撑腰,不怕的哈!”
“可是没准儿我师父会找个明目揍我们一顿呢!”
“他敢,秦老头儿远走高飞那么多年,丢下老晏和你这么多年,没尽到半点儿责任,还有什么资格想要打你们?别担心,虽然我功夫没他们好,老胳膊老腿儿的,但这么些年还是没疏于练功,多少可以跟他们走上几招呢!有我护着你们,不会让你们挨打的。”
“好,那可就说定了啊!”沉茶凑到王伯跟前,笑眯眯的说道,“如果我师父和晏伯要打我们,您可得给我们撑腰,给我们出气!”
“没问题!”王伯拍了拍自己,“都包在我身上!”
“还是您对我们最好了,王伯,我还是最喜欢您了!”
“国公府、侯府加上大营里这么多孩子,就属你嘴甜!”
“那是当然了!”薛瑞天美滋滋的挽着王伯的胳膊往前走,还不忘了回头跟沉昊林、沉茶说,“虽然请二爷置办席面,但二爷那里的菜品咱们也是知道的,如果要喝酒的话,还是买点下酒菜比较好,什么卤味、什么小菜之类的,如果有新鲜的果子,也可以买回去一点。咱们家人口多,不怕吃不完的。”
“小天哥说的对,可以多买一些。”
“不过,昊林、小茶,这得是你们多看着一些,看看有什么顺眼的小吃食,我这个眼睛在这个时候算是废了,不走近了看,什么也是看不清楚的。当然,走近了看,有的时候也未必能看明白的。”
“知道了,小天哥,你就好好陪着王伯,其他的事儿都交给我和兄长吧!”
“那就辛苦你们了!”
薛瑞天得了沉茶的回复,心里算是踏实了,继续挽着王伯的胳膊,其实,他也不是单纯的陪着王伯,主要还是想要听听王伯这段时间在街面上的见闻,他相信收获一定会特别的多。
这也不能说薛瑞天鸡贼,实在是王伯声名在外,当年在沉家军里的时候,他就是出了名的包打听,大概跟他做斥候有关系,很乐意听别人聊八卦,东家长、李家短的,整个沉家军、整个嘉平关城的事儿就没有他不知道的。
最离奇的就是,有的事情发生了还没半个时辰,他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打听出来的,就能跟旁人聊起来。
曾经被同僚们笑话,如果他没出来当兵,没靠战功得个一官半职,还在老家的话,一定比村子里的那些妇人还厉害,妥妥的长舌夫没跑了。
听着同僚的调侃,王伯倒是也没生气,他觉得没必要生气,这个爱好是天生的,无论男人还是女人,都有可能爱好这个的。
不过,他的同僚倒也是没说错,以前在老家村子里的时候也是这样,闲了没事了就这里打听打听、那里听听别人家的传言,小日子过的也是挺不错、很滋润的。虽然家里的爹娘、兄长也是说过他,打过他,说他这样子一点都不像个男孩子,可半点作用没有,他还是控制不了,挨完了打、挨完了骂,还是该干嘛就干嘛,丝毫不受影响,闹到最后,他家里的人也没有办法,只能是随他去了。
可这种好日子也没过几年,王伯老家遭了天灾,家里的收成都被大水给泡了,一家人的生计成了问题,为了所有的人都能活下去,再加上正巧沉家军在招兵,王伯说服了家里,通过了沉家军的招兵,跟着大队人马来到了嘉平关城这样苦寒的地方。
虽然刚开始的几年,生存的环境确实是很艰苦的,但王伯还是挺乐观的,总是比在老家里强得多,况且在沉家军里,他的天赋得到了施展和发展的空间,让他从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卒子一路成长为沉家军最有名的斥候,屡屡建功立业,很快就当了一个手下掌管着二十个斥候的校尉。
薛瑞天小的时候,就特别喜欢跟王伯在一起玩,因为两个人的爱好都是一样的,经常缠着王伯传授他的八卦经,每次学到那么一点点,都会学以致用,一大一小也建立了很深厚的友谊。
这两个人熟络到什么程度呢,曾经有一段时间,这两个人号称沉家军的双包打听,谁有什么想要知道的小道消息,只要去找他们,就一定能得到满意的答桉。
要不是后来王伯在战场上受了伤,伤到了筋骨,没有办法再次披甲上阵,只能卸甲归田,他完全可以能有更大的作为的。
不过,王伯虽然卸甲归田了,但是走之前,沉茶暗中找了他,请他老人家留意一下街面上的情况,虽然她手里有暗影,但不能时时刻刻监察着城里的动向,这样的活儿还得由王伯这样老道的人去做才行。
沉茶跟王伯说的时候,还是有些担心王伯不会答应,没想到他老人家一口应承下来了。
“大将军放心,我打听出来的事儿,一定会让你满意的。”
也正是因为王伯的这个话,所以,大家对王伯的期待非常高,也不知道他老人家这段时间打听出来什么有意思的事情来。
1694 闹笑话了
看着薛瑞天挽着王伯在前面晃晃悠悠的走着,看看旁边的沈昊林,沈茶轻笑了一声。
“笑什么?”沈昊林听到声音,看到她脸上一闪而过的坏笑,无奈的摇摇头,“这是又想到什么坏点子了?”
“兄长这话说的可不对,我什么时候想过坏点子啊?”沈茶一挑眉,“只是突然想到了,王伯本来是父亲留给兄长的,父亲的本意是想要王伯把一身的本事都交给你,但可惜兄长太过于威严了,王伯那一套实在不适合兄长,反倒是小天哥这种跳脱的性子,像是跟王伯从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
“老大听到的居然是这个说法?”旁边的梅林和薛瑞天对望了一眼,“我们听到的,可是跟老大不一样的。”
“不一样?怎么个不一样?”
“我们听到的是,王伯本来是要把一身本事都传授给你。”沈昊林看到在他们右手边有一家卖卤货和酱货的铺子,拉着沈茶的手往那边走,一边走,一边跟沈茶解释,“但你小时候身体不好,而且父亲的意思是,女孩子没有做斥候的,太苦了一些,所以就推拒了。王伯开始有点不甘心,后来还观察了你一阵子,发现你更适合培养暗线、细作,更适合暗地里的活动,他这才放弃了。”
“然后呢?”站在卤货铺子跟前,借着手里的灯笼,沈茶看了看他家的水牌,轻轻摇摇头,“换一家吧,这家全是肉,这大晚上的,他们吃了就容易积食。”
“嗯!”沈昊林点点头,拉着沈茶离开这家,又继续往前走,“然后就觉得小天儿更合适一些,比你、比我都合适。”
“这么说,还是考虑过兄长的,对吧?”
“据王伯自己说,只是跟父亲提过,但是后来他自己觉得不合适就放弃了。”
“那确实是不合适,没听说过一军统帅会干斥候的。”
沈茶轻笑了一声,看到有个摊子是卖果子的,走过去看了看,这个摊子的果子还是挺齐全的,虽然他们府里有固定送果子的,但种类还是比较单一的,他们都吃腻了,想要换个口味。
不过,当她看到摊子上面有西瓜的时候,还是被惊到了。
“老板,这个时节怎么会有西瓜?”
