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天机-12:自己的路
这是翁锐在龙目山上的最后一夜,明天就要离开了,但这一夜他过得并不轻松。
翁锐从天玑老人这里并没有得到他师父天枢子的消息,只得到了天枢门道场所在的地方,就在东海之滨的云峰山,相隔有数千里之遥,旬月间恐怕也难以到达,但翁锐现在并不急,只要知道地方,总是可以到达的,江湖之大,奇人异士之多,他现在只窥到一斑,他决心借此机会补上这一课。
经历了在天玑门闯关、受挫和听临天玑子布道,翁锐不再像以前那样感到浑浑噩噩,他第一次感受到了自我的存在,尽管这个自我很大,大到他只能想象而目所不能及,且里面还是混沌一片。以前他只感到自己就在混沌之中,而现在感到的却是自己就是混沌,以前是想要在混沌中找出一条路,而现在是要在混沌中开出一条路,一条自己的路。
由于体悟了“混沌初开”,翁锐有机缘进入了混沌,并感受到其中的空之力、混之力和生之力,他感觉这就是他所悟到天枢十三剑的第一个境界,他以为他在自己的路上已经走出了第一步,但现在他才明白,他只是得到了一个机缘,半步也未曾动过,是困在这混沌之中,还是破开混沌,走出自己的路,完全要看自己,谁都帮不了他。
天玑门对武道的独特理解,使翁锐思维的天空又开了一扇窗,一扇很大的窗,原来这世间对自然大道的理解不止师父天枢子说的那一种,当然也就不止多了天玑门的这一种,应该还有很多,或者无穷无尽,人不同,机缘不同,所走的路也可能会不同,他感受到了天玑门给他到来的成长,他似乎感觉到了自己未来的方向。
但他内心还是有一点害怕,这似乎和师父所指的那条路不一样,有的甚至相左很大,不断的去学,不断的吸收别人的长处,用别人的想法去弥补自己对道的理解的不足,这都是师父所不允许的,难道别人成熟的想法会真的限制自己的修为?真的会把自己引向歧途?或者难道是师父错了?这个念头把他自己也惊出了一身冷汗。
人的智慧有时就是一层窗户纸,捅破了想再收回都很难,不管翁锐多么的纠结,但新鲜思想和新的道路对他的诱惑实在太大,他不可能在一条宽阔的大道面前还要去选择一条荆棘丛生的小路,他一定要大胆地去尝试一下,哪怕是失败。
《灵枢经》一直也是他认为的理所当然的内功修炼之法,运气吐纳,穿经走穴,逐渐积累,奠定了他的内功基础,现在按此修炼也能与日俱进,师父也从未讲过这里面还可以有其他的路可走,但天玑老人却说可以,并且这个可以的意思是有比这种修炼之法更强大、进境更快道路可走,但这种路到底在哪儿呢?
翁锐从十岁就开始练《灵枢经》,可以说对着里面的经脉、穴位和真气流转凝练之法烂熟于心,在他学了医术之后,竟然无师自通,顺着经脉流转的原理摸索出了“真元巡脉”的医界绝学,针对不同的病情,他可以通过不同的经脉通路去为病人治病,对,不同的通路!
翁锐脑子里面像是闪过一道亮光,为了治病,真元可以在别人的体内走不同的通路,可以直冲,可以绕行,可以逆转,都是为了达到疏通血脉顺气治病的作用,那在自己体内,气息当然也可以这样流转,偶尔有几回为了给别人治病被逼改变原来自己的真气流转途径,都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如此修行,或许真的有很多条路可走,只是不知道这每一条路效果如何,凶险有多大,但这都值得他去探索。
天地造化集万物之灵生成了人,人体内的气息流转暗合天地大道,外观宇宙,人法天地,道法自然,内观五脏六腑天地构成,人即宇宙,宇宙间万物相通,相生相灭,瞬息流转,永不停歇,这不是一条路或者很多条路,这是无数条路,看的是悟性和智慧,成就的是功法和大道。
心意到处,翁锐内息已经迅速探寻了数种可能,顿感美妙无比,不能自已。
除了内功修习,翁锐从小学的就是“混元剑”,在练剑的过程中,他也发现这套剑法有它的独特之处,剑招可以带动气息,加速内息的流转,在内功的筑基初期,有非常明显的助力效果。但随着内功的日渐深厚,剑势一起,内息便如影随形,气剑合一,原先的那种感受就变得不再明显,甚至往往被忽略掉。
这些天经历了种种暗器历练,天玑门的暗器天下第一,这些暗器所带来的无所不在的杀机刻在了他的心里,也融在了他的剑里,守便是攻,攻便是守,暗器是剑,剑就是暗器。
心念到处,翁锐拔剑在手,“混元剑”的一招招剑式便在他剑下磅礴的流淌出来,但这次不再是剑势带动气息,而是内息主动催动剑势,这次也不再是顺着剑招的次序走,而是顺着翁锐的心意走,想左便是左,想右便是右,上下随意,由心而动,剑势气势相叠,竟慢慢显出雷霆万钧之事。
本来“混元剑”就是道家用来养生的剑法,有缓有急,张弛有度,体现的是清静无为而有以为的思想,但在翁锐的肆意催动之下,招数不但打乱了原来的顺序,其节奏更是变得如疾风骤雨一般,“嘶嘶”剑气不绝于耳,招数过处,幻起道道剑影,使一套柔静的剑法涌出层层杀气,让数丈内的树叶、灯芯震颤不已。
师父曾经讲过,一名合格的剑士要做到的第一个境界就是人剑合一,剑由心使,但他现在所感到的不仅仅是意达剑至的快意,还有就是使出的每一招时所感受的更多的可能性,可以一气到底,震天憾地,也可变化无穷,随心所欲。
翁锐内心进入一片空明,似乎在混沌中看到了一条路,这使他更加兴奋,情绪不断暴涨,剑势不断加强,内息涌动更加磅礴,猛然间纵身而起,手中的剑在空中划出一道明亮的剑影,带着隐隐的雷音,一招“分天式”重重的劈向院内的一块巨石,四溅的火花照亮了整个院子,“轰隆”的巨响已经震动了整个天机宫,巨石整齐的分为两半,战意正隆的翁锐似乎看到了手持两根柳条的师父。
等翁锐冷静下来,他发现周围已经多了不少外人,除了朱玉和龙玉两位姑娘,龙玉是舍不得朱玉走一定要和她挤最后一晚的,还有本就想来找他说说话但看他练功没敢上来打扰的季瑜,宓阳是被练剑的啸声惊动的,这时候已经半张着嘴说不出话来,其他更多人人都是被最后的破石巨响惊动的,这些人中以住在近处的低阶弟子居多,除了一些惊惧的眼神,还有一些因为翁锐破坏人家东西所招来的白眼。
“翁大哥,你太厉害了。”龙玉由衷赞道。
看到这种情形,翁锐歉然一笑,上前施礼道歉:“实在抱歉,惊动各位了。”
“哼!”宓阳这才回过神来,看着刚才翁锐意气风发,这回又惺惺作态,冷哼一声转身离去,其他的人看着没什么事了,也就各自散去。
“季兄慢走,”看着即将离去的季瑜,翁锐上前一步道:“既然来了,何不屋内一叙。”
“哦,不了,”季瑜踌躇了一下道:“夜深了,翁兄弟还是早点休息吧,以后还有时间。”说完转身离去。
看着季瑜的背影,翁锐心里一阵不安,他来到这里,季瑜可以说是最投缘的一个,他今天来的一定是有话要说,他自己也有很多话要对他说,但看刚才的情形他欲言又止,似有不悦,这都是由于自己的鲁莽造成的,一下子成了他的一块心病。
“翁大哥,你刚才到底想到什么了,怎么一下子变得那么厉害?”龙玉可不管那么多,拉住翁锐就问。
“是啊,锐哥哥,你快给我们讲讲。”朱玉一下子也是好奇心爆棚。
翁锐在两位美女的挟持下进到屋内坐下,但他头疼的是不知从哪里给她们说起。
第十一章 天玑-13:还人情
第二天,翁锐来到凌霄殿前向天玑老人辞别,临走他向天玑老人又提出了一个请求。
“天玑师叔,临行能否给我一次机会,”翁锐看了一眼季瑜道:“我能否去闯一下三宝门?”
“哈哈哈,我知道你的心思,今天我看就不必了,”天玑老人笑着拒绝了他,并意味深长的道:“要是机缘到了,别说三宝门,九宫门的大门都为你敞开着,如果你意犹未尽,你倒是可以和季瑜比一场再走。”
“是,师父。”季瑜躬身答道,其实这也是他的想法。
自从有了翁锐昨天晚上的动静,季瑜今天一直话很少,似乎心里掖着一件东西,知徒莫若师,这点小心思天玑老人还是愿意成全的。
“既如此,翁锐遵命便是。”翁锐也躬身答道。
凌霄殿前的场地不算太大,也就数丈见方,众人往后一退,就把翁锐和季瑜留在了中间。
两个人本来已经成了好朋友,但现在却谁都没有说话,心情也各不一样,季瑜是想证实翁锐的功力是否真的长了,而翁锐则在想如何去表达他想对季瑜说的话。
翁锐横剑胸前,缓缓往前一推,算是行礼,而季瑜却没有客气,身形暴起,长剑当空划过,数点寒星洒向翁锐,有了昨天晚上翁锐的雷霆之势,季瑜这一开始就用上了全力,毕竟在家门口要是输了那是很没面子的事,看来翁锐对此有点准备不足,在季瑜这突然就使大招的威势下,逼迫后退一步,后退中挽起的朵朵剑花撞向点点寒星,一阵“叮叮当当”算是勉强搪过第一招。
翁锐现在也算是江湖年轻一代里面的佼佼者,一招下来他的战力就被彻底激发,“唰唰唰”就使出三招抢攻,但这三招却被季瑜轻而易举的化解,并且在第三招上,季瑜的剑已经拍在了翁锐的肩上,虽说没有断筋伤骨,翁锐也感到钻心的疼,季瑜手上的劲力绝不比自己弱上多少。
在场的人多数都还没有回过神来,这个结果和他们的想象离得太远,怎么说两人也得打上几十个回合吧,但天玑老人却已经暗暗点头。
翁锐使的这三招都是天玑门下的剑法,这是他在和季瑜动手时记下来的招数,尽管不是很熟,但这里面却加入了不少自己的奇思妙想,但对季瑜来说,这几招的根脉变招他是再熟悉不过了,翁锐稍微的涩滞就会给他留下破绽,破掉这几招剑法可以说不用吹灰之力,但他不明白的是翁锐为什么要这样。
还没有容他多想,已经输了一招的翁锐一抖精神踏上一步已经使出一招,比刚才季瑜开始的那一招更加迅猛有力,剑锋划过已经可以听到“嘶嘶”剑气,可见他的内力已经提升到极致,季瑜一看心中不由有点生气,因为翁锐使出的招数还是刚才三招中的一招,已经吃了亏还敢这样,难道是瞧不起人?季瑜当下也不客气,力贯长剑,晃出一道剑影,直接朝这一招的破绽荡去,他闭着眼睛都知道这里会有问题,当两剑相接时他突然感到翁锐的剑势剑位已经变掉,刚才的破绽也是瞬间消失,到是自己剑招用老显出破绽。
这时翁锐的第二招已经刺出,季瑜这个时候极易形成被动,但看到翁锐的出招他一下子心宽不少,因为翁锐使的依然是刚才三招中的一招,这招他太熟了,他长剑一抖,手下迅速变招,不但弥补了刚才的破绽,还守中带攻把压力推向了翁锐一边,翁锐一个转身,卸掉季瑜的压力,随即长剑由下而上划出一个半圆,犹如半个喇叭口兜向季瑜的持剑右臂,这不出意料的也是刚才的一招,但变化之快,威势之猛已经超过了季瑜的想象,他非常明白,这一招要是被他兜住,他这条膀子就会直接被卸下来,好在他的剑法里不乏有化解之招,直接撤身、翻转、递剑,这样一来,在极小的空间内,翁锐这一招能兜住的只能是季瑜的剑了,并且只要两剑相较,季瑜还有更厉害的杀招。
翁锐还不想把自己陷入被动,没等季瑜的剑搭过来,他已经后撤变招,招数更加强劲。尽管翁锐还是使的那三招,季瑜这时候已经不敢有半点松懈,因为这三招的有些变化都是他自己未曾想到过的,气力的变化,攻防埋伏的变化,甚至还穿插了暗器偷袭,要是其他招数,他能不能接得住真不好说,好在他还是这几招,自己熟悉,每一次变化都有迹可循,他的后手越来越多,在十几招过后,季瑜终于抓住一个机会挑掉了翁锐挽发的丝绦,跳出圈外,这一仗翁锐又输了,并且输的比较狼狈,散乱的头发挂满胸前脑后,围观的很多人都为季瑜叫起好来。
季瑜自己没有高兴,只是静静地站着,他非常明白这里面的道理,翁锐在用他的方法还原对自己剑法的理解,在阐述他在剑道上的感悟,他在还自己一个人情。
翁锐似乎对这个失败浑不在意,放下剑从朱玉手中接过一条丝帕把头发重新拢起,又弯腰捡起地上的剑,整理了一下衣服,这一切他做的很慢,似乎在仔细考虑着一个重要的问题,最终他又站在了季瑜的面前。
“你还是用那三招?”季瑜道。
“是。”翁锐回答的很简单。
两人几乎是同时出手,但在两剑相交时各自的手法已经变了数次,翁锐在尝试,季瑜也在尝试,但在第二招上,两人的风格却突然大不相同,季瑜还维持着勇猛强烈的攻势,而翁锐却剑走轻灵,身法也变得飘逸起来,季瑜的攻击在他眼里似乎成了急袭而来的暗器,轻灵的身法正好可以用来避开这些暗器,游走越快,似乎可以游离的空间就越大,既有了机会,手中的剑也就变成了突袭的暗器,暗器的手法,暗器的时机,暗器的方位,但却实实在在又是刚才的招数,在翁锐出手的第三招上,两人换招错身之时,翁锐的剑柄已经点在了季瑜的后腰之上,两人倏然分开,几乎没有人看到这一点。
季瑜急退两步站定,翁锐也没在跟上,季瑜一拱手道:“翁兄弟确实才智过人,想法思路异于常人,受教了。”
“叨扰月余,承蒙季兄相助,受益匪浅,翁锐在此谢过了。”翁锐还礼道。
“哈哈哈,想法确实不错,”天玑老人笑着走向前来:“但这里面还有很多路要走。”
“谢师叔指点,翁锐谨记,”翁锐道:“就此别过诸位。”
在众人的礼送中翁锐转身离去,朱玉更是和龙玉哭得稀里哗啦,难舍难分,抹着眼泪给别人连个招呼都没打就跟着翁锐走了。
“师父!”看着翁锐已经远去的背影和渐渐散去的人群,季瑜轻唤一声躬身而立。
“你不必过于挂怀,”对于季瑜败在翁锐手下天玑老人很是坦荡,安慰季瑜道:“他还不到二十,有此功力和悟性,前途确不可限量。我看得出,你们俩有点惺惺相惜,能跟他走的近一点,相互切磋交流,你的成就也当不输于他。”
第十二章 路遇-1:玉儿的收获
从龙目山上下来,翁锐感觉自己的眼界像是被洗了一遍一样,清澈,明亮,他眼前看到的不再是混沌一片,而是混沌中的一条条路,一条条可以给混沌寻找归宿的路,内功心法、剑术剑法、轻功身法、暗器道法、循脉医法等等,他知道这一切都有很长的路要走,可能有些路注定艰辛,有些路注定孤独,有些路还有巨大的风险,但这是他的路,他必须去走。
女孩子多愁善感,朱玉还没有从和龙玉分别的情绪中解脱出来,一路上都没有什么话,娇小的身姿多了一些沉稳,承载了更多的东西,但也显得有点孤寂,这和平时一路上叽叽喳喳的快乐女孩相比,翁锐忽然有些不忍。
“玉儿,你在想什么呢?”翁锐问道:“自从下山你都没说几句话。”
其实翁锐也在想着自己的心思,想着以后要走的路,他自己也没说上几句话,各想各的,这路上自然冷清了。
“你还知道关心我呀,”朱玉白了他一眼:“这一阵子你就像中了魔障一样,白天晚上想着你的功夫和那些暗器机关,都把我忘了吧。”
“哪有啊,”翁锐赶紧辩解道:“我不是还和你一起在经堂看书,还给你们闯九宫门让你们看吗?”
“你可别说你闯九宫门了,”朱玉道:“你能不把别人吓死就不错了,弄完一身伤回来还要我给你治,再说了,那也是我们自己去的,有一次你都没跟我说?”
“我还给你解释那些暗器发射装置呢?”翁锐道。
“那是你自己在捣鼓拉我作陪练,你以为我不知道啊?”朱玉道。
“那我…我……”翁锐我了半天,竟再也找不出话来,他突然感到这一阵子自己天天忙着练功,确实冷落的朱玉,连话也没有跟她说上多少,要没有龙玉陪着,真不知道她这一个月怎么过来,心一软,伸手拉住了朱玉的柔荑小手。
“玉儿,都是哥不好,”翁锐歉然道:“我这阵子就是净想了如何去闯过九宫门的机关,确实很少陪你,我……”
“咯咯,”朱玉脸一红,一甩手笑道:“好啦,我没有真怪你,我知道你忙,也不敢去打扰你,还好有龙姐姐陪着,跟着她我可真是学了不少东西。”
“那我真是该好好的感谢她一下。”翁锐似乎有点后悔。
“你还是别感谢她了,”朱玉嗔道:“你再感谢她就要将你抢走了,嘻嘻。”
“玉儿,不许胡说。”翁锐的心也怦怦跳了几下。
“我才没有胡说呢,”朱玉可不管那么多,依然自顾自地道:“你看龙姐姐看你的眼神,看见了就不想离开,我拉都拉不走,就你像个木头,只知道练功,给人家的回应都没有,怎么,错过这么个大美人你不后悔吧?哈哈哈。”
“你还胡说!”翁锐佯怒,举手要打,朱玉赶紧上去把他的手拉住。
“好啦好啦,我逗你呢,”主语把脸贴的在翁锐的胳膊上幽幽的道:“锐哥哥是我的,谁也别想把你抢走。”
“好啦,”翁锐安慰她道:“就你哥这么个从山沟里跑出来的野孩子,也就是你看着稀罕,别人根本不会在乎我。”
“这可不一定,”朱玉道:“盯着你的人多了,你可别说秦姐姐不喜欢你。”
“你怎么又来了!”翁锐立脚站定,两眼圆瞪,这回他真的是有点怒了。
“你瞪什么瞪我,”朱玉也有点恼火,满脸的幽怨,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我知道秦姐姐是行医世家,知道的那么多,龙姐姐是天玑老人的孙女,人漂亮,武功还那么好……”
看着朱玉这委屈的小眼神,翁锐那点怒气一下子就消得无影无踪,他不明白这小姑娘的心思,胡思乱想一下子也就算了,怎么说着说着就发火了,连点预兆都没有。他轻轻的把朱玉揽到怀里,用胸膛堵住了她的嘴,抚摸着她的肩膀道:“玉儿救过我的命,在我眼里,玉儿是最漂亮的,我不管走到哪里,有玉儿跟着就行了。”
这句话可是说到了朱玉的心坎了,她破泣为笑,但还有点不依不饶:“不是在你眼里,我就是最漂亮的。”
“是是,”翁锐赶紧答应:“我们家玉儿是最漂亮的。”
得到了这句话,朱玉也不再生气,甩开翁锐迈着六亲不认的步子朝前走去,后面的翁锐只好苦笑一声赶紧跟上,他的头有点大,看来要哄一个小姑娘高兴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你慢点,等等我。”翁锐急赶几步,上前找朱玉说话,这刚好了一点,他不能就这么冷冷清清的走着,否则过一会又不知又要出什么情况了。
“哼!”朱玉眉目含笑,声音拉的很长,一脸得意,似乎对翁锐的表现很满意。
“玉儿,你不是说你学了很多东西吗?说给我听听。”翁锐道。
“你真的想听?”朱玉道。
“当然。”翁锐这也是真心话。
“好,那我就给你说说,”朱玉这阵子确实也没有白过,但大家的注意力都在翁锐身上,连她自己也是,她这个人都快被忽略掉了,一直也没有合适的表现机会,现在被翁锐一问,脸上也不由荡漾出阵阵兴奋:“这阵子我学的东西可多了,除了医术和毒术,化妆易容,我还学了暗器使用和机巧制作,龙姐姐还教了我使用暗器的功夫呢。”
“啊,这么多?”翁锐知道这时候最好是做一个听众,只要提供一些话题就行:“上回在经堂就看你在看很多有关医术的书,还说等你学会了再来教我,怎么样,说给我听听。”
“这太多了,哪能一下子说完呢?”朱玉有点不知从哪里说起。
“就说你学到哪些不一样的东西吧。”翁锐道。
“嗯,这还真有,”朱玉道:“我们给人看病,不管是用针刺,还是用药剂,最终都是为了解除病人病痛,让他恢复健康,但在天玑门的医书里面,还有许多可以强身壮体,助力修为的法子,等我给你调两副药,看看能不能增进你的内功修为。”
“我可不敢吃,”翁锐有点调笑道:“以前秦师父讲过,是药三分毒,用药都是因为治病不得已而为之,哪能没病还要吃药的道理。”
“这就是你有点见识不到了,”朱玉道:“秦师父是个好医生,他的目标都是为了把病人看好,这种说法当然没错,但天玑门却是武林泰斗,积累极深,他们对人、对功夫、对天地数术的研究要高出秦师父很多,你也常给我讲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自然大道在医术上也不一定只有一条路可走,每一条路说不定都有妙用。”
“这…这是你的想法?”翁锐已经笑不出来了,他站在那里愣愣的看着朱玉,他有点不敢相信,这还是那个叽叽喳喳跟在后面的小姑娘吗?
“当然是我的想法,”朱玉道:“人的体质不同,经常生的病也不一样,当然适合他练的功法也就不一样,如果利用药物给他进行适当的调理,再配合以相应的功法,就算练武也可事半功倍。”
“那一个人如果长期吃药,他体内积存的毒素怎么办?”翁锐这是在认真问了,因为他也听说过,道家崇尚炼丹,想长生不老,但总有些人吃了这些丹药最后中毒而亡,对此他还是十分警惕的。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朱玉道:“这和那些炼丹想长生不老的人不一样,虽然那些人走了极端,甚至因此丢了性命,但他们的有些想法还是值得吸取的。长生不老只听过传说,谁也没见过,但治病恢复健康和强身壮体却是可能的,只要把握好一个度,注意补泄平衡,相生相克,再加上自身功力的吸收与化解,我觉得这种思路是可行的。”
翁锐感到朱玉确实长大了,他再也不是那个你教她什么她就学什么会什么的小姑娘了,她已经可以在一大堆典籍中去辨别,去取舍,不盲从,能从她自己的思路上却判断正误,确实值得他刮目相看了。
“玉儿,那你就给我配一副药,看看能不能助长我的功力。”翁锐这么想不仅是想鼓励鼓励朱玉,另外他也好奇心爆棚,他想看看朱玉学到的东西到底有没有用,再说,他自己也是医生,要真有问题他相信自己也会解决。
“你不怕我的药里有毒了?”朱玉眨巴着眼睛问道。
“当然不怕了,上回的毒还是你给我解的呢,”翁锐好像突然记起了什么事道:“对了,你的用毒之术到底学的怎么样了?”
“这个我就更厉害了,恐怕你一辈子都赶不上了,”朱玉笑道:“这用毒最重要的不是炼制毒药,而是配制解药,要是这解药配制不好,哪一天被自己的毒给毒死了,那就真要笑掉天下人大牙了。”
“那这解药好配制吗?”翁锐道。
“当然不好配制了,否则人家用毒不就白用了吗?”朱玉道:“不过这毒有毒道,药就有药道,总的说起来和我们看病差不多,先要了解中的是什么毒,弄清毒性,最好能够知道制毒的原料和炼制方法,然后再有针对性的施药才会有效果。”
“那怎么弄清楚这些毒性啊?”这中毒之后看不见摸不着的,翁锐以前遇到的不多,确实有些茫然。
“这当然有办法了,”朱玉道:“人中毒之后有很多表征,或疼痛、或酸痒、或麻木,或发热、或发冷、或发抖,或发红、或发紫、或发青,或浮肿、或溃烂、或凝结,还有伤口或者流出脓血的气味或腥臭、或酸涩、或甜腻等等,每种表象都表达了不同的可能,再加上每个人的脉象、面色、气血,要不是很复杂的毒药,应该很快就可判断出其毒性,也就可以选择相应的解毒方法。”
“还有很复杂的毒药?”翁锐问道。
“当然了,这才是用毒之人密不外宣的独门绝技,”朱玉道:“自然界的毒物很多,植物的,就像各种毒花毒草、树木汁液、果核种子等,动物的就更复杂了,除了像毒蛇、蜘蛛、蝎子一类毒虫的毒素,还有各种像鹤顶红、孔雀胆等等动物身上的剧毒,还有很多矿物的东西,像是砒霜、水银之类,自然大道,相生相克,有这些东西就必然能找到相应的克制方法。普通人在生活中也往往会误食误用这样的毒药,其实懂得这些对我们做郎中的也很有用。”
“对啊,这个确实有用,你要教我,”翁锐道:“难道那些复杂的毒药不使用这些?”