“客官您这就不知道的,咱们这个时节是不会有西瓜的,但这是胡商带过来的,他们不能在咱们这里久待,就分批把这些西瓜卖给了咱们本地人。”
听到摊主这样说,沈茶认同的点点头,这个说法确实她从一些胡商那里听到过,很多胡商都是带了很多品种的货物来大夏的,有容易保存的皮毛、香料、器皿,还有不太容易保存的生鲜水果,一般来说,只要进入了大夏的地界,就会把生鲜水果卖给边关的商人、小摊贩什么的,再继续把其他的货运到他们目标的城镇。
据这些胡商自己说,他们这样做主要是为了保证他们千里迢迢运过来的生鲜水果可以卖出去,免得运到了他们的目的地,这些蔬果都会烂掉,没有一点出售的价值,那样他们就会赔大了。
“客官?客官?”
看到沈茶一直盯着西瓜看,摊主有些心慌,他的这一批蔬果是两天前才从胡商那里买回来的,买回来之后,也是很妥善的保存在家里,出摊之前也仔细的检查了一下,为了放心,还特意切了一个西瓜,让自己家人尝了尝,不仅没有变质,还是很甜的。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啊!”沈茶回了神,朝着老板点点头,“这几个瓜,我们都要了,还有这些梅子、梨和苹果,我们也都要了。”她看了看车上还有吐蕃来的甜瓜、葡萄各种水果,想了想,跟沈昊林说道,“别挑了,大家喜欢的都不一样,干脆都买了,吃不了的给小弟他们送过去。”
“好!”
梅林看他们商量好了,就走过来跟摊主算钱。
摊主是没见过这么大手笔的,听了沈昊林、沈茶的对话都惊呆了,一脸的不敢置信。他摊子上的这些蔬果,至少够十五家人吃半个月的。这嘉平关城近两年有钱的人家确实不少,但也没见谁家这么买东西的,一车一车的买,也不怕浪费了。
想到这里,摊主不由得怀疑起眼前这几个人的来路,也有点怀疑这几个人是骗子或者是劫匪,万一他们想要空手套白狼,想要抢了货就把他给杀了,那可就是大事儿了。他左右看了看,想要找个机会把巡逻的兵士引过来,有了兵士在场,他就不信这几个能翻出什么花儿来。
不过,摊主还没等来巡逻的兵士,就看到他的摊子跟前又来了几个人,忍不住眼前一黑,顿时觉得今天可能他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沈茶是不知道摊主在这么短短的时间里脑补了多大的一场戏,不过就是知道也只是会当作一个笑料,回去之后跟金苗苗、红叶吐槽两句而已。
听到不远处传来脚步声,沈茶转过头看了看,这来到摊子跟前的不是旁人,正是走在前面的薛瑞天和王伯,他们身后还跟着出来找人的红叶。
“嘿,我们都走好远了,这才发现你们不见了,还以为走丢了。”
“不是小天哥说的,让我们看看有什么东西可买的?”沈茶一挑眉,看看红叶,“收到口信了?”
“可不是!”红叶一挑眉,“可把俩老头儿给开心坏了,秦帅还说呢,回来之后就没怎么跟老王头儿聚聚,也不知道整日里都瞎忙些什么呢!”
“听听你师父说的都是什么话!”王伯没好气儿的翻了个白眼,跟沈茶说道,“你可别拦着,今天一定要跟他决出胜负来不可!”
“好!”沈茶无奈的笑了笑,“您几位开心就好,我们不拦着。”
说来也巧,这个时候正好有一小队的巡逻兵士从这里经过,摊主感觉自己看到了希望,赶紧朝着巡逻小队的方向,扯着嗓子大喊了一声。
“抢劫啦!救命啊!”
1695 离了大谱
站在摊子前面聊着大家都喜欢什么蔬果、到时候应该怎么分一分的一行人,冷不丁的听到摊主这撕心裂肺的嚎了一嗓子,全都吓了一跳,几个暗中跟着的暗影更是下意识的左右看了看,想看看到底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家伙,敢在他们面前抢劫。
巡逻小队领头的校尉一听到有人高喊抢劫、救命,脑袋嗡的一声,他知道国公爷和侯爷、还有大将军下午出门办事还没有回府,这個点儿说不准办完了事儿还在街上逛逛,毕竟一年到头儿也就过年和这个月比较热闹。
但城里越热闹,他们巡逻的人肩上的责任越大,若是这个时候要是在他的巡逻辖区出现这种事儿,无论抓不抓得住这帮胆大妄为的孙子,他和他手下的这帮兄弟回去都要领罚。
一想到他们侯爷和大将军罚人的手段,校尉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就带着身后的兄弟急匆匆的冲向了求救声音传出来的地方。
可等他们到了蔬果摊子跟前,还没喊出“大胆贼人”这几个字,冷不丁的就看到了沈昊林、沈茶、薛瑞天几个人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这一瞬间,校尉脑门上冒出了一层冷汗,这可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看来这一顿罚算是躲不过去了。
“官爷!官爷!这几个人要打劫,还要害小人的性命,官爷快来救救小爷!”
听了摊主的话,又看到摊主指的是自己,沈昊林、沈茶、薛瑞天,连同王伯都惊呆了,他们刚才还想着看看谁这么大胆敢打劫,没想到劫匪就是他们自己。
领头的校尉和他身后的兵士也愣了,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这摊主是不是失心疯了,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嘛!
因为巡逻小队的到来,这小摊子周围也立马热闹起来,好多人都举着灯笼围过来看,毕竟在沈家军的治下,还能出现抢劫的也算是一个新鲜事儿。
不过,当他们看到这个小摊主指控抢劫的人是谁的时候,所有人的表情都是一言难尽,还有人无奈的叹气,不知道这个小摊主是不是脑子不太好,还是眼神儿不太好,这几个人怎么可能是劫匪?这是劫匪克星还差不多!
小摊主喊完之后就感到周围的视线好像跟他想的不太一样,他们非但没帮着自己把那几个疑似打劫的人抓起来,似乎还远离了自己几步,他再看看站在自己摊子前面的几个人,脸上的表情似乎有点无奈,他觉得这是几个劫匪害怕了,一点都没有放在心上。
因为有了更多的亮光,小摊主又很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这几个人,想要看看这几个劫匪是个什么凶神恶煞的样子,等事情了解、晚上回家好跟家里说一下。但他越看就越觉得这几个人看着好像很眼熟,但又不记得在哪儿看到过,但这对于他来说不重要,重要的是保住自己的小命。
“官爷!官爷!”
带头的校尉重重地叹了口气,走上前去,先给沈昊林、沈茶和薛瑞天行礼,然后再看向那个小摊主。
“刚才是你喊有人抢劫?”看到小摊主频频点头,他再次叹了口气,略显无奈的问道,“劫匪在哪儿?”
“就他们!”小摊主依然没有反应过来,傻乎乎的指着沈昊林等人,很坚定的说道,“快把他们给抓起来,他们想要劫财害命!”
“证据呢?”校尉看了看周围一群看好戏的人,摇摇头,说道,“你说他们劫财害命,证据在哪儿?”
“他们刚才说要包下我的水果摊儿,整个城内都没有过这样的事儿,他们肯定是想着把我骗去一个没人的地方,想要抢了我的水果,然后再杀了我。”
校尉听了这个小摊主的话,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撅过去,他是万万没想到,嘉平关城还有不认识沈家军的人,还有不认识国公爷、侯爷和大将军的人,也更没有想到,居然有人的想法如此清奇,只是想要买他的蔬果,就想到要劫财害命了。
好不容易喘上来这口气,校尉想要开口说点什么,却被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自己身边的红叶给摁下了。
“这位老板,你刚刚说什么?你在指控谁是劫匪?”红叶笑眯眯的看着小摊主,“是我们嘛?”