“武林之人往往心怀叵测,总想着制人而不要制于人,”朱玉道:“用毒之人往往就是为了给解毒制造麻烦,用尽心机把不同种类的毒药用不同的方法炼制,有些炼制方法更可能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样的毒药毒性往往非常复杂,判断难,寻找克制药品难,配制更难,他就是为了达到除了他自己谁也解不了的效果,这样的毒药往往要对制毒用毒有很深厚的功力才能想出办法去解。”
“没想的一个用毒解毒就可以是个武林了,”翁锐心中感叹,天玑门作为一个武林圣地,机关暗器是明面上的,制毒用毒那是私底下的,谁知道还有多少不为外人所知的秘密,想想都有点后怕,他庆幸这次带着朱玉上山:“那你现在能配制多少种解药了?”
“自然界的那些毒物有很多法子可解,书上都有记载,天玑门常见的毒药我现在都能配制解药,我自己配置的毒药我也能解,”朱玉道:“但其他的我要碰到,才知道能不能解。”
“我看最好是别碰上,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翁锐道。
“嘿嘿,”朱玉诡秘一笑:“最好还是能碰上一些,否则就不好玩了。”
朱玉那诡秘一笑让翁锐心中一颤,但愿这位姑奶奶千万别以身犯险,这里面的水太深,弄不好怎么死的自己都不知道。
“那你以后会不会把自己弄得浑身都是毒,别人碰也不敢碰?呵呵。”翁锐觉得这个话题有点沉重,想开句玩笑轻松一下。
“要对锐哥哥,我身上就永远没毒,”朱玉道:“要是谁想欺负我,我一定要他尝尝我的厉害。”
“好好,那就好!”翁锐虽说嘴里答应着,但他也有点担心这小祖宗那天一不高兴给自己弄点毒药也已一定。
第十二章 路遇-2:技痒难耐
从郊郢到滨海云峰山,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翻山越岭,穿越宽阔的中原地带直达滨海,虽少不了鞍马劳顿,但可游历人杰地灵的中原大地,这里乃神州中心之地带,历史悠久,人口稠密,其间武林门派也是不计其数,彪悍之风盛行,其中武林故事也不胜枚举。
另一条路就是乘船沿汉水直达大江,顺江而下一直到达扬州秣陵,北上穿越徐州到达青州就差不多了,这条路虽有些绕,但人很轻松,经历的都是楚越富庶之地,山清水秀鱼米之乡,虽远离朝廷京畿,但其间的能人异士极多,也是藏龙卧虎之地,颇有不同于中原的人文气息。
翁锐和朱玉都在北方长大,本身就地处中原一隅,对中原一带的风土人情还是知道不少,语言也相差不太多,情感上可能更接近一些,但年轻人的想法总是会跳脱一些,新鲜的未知的东西吸引力更强,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的选择了走南方水路。
翁锐这次龙目山之行收获颇多,但犹如老牛吃草粗嚼粗咽的多,消化吸收的少,他也得找点时间去反刍吸收,去思索梳理这些东西,坐船既不耽误赶路,也不影响他想心思,眼前不断转换的景色还能不时地给他一些灵感,闹中取静,心中十分的平静,这倒是他思索自己道路的很好机会。
走自己的路说起来很是轻松,也很美,但实际做起来就要比想象的困难得多,明明感觉就在眼前,但你却始终看不清楚,有时候你感觉已经踏出了很多步,转眼回来你发现还在原地,这不但考验的是一个人你的想象力,还要极大的考究一个人的耐心和毅力。
对翁锐来说这些都不是问题,这些年来很多东西都是他独自摸索的,他已经习惯这样,另外他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心里没有包袱,没有束缚,他想到了就敢去闯,得到的天地就是他的,这也是不言之教的妙用。
但朱玉就不一样了,开始还在翁锐的指导下,静静地坐下来对她所学的东西进行整理研究,但两天下来就再也坐不住了,初学的很多东西一直簇拥着她,就像当初刚学会点医术就像给人治病一样,她太想知道自己所想到的结果到底会怎么样,第三天连坐船赶路都不要了,非得拉着翁锐到一个集镇上跑遍所有的药铺医馆,去买它所需要的药材原料,有些医馆看到她所开的单子,急着赶她出去,因为上面有不少都是毒药,这要用出去不知要伤掉多少条性命,人家也怕啊,最后不得已分开买,这家买几样,那家买几样,就这样有些还是和别人理论了半天才买到的。
有了她需要的东西,朱玉晚上连觉都不睡了,在客栈找一个安静的角落去熬去炖她的各种药,店家以为她是煎药治病,虽说弄得极为复杂,但只要给钱,也懒得理她,没成想到最后她竟然连药罐器具都给打碎了,气得店家冲着翁锐直嚷嚷,翁锐也只是笑着安慰店家,赔钱了事,他知道,朱玉用过的东西要是没有处理干净,是不能留下来给别人用的。
等处理完药品用具这些琐碎事回到房间,朱玉已经在房间等他了,眼里闪着诡秘的神色。
“锐哥哥,你回来了,”朱玉道:“店家有没有骂你?”
“你还说呢,”翁锐愠道:“你自己弄坏的东西让我给你去收拾,你说人家的话能好听啊?”
“好啦,今天算我不好,”朱玉道:“我是来补偿你的。”
“你怎么补偿我?”翁锐道。
“你看这是什么?”朱玉拿出两粒黑红色药丸,一脸得意神色。
“这是你炼的毒药?”翁锐道。
“你也太外行了,要把毒药弄成这样,你会吃啊?”朱玉笑道:“只是我特意给你炼制的补药,助你练功的。”
“你真的要我吃这个?你确保没事?”翁锐拿起一粒闻了一下,一股药香味,也不难闻,但他的眼里充满怀疑。
“你放心,毒不死你,”朱玉道:“你不是每天晚上都要练功吗,今天你就先吃一丸再练,肯定对你有好处。”
“好,那我就试试。”翁锐说就把手上的那粒药丸塞进嘴里,一运气直接吞了下去,连口水都没喝。
“哎……你怎么就吞下去了?”朱玉一脸惊愕之色,这不是她设想的场景,翁锐怎么说也要百般拒绝,她怎么说也要反复说服,最后还是在她连骗带哄下把这粒药吃下去才对,弄的她现在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呵呵,你拿过来不就是要我吃的吗?”这回轮到翁锐一脸得意,与其让她软磨硬泡,还不如痛快点算了,试试她的效果也好。
“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朱玉还是非常关切。
“哪有那么快呀,”翁锐道:“你这种药吃下去少说也要半个时辰才会起作用,现在药我已经吃了,你就赶紧回去睡觉,我们明天还要赶路呢。”
“这可不行,”朱玉道:“我要看着你才行?”
“怎么,对你自己不放心?”翁锐逗她道。
“才不是呢,”朱玉道:“这是我第一次配这样的药,我也要看看效果啊。”
“那好吧,”翁锐道:“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一会不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许打扰我,否则就会害了我。”
“好的,我只是看着,决不打扰你。”朱玉坚决道。
解决好朱玉,翁锐在一个蒲团上坐定,开始运功,也是把他悟出的内功之道反复的演绎探索,寻求最好的的路径。
最近一段时间,翁锐感觉自己在内功修炼上好像一直不得要领,明明看到有条路可走,但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有时候还不得不绕回去,再走却会有新的感受,走过的路也在不断的被他反复修正,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进步,眼前的混沌依然难以褪去。
但翁锐不知道的是他有了混沌初开的感悟,有了自创道路的指引,内功修为的进境岂止一日千里,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内力真元的积累,而是在给体内日渐强大的内息寻找出路,既是容纳的一个池子,也是其快速运转的通路,受制于通路的狭小,他的很多奇思妙想到后来往往气尽力竭,无法实现,反过来还限制他积累的进度。
武功之道,自是以内力修为为根本,这是与天地大道沟通的基础,也是激发自身潜力的无限源泉,翁锐通过近十年的积累,通过最近数日的冥思苦想,他感觉已经到了可以突破的边缘,再进一步他就能突破当下的限制,进入一个全新的境界。
在内息真气顺着他预设的道路游走的时候,翁锐感到腹脏之中泛起阵阵温热之感,非常舒服,他知道这是朱玉给他吃的药开始挥发药力,他没有去管它,因为他压根也没希望朱玉的药能给他起到多大作用,吃药也只是为了照顾朱玉的热心和面子,他只是担心这药别出问题,别给他添麻烦就行,并且他还留出了一部分的注意力,准备随时应付可能发生的意外状况。
但事实证明,翁锐还是把朱玉的这副药看轻了。
开始这种温热的感觉确实舒服,不仅在腹脏,而且慢慢的散向四肢百骸,但当这种热力散漫全身的时候,似乎这种药力还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他感觉到全身的温度在升高,没过多久他就感觉到了全身上下一阵阵的燥热难耐,额头也开始沁出滴滴汗珠,这种热还是一浪高过一浪的不停地增加,使他不得不停下内息道路的探索,而专注于这磅礴爆发的药力。
翁锐心中曾掠过一丝惊恐,他不知道朱玉给他到底吃了什么,但现在他已经顾不了这些,只是在竭力调动内息,把这散布于全身的药力热力引向丹田气海,一个周天又一个周天,身体的燥热被他慢慢压下去了,但丹田之处却变得越来越热,里面像装进去了一个火球,不断吸收的药力使这个火球不断地膨胀,他运用内力又不断的把它压小,但强力的压缩却激起了更强的膨胀反弹,他感觉到自己快要撑不住了。
朱玉在一旁静静的看着翁锐练功,开始的一切都很正常,慢慢的她发现翁锐的脸色开始有些发红,额头上渐渐有了汗珠,她也会心的笑了,她知道自己配的药开始发挥作用了。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朱玉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消失了,继而出现的是惊恐,是害怕,是绝望,他看到翁锐的脸色由微红变成深红,由深红变成紫红,再有紫红变成深紫,微汗变成大汗,大汗变成浑身湿透,被热力蒸腾的汗气在他身体周围形成厚厚的一层紫雾,而这些紫雾像被什么东西牵引着,只是萦绕在周围,始终都不肯散去,而翁锐的身体开始颤抖,表情也极为复杂,显示出极端的痛苦。
现在这样的情形已经完全超出了朱玉的想像,她已经痛彻心扉,觉得她的锐哥哥快死了,并且就是被她害的,她非常后悔为什么要给他配这个药,但翁锐有言在先,不论发生什么情况他都不许干扰他,她不能哭,不能闹,以她的那点功力也不敢随意帮他,她知道,在这种危机的时刻,她的任何打扰都可能成为打碎她残存希望的力量,会令他走火入魔,身死道消,不但她不能打扰,她还要好好的守护他,为他护法,她已经下定决心,如果翁锐发生不测,她自己绝不独活。
翁锐现在确实到了最紧要的关头,他用尽全力也已经无法在压制那个越来越膨胀的火球,他感觉到拳头大小的丹田已经被撑的像个蒲筐,甚至比蒲筐还大,甚至已经包住了他的身体,他感觉自己快要炸了,感觉到从未承受过如此大的压力,他已经受不了了,也不愿再受这份煎熬,炸吧,随它去吧,他放弃了坚守,瞬间完全放松了自己,不受束缚的丹田热力像惊涛骇浪涌向周身十二经脉和奇经八妹,他的脑子轰然一声被强大的冲击冲昏了过去,在昏过去的最后一瞬间,他把最后能催动的一点内力引向自己一直在探寻的方向,这一息内力给体内充斥的磅礴气息一个引导,慢慢的使混乱无章的气息有了一个方向,即使在翁锐无意识的状态下,体内的气息也慢慢开始沿着他预设的通路流转。
不知过了多久,翁锐才悠然醒来,他首先感到的是丹田充盈,内息流畅,不管是气海丹田还是经脉穴位,内息的腾挪空间都壮大了许多,想必都是被那宏大的内息热力给撑出来的,以至于他所设想的内力修炼基础部分竟然畅通无阻,再无半点阻碍,兴奋之下,一口浊气呼出,形成一声清啸,深远悠长,在寂静的夜空里穿过层层阻碍,几乎惊醒了附近所有的人,吓得店家披着衣服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看看没事这才胆战心惊的回去了。
“锐哥哥,你快把我吓死了!”看着翁锐醒来,并且功力大增,朱玉这才哭出声来。
“玉儿,你这回真的差点要了我的命,”翁锐淡淡的埋怨了一句,但看着已经哭得梨花缤纷的朱玉,不由心一软道:“好了,现在都没事了,你看我现在好好的,放心吧,别哭了。”
“锐哥哥,你真的没事吗?”朱玉擦着眼泪问道。
“当然没事了,”翁锐道:“你还帮我解决了大问题。”
“这么说,这个药还是有效了?”朱玉这才想起她的药来。
“当然有效了,”翁锐道:“只是这个药药力太猛,我都差点控制不住它,你到底给我吃什么了?”
“当然都是好东西了,你看。”朱玉把她配药的方子交给翁锐看。
“我的天,”翁锐看过之后深叹一声:“你一个小姑娘胆子也太大了,哪有你这么用药的。”
“但天玑门经堂的医典上就有类似的思路,”朱玉道:“我只是夹了一点我的想法而已。”
“你还一点想法而已,”翁锐严肃道:“你知道这种方子是给什么功力的人吃的吗?至少是十大剑士或者我师父、天玑师叔那样的存在,你这要因人而异,慢慢引导啊。”
“好了,我知道了,”朱玉脸上已经有了笑容:“有了你这回的感觉,我以后就知道如何调剂剂量了。”
“你真是那我做实验啊,”翁锐愠道:“我没被你害死就算万幸了。”
“你死了,大不了我陪你一起死!”朱玉说的也很断然。
“你又胡说!”翁锐已经扬起了手。
第十二章 路遇-3:闯祸
朱玉前几天还说翁锐得了魔怔,但这些天下来,她的魔怔恐怕得的还要严重一些,每天一有时间就在研究她从天玑门学到的东西,带的东西比翁锐的要多很多,一上岸就是找药熬药,来不及了还要停上一两天,这状态开始了就没停过,心里想着的不是补药就是毒药,这些事发生在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身上,想想都有些可怕。
有了药,总得试试,翁锐能成为她的第一个目标,虽说折腾的够呛,但最终还是因祸得福,助他壮大经脉,扩展气海,为翁锐的内功修炼打开了一片新的天地。看到这一点的份上,翁锐觉得她的进步还是蛮大的,眼界见识在某些方面更是直超自己,他也就任他折腾,耐心的陪着她,但他自己也不会闲着,也有很多事情要做。
要说这事算是件好事也没有错,但朱玉折腾完翁锐她又开始折腾自己,还是偷偷的那种,这可就不见得是好事了,这回在她身上可就没有那么多幸运了。
早上起来,本来翁锐还在盘算着怎么拉这家伙走,当他推开朱玉的房间,一下子就惊呆了,朱玉和衣躺在床边,脸色发青,浑身抽搐,呼吸急促,他赶紧上前一搭她的脉门,脉象急促而散乱,人已经昏迷,还有发热之状,这是典型的中毒之相。
翁锐当下也不敢迟疑,伸手点了她的数处大穴,扶她坐起,自己在她的身后坐定,抬手抵住她的后心,一股强大的内力缓缓输入她的体内,先护住她的心脉,再以巡穴之法引导镇压她体内乱错的真气,使它们慢慢平息下来,一盏茶功夫,朱玉的呼吸慢慢变得悠长,脸色也显出一丝红色。
翁锐迅速将朱玉身体放平,迅速取出银针,一口气取穴小海、曲泽、尺泽、鱼际、阳陵泉、太冲、曲池、合谷、内庭、外关、支沟等十几处大穴,不一会朱玉的全身上下就插满了针,银针的入肉部分已经显出黑色,可见这毒性之强。
翁锐这回可真是急了,行一遍针之后,他翻遍朱玉的药囊包裹,也找出了一大堆不同颜色的大大小小的药丸,除了几种常用的治病药丸,剩下的他连那些是毒药哪些是解药都分不清,他非常后悔最近光顾着去体悟自己的内功剑法,没有好好去学一下朱玉的解毒用毒之法,他恨自己看见她一天到晚在捣鼓毒药,也没有去制止她,要是她有事,他真的不知该怎么办。
翁锐刚才的一番施为,只是暂时克制住了毒性的扩展,而要解此毒非得要相应的解药,这朱玉不醒他就找不到解药,情急之下,他再次行针,并且用上了内力,尽可能的将毒性压制,终于,他听到了朱玉微弱的呻吟声。
“玉儿,你怎么样了?”翁锐赶紧问道。
“锐…锐哥哥,我没死吧?”朱玉非常勉强的笑了一下道。
“你胡说什么呢,”翁锐急道:“你快告诉我,那个是解药?”
“锐哥哥,这毒你解不了的,”朱玉瞟了一眼全身扎满的针道:“你把这些针都拔了吧,没用的,解药就在那个小瓷瓶里。”
翁锐可没有理她的话,直接把瓷瓶拿过来,倒出几粒暗红色的小药丸:“你快说,吃几粒?”
“两粒。”朱玉看似尽可能轻松地说话,但刚说了两句呼吸就急促起来,额头上也沁出汗珠。
翁锐拿了两粒端了碗水给朱玉服下,心下大定,这才慢慢的将一根根银针拔出,随手放到朱玉喝剩的半碗水里,水立即变得混浊灰暗起来。
“锐哥哥……”
“别说话。”
朱玉刚想对翁锐表示感谢,就被他制止,并且他也坐在床前,伸手搭住朱玉的脉门,以真元循脉之法助她内息流转,催化解药药性,同时也在关注朱玉体内的变化。
半个时辰过去,解药的药力已被完全催发出来,朱玉脸上的青气已经褪尽,又显出少女特有的红润之色,脉象平稳,呼吸悠长,翁锐这才深吸一口气,收功归气,并且把朱玉的手重重的摔在床上。
“说,为什么不告诉我?”翁锐现在的脸色黑得比任何时候都可怕。
“我没想到它那么厉害……”
“我在问为什么不告诉我?”翁锐这回没有要放弃的意思。
“锐哥哥……”朱玉又显出一副可怜相,每回犯了错,只要她这样,总能在翁锐这里过关。
“这回你这样也没有用,”翁锐生气地道:“你敢私自制毒试药,还不告诉我,你要出了事,我怎么向你哥交代?”
“我是怕你担心吗。”朱玉悠然道。
“那现在我就不担心了?”翁锐的气还是没消。
“你心疼我啦,嘻嘻,”朱玉是一招不行另换一招:“我以后做什么事都告诉锐哥哥,这总行了吧?”
“哼,没那么容易,”翁锐道:“那这次呢?”
“这次你就饶我一回吗,锐哥哥,”朱玉又是撒娇,又是献殷勤:“你快坐着,剩下的东西都我来收拾,行了吧?”说着就要下床去收拾那些带毒的银针等物。
“你坐下,我有话对你说,”翁锐很严肃的道:“你看看今天多凶险,我要是晚来一步,你的小命可就没了,我也知道这也是江湖一绝技,对你非常重要,我本来也没想反对,但这样药没有弄成,先把自己折进去的事今后再也不能让你干了,听到了没有?”
“你都说了,这是一门绝技,为什么不能干了?”朱玉有点急了。
“就是不行,”翁锐肃然道:“我不要你练成啥绝技,我只要你好好活着。”
“我都说了这是个意外,”朱玉道:“我觉得这个配方很好,但是没想到它会那么厉害,非常快就能起作用,我想只要再调调剂量,它真的能成为一个江湖绝品,江湖上能破它的人恐怕没有几个,这时候要我放弃,我不干!”
“你在这用毒上才学了几天呀,就敢说做出一个别人破不了的绝品,我看这样下去只能要了你的命。”翁锐嘴里说着,但明显对这个绝品也是充满了遐想。
“锐哥哥,我真的求求你放过我这一次好吗?”朱玉又换了一副委屈相:“再说了,我怎么就不可以,不试试怎么知道?”
“求我你还狡辩?”翁锐瞪眼道。
“不…不狡辩,”朱玉又是挤眉,又是弄眼,抖活活的伸出一个手指头:“就一次。”
“好,”翁锐看着那可怜相松口道:“今天你要我放过你也可以,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你快说,”朱玉知道自己今天的祸闯的不小,一看翁锐松口,准备什么条件都答应:“就算是十个条件我都答应你。”
“这可是你说的,”翁锐道:“今后不管是配置什么药,都不许瞒着我,还有,要试药性都得我来。”
“这个不行!”朱玉脱口而出,很是坚决。
“你刚才还说答应我的,现在就像反悔?”翁锐又是一瞪眼睛。
“锐哥哥,我是怕我的解药弄的不对会害了你。”朱玉幽幽的道,眼里充满深情。
“难道你就不怕害了你自己?”翁锐眼里也是满满的关切,并且紧紧的攥住了朱玉的小手:“你要我不反对,就要按我说的去做,再说了,我的内力修为你也看到了,有什么事我肯定比你能扛,我不能让你再冒险了。”
朱玉已经深切地感受到了翁锐对她的用心,眼里已经饱含泪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重重的点了点头。
第十二章 路遇-4:医者仁心
朱玉中毒和翁锐吃药虽说都是朱玉所为,但两人的结果却完全不一样,翁锐是经历了凶险,身体非但没有受损,最终还助长了他的功力,而朱玉这次中毒,尽管是翁锐用尽全力,救治及时,保住她一条小命,但也是真元大损,身体虚弱,因此翁锐也放弃了立即启程的念头,想让朱玉多养两天,并且亲自开方配药,亲自煎药,全天耐心陪护,对她照顾的可谓无微不至。
但朱玉是苦出身的孩子,是忙碌惯了的,要是让自己躺着享受别人照顾,一天下来她就受不了了,第二天说什么都要走,在承诺这几天不再折腾的要求后,翁锐这才答应继续赶路,可等他们刚收拾好走出客栈,又有状况出现了。
沿客栈门前小街走来几个人,面色凝重,行色匆匆,一位壮汉在前,手里还拿着一把刀,两位年轻的小伙子抬着一副简易的担架在后,担架上躺着一位年轻男子,这位男子面如金纸,人事不省,身边还放着两把剑。几人走过翁锐和朱玉跟前,什么话也没说,径直走进客栈。
“锐哥哥,担架上的那个人好像是中毒了。”翁锐已经走出两步,朱玉还站在原地朝里面看。
“玉儿,你答应过我的,”翁锐道:“我们还要赶路。”
“可那个人是中毒啊,并且中的还是极厉害的寒毒。”朱玉道。
“那又怎么样?”刚才的情况翁锐也看到了,从这几个人的打扮来看,虽说都拿着兵器,但穿着讲究,举止文雅,不像随意无束的江湖人士,倒像出自什么武林世家,再说了,江湖险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人家又没求你,最好不要多事。
“你让我看看,没准我能救他呢。”朱玉这技痒的毛病又上来了。
翁锐怕什么就来什么,别看朱玉是个小女孩,可从骨子里有种胆大无畏的个性,看见翁锐被人打,她敢冲上去护着,医术刚学点皮毛就敢给人看病,这在天玑门待了一个月,用毒解毒的法子学了不少,除了给翁锐解过一次毒,给自己下过一次毒外,没正经为别人治过毒伤,看见了这么一次机会,她的心一下子就被吊了起来,跃跃欲试,手痒的厉害。
“人家又没有请你,你还是不要多事,”翁锐也朝客栈里面瞟了一眼道:“别没给人家看好到给自己惹出什么麻烦来,走!”
“锐哥哥……”朱玉又在哀求了。
“快走!”
翁锐催促朱玉快走,但现在他们恐怕已经走不了了,他看到刚才走在前面的壮汉已经朝他们走来,看来他们两人的对话对方已经听到了。
“这位小哥,这位小姐,”壮汉深施一礼道:“两位是否精通医术?”
“这位大哥,”翁锐回施一礼:“江湖之人,谈不上什么精通,只是略知一二。”
“这位小姐可懂得解毒?”壮汉问道。
“她这解毒之术也只是学点皮毛,小孩子口无遮拦,大哥千万不可当真。”翁锐道。
“我就是学点皮毛也比你强。”朱玉有点不服气。
“玉儿……”翁锐制止朱玉再说下去。
其实这位壮汉进去的时候已经看见了翁锐和朱玉二人,当时只觉得这是两个小孩,也没太在意,进到客栈后听到二人在谈论有解毒之法,这才走出来询问,见二人虽说年轻,但却英姿勃发,聪慧自信,眉目间竟藏有异相,特别是翁锐,谈吐间不但气定神闲,还显露出一股老成持重的江湖气息,暗叹真是江湖辈有人才出,或许真有奇能也说不定。
“这位小哥,我看您也是身怀绝技之人,江湖讲的不过是个义字,虽萍水相逢,亦能解危济困,”壮汉再次行礼道:“如果二位确实能解我家公子身上之毒,我家主人定当重礼酬谢。”
“这个……”翁锐还是有点犹豫,其实他心里已经开始考虑如何去救这位年轻人了,朱玉他好对付,但这位壮汉一出口就知道江湖经验老道,恐怕不易搪塞。
“锐哥哥,你还犹豫什么呢,”朱玉道:“人家都来求我们了。”
“既如此,那我们就进去看看。”翁锐还是不想把话说得太满。
“我叫佟立,”那位壮汉施礼道:“敢问二位尊姓大名?”