“不然呢?整个城里都没有人这么大手笔能包下我的水果摊,你知道我这些蔬果要多少银子吗?整整要五两呢!你们知道五两是个什么概念吗?够一家五口两年的花用呢!看你们这么年纪轻轻的,怎么能拿得出这么多银子来?”
“这位小哥!”旁边围观的一个大叔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先是朝着沈昊林众人恭敬的行了礼,又转过身问那个小摊主,“你是刚来嘉平关城没几天吗?”
“不是,我都来大半年了!”
“你都来大半年了,都没有见过他们吗?”
小摊主上下打量了一下沈昊林他们,理直气壮的说道,“看着眼熟,不确定见没见过!”
“你都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就凭着自己的一厢情愿,诬告他们是劫匪吗?”那个大叔有点生气,“你家里的大人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这位大叔,你跟他们是不是有什么关系啊?”小摊主一脸气愤的看着那个大叔,“是不是这几个劫匪雇来的?跟劫匪串通一气,帮他们说话?”看到大叔想要说点什么,他又赶紧说道,“我刚才都看见你对他们行礼了,我看得清清楚楚的,大家也都看得清清楚楚的!”
“那你看没看见,我刚才也给他们行礼了?”校尉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往前走了一步,朝着沈昊林、沈茶、薛瑞天行了礼,“元帅、副帅、大将军!”他看到小摊主张着嘴、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重重的叹了口气,“卑职来迟,还请恕罪!”
“你……他们……你……”
小摊主吓坏了,顿时腿肚子转筋,噗通一下跪倒在地,现在很想抽自己几个嘴巴子,他怎么都想不到,沈家军的元帅、堂堂的镇国公居然能亲自逛街,亲自买东西,要是他知道的,刚刚那种大逆不道的话,是万万也说不出口的。
1696 教训一下
小摊主跪在地上,身体抖得跟筛糠似的,嘴张了半天,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要是搁在平时,大家就随便开个玩笑,嘻嘻哈哈的吓唬两句,让他长点记性,也就糊弄过去了,但这个月是嘉平关城的大日子,大家就没有那么宽容了。
嘉平关城的建立,在很多百姓们心里是一个特别大的事情,甚至比过年还要大,尤其是那些稍微上了点年纪的人,千叮咛、万嘱咐自己家里的孩子,在这个重要的月份不要生气、不要惹事、不要随便跟人发生口角、争执,这个月好和和气气、平平安安的度过去,无论什么事情,在嘉平关城的喜乐祥和面前都不是大事,都是不值得一提的。
嘉平关城几乎所有的人家都是这样的,这几年也是这样过的,大家不约而同的遵守了这个习俗,如果有看到有发生口角啊、纠纷啊,也会劝着息事宁人,各自退开一步,和气生财。
这次的事情,那位站出来的大叔也是这么想的,他本来觉得这个卖货的小伙子来他们这里也有一段时间了,该知道的事情应该也知道了,该见的人都已经见了,镇国公府和武定侯府的贵人们也不是那种高高在上、每天都见不到的,他们平时就很喜欢出门闲逛,只要是有心人,在城里溜达一两天就能碰到他们,就能知道他们长什么样子。
退一万步来说,哪怕不知道沈家军的将军们的长相,哪怕不知道嘉平关城的这些约定俗成,但起码不会在这样喜气洋洋的好日子生出这种莫名其妙的事端,就算买主不是沈家军的将军们,五两银子的蔬果,如果真心想要买的话,这城里也不是没有人买得起,抛开那些饭庄、酒楼、茶坊、茶庄,城里也是有不少人家可以消费得起的。
或许在前些年,嘉平关城还没有现在这么好的时候,这五两银子对绝大部分人家来说确实是一笔很大很大很大的开销,是绝对不可能用在所谓的蔬果上面的的,但最近这几年,做小买卖的人家多了、经商的人家也多了,大家的日子也好起来了,是可以偶尔买一些这样归贵价的蔬果的。
这东西是很稀罕,但又不是天天吃,偶尔买一次,吃上一段时间,也没有多金贵,尤其碰上这种好日子,一家人吃点好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反倒是这个小摊贩,说出来的话让大家非常的愤怒,在他看来,只要是边关的人,就买不起这样的蔬果,但又想要,唯一能想到的法子就是劫财害命,这简直就是侮辱了他们的人品,他们以前确实是穷,但他们穷的非常有气节,这种杀人越货的事情,他们不稀罕干。
那个仗义执言的大叔,很愤怒的把自己心中所想给吼了出来,吼到最后眼眶子都红了,声音之中不自觉的带了一丝丝的哭腔。
“你们这些人可以在中原、江南这些没有战乱侵袭的地方吃香的、喝辣的,能瞧不起这个、鄙视那个,小日子过得那么舒坦,不用胆颤心惊的担心哪一天有外族发难,难道不是我们这些边关的人、不是国公爷、侯爷、大将军以及这么多边关将士用自己的血肉筑成一座座城墙,抵挡了外族的侵略,才让你们有这样的好日子过吗?”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小摊贩被这位大叔戳中了心思,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说句实在话,如果不是在江南混不下去了,他为什么要跑到这边关苦寒之地来呢?况且,他也不是会长久就在这里的,他能跑到这里来,完全是因为这里能接触到的胡商比较多,如果能靠着自己那一点点姿色,搭上一个胡人姑娘,把自己和自己的家人都带到外邦去,那可比在大夏要逍遥多了。
他既然是抱着这样的心思,自然没把边关的这些人放在眼里,平日里做买卖虽然比较勤快,但也没有什么好态度,好在没有遇到跟他计较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当没听到,买了东西就走,这样的做法也让他误以为那些人在他面前自惭形秽什么的。
可没想到,今天却让他踢到了一个大铁板,直接得罪了嘉平关城最有权力的人,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这位大叔,你稍微平复一点啊!”薛瑞天走过去拍拍仗义执言的大叔,又朝着周围围观的百姓们一抱拳,“还有各位,谢谢大家了,大家的心意,我们都知道了。不过,现在天色黑了,又有点冷,大家还是早早回家,喝点热水祛祛寒,这种天气最是容易生病了,尤其家里有小孩子、有年长老人的,生姜水多准备一些,这个时节伤寒可不是小事。”
“没错!”沈茶也站出来,朝着大家行礼,“每年的这个时候,我们都会提醒大家要小心倒春寒、小心再次的风寒,但还有一些人存着侥幸,结果就是生病了。家里有人生病,会折腾一家子都不好过的,还是希望大家为自己的家人着想,尽量的保暖,不要吹风,晚上不要长时间在外面逗留,好不好?”
“好,听大元帅、听侯爷、听大将军的!”
“不过,国公爷,小人想问一个问题。”从人群里面探出一个年轻的小孩,指了指跪在地上的小摊贩,“您和侯爷,还有大将军打算怎么处理这个家伙?”
“带回大营,会教训一下。”沈昊林微微颔首,“各位放心,大家的抬爱,我们不会浪费的。他言谈话语之间,冒犯的不只是我们,也不单单是我们,是整个嘉平关城的百姓,我们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的。”
“国公爷英明!侯爷英明!大将军英明!”
听着四周这一声声的山呼,小摊贩眼前一黑,好悬晕了过去,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接下来他的处境会非常艰难,别说离开边关、离开大夏了,能从沈家军大营里面逃脱,恐怕都已经算是痴心妄想了。
1697 这都是什么事儿!