“免贵姓翁,我叫翁锐,”翁锐道:“这是我妹妹朱玉。”
“哦,翁小哥请!朱小姐请!”
佟立伸手把翁锐和朱玉让进大门,进来一看担架上的那位年轻人正躺在当庭,店家正在给他们安置房间,看见翁锐他们出去又进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赶紧过来照应。
“店家,拿一碗酒一碗水来。”翁锐吩咐道。
“好,我这就拿来。”店家一看这些人又是刀又是剑的,也不敢多话,赶紧去准备。
“佟大哥,这位公子怎么了?”翁锐问佟立。
“这是我们家陆公子,我们在与仇家争斗的过程中,公子不幸中了暗算,”佟立道:“说来惭愧,公子的伤倒不是很重,但对他中的毒我们却是束手无策,既然二位有解毒之法,还请救救我家公子。”
“请救救我家公子!”另外两个年轻人也跟着道。
“陆公子伤在哪里?”翁锐道。
“右臂。”一个年轻人说完,赶紧把陆公子的右臂拉开,一段浅浅的暗器创痕出现在右臂上部,伤口泛青,却没有多大扩展,翁锐摸了摸手臂,手臂冰凉,明显有气血涩滞之感,再搭他的脉象,急促而紧致,并且有减弱迹象,急需救治。
翁锐后撤一步,把位置让给朱玉,朱玉难掩兴奋之色,抢上一步查看伤口,细闻伤口的气味,并再次给那位公子号脉,探测他的体温,有条有理,急而不乱,检查完毕,冲翁锐微微点了点头。
到底能不能治,翁锐现在要看朱玉的脸色,见她胸有成竹,他也松了一口气,就对店家道:“店家,安排一间大房,先把陆公子安顿到房间,把东西也送到房间。”
店家也不敢多言,领着他们就往里走,两位年轻人急忙抬着陆公子跟着,到了房间,立即将陆公子安放在床上,垂手而立,看着翁朱二人和佟立。
朱玉上前拿出一盒银针,抽出数根浸入酒碗,又从中取出一根,轻轻刺入那位公子的伤口,稍许拿出,银针已经泛出幽幽的绿色。
“好厉害。”朱玉惊叹一声。
“能解吗?”佟立问道。
“有毒就有解,”朱玉道:“锐哥哥,你先给陆公子稳住心脉,通通经络,然后再取穴散毒,我去开方配药。”
“这……”看到朱玉自说自话,佟立一阵疑惑,对这么一个小姑娘他还是有点不放心。
“放心吧,我虽略通医术,但她解毒比我在行。”
翁锐说完,命除去陆公子的外衣,扶他坐起,自己盘坐于他身后,手抵后心运气护脉通络,这看似和救朱玉差不多,但这中毒不同,身体的反应也不一样,真气的运行也不尽相同,效果也不就一样,约莫一炷香功夫,就见在陆公子头顶冒出丝丝热气,脸上也有了血色,气息也通畅了许多,但人还是没有清醒。
佟立也算是为老江湖了,翁锐的表现让他暗暗吃惊,就算是他四十多岁的年纪,也没有这份内力,能够御气通络治病,江湖上这种人也不多,恐怕他们家主也难以做到,要是能和这样的少年侠士认识,也许在江湖上未来会有很多便利,不由心中暗暗动了结交之意。
翁锐看到那位公子情况渐趋稳定,就将他身体放平,拿起银针取穴百会、大椎、神阙、阳陵泉、涌泉五穴施针散毒,这寒性之毒和朱玉的热性之毒所取穴位大不一样,用意也有更多讲究,待得他行针两遍,陆公子的间歇性颤抖已经慢慢平稳。
翁锐这边刚好,朱玉那边已经熬好了一碗汤药,手里还有两粒他自己炼制的药丸,佟立和他的同伴看到翁锐刚才以内力施救和飞针走穴,一派大家风范,他们家公子已经好转了很多,对朱玉的药更是深信不疑,连忙上手帮着朱玉给陆公子把药吃下,翁锐又再次行针,催动药力发作,然后才慢慢的收针,大家都静静地等着。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陆公子的眉头使劲的皱了几皱,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才慢慢真开眼睛。
“佟叔,翔子,小威,”他喘了口气道:“我们这是在哪里?”
“公子,您可是醒了,”佟立道:“我们在客栈里,是翁小哥和朱小姐救了你。”
“多谢二位救命之恩……”陆公子想爬起来谢恩,被朱玉上去按住了。
“好啦陆公子,只要你醒了就好,”朱玉也显得十分开心,这可是她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出手:“现在你身体虚弱,还是先歇着吧。”
说完她又搭上他的脉门,仔细勘察他的脉象,但这回勘察的时间有点长,并且她的眉头越皱越紧。
“怎么,有问题吗?”看朱玉的表情,佟立首先不淡定了。
“奇怪!”朱玉摇摇头,困惑的看了翁锐一眼。
“怎么啦?”翁锐也过来给陆公子搭脉,脉象看似平稳,但很低很沉,人的气血活力依旧被抑制。
“好像这毒只是被压制,并没有解?”翁锐看向朱玉,朱玉也点了点头。
“实在对不起……”翁锐心中忽然有了一丝歉意。
“没关系,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陆公子淡然道:“我今天能这样,已经是托了二位的福了,如蒙不弃,想请翁兄和朱家小妹到舍下一叙,略备薄酒以示感谢。”
“我正有此意,不如翁兄弟和朱小姐可否随我们回去?”佟立也赶紧道。
“公子和佟大哥客气了,”翁锐歉然道:“无功不受禄,还是我们学艺不精,也未能解了公子之毒,再去叨扰就更说不过去了,我们还是就此告辞。”
“翁家小哥这什么话,”佟立急道:“二位的功夫医术我们都已经见识了,别说你们这个年纪,就算到了我这个年纪也没有几个能比得上,再说上天有好生之德,二位既有此能,定能想出法子解我家公子之毒,也算是修个功德,何不随我们去陆家待上几日,慢慢研究可好?陆家离此并不很远,几十里路半天时间就到了。”
“锐哥哥……”朱玉生怕翁锐不答应,这陆公子的毒未解,她的活就算没有干完,也不能证明她的医毒之术,这个时候让她放弃她真的不愿意。
江湖之人讲的就是个侠义豪爽,翁锐知道再坚持下去就有点小气了:“那好,我们就随诸位走一趟,我兄妹尽力而为便是。”
“那是,那是!”佟立赶紧呼应,也不在此逗留,众人收拾上路,急急赶往陆家。
一路上,佟立才把此次中毒的原委说给了翁锐他们,当然这事还要从当地的两大家族说起。
他们现在已经到了扬州庐陵郡皖县境内,此处是大江下游水陆交通要地,附近的水产交通历来为两大武林世家把持,一是庐陵郡皖县境内的陆家,一是鄣郡春县境内的林家,两家虽相距不下百里,但其势力范围却犬牙交错,经常会发生一些冲突,这回陆公子和佟立等人就是为了解决冲突而约林家人见面的,最后却因利益难以协调,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对手见打不过竟用了暗器,更为歹毒的是暗器上还萃了毒,以致于没过多久陆公子就人事不省,佟立见状也顾不上再与对方争斗,抬着陆公子就往回赶,途中看见他已经气息奄奄,焦急万分,想在客栈先休息一下,看看能不能先行救治救治,至少能保命回陆家让家主定夺,没成想在这里碰上了翁锐兄妹。
虽说这毒还没有解,但至少是争取了机会和时间。
第十二章 路遇-5: 武林至宝
庐陵钟家,这也是一个神秘的家族,兵荒马乱的年代移居此处,也没人关心过他们从哪里来,开始占据的也是一处被战乱损坏遭遗弃的没落府邸,自己修复破碎的屋舍,自己开垦荒芜的田地,慢慢融入当地已经稀稀落落的人群,经过三代人五十多年的经营,不但家业不断壮大,还成了当地的名门望族,由于其家传功夫了得,在江南武林也占有一席之地,其影响力触及方圆数百里之地。
钟府内庭,陈设简洁古,朴几个人坐在屋内。
“怎么会搞成这样?”说话的是钟家的老太爷钟,年纪已经有七十多岁,尽管胡须花白,但却精神矍铄,身板挺直,说起话来也是中气十足,一看他的孙子钟铉被伤成这样,很是心疼。
“老爷,都是我不好,没有把公子照顾好。”佟立歉然道。
“佟立你不必过于自责,”说话的人是现在钟家的家主钟复,五十岁上下年纪,精明强干,神气内敛,气场很足:“老爷是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回家主,”佟立道:“公子和我带着翔子、小威去和林家交涉渔场的事,他们来的是他们的少主林枫和管家林,也有四五个人跟着,他们蛮不讲理,不但把扣我们的船不放,还说那渔场是他们早就发现的,双方争执不下就打了起来,先是公子和林枫打,后来我们也打了起来,公子本来已经占尽上风,但林枫使诈用暗器伤了公子,谁知暗器上有毒,数招下来公子就毒发难以招架,为了保护公子我们就没有再和他们打下去。”
“既然发现铉儿中毒,为什么没有当场向他们讨要解药?”老太爷钟道,他知道这两家虽有冲突,但也不是什么死敌,不至于把路走绝。
“我们要了,但他们说话太欺人,”佟立道:“他们要我们拿十个渔场来换,这不是把我们的渔场全拿走了吗?公子气恨不过要和他们拼命,由于有伤在身,被我劝了回来,我本想回来由老爷家主定夺,谁知路上公子的毒伤就越来越厉害,还好在沿途的客栈碰到一位小哥和一位小姑娘,他们出手救了公子,我们这才使公子能安然回来。”
“我知道林家的毒很是厉害,没有他们的独门解药很是难解,”老太爷钟捻着胡子道:“能有克制此毒的手段,看来这位小哥不简单哪。”
“其实会解毒的是那个小姑娘,”佟立道:“但那个小哥功夫很好,医术也很不错,他不但能用内力护住公子心脉,还能用银针给公子取穴散毒。”
“那是什么人?”钟复问道。
“他叫翁锐,那位小姑娘叫朱玉,”佟立道:“那翁家小哥不过十七八岁年纪,那小姑娘最多也不过十四五岁。”
“哦,这年轻一辈中竟还有这等人物,”老太爷钟奇道:“莫非是哪个名门高足?”
“爹,我还真听说过一个叫翁锐的,”钟复道:“数月前去往长安,就听说有位非常年轻的小神医,还开了个医馆,善治各种疑难杂症,用针不用药,说的神乎其神。这人的来历似乎和当年随赵王刘遂造反的大将翁檀有关,去年翁檀被抓,最后虽说皇上大赦天下放了出来,但还是死在了翁锐在长安开的那个秦仁阁医馆里,前去吊唁的人有些身份还不低,听说平阳侯府都去了人,看来他在朝堂之上还有些关系。另外其身上的功夫据说和称为道门三圣之一的天枢门有些关联,听说有个叫天灵子的在和他打斗时称他为天枢门的小师弟。”
“这就难怪了,”钟道:“名师出高徒,要真是天枢门门下,这点能耐对他也许算不了什么。”
“但他不是在长安吗,怎么跑到我们这里来了?”钟复道。
“各家有各家的事,”老太爷钟道:“既然来了,人家也与我们钟家有恩,我们也不能慢待呀,现人在哪里?”
“人我已经安排在客房休息。”佟立道。
“快快前厅有请!”老太爷钟道。
钟家前厅,古朴之风没变,但却奢华很多,里面的陈设也很丰富。
“晚辈翁锐、朱玉拜见钟老爷子,钟大叔。”翁锐他们进到前厅,一经佟立介绍,二人赶紧上前施礼问候。
“二位少侠快快免礼,”钟老爷子上前一步拱手行礼道:“二位救了我家铉儿,是我们家的大恩人,我们应该重重谢礼才是。”
“是啊,二位小小年纪就有此能耐实在让人佩服,”钟复也跟着行礼道:“二位能来舍下。实在是蓬荜生辉呀。”
翁朱二人尽管看起来都还是小孩,但钟家父子也不敢怠慢,救了他们家小公子确实是个原因,但更让他们看重的是翁锐与天枢门可能的那层关系,没有这么大的背景,从武功到医术,又这么点年纪,就算年过七旬的钟老爷子想也不敢想象啊。
“二位过誉了,翁锐兄妹愧不敢当,”翁锐道:“对于医道解毒,我兄妹也只是学点皮毛,差点误了钟公子的性命,二位不要责怪才是。”
“哈哈哈,我以为人不大本事不小已经奇了,没想还这么会说话,”钟笑道:“快快请坐,我们坐下说话。”
“谢过钟老太爷,您请。”翁锐道。
众人分宾主坐定,朱玉紧挨着翁锐坐下,已经有人沏好了茶水端了上来。
“翁少侠,因为你这姓,老夫忽然想起一位故人,就冒昧的问一下,”钟道:“原赵王刘遂手下有位大将翁檀,不知翁少侠可否听说?”
钟这么问就是想探探口风,看看人家想不想讲。
“莫非翁老太爷与他有旧?”翁锐这么讲并没有否认他知道这个人,他也想证实一下钟的用意。
“那倒没有,”钟道:“但当年他不愿引匈奴人攻汉弃官而逃的事知道的人可不少,我也只是听说,确实令人佩服啊。”
“谢谢您能这么看,”翁锐道:“您说的正是家祖,当年跟随赵王刘遂参与七国之乱,已经犯下死罪,也正是因为您说的这件事,当今圣上天恩浩荡,赦免了祖父和我们一家,但他老人家却也因此事在长安辞世,也算是了了他的一个心愿吧。”
因为这件事已经有了定论,也不用在藏着掖着,翁锐看钟有话要说,既然你问,说明你已经知道了不少,我索性就都告诉你,看看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果然没有猜错,看来真是将门之后了,”钟道:“那看来翁少侠这身本事是家学了?”
“祖父虽曾做过将军,但他后来厌倦杀伐,只给我教一些强身健体之能,并没有教我武功,”翁锐道:“这医术和功夫也是机缘巧合,另有师承。”
“莫非是天灵子口中的天枢子?”钟复问道。
“看来钟大叔对我了解很多啊,呵呵。”翁锐轻笑一声,啥也没说。这也有层意思,你了解我到底是为什么?
“你在长安可是太有名了,我不关注都不行啊,哈哈哈,”钟复笑道:“什么小神医、徒手败平难将军蒙成、力战天灵子等等,你的故事可不少,既然到了我们这里难免有些好奇,请翁少侠千万不要见怪。”
“哪里,钟大叔说笑了,”翁锐道:“这也都是凑巧了,技不如人,每次都被天灵子打的浑身是伤,惭愧。”
虽说翁锐嘴里说着惭愧,但坐在一旁的朱玉心里别提有多开心了,她一点都不知道,原来他的锐哥哥在外面都这么有名了。
“这么说,翁少侠真是天枢门下?”这才是钟真正想问的问题,在江湖这可是棵大树,因他们平时很少和江湖之人来往,更不用说结交了。
“虽得师父指点,但我生性愚钝,进展有限,到现在还未入得师门,”翁锐道:“让钟老爷子和钟大叔见笑了。”
“翁少侠过谦了,”没入师门的话钟信,但其他的就是谦辞了:“没有你出手,我们家铉儿可能就熬不过这一关。”
饶了一大圈,终于要谈到正题了。
“其实钟公子的危险还没有过去,”朱玉道:“我刚才还去给钟公子看过,前面被压制的毒性又蠢蠢欲动,如不能及时解毒,恐怕会对身体的伤害越来越严重。”
“这位朱姑娘懂得解毒?”尽管前面已经听说,但钟复还是有点不相信。
“钟大叔,您可别小看我这个妹妹,她人不大,胆子可不小,”翁锐当然也要为朱玉圆圆面子:“当初我看病给我打下手,偷偷摸摸学了一点就敢给人家看病,看得多了,连我的饭碗都快给抢了,后来机缘巧合又有些奇遇,现在用毒解毒的本事我都比不了。”
“锐哥哥……”朱玉被他一说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这真是江湖辈有人才出啊,看来我们确实是老了,”钟道:“我刚才也看了铉儿的情况,这毒确实有些怪异复杂,连我都没有看出门道,既然二位都是此中高手,何不再想想办法,我钟家定当重谢。”
“其实谢不谢的无所谓,”朱玉喃喃道:“但有毒就有解,我想总能找出个办法来。”
一提到毒,朱玉又开始犯魔怔,但这对外人来说就是口气太大了,翁锐怕收不了场,赶紧阻止道:“玉儿,在钟老爷子这里不许乱说。”
“不打紧,我看朱姑娘说不定真有办法,呵呵。”钟笑道。
“她自从迷上这个后经常就会这样……”翁锐还没有说完,朱玉又开始自言自语。
“我反复想过,我们前面用的解毒方子应该是没有错的,”看来这事朱玉已经考虑了很长时间:“对毒有压制作用,却不能完全解掉,似乎里面少了一味关键的药,最好是那种能清热毒的神品一类。”
“朱姑娘这话倒让我想起一件事来,”钟道:“早些年听到一些传闻,说是林家祖上曾得到一件武林至宝,据说是一块产自极热地带的白色神犀的牛黄,可解百毒,林家毒药的解药会不会和这件东西有关。”
“世间真有这么神奇的东西?”钟复奇道。
“这还真可能有,”朱玉道:“我在一本书上看到过,牛黄确实有解热毒之效,热带极品犀牛所产牛黄的功效可增数倍,比黄金还贵,我在药里已经用了牛黄,但还是药力不足,如果真有此神品,我想钟公子的毒就可解了。”
“你能确定?”翁锐问道。
“我是觉得我的方子没错,可就是药力不足,”朱玉道:“也许他们家的毒就是冲着他们家的这个宝贝配的。”
“朱姑娘说的有理,”钟道:“以他们家的宝物作为解毒之法而配置毒药,无此宝毒就不能解,这完全有可能。”
“那怎么办,我们要他们也不会给呀?”佟立急道。
“当然不会给了,”钟复道:“不然他们就给你解药了。”
“还有一个法子。”钟道。
“您说是盗?”钟复想想点了点头。
“那我去把。”佟立一直觉得他没有把公子照料好,这事理应他去。
“你觉得你能盗得出来?”钟复道。
“这个……”佟立确实觉得林家的高手很多,要真打起来,他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还是我去吧,”钟复道:“林家我去过,对那里的情况我比较熟悉。”
“这恐怕不妥,”翁锐道:“现在钟林两家虽有争斗,但还没有完全撕破脸皮,如果钟大叔去直接和林家人照面,这两家的冲突势必会再升级,这以后就更难处了。”
“那翁少侠可有良策?”钟复道。
“我去,”翁锐道:“既然来到钟家,就一定要把钟公子的毒给解了,只要有个熟悉的人给我指路,我就能把东西拿出来。”
“这不行,你是客,怎么能让你干这种事?”钟复道。
“钟大叔,”翁锐道:“我去走得脱最好,要是真碰上了,他们也只当我是个盗宝的,就算动起手来,也牵扯不到钟家,再说了,我还有一样功能是你们所不具备的,我能闻到数丈之内所有的细微味道,既然那东西是个神品,到了跟前凭着味道我就能找到它,这也省了许多麻烦。”
翁锐的这个能耐是他在龙目山顶的时候才发现的,不光是声音,气味的感知能力也是大大增加。
“这个……”钟复总归觉得有些不妥。
“这或许是个法子,”老爷子钟对翁锐的能力还是有些自信,名人之徒自会有些异能,他还是有些疑惑道:“但翁少侠与我们钟家萍水相逢,为什么要甘冒此险?”
“唉,”翁锐看了一眼朱玉,叹了口气:“要不把钟公子的毒医好,恐怕我要把她从这里带走都不行啊。”
“啊?哈哈哈哈。”钟老爷子愣了一下,马上会意一笑,大家都跟着笑了。
“那就这样,我跟你去。”钟复道。
“不用了,让佟立跟我去就行了,”翁锐道:“这一路上我们已经很熟悉了。”
“还有,”钟老爷子道:“凡事不可用强,实在拿不到回来就行,我们另想办法,别伤了自己。”
“钟老爷子放心,我自有道理。”翁锐很是自信。
第十二章 路遇-6:夜闯林府
钟家在庐陵郡,林家在鄣郡,虽分属两郡,但相隔却不过一百多里,翁锐和佟立快马加鞭,一个多时辰也就到了,看看天色尚早,也就亥初时分,两人决定先在离林家不远的一片小林子隐下身来,安顿好马匹,休息休息,翁锐也想趁这个机会了解一下林俯的情况。
“佟大哥,”翁锐悄声道:“这林家你以前来过?”
“来过,”佟立道:“在这方圆数百里范围内,除了官府,也就是钟林两家有些势力。这两家也算是半个武林家族,以前关系不错,也有些来往,我随老爷来过,到后来为解决两家的一些冲突,我还去过几次,对里面的情况也知道一些。”
“这我就有点不明白了,”翁锐道:“既然以前关系不错,怎么到后来就有矛盾了呢?”