出现了这个小摊贩的插曲,沉昊林、沉茶、薛瑞天他们这个逛街的计划是进行不下去了,但这么一闹腾,也是有好处的,整条街的人都知道镇国公府想要买卤味、蔬果和零嘴,专门卖这些东西的小摊主、掌柜的,特意挑了自己摊子上、铺子里品质最好的给送了过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些小摊主、掌柜的成心的,为了在那个嘴欠小摊贩的面前秀一把优越感,他们特意先派了自家的伙计,没有伙计的请街上负责跑腿儿的小孩儿过来请见,说请国公爷、侯爷、大将军等一等,他们收拾了不少好东西,这就送过来。
沉昊林、沉茶和薛瑞天听了这个话,一点犹豫都没有就同意了,他们特别愿意现世报,狠狠的打这些不开眼的小人的脸。
众所周知,嘉平关城的镇国公府和武定侯府都是护短的,他们自己可以教化自己治下的百姓,可以容忍他们犯错,但绝对不允许外面的人说三道四,尤其是这种高高在上、自以为多高贵看不起人、还要阴阳怪气一把的下作行径。
虽然这种事情他们碰上也不少次了,按说应该是习以为常了,但每次出现这样的情况,他们依然会很气愤,会狠狠的报复回去。不要说一个小小的从江南来的小摊贩,就是朝堂上那些百官,当着他们的面或者在背后滴咕他们,他们也敢光明正大的打上门去。
尤其是薛瑞天和沉茶,一个是西京城出了名的浪荡公子哥,一个是西京城中杀人不眨眼的铁血将军,有很多文官唧唧歪歪的说一些酸话,他俩从来就没有忍过,大不了就是把人打完了,自己往金殿上一跪,请陛下降罪罢了。
可他们的陛下也不耐烦听文官那一套千年不变、狗屁不通的废话,对这种事情的态度一向是打了就打了,如果薛瑞天和沉茶打得不解气,可以继续打,打到解气为止。
有言官曾经弹劾,说他们位高权重,但心胸狭窄,没有容人的雅量,他们也在金殿上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边关苦寒,百姓更苦,他们作为镇守边关的将帅,若是不为边关的百姓撑腰,不在别人看不起边关百姓的时候站出来为他们说话,为他们扛下所有,那么,就会寒了百姓的心,等到有外族来犯的时候,这些百姓就不可能跟边军齐心协力,共同抗敌了。
宋珏对这个说法非常赞同,所以,才有了后面只要有言官犯事、就把他们丢去边关充军的决定,也不一定都丢到嘉平关城来,大夏的十一处边关,都是很好的去处。
“既然送上门来了,我们不用白不用,是不是?”
沉昊林、沉茶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默默的看向薛瑞天,不知道这小子又想出一个什么馊主意来。
“别这么看着我,我怪不好意思的。”薛瑞天朝着巡逻小队的校尉招招手,吩咐道,“等这边完事了,你们就把人给带回去。”
“侯爷,带我们那儿去?”校尉的脑袋摇晃得跟拨浪鼓似的,连声的拒绝,“别啊,侯爷,这样的我们可不要,还是交给红将军带走吧!”
“谁说给你们了!”薛瑞天拍拍校尉的肩膀,“你们带回去呢,把该问的都问清楚,然后丢给燕子兆就好。你把人交给他,就说是我让他接收的,他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哦,不是让我收下,那行!”
“等一下,侯爷,你要把这么个玩意儿丢给燕校尉?”红叶一皱眉,上下打量了一下抖得跟筛糠一样的小摊贩,“落他手里,还能好得了吗?”
“这有什么好不了的?”薛瑞天一挑眉,“既然他看不起边关的人,就说明他在边关能过的比咱们这里的人要好,既然是这样,那就让他展现一下自己的能力,看看能不能在燕子兆的手下活下来。”
小摊贩心里那种不好的预感更深了,他不知道燕子兆是谁,但听薛瑞天的话,就感觉非常的不好。
“侯爷饶命,小人脑子湖涂了,说了胡话,请侯爷不要惩罚小人!”
“凭什么?”薛瑞天一挑眉,冷笑了一声,“你脑子湖涂了,就可以说错话,就可以侮辱别人,别人还要宽宥你,这是什么道理?”
“侯爷,您位高权重,这样咄咄逼人,逼迫小人一个无权无势的平头百姓,不怕人说您仗势欺人吗?”
“看起来,还是读过几天书的,这话听着跟江南那些酸臭的文人倒是如出一辙。”
“侯爷英明,小人确实是念过书,不过家道中落,才落得如今的境地,若非家中遭难,才不会跑到这粗鄙不堪的地方!”
那个小摊贩察觉自己的处境不妙,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心中所想都吐落干净,脸上对嘉平关城的不屑也越来越明显。
“果然啊!”薛瑞天翻了个白眼,“我就说这个味儿怎么这么熟悉呢?小子,你知不知道,跟你说同样的话的那些人,最后怎么样了?”他朝着小摊贩一呲牙,“别说你一个连童生都不是的书生,就是位列朝堂的文官、言官,本侯也是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又怎么样呢?”
“小子,趁着侯爷心情好,暂时还不想跟你计较,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待着吧!”刚才那个大叔又出来说话了,“若是给侯爷惹急了,可就不是这个待遇了!”
“还是樊大叔了解我。”薛瑞天朝着那位大叔笑了笑,“您这是走货刚回来?”
“回侯爷,确实是,刚走货回来。”被薛瑞天称做樊大叔的点了点头,“想着这个月是咱们关城的好日子,紧赶慢赶的回来凑个热闹,可没想到刚回来就碰上了这么个玩意儿,侯爷,您说说,好好的心情都给毁了,这都是个什么事儿啊!”
“樊大叔莫急,我们是个什么脾气,叔叔伯伯们都是知道的,定然不会允许这种人爬到咱们头上耀武扬威的。”薛瑞天朝着小摊贩冷笑了一声,“落到我们的手里,你就认命吧,既然你觉得我们是劫财害命,那就让你这个想法变成现实!”
1698 余孽
小摊贩听了薛瑞天的话,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又搭错了筋,还是什么人给了他勇气,又或者他本来就是想要这么做,就看到他很利索的从地上爬起来,朝着薛瑞天就扑过来了。
“侯爷小心!”樊大叔离着那个小子很近,但错过了拉住那个小子的时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扑过去。
薛瑞天看着那个小子,连动都没有,红叶和巡逻小队的校尉两个人挡在前面,一人一个窝心脚,就把这个小子给踹趴下了,这个小子还想着要爬起来再扑一次,被赶过来的红叶再次踹倒,想要第三次爬起来,却没有这个力气了。
这一变故让围观的人都惊呆了,他们也没想到这一出闹剧发展到现在会变成一场袭击,所有人看向那个小摊贩的目光从一开始的不满到现在的愤怒。
“袭击侯爷才是他的最终目的吧?不管侯爷怎么对他,他都是要这么干的!”
“国公爷,侯爷,大将军!你们要好好查查这个小子,他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对!说不准是被什么外族细作给收买了,替外族人办事!”
“没错!这就是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
百姓们群情激愤,都在声讨这个小摊贩,觉得他就是有预谋的要对武定侯、甚至是对镇国公府以及沉家军不利,阴谋被戳破了,这才有了刺杀的举动。
“你们这是得罪什么人了?”