“唉,这还不都是为了利益,”佟立道:“据说老爷举家迁到这里的时候,由于常年的战争,百业凋零,民不聊生,后来不打仗了,官府也管的很少,老百姓的日子这才慢慢好起来,像钟林两家这种有点能耐的家族就慢慢壮大起来。”
“难道这日子好过了就要打架?”翁锐有些不解。
“当然不是了,”佟立道:“这钟林两家都是望族,做事都有分寸,但那些小户人家就不这样了。说来也怪,在穷困的时候大家相处都还好,日子好起来了,利益的冲突倒是多了,为保利益,就有很多人纷纷投靠这两大家族,慢慢的也就分出了势力范围,但很多地方都有交叉,分也分不清楚,所以这底下的冲突就变成了两个家族的冲突。”
“那就没有调解过?”翁锐总觉得这利益之争也不是什么大事,商量一下相互礼让一下也就过去了。
“这当然有了,并且还不止一次,”佟立道:“开始都是老爷、家主们出面,大家都很客气,争执很快就会平息,但我们家老爷太过厚道,每次都是谦让的多,时间长了,底下的人怨言就多了,并且对方得了好处话还难听,气得我们家老爷就再也不去了,两家的关系也就淡了,有什么事都是家主和公子带着我们去,或者我们自己去,再到后来就连对方的家里也不去了,都在外面解决,并且越吵越凶,谁也不肯相让。”
“唉,看来这钱多也不是什么好事呀,”翁锐叹了一句道:“你们这钟家老爷是从哪里迁过来的?”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老爷、家主从来都不提这事,”佟立道:“我来的时候钟家已经有诺大的家业了,其他的我们这些下人是不好问的。”
“呵呵,我就是随便问问,”翁锐感觉到佟立有点紧张,就转话题道:“佟大哥,你讲讲林府的情况吧。”
“林府很大,坐北朝南,估计得有几十亩大吧,”佟立道:“我是从前门进去过,里面房子很多,前后有四进院落,两边都有跨院,第一进院落就是前厅,是林家主人接待宾客的地方,第二进院落是内厅,是林家自己聚会和处理内务的地方,主家主要住在第三第四进院落及两边跨院,后面是一个很大的花园。我想他们的这件宝物有可能藏在两个地方,第一个是第二进院落的东跨院,那里是他们的医所药房,还有就是内厅的楼上,那是他们的藏宝阁,也差不多是整个院落的最高点,但这两个地方我都没有进去过。”
“但愿吧,”翁锐道:“要是他们把东西放在这两个地方还好办,就怕他们另有地方就难了。”
“那翁兄弟你觉得有把握吗?”佟立有点担心起来。
“既然来了,有没有把握都得试试。”翁锐看起来倒不是很紧张。
“哪我随你进去。”佟立道。
“不用,”翁锐道:“你只要在这里守住这两匹马,我要出来你就做好接应,我要没出来,你就悄悄回钟府回复,千万不要硬闯进来,我自有办法脱身。”
“这怎么行……”佟立有点不忍。
“你放心吧,我没事,”翁锐安慰佟立道:“你按我说的做就行了。”
“好,我就在这里等你。”佟立自己知道就算跟去可能也帮不上太大忙,还是不要给翁锐添乱的好,翁锐的功夫他虽没见识过,但他的内力修为似乎还在家主之上,这天枢门的弟子不是他所能看懂的。
其实翁锐对这件事一样心里没底,但江湖对他的诱惑实在太大,这种深夜盗宝的事他以前只是听说过,现在他自己就要去尝试,这可是他生平第一次,想想都很兴奋,些许的担心和不安早就被挤到一边去了,也许这就是年轻人的想法。
好不容易熬到子末时分,这是人一天内最困的时刻,也是夜行人行动的最好时刻。翁锐整整行装,取出一块黑布包住面孔,冲佟立一点头,脚一点地,人已经像一股轻烟飘了出去,除了身边树叶有些晃动,没有发出一点声响,看来他的轻身功夫又有进步了,单凭这一点,佟立已经看出了他们之间的差距。
最深沉的夜,也是最安静的夜,淡淡的玄月已经西垂,只能斜斜的映出一点点亮光,但这一点点对翁锐来说已经够了,既可帮他辨别方位,又有利于他藏身。
林家的院子确实很大,但格局却很清晰,他绕到二进东跨院外面,凝神静气,让自己的听力慢慢延伸出去,在龙目山顶悟到的功夫显出奇效,在这个跨院内除了一个人轻微的鼾声,他确认没有第二个人,纵身一跃,人已经上了墙头。
翁锐并没有急着下去,借着一丝残月的微光,他看到了整个院院落的布局和佟立说的基本相仿,是一座一主两厢的小院落,他所在的位置正好是正对着小院的主屋,墙下是一个小小的后庭院,长着不大的两棵树,前面的正院被正屋所当,看不清楚,看来只能下去再说,他深提一口气,手搭墙沿纵身一跃,轻轻地到了墙下的庭院。
翁锐轻手轻脚的沿着主屋一边的回廊绕到主院,更加清晰地听到微微的鼾声就是从一间厢房里发出,他下意识的抽了一下鼻子,脸上顿时露出一丝笑意,他又闻到了非常熟悉的草药香味,不同的类别他几乎都分得清,看来药房就在主屋之内。
药房的门是宽宽厚厚的两扇,上面还坠着一把锁,就是很简单的那种,对翁锐来说毫无难度,拨弄两下也就开了,为了不惊动别人,他抓住门上的扣环将门轻轻提起,往里一推,门就毫无声息的开了。
站在屋内,看着一排排的药屉,闻着扑面而来的各种味道,翁锐仔细分辨,寻找他想要的东西,猛然间他似乎感觉到了一丝牛黄的味道,巡味察看,他确实找到了一个药屉,右上角也清清楚楚的写着牛黄,他打开药屉,牛黄的味道更浓了,他伸手拿下一小块,先闻了闻,随后还咬了一点尝了尝,是牛黄没错,但这只是普通的牛黄,绝不是他要找的那种。
翁锐想想也是,既然是武林至宝,一点防备都没有让他这么容易拿到这也有点太不像话,不仅哑然而笑,轻轻地合上药屉走出药房,看来林家的藏宝楼是一定要去闯一闯了。
跨院的门是从里面关的,要出来倒是很容易,翁锐出来后把门掩好,经过两道回廊,到了林家二进院子的主屋楼下,翁锐就有点犯难了,这到底要从哪里进去?看看上面雕檐挂斗的很是复杂,最后还是决定老实点从下面进去。
他刚想动身,就听到隔着几重院落传来脚步声,他赶紧闪向一个角落,没过多久就看到两个壮汉挑着一个灯笼,各人手持一把剑,边走边四处查看,看看没有什么异样,又顺路朝其他地方走去,等脚步声听不见了,翁锐这才从角落中闪出身来。
这个时候月亮已经下去,周围一片漆黑,但对翁锐来说,借着天空的微光他也能看出周围房屋的轮廓。他轻轻走到后厅的门口,顺手一摸,摸到了一把制作十分精巧的锁头,尽管这把锁比药房的复杂精制了许多,但也难不住翁锐,他拿出卓爷给他的那套家伙,使出他的开锁能耐,没费多少功夫,这把锁就被打开了,闪身进门,再把门虚掩上。
这时候的屋内漆黑一片,连天上的一点微光都借不到,但在这里又不可能点起灯火,翁锐只能靠感觉慢慢在屋里触摸前行,终于,他在屏风的后面找到一个向上的楼梯,想都没想就向上爬去。
楼梯的尽头又是一道门,但这道门上并没有锁,他轻轻的推了推,厚厚的木门纹丝不动,显然这是一道机关门。
以翁锐对机关的了解,像这种门都会有一个机关按钮,或按或扭都能把门打开,但他摸便了门的周边,凡是门上、墙上突出的东西,或推、或按、或扭,都没有找到他想找的机关,连门旁面积不大的砖墙上的每一块转他都试过了,一点用都没有。
偷人家东西,最好是神不知鬼不觉,不可能闹出很大的动静,他仔细琢磨着各种可能,穷尽他现在可以想到的各方法,竟然还是一筹莫展。
翁锐在想,能够触及开门的机关,一定不会离门太远,这楼上没有,楼下会不会有呢,想到这里,他就想到楼下附近碰碰运气。
他顺着楼梯往下走,刚下了几个台阶,他忽然停住了,他忽然觉得他刚才碰到的有个扶手的柱头有点松动,他立即回去寻找,果然有个柱头是可以扭动的。
翁锐深吸一口气,缓缓地扭动柱头,直到扭不动为止,但门并没有开,他愣了一下,继续去触摸别的柱头,在他伸手可及之处,又找到了两个可以动的柱头,看来林家机关的设计者是个高手,通过三点来控制宝库的门,这比一把锁管用多了。
既然是三点控制,一定是先后会有个讲究,谁先谁后,转多少角度可能都有规定,这一时半会到哪里弄清楚这些呢?他想到卓爷给他讲的各种锁的原理,其实每个锁也是一道机关,只是有大有小,能开锁,这机关也应该有办法。
翁锐再次凝神静气,释放出自己的听觉和触觉,慢慢的拧动一个个柱头,仔细倾听柱头拉动机簧的一丝丝声响,手上敏锐的感觉着扭动过程中受力大小的细微差异,在几个较为明显的变化处他停了下来,他再次走上前去,轻轻一推,们竟然慢慢的开了。
翁锐如舒重负,摸着门框抬腿走进林家的藏宝阁,但刚迈出第二步,他就听到细微的“嘎巴”一响,脚下也明显感觉到了一些震动,经历了天玑门九宫门历练,这是触动暗器最明显的感觉,顿时他的警觉提升到最高度,随着机簧发动的声音已经身形暴起,闪向最不可能受到攻击的一个方向,“嗖”“嗖”竟然有两只暗箭从不同的方位射向他刚才立足的地方。
看来这林家的藏宝阁还真不是白给的,进门有机关,里面有暗器埋伏,但就这一下,翁锐就知道他们这些机关的水平充其量也就是九宫门原始门的那一级,但这些机关也是机关哪,碰上了照样会取人性命,要想找到东西,索性想将这些机关破掉再说,当下一脚脚的试探过去,又触发了几道机关暗器,他已经确信自己能找到安全的路径了,对其他的机关就没了兴趣。
翁锐抽动鼻息,似乎闻到一丝牛黄的气息,但又若有若无,比刚药房里的不知要淡上多少倍,就算是寻到,恐怕这也没有多少药用价值,但既然来了,不找到还是不甘心的。
翁锐用鼻子仔细感觉着没一个方向,一点点的缩小范围,终于他停在了一个地方,伸手摸上去,是一个方方正正的木头匣子,很光滑,很精致,上面还有一把精制的小锁,显然这对翁锐够不成什么阻碍,几下他就打开了。
打开箱子的一刹那,翁锐就闻到了非常浓烈的牛黄味道,他伸手往箱子里一摸,又摸到了一个瓷罐,上面还有软布包的木塞塞着,拔开木塞,这味道又浓烈了数倍,使得翁锐心神一荡,他这才知道什么叫武林至宝,那药性简直就是闻着味道就能渗透的你的体内,就能解毒治病。
他迅速拿出一块布,从瓷罐里取出宝物,包好随身藏了,塞上木塞,锁好匣子,出门还从容的关上了藏宝阁的门。。
翁锐轻轻拉开林家内厅的门,站到了门外,发现他已经走不了了。
第十二章 路遇-7:你很不错
翁锐刚一踏出厅门,昏暗的星光下已经隐约出现了很多身影,紧张的呼吸声从四周传来,二进院的院内院外已经被团团围住,既然这样,翁锐紧绷的神经忽然放松了。
“点灯!”黑暗中一个苍老而冷静的声音传来。
一阵“呲呲啦啦”发火的声音,不一会功夫,火把灯笼就点亮了一大片,不但照亮了整个院子,连夜空都被照得明晃晃的。
有了灯光翁锐这才看清院子里的情形,厅门正对着的院子中央站着数人,为首的是一位老者,鹤发童颜,身体微胖,面色凝重,不怒自威。
在他的两边身侧,各站着一位中年人,左边的一位穿戴整洁,五官方静,不胖不瘦,左手握剑,垂手而立。
在他右边站立的这个人就比较抢眼,个子很高,人比较瘦削,有点胡子拉擦,发髻也挽得很乱,身上的衣服粗旷了很多,江湖气息很浓,和在场的人有很大不同,但更为不同的是他抱剑胸前,气定神闲,似乎根本没把当下发生的事放在眼里,很象是来看热闹的。
在他们前面站着两个年轻人,看样子也比翁锐大不了几岁,虽都长得眉清目秀,但却表现不同,一个冷静加冷峻,抱剑在胸前,他的神态和那位站在老者右边的中年人有几分相似,另一为却难掩紧张,已经抽剑在手,做出一副要去拼命的样子。
其他的,远远近近,拿刀拿剑的,挑灯笼火把的,还有执弓搭箭的,围了不少人,一直延伸的回廊外面。看来翁锐刚才专心对付那些暗器,弄得动静肯定不小,从招来的人就可见一斑。
“郅儿,去看看丢了什么东西?”中间的老者道,看来刚才让点灯的也是他,翁锐判断他就是林家的老太爷林渊。
“是,爹。”答应的是站在左边中年人,看来他就是林家的长子林郅,一招手,就过来两个人,一个跳着灯笼,两人都手持一把长剑,身形敏捷,看来功夫不弱。
他们往前一走,翁锐下意识的往前走了两步,把门口让开,似乎是说你要看就看吧,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这理直气壮的有点过,好像他是专门来拿东西的,根本不是来偷的。
现在的情形有点怪异,林郅带人去查看藏宝阁,其他人都在院子里等着,主家没有说话,翁锐也不说话,但也没有任何要走的意思和举动,到好像是有什么事情要交代似的。
这里在这样僵着,但林家庄外小树林的佟立已经坐立不安了。开始一直没有什么动静,他也在暗暗地祈求,最好是别出什么事请,到后来林家庄内突然灯火通明,说明人家已经发现了翁锐,他急忙把马牵在手上,随时准备接应翁锐,但情况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既没有听到打斗的声响,也没有看到出来的翁锐,难道是这家伙被人家抓住了?如果是这样,看来后面的事就更麻烦了。
“爹,除了白犀牛黄,其他的东西都没有丢,”林郅已经出来,回到老太爷林渊身边:“但里面的机关已经尽数被挑。”
“哈哈哈,看来确实是位高人,”林老太爷道:“能躲过林家庄的巡查,又能轻易的打开门锁,破掉机关,还能很精准的找到白犀牛黄,看来阁下是有备而来呀。”
“我确实是为白犀牛黄而来,”翁锐道:“事关一个人的性命,特来借贵府的宝物一用,用完定当归还。”
“为救人性命这我信,”林老太爷道:“我们林家虽不富庶,但这藏宝阁中的金银财宝、珍奇古玩比白犀牛黄值钱的还有不少,看来阁下也不是个贪财之人,只是这种借法确实有些匪夷所思,令老夫难以理解。”
看来这林家的老太爷城府很深,他并不想很简单的解决这件事,因为他知道,这江湖里的事根本就没有简单的,不弄清楚来龙去脉,什么时候吃了哑巴亏也不知道。
他这样想,但年轻人却没有这样的耐心。
“哼,什么借不借的,我看就是那个没用的钟家来偷的吧?”前面抱剑的年轻人冷冷的道。
“枫儿,不得无礼,”林老太爷道:“事情总有因果,还是说清楚的比较好。”
哦,这就是那个和钟铉打架并用暗器伤他的林枫,翁锐心下暗道,看来这家伙还有点本事,要有机会一定要试试他,看他到底怎么样。
“这个和钟家没有关系,”翁锐道:“救人的事是我自己的事。”
“呵呵,”林渊笑了,他听得出来这是位年轻人,并且觉得他质朴可爱:“既然你知道钟家,那就是真的与他们有关系了?”
“和钟家没有关系,这只是我自己的事。”翁锐把刚才的话有重复了一遍。
“我管你有没有关系,”林枫怒道:“把我们家的宝物留下,或许我可以饶你一命!”
“东西我一定要带走,”翁锐道:“饶不饶的那就看林兄的功夫了。”
这是林家大院,翁锐的这句话已经是明目张胆的挑衅了,这放谁也忍不下这口气,执剑的年轻人就要往上冲,被林枫拦住:“林楠,你不是他对手,我来!”