王伯在小摊贩冲过来的第一时间,就本能的把三个人护在身后,毕竟作为沉家军的一员,护好主将是他的职责,哪怕他已经离开沉家军了,但在他看来,这个职责是一辈子的。
“我们得罪的人不少,但是能发展到在大街上袭击我们的,却是不多。”
“侯爷说的不错,能这样做的,五根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鉴于他是江南人,多少能猜到一些。没想到读书人也沦为垃圾的打手。”沉茶冷笑了一声,让校尉和红叶让开,吩咐暗影直接把人给五花大绑捆成了一个粽子,“搜身,搜他的摊子,看看背后的主使是谁。”
“大将军别白费力气了,我可没什么背后主使,我就是看不惯你们这种仗势欺人的做派,大夏的风气就是被你们这种拥兵自重的混蛋给搅乱了!”
“我就说嘛,能说出拥兵自重这种话的,也就那么几个。”沉茶轻笑了一声,朝着沉昊林挑挑眉,“兄长,这做派三两年前,似乎在金殿上见过?”
“看样貌也有几分宁老匹夫的样子!”
“不许你们侮辱我的祖父!”
“果然啊!”薛瑞天翻了个闭眼,一脸的嫌弃,“怎么,你这个做孙子的要给爷爷抱打不平吗?”
“如果不是你们这群野蛮人迷惑了陛下,陛下怎么可能听不进祖父的劝导,怎么可能为了你们这群屠夫,打了我祖父三十廷杖,让我祖父重伤不治而亡?都是你们,陛下才忽略文臣,我们这些读书人才没有出头之日,才不能和君王共坐天下!”
“天子与世家共坐天下这个事儿,居然还有人惦记着?你们活在哪个朝代!”沉昊林突然冷了脸,“本以为宁老匹夫只是跟陛下理念不合,原来你们宁家还有这个想法?”
“前朝余孽啊!”沉茶一挑眉,“不错,没想到我心血来潮买个瓜,居然抓了个前朝的漏网之鱼。你们宁家这么怀念前朝,怎么不跟着一起举家殉葬呢?”
“前朝?”百姓们听到这个话,窃窃私语,“就是那个想把这里卖给辽人的前朝?”
“这位大娘,您说对了,就是那个前朝。”红叶朝着说话的大娘点点头,“卖国求荣,只顾着自己吃喝玩乐,根本不在乎百姓死活的前朝。”
“百姓?”宁家小子冷笑了一声,趴在地上恶狠狠的朝着围观的百姓吐了一口,“他们算个什么百姓,本来就不应该出生,出生了就应该为我们世家当牛做马的,卖给辽人又怎么样?给辽人当奴隶又这么样?他们就是这个给人做畜生的命,本来就应该认命!”
“放你娘的狗臭屁!”樊大叔第一个没忍住爆了粗口,也不顾阻拦——当然,也没什么人会阻拦他,上去朝着那个小摊贩的脸就狠狠的踩了下去,“你算什么读书人,你连人都不是,你猪狗不如!”
樊大叔狠狠的踹了好几脚,就被红叶给拉住了,一边拽着他往后退,还一边劝慰,请樊大叔不要动气,为这种垃圾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实在是太不值得了。
“既然是宁家人,那就没什么可说的。宁家谋逆早已经是证据确凿的,当年宁家被判满门抄斩,且株连三族,你们这一支是怎么逃脱的,本将军暂且不知,但如今你既然已经露出行迹,那当年襄助你们的人,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你要记着,翻出这桩旧桉的,不是我们,恩将仇报的,也不是我们,同样的,因为一己之私给恩人招祸,也不是我们。”沉茶摆摆手,也没心情再继续下去了,吩咐暗影,“关地牢吧,还有他的家人,一并羁押,等到问出了幕后之人,还有当年帮他们逃脱的人之后,择人问斩吧!”
宁家小子还想要辱骂,却被旁边的暗影打昏了,像是拖死狗一样拖走。
“元帅、侯爷,大将军!”樊大叔走过来,向他们行了礼,说道,“宁家当年做的事情,简直是骇人听闻,他们为了自己的私心,干了很多丧心天亮的事情,不瞒几位大人,小人家里曾经就……”
“樊大叔,我们都知道的。”沉茶点点头,“您不用说了。”
“好,当年若不是皇帝陛下仁慈,只株连了他们三族,宁家早就不应该存在这个世上。既然宁家后人依然不知悔改,还请元帅、侯爷、大将军不要放过他们!”
“樊大叔,放心!”薛瑞天看到他一脸的悲戚,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我们不会放过一个对大夏百姓犯下罪孽的人的!”
1699 蒋二爷
秦正和晏伯,还有来送席面的蒋二爷早早就站在了镇国公府的门口,焦急的等着。
蒋二爷本来是收到了沈茶让暗影传过来的信儿,说他们在街市上“捕获”了王伯,现在正拉着王伯回府,说是要好好的聚一聚。
蒋二爷一听说要回国公府聚,就忙让人收拾了一桌席面,规格是最高档次的,就跟上次宋珏他们来茶楼的时候一样。不过,没准备太多的酒水,镇国公府有沈茶和金苗苗,是绝对不允许他们喝太多的,否则,这两个小家伙是要生好大的气的。
结果,蒋二爷刚带着人到了府里没多久,就又来了个暗影,说街面上出事了,有人动手袭击国公爷他们,动手的人居然是多年前妄图谋逆的宁家后人。
听了这个话,几个老头惊呆了,他们这才知道宁家居然还有后人,还有漏网之鱼,更惊讶的是,这漏网之鱼不好好的龟缩在阴暗的水沟里,还敢跑出来行刺,简直是太过于胆大包天了。
秦正和晏伯还好,知道自家的孩子没事儿,这颗心就算是放下了,问题就出在蒋二爷身上了,一听到是宁家人,立刻跳起来要冲出镇国公府,那架势恨不得马上看到宁家的人,摁住暴打一番才好。
幸亏秦正和晏伯动作比他还快,听到宁家人的时候,就已经有了防备,看到蒋二爷的动作,就拉着几个护卫拦住了他,劝了好半天,说什么孩子们是不会吃亏的,一定会把贼人给抓住,这才让他稍微不那么激动,后来是金苗苗给他喝了一碗安神汤,整个人才不那么暴躁。
不过,收到这个消息之后,说什么也不肯在府里坐着了,一定要在门口等着,秦正和晏伯也拗不过蒋二爷,只能陪着一起出来。
“你说说,你都多大岁数的人了,怎么脾气还这么大!”晏伯拽着蒋二爷,在秦正后面嘀嘀咕咕的说道,“孩子们现在长大了,能自己处理问题了,你可以放手了。说起来,他们也算是你看着长大的,你还不信他们有这个本事吗?”
“我不是不信孩子们能处理好,只是听见是宁家人,就压不住这个脾气。”
“我也觉得是,宁家居然还有人,太不可思议了。”
“谁说不是呢!”蒋二爷叹了口气,看了看晏伯,苦笑了一下,“认真说起来,宁家那个老匹夫算是咱俩最大的仇人了吧?可以挫骨扬灰的那种。”
“可不是!”晏伯叹了口气,“谁能想得到呢?那老匹夫表面上正人君子一般,背地里的下作手段,用得那叫一个纯熟,如果不是他东窗事发的话,估计不会有人相信,当年京里那些不堪入耳的造谣,都是出自这位曾经久负盛名的大儒之手。”
“哪怕是东窗事发了,他也没觉得自己是错的,不是吗?因为大哥不肯听他的话,不肯让他踩在勋贵、武将的头上耀武扬威,不肯给他朱批的权力,他就觉得这是对他的侮辱,就觉得大夏不如前朝,就开始怂恿、拉拢前朝的余孽、心怀不轨的文人意图谋反,京里的宗室、勋贵、武将重臣,都没被他们落下,什么阴损的招数都用上了吧?”
“可不是!”晏伯冷笑了一声,“你作为辈分最大、年纪最小的皇子,就是首当其冲,要不是先帝和陛下觉得不对劲,暗中查了查,我们这些倒霉蛋,早就不存在了,不是吗?”
“说的就是,如果不是这个老匹夫,我也不至于孩子们都到这儿了,也不敢出去见一见,对吧?所以,这宁家人,有一个算一个,敢出现在我面前,我一定不会轻易放过的。”
“行了,闹也闹过了,骂也骂过了,就先消消气儿好吧?消消气儿!”晏伯拍拍蒋二爷的后背,“听孩子们传过来的消息,这个自称是宁家人的小子,不是已经被押去地牢了?人在地牢又不会跑出去,跟孩子们打个招呼,你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但要在孩子们审问他之后,咱们可不能给孩子们添麻烦。不过想来孩子们也希望交给你处置,他们也是知道你跟宁家的恩怨的。”
“当然,我不会因为私仇影响大局的,你放心吧!”
“我这么说就是怕你脑子一热就冲出去了,你能想明白最好。”
“我又不是傻子,刚开始确实一时冲动,但现在冷静下来想想,好像这里面应该有很多疑点。”
“确实是。”晏伯点点头,“有些话,不像是这个年纪能说得出来的。”
“尤其是那一句。”蒋二爷看向西京城的方向,“说镇国公府、武定侯府拥兵自重,可不是他一个远离朝堂那么久的宁家后人能说得出来的。”
“嗐,就这个拥兵自重一点,都传了多少年了,估计半个大夏斗听过这个谣言。何况,这也不单单说的是昊林、小天儿、小茶,还说过老柳和老秦。”
“老秦?”蒋二爷看向秦正,后者朝着他点点头,表示自己确实是听过这类似的话,“因为镇守西南境?那个破地方他们也馋?”
“他们小家子气的,什么东西不眼馋?每次回去述职,眼巴巴的派人盯着我们的驻地,想要看看我们到底过得怎么样。”晏伯冷笑了一声,“京里这群时不长就犯红眼病的,就是喜欢说这种酸不拉唧的话,那天小白子还说来着,说他们就是吃不到葡萄还嫌酸。”
“这些文人,肩不能挑担、手不能提篮,让他们做个生意,都觉得是侮辱他们,原来一个个就等着捡现成的,这书怕是都读到狗肚子里面去了。”
“何止是文人啊,二爷!”晏伯翻了个硕大的白眼,“您这是多少年不回去看看了,现在犯酸病的,还有兵部的那群缺心眼儿,自从各大边关自筹兵饷之后,他们见我们那叫一个不舒坦,想要找他们批个条子,那叫一个费劲。我跟你们说过没有,前些年回京述职,随行的兵马不许进,要不是碰到陛下偷偷跑出来玩,可能双方就打起来了。也是因为这个,以后每一次进京,我们都不带那么多人,快到京里的时候,直接派人去通知禁军,要么小白子出城来接,要么就是陛下派内侍持手令接回去。”
“我们也是!”秦正点点头,“老柳后来根本不搭理他们,敢拦他就直接赏一顿鞭子,按老柳的意思,这就是欠抽,抽服了就好了。”
“兵部现在真是越来越不像样了。”
“所以,拥兵自重这样的话,不用放在心上,他们天天说,都没人当回事了。”
“我是许久不回京,这些都是不知道的。”蒋二爷看看晏伯,又看看秦正,“你们平日里也不跟我说说,弄得我一听到这样的话,就很担心孩子们的安全。”
“说这些糟心事儿干嘛呢?反正你也不回去,不是吗?”晏伯一挑眉,“不过你说的对,这事儿吧,疑点不少,首先,孩子们是无意间碰到老王头儿的,心血来潮要买东西的,来一起聚聚的,宁家的人是怎么知道他们一定会买什么,一定会经过那里呢,对吧?”
“还有一点,袭击小天儿的人说他是宁家人,他就真的是宁家人嘛?我对这个表示存疑。”
“对!”晏伯点点头,“还没有证实他的身份,咱们也只能说疑似宁家人。”
“当年宁家的事儿闹得那么大,半个大夏的文官斗被牵扯进去了,虽然陛下还是念旧,只是株连了三族,但宁老匹夫的门生故旧也是牵连了不少,等到宁家的事儿完结,牵扯了怕是有上千人吧?”
“嗯,差不多!”蒋二爷点点头,“你的意思是说,在当时那样的情况下不会有漏网之鱼?”
“估计不会有人敢这么干吧?”秦正转过头看看蒋二爷,笑了一下,“宁家的案子是陛下登基后的第二年出的,正是要立威的时候,朝臣们都战战兢兢的,生怕自己跟宁家沾上一点关系。那个时候如果有人敢放走了宁家人,还能不被发现,那只能说这个人隐藏的很好。”
“确实,这样的人留在朝堂上,也是一个大患。”
“不仅如此,过了这么多年,才发现宁家有漏网之鱼,无异于是狠狠的在你那看上去很乖的小孙孙脸上抽一巴掌,这可不是小事儿,你那小孙孙的性子可没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无害,知道自己被人算计了,怕是会咬人的,他要是震怒,这朝堂又要血雨腥风一阵子了。”
“文官们怕是要倒大霉了。”晏伯冷笑了一声,“不过也是时候收拾他们了,这几年他们好像又有点飘,手又开始往长里伸了。”他看向蒋二爷,“你那小孙孙已经忍他们很久了,宁家的事儿要是送到京里去,怕是给了你那看上去很乖巧的小孙孙一个很好收拾这些文官的借口了。”
“什么叫看上去很乖?”蒋二爷翻了个白眼,“小珏本身就是很乖巧的孩子,只不过是因为身在这个位置,不得不稍微伪装一下。虽然这一次我没露面,但他们去茶楼的时候,我也偷偷的看了两眼,确实跟小时候没两样。”他轻轻的叹了口气,“我知道小茶带着小珏去茶楼是为什么,一来这是咱们自己的产业,说什么话都传不到外面去,二来就是想要我看看小珏,我明白的。”
“你明白就好,也不枉费小茶想要你看看你的小孙孙,费了这么大的力气。”
“我说老秦,再次提醒你一下啊!是侄孙,侄孙!别整天一口一个小孙孙,弄得不明所以的还以为我大哥还活着,这可多吓人呢!”
“诶呀,侄孙也是孙,都是一样的,别纠结这个。反正宁家的人传到他耳朵里,京里面怕是要风声鹤唳一段时间了。”
“那就不关我们的事儿了,反正宁老匹夫和他的狗腿子都是我的仇人,他们越倒霉我越开心。”
“就知道会是这样。”秦正无奈的摇摇头,“对了,还没问过你,老吴去看过你了?”
“看过了,没大没小的说了些浑话,气完我就跑了。”
“别胡说,他能怎么气你?你就是看不惯他,都这么多年了,是不是?”
“就是看不惯,谁让他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就没大没小的嘲笑我来着?”蒋二爷翻了个白眼,“咱们虽然年纪差不多,但我辈分大,好不好?你们整天都不尊重我这个长辈,显得你们很不孝顺,明不明白?”
“好了,好了,你都这样了,就别摆长辈的架子了!”晏伯又拍了一下蒋二爷,“咱们老哥们儿谁不知道谁啊?再摆架子,小心我回头在孩子们面前揭你老底儿,聊聊你三两岁时候干的那些糗事。”
“得得得,怕了你了,我不说了还不行?”蒋二爷看看远处,轻轻叹了口气,“怎么还不回来?这不会又出什么事了吧?”
“着什么急啊?还能出什么事儿?把心放肚子里吧!刚才小十二不是说了么,还得挑挑蔬果、卤味什么的?还有,就老王头儿的那个腿,能走多快啊?”
“倒也是,我把老王头儿给忘了。”
晏伯看了看他,看看他又往西京城的方向看去,无奈的摇摇头。
“你跟我说实话,真的不想回去了吗?”
“回去干嘛?我家里的人都在这儿,那儿除了小珏之外,也没什么人惦记了。再说了,我要是回去了,有些人可就睡不安稳了!”蒋二爷摆摆手,“还是算了吧,你看我都在这儿呆了大半辈子,已经习惯了,回去那种灯红酒绿的地方,我也觉得不舒服。”
“不是说让你回去生活的,回去生活,我也不习惯。我是说,偶尔跟着孩子们走一趟,家人是不在了,但总归还是可以见见老朋友什么的。”晏伯看看左右,压低声音说道,“小茶的事儿你也是知道的,别人不见,轩辕那个老家伙,总归是要见一下的吧?”
“你要是这么说吧,确实是应该见见。不过也要问问小茶的意思,不能咱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对吧?”蒋二爷摆摆手,“到时候再说吧,先顾好眼前吧,那些事儿还早着呢!”
“眼前就是一团乱麻啊!”
“可不是,我从刚才就在想啊,最近出了这么多事儿,柳家、栾家、宁家,老冤家们都一个个冒了出来,怕是跟我们查的那些事儿都脱不了关系,你觉得呢?”
“可不是,兜兜转转的,最终几代人都查了同一件事,这幕后的人……”晏伯叹了口气,“厉害啊,能把这几代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中,让我们变成他们的棋子,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得到的。”
“可以左右天下兴亡,可以左右朝代更替,确实不是一般人,我倒是对这背后的人越来越感兴趣了。”
“行了,别扯些有的没的了,该干正经事了!”秦正朝着远处扬扬下巴,“孩子们回来了!”
两章合在一起更了!
1700 不去触霉头
看着孩子们安安全全、毫发无伤的回来了,秦正、晏伯和蒋二爷提着的一颗心算是放下了。
“回来了?”晏伯虽然嘴上说不担心,还是第一个冲了过去,抓着沈昊林、沈茶和薛瑞天,上上下下的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受伤,这才松了口气,“好端端的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真是的!”
“晏伯,我们没吃亏,您就放心吧,况且,人都已经抓着了。”沈茶拍拍晏伯,朝着秦正和蒋二爷说道,“让师父和二爷爷担心了,是我们的不是。”
“这又跟你们有什么关系?都是……”蒋二爷停下来不说了,“行了,你们没事儿,我就踏实了。”
“诶呀,瞧你们几个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孩子们跟前有我跟着呢,我定然不会让他们受伤的。”王伯走过来,乐呵呵的捶了两下自己的老哥们,“你们还不相信我吗?”
“有你就更不放心了,就你那拳脚功夫,你能打得过谁啊?”秦正拉着晏伯的手,躲过了王伯拍过来一掌,看了看他的腿,“你还撑得住?累不累啊?”
“这才几步路就累着了?平日里摆摊儿……”王伯一下子说漏了嘴,心说不好,赶紧就不说了,偷偷看了看几个孩子的表情,看到他们没什么反应,应该是没听到自己的话,稍稍松了口气,说道,“腿倒是不怎么累,就是有点心累,咱们啊,赶紧坐下来喝口酒,给我压压惊!”
“听听,听听!”晏伯拽了一下秦正,朝着蒋二爷眨眨眼睛,“咱们鼎鼎大名的王将军,居然也会有被吓着的一天,这可是刀斧手加身都不带眨眨眼睛的主儿呢,我还以为他没有怕的东西。”
“这说的什么话?这世上还是有我在乎的人的。”
王伯看了看蒋二爷,想说点什么,但什么也没说出口,只是拉着他的胳膊,把他往府里拽。
“你别拽着我啊,回头一个不小心,再给你摔着了!”蒋二爷翻了个白眼,刚想说点什么,就被王伯拽了一个踉跄,“诶诶诶,慢点儿,慢点儿!”
“慢什么?我摆摊儿摆的都快饿死了,你们还这么磨磨蹭蹭的!”
蒋二爷无奈的摇摇头,只能朝着几个小孩打了个手势,让他们洗漱完了,换好了衣服再来找他们。
沈茶看看沈昊林,又看看薛瑞天,轻轻地叹了口气。
“人家都说老小孩、老小孩的,我以前还不明白什么意思,现在算是明白了。”
“确实!”薛瑞天也跟着叹了口气,抬脚往府里走,“走吧,洗个手,换个衣服,再去见他们。”
沈茶抓着沈昊林跟上了薛瑞天的脚步,吩咐旁边的梅林,去告诉金苗苗和金菁,别在院子里窝着了,出来玩一玩,尤其是金苗苗,这两天他们不在家,没法盯着她,估计又钻进她的药庐里不肯出来见人了。
沈昊林、沈茶直接去了前院的小书房洗漱、换衣服,薛瑞天也回了他跟金菁的院子,他们虽然不是多讲究的人,但这一白天和一晚上都在审人,身上的气味儿不好,哪怕家里的老人都是上过战场的,不在意这个,但终归年岁大了,能不沾染还是不沾染的好。
因为隔壁侯府还需要做出宁王殿下依然住着的假象,薛瑞天这段时间和金菁住在一块,两个人的身量差不多,除了官服和贴身衣物之外,日常的衣服也不用特意从隔壁搬过来,两个人混穿也是没问题的。
梅林在府里绕了一圈,也没找到金菁和金苗苗,一打听才知道,这兄妹两个去了大营,帮着沈酒盯着兵士们的晚课,她又匆匆赶去大营,找到两个人说让他们回府,两个人一听还有蒋二爷,立马就拒绝了,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二爷在,我们兄妹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吧?”金菁看看已经笑成一团的两个人,无奈的叹了口气,“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二爷每次见着我,都要拉我下棋,要下整整一宿,他那个棋艺……真是很令人头疼的。”看到这两个人笑的越发没正经了,他故意板起脸,“笑什么?很好笑的吗?”
“你算是多虑了!”金苗苗摆摆手,“二爷今天可没空拉着你下棋,他们哥几个也有段日子不见了,怕是要好好的喝上一顿了。”她看着梅林,想了想,“我也不去了,免得我在跟前,他们这顿酒喝不好。”
“你不去给王伯看看腿?”
“王伯今天应该会住在府里,明天再去看也行。”金苗苗看看梅林欲言又止的样子,“你们今天出去,是不是发生什么不太好的事儿了?”
梅林点点头,把街面上的事儿说了一遍,说完还重重地叹了口气。
“估计老大请你们去,也是想活跃一下气氛。”她看看若有所思的金菁,又看看脸色不太好的金苗苗,“你们要不然就过去看看?”
“不用了,估计国公爷、小茶和小天儿也呆不了太久,一会儿就得过来大营。”
梅林没有问金菁为什么会这么说,只是自己回去了,把金菁的话转告给了沈昊林、沈茶。
“小菁哥说的真对,我是打算稍微坐坐就找个借口走的。”沈茶轻轻叹了口气,“二爷爷知道宁家人现身了,怕是心里不痛快,我们在跟前没用,还得师父、晏伯和王伯劝慰。”
“府里的酒还多吗?”沈昊林看着梅林,“不多了就去隔壁搬,小天儿那里还有不少。”
“足够了,也不敢给他们多喝。”梅林笑了笑,“苗苗姐的原话,小林子,你跟那几个老头子说,如果谁敢喝多了、喝醉了,明天就等着喝我为他们专门调配的醒酒汤,保准他们一辈子都不想要再喝酒了。”
“这话说的好,一会儿你就原原本本的把这个话当着他们的面儿说一遍。”沈茶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看看沈昊林,“咱们过去打个招呼就走吧?”
“好!”
两个人带着梅林出了书房,没走几步就碰上了薛瑞天和红叶,几个人一碰头,彼此都有打个招呼就去大营的盘算,彼此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乐呵呵的往秦正和晏伯的院子走去。
还没走到院子门口,就听到里面蒋二爷在里面骂得正痛快,而被他老人家骂的对象不是别人,正是导致他身为皇家子弟、不得不隐姓埋名的罪魁祸事,也就是曾经在朝堂上红极一时、天下读书人心中的泰斗、三朝帝师宁昌国。
1701 留话
沈昊林、沈茶和薛瑞天站在门口面面相觑,听听里面蒋二爷骂得似乎正开心,也不知道这个时候,他们是应该进去,还是不应该进去。
至于梅林和红叶,早在听到蒋二爷中气十足的骂人的时候就已经退下去了,像这种皇室机密,还牵扯了重大的朝堂变故,哪怕是过去了很多年,哪怕是早就变成了历史,哪怕蒋二爷说的那些人基本上都已经不在了,但她们还是不该听的比较好,毕竟小名要紧。
三个人站在小院门口,听着蒋二爷骂了大概一盏茶的工夫,彼此交换了个眼神,决定趁蒋二爷喘口气的空档,进去问个安,问完了他们就跑,要是蒋二爷一会儿继续骂人,那就跟他们没什么关系了。
想到这里,沈昊林抢先一步,敲了敲院门,没等里面让进,自己就推门进来了。
沈茶和薛瑞天跟在他的身后,脸上挂着很得体的笑容,假装什么都没听到似的,开开心心的进了门。
“啊,你们来了?”秦正招了招手,指了指空地方,“不用行了礼,快点坐吧,你们二爷爷这会儿正骂人呢,你们也听听,回头两军阵前,也好好骂骂,省的翻来覆去的,总是那几句话。”
“师父,我们就不坐了。”沈茶行了礼,朝着晏伯、王伯和蒋二爷笑了笑,“王伯和二爷爷好久都没来跟您和晏伯喝酒了,肯定有很多话要跟师父、晏伯说,我们就不打扰了。至于骂人这个事儿,也不是我们该学的,回头让酒儿和小九九去找二爷爷,让他们学就好了。”
“这倒也行,反正前锋营归他们管了。不过,这大晚上的,你们要干什么去?”秦正看了看沈昊林、沈茶和薛瑞天,“穿成这个样子,是要去大营?”
“嗯!”沈昊林点点头,“今天的晚课还是比较复杂,要组织他们冲阵,我们过去看看。”
“也好,这个确实是比较重要的。”
“还有,苗苗请我们给您几位带了个口信儿。”
“什么口信儿?”晏伯看看面无表情的沈昊林,又看着忍着笑的薛瑞天,轻轻叹了口气,“我知道了,你告诉苗苗,让她放心,我会看着他们,不会让他们多喝的。”
“那就好,不过,口信儿还是要传的。”沈茶轻轻嗓子,学着刚才梅林的样子说,“如果谁敢喝多了、喝醉了,明天就等着喝我为他们专门调配的醒酒汤,保准他们一辈子都不想要再喝酒了。”说完,她恢复自己的声音,朝着几个长辈笑了笑,“苗苗就是这样说的!”
“这小丫头!”王伯笑着摇摇头,“天生就是来威胁我们的,我们稍微喝点酒也没什么,是不是?”
“稍微喝点确实是没事儿,但不是说怕我们喝多吗?尤其是你,你这个腿看着是好了,但还是落了病根儿,少喝点酒,对你是有好处的。”
蒋二爷打孩子们进门的时候就没再继续骂人了,在孩子们的面前,还是要当个温柔、慈善的长辈,不能像个市井泼皮一样的骂街。
“二爷爷,您也是一样的。”沈茶笑了,“您喝多酒,就会头疼,好几天都缓不过来,您忘了吗?”
“这个毛病早就不犯了,这也得谢谢苗苗,她配出来的药还是挺管用的。”
“苗苗要知道,您为了能喝酒才吃药的话,下一次给您的药,可就会更难喝了。”
“那你可别跟她说,这小丫头要是生起气来,我可是接不住的。”
“二爷爷,刚才在街上,有些话还没来得及跟您说。”沈茶看看蒋二爷,轻轻一挑眉,笑道,“小珏哥哥临走之前也留下了话。”
“什么话?”听到宋珏有话留给自己,蒋二爷的那颗心扑通扑通跳个厉害,眼巴巴的看着沈茶,“那孩子……不是,陛下说什么了?”
“小珏哥哥说,他作为小孙子,不能在膝前尽孝,是非常遗憾的。所以,请我们多照顾照顾二爷爷,二爷爷年纪大了,不宜多喝酒,不宜多操劳,一切要量力而为。现在情况不明,他也不求二爷爷能回京,只求等到可以回京的那一日,二爷爷还是身体康健,还能带着他到处去玩。也希望下一次他到边关,二爷爷不要避而不见,如果像这次这样,他还是很难过的。”
蒋二爷听了沈茶的转述,沉默了好一会儿,伸手抹了抹眼角滑落的泪水,轻轻笑了两声。
“这小子!居然还都记着,我难得偷偷回京的几次,还记得我带着他跑到外面去玩。”他轻轻叹了口气,“你跟他说,我知道了,下一次等会见面的。”
“只有这个吗?”薛瑞天眯着眼睛,一脸的促狭,“二爷爷,喝酒的事儿呢?您怎么不提了?”
“知道了,知道了,我会少喝的,你们不要啰嗦了。”蒋二爷无奈的摇摇头,“不是还要去忙吗?都一个个杵在这儿干嘛?忙去吧!”
“瞧瞧,瞧瞧,刚才知道小珏留下了话,还一脸期待的看着我们呢,现在听完了,就赶我们走了。”薛瑞天做了一个鬼脸,“用完就丢,二爷爷,您好狠的心呐!”
“要不要领教一下更狠的?”蒋二爷站起来,作势要踹薛瑞天,看着薛瑞天跑到院门口,依然是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来,笑骂道,“臭小子?”
沈茶看了看院门外面,拍了拍手,侍从们鱼贯而入,把沈昊林、沈茶和薛瑞天准备好的蔬果、卤味以及蒋二爷带来的那一桌席面都端上来,一一摆好,还在每个人的旁边放了一个小酒壶。
“这是?”蒋二爷看着这个小酒壶眼熟,拔开酒壶上的塞子,闻了闻,“这是我那个侄儿媳妇亲自酿的桂花酒?”看到沈茶点点头,他轻轻叹了口气,“心意都收下了。”
“东西送到了,我们就先走了。”
沈茶和沈昊林再次行了礼,走到院门口扯着还在耍宝卖乖的薛瑞天离开了。
不过,他们关好了院门并没有走远,只是站在不远处听了听,没一会儿的工夫就听到了秦正、晏伯和王伯安慰蒋二爷的声音。
又过了一会儿,蒋二爷的哭声减弱,小院子的气氛开始变的欢快,几个老头儿推杯换盏的喝起来。
三个人相互对望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这才带着红叶和梅林往大营的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