林楠是林枫的弟弟,功夫他差哥可不是一星半点,单凭神不知鬼不觉的就进入林家的藏宝阁,里面的暗器埋伏也不能伤他分毫,这个本事就算林枫自己也很勉强,更不用说林楠了,拦住他也是不想让他受到伤害,二是林家也不能一上来就丢掉面子。
“林兄的功夫早有耳闻,正想请教。”翁锐不咸不淡的道,他对打不过就用暗器多少有些不屑,尽管他现在也知道暗器也是顶级功夫的一种。
“你是谁?报个姓名来,”林枫的话很是刻薄:“省得过一会要去报丧都不知道到哪里去找?”
“这个不急,”翁锐的话里也充满傲气:“你要胜了我你自然会知道。”
“不知死活的东西,看剑!”
林枫一声低叱,长剑陡然出鞘,身形暴起,手中的剑在火光下晃出数道剑影罩向翁锐,剑气凌厉,剑未至已经感到阵阵寒意,翁锐也长剑一振,一招“同尘式”封住门户,两剑相交金玉之声陡响,迸出数点寒星,两人也各自被震得后退一步,可见两人都用力不小。
林枫一定要先杀杀翁锐的威风,就不会给他喘息的机会,脚一落地便再次抖起朵朵剑花,飘身向翁锐刺去,比刚才那一招更迅猛快捷,走的还是捷径,翁锐已经退到门前,腾挪余地很小,要被他一逼就只能退进门里,这个面子他也是不能丢的,当下也长身而起,随手荡出一剑,一招“飘风式”从上往下磕开林枫的长剑,借着一磕之力,身体再往上弹起数分,从林枫头顶飘过,脚未落地,一招“归气式”长剑已经横着扫向林枫的后背,这招比林枫的招数更快,看到林枫陷入险境,林家人不由面露关切惊异之色,林楠更是喊出声来。
“哥,小心!”
但站在林渊身旁的那位江湖人士似乎对此并不在意,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
就在众人为林枫担心的时候,就见林枫身形未转,而剑已经竖着迎向了翁锐横扫过来的剑势,这招“苏秦背剑”确实妙到极处,快捷灵巧,匪夷所思,两剑相交之时,林枫已经面对翁锐,时间分毫不差。
“好!”被破掉一剑的翁锐自己也叫起好来,但他并没有停下,而是一剑快似一剑的攻向林枫。在翁锐看来,这个林枫确实不坏,几乎具有和天玑门季瑜有得一拼,也是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这不由激起了翁锐的豪气,数招过后就越来越放松,招数也越来越顺手,最近的感悟也是不断涌现,战力也是节节暴涨,慢慢的显示出一边倒的碾压态势。
对翁锐来说,出道不深,往往一碰上这种争斗,经常会一心一意,只把它看成是一场搏杀,很少去顾及周围的环境,甚至从来都不去想结果,这就使得林枫吃了很大的亏。
林枫的感受却和翁锐不同,这场仗是在他们家里打的,周围都是他们的人,按说他已经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可以更心无旁驽,但恰恰是因为在家里,林枫太想表现一下自己,背上了一定的包袱,一招被动,心里就有点犯急,但越是急噪,这招数力道就越可能走形,就越会给对方机会,反而会越来越被动。
“枫儿,不用急躁,这是在家里。”林郅也看出了儿子的问题,想提醒他一下,但这话到了林枫那里,就成了自己已显败象证明,高傲的心就有点受不住了,躁气就慢慢变成了怒气,开始他还只是想胜了翁锐,而现在他已经在想如何杀了他了。
动了杀心的林枫气息逐渐暴虐起来,狠招阴招迭出,而且多用近身搏杀,完全一副拼命的样子,没有了刚才的沉着冷静,并对翁锐的留有余地完全视而不见,久攻不下,竟然虚放一招,转身两枚飞镖直袭翁锐胸前。
看到这里,那位江湖人士已经看出林枫和翁锐的差距,惋惜地摇了摇头,但他并没有动作,因为他看出翁锐绝无伤人之意,自保绰绰有余,但他没想到的是林枫在快要落败的情况下再次使用了暗器。
翁锐知道这个林峰有这种风格,钟铉就吃了这个亏,对他来说,就算不知道也没关系,林枫的暗器比九宫门里的还是差了不少,他当下既不躲又不闪,长剑晃动中已经挡开了两枚暗器,但还没容他喘息,林峰的另外两枚暗器又到了。
翁锐本没有要林枫栽面子的想法,只是想和他打一架,但到了这个时候,小孩子的玩兴就被他逗了出来,你不是喜欢用暗器吗,哪我就教教你怎么用暗器,当下手中的剑画风一转,变得灵动怪异,没有了剑势的磅礴大气,却多了很多刁钻狠辣,他的剑尖已经变成了一枚枚暗器,从任何意想不到的方位都能射出,并且一剑快似一剑,剑剑都直指林枫的要害,还好这些都不是真正射出去的暗器,点到而止,收发自如,但这样也逼得林峰手忙脚乱,频于应付,十分狼狈。
在家里被人逼成这样,林枫这一辈子也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年轻人的性子一上来,什么都不管不顾了,他已经气红了眼,根本不管翁锐怎样出招,伤得了自己伤不了自己,一味地猛攻翁锐,有几次要不是翁锐的剑撤得快,这家伙都能撞上来,林老太爷和林郅也是看得心惊胆颤。在这个时候,林枫再次跃起,迎着翁锐的剑直刺过去,这当口若是翁锐撤剑,伤的必是自己,若是不撤,那就是同归于尽,站在一旁的那位江湖人士再也看不下去了,一个纵身,整个人就像一道灰色的影子直插两人中间,手中的剑重重的砸在已经交错的两把剑上,一声巨响,两把剑“仓啷啷”都砸在地上,强大的反震力使两人跌向两边,重重的摔在地上。
林枫的怒气正旺,拣起地上的剑还想往上冲,被林老太爷一声喝住:“住手!你不是他的对手,退下吧!”
林枫狠狠的瞪了翁锐一眼,非常不甘的退到一旁。
“年轻人,你很不错,”那位江湖人士道:“你叫什么名字?”
“刚才我好像没输吧?”翁锐刚才也被林枫的那种无赖打法弄得非常不爽,不管是谁,也就口无遮拦的撞上来了。
“年轻人口气不小,”那位江湖人士道:“好,那我就给你一个机会,我和你过几招,如果你能够走得了十招,我做主,不再问你是谁,林家的宝贝你带走,这里绝没有人敢拦你!”
“一言为定!”翁锐又涨了豪气。
“一言为定!”那位江湖人士淡淡地道:“但在和我动手前要是还捂着你的脸,恐怕就不那么舒服了。”
翁锐想想也是,都到了这地步了,自己也没有啥见不得人的,索性撤掉了脸上包的黑布,众人看到的是一张年轻俊俏的脸,顿时吃惊不小。
第十二章 路遇-8:慕名指点
近一年到近几个月来,翁锐经历了一次次的奇遇,他感觉到了自己的成长,他看到了自己的道路,也越来越自信,尽管刚才这位江湖人士一剑破双雄,显示了强大的实力,也没有影响到他的情绪,就算对方再强,抢出十招还是有可能的,但一伸手,翁锐才知道自己错的是多么的厉害。
翁锐在武功上的路既是两条路,也是一条路,说是两条路,那是指他在剑法修炼和内功修炼上都有他的考虑,说是一条路,那就是临敌对阵时对方可不管你什么内功剑法,能打败对手才是王道,在刚才和林枫对阵的过程中,他虽有余心去调动自己的内力按照自己的想法催发在剑上,并且屡见奇效,都对林枫造成了压迫性的优势,但这条路总的来说还很不成熟,还有点模糊不清,所以他的战力和压力也是忽高忽低,才给了林枫很多喘息的机会,否则林枫早就落败了。
翁锐拣起他的剑,深吸一口气,慢慢的拉开架势,把自己的战力提升到顶峰,就在这时,他瞥到了林枫一丝不屑的眼光,他觉得这家伙还不服气,但现在顾不上他了。
那位江湖人士则显得比他悠闲多了,还是抱剑在手,静静的看着他,并且眼里充满期许。
面对这么一位功夫明显高于自己的江湖前辈,翁锐不敢托大,中规中矩,长剑晃出三道剑影,一招“遥祭三尊”也是尽显尊重。那位江湖人士微微一点头,看来颇有赞许之意,但手下可是一点余地都没有留,一出手就是一片剑的汪洋,无数的剑影已经将翁锐笼罩,浑厚深沉的剑气压得翁锐有点喘不过气来,无论你怎样躲,你都会感到被对方的剑势压着,不管你怎么抢,你都感到离对方还差一点。
翁锐被天灵子吊打过,也被师兄玄一压制过,更被十大剑士的蔺莫伊调教过,但他从来都没感受到过这样大的压力,从第一招开始,他感觉像是陷入一个泥潭,无论怎样努力,你都无法自拔,但你却不甘心,你感觉还有一线生机,你在拼命挣扎,但却发现陷得越来越深,你在不断地榨取自己最后的那一点点潜力,在你感觉就要被淹没时,那丝生机又会出现,求生的**会使你再次扑向那线生机。
站在一旁观看的林家祖孙三代和十数个家人家仆,见此情景已经有点面无血色,那位江湖人士的本事他们是知道的,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这样一个不道二十岁的孩子竟有如此能耐,两人的身形已经成了一道道虚影,不断延展出来的剑气逼得他们一步步后退,林老爷子心下惴到,江湖上什么时候出了这么厉害的一位年轻人?
这边两人的打斗很快就有了结果,翁锐已经顾不上他的内功、他的剑招、他的道路,他剩下的只有冲着那一丝希望去拼命,但绝望的阴影却始终萦绕着他,一方面是他招数上气力的用尽,就是那种泥潭中的感觉,另一方面却是体内被逐渐激发出来的磅礴的真气,本来在静态修炼时已经扩张、已经宏大的气息通道,在这种疾风骤雨般的快速搏杀时却处处受阻,不断地积聚不断地冲撞却没有出口,并且还乱冲乱撞,他感觉自己快要爆炸了,而就在这时,他看到了似乎是对方的一丝破绽,这已经是他唯一的一个机会,他拼尽了全力,所有的意念都集中到一点之上,强大的孤注一掷的压力之下,他那体内积聚的力量像找到了一个突破口而骤然打开,体内真气飞速流转,奇经八脉通畅舒泰,忽然间感到自己像是挣脱了那个泥潭,看着已经刺入对方破绽的剑尖,意至气发,一声清啸浑厚悠长,似乎有说不尽快意。但还没等他来得及高兴,刚才清清楚楚的对方的破绽却突然消失了,迎接他的是一道剑影划过肩颈,随后又是重重的一剑拍在胸前,整个人像只风筝向后飘落,重重的砸在十步之外的地方。
翁锐没有立即起身,感觉嗓子发甜,强吸一口气,硬是把那口要吐出来的血咽了回去,再慢慢地顺了几口气,这才觉得好了一点,脚下一较力,呼的一下站了起来,他本想稳稳地站住,但还是忍不住晃了一下,他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脖子,手上的血迹和豁开的衣领让他明白,他又去鬼门关走了一遭。
“哼,你不是很能吗,”林枫冷笑着讥讽道:“正好十招,觉得还过瘾吧?”
翁锐木然的看了他一眼,他现在才明白刚才林枫那不屑的眼光是什么含意,他是在笑自己不自量力,在他现在看来,这岂止是不自量力,那简直是在自寻死路。
“晚辈翁锐,私闯林家庄,技不如人,愿听处置!”输了就是输了,你夸下海口,人家赢了,该说的还是要说。
“哈哈哈,”林老太爷笑道:“年轻人,你也不必妄自菲薄,你可知道和你动手的人是谁?”
“这……”翁锐一脸疑惑,这人确实厉害,莫非又碰到一位大家?
“他就是江湖十大剑士之一的麒麟剑士阴柔,”林渊看来已经对翁锐没有多少敌意了,笑道:“呵呵,你能在阴大侠剑下走上十招,定当受益匪浅。”
林家能在此立足,人脉功夫哪个也不能落下,但更重要的是林渊察言观色的本事,他武功虽不及麒麟剑士阴柔很多,但他也是个老江湖,他看得出阴柔很喜欢这个年轻人,并且毫不藏私的在指点他的功夫,这后面会出现什么结果不知道,但首先不能交恶。
“啊?!”翁锐这回真的惊住了,又是十大剑士,又是被打一顿,要是对方的剑递得深上半分,恐怕他就没命了,林老太爷说的受益匪浅的话让他猛然明白,他开始的内息和剑招为什么合不到一起,而最后的内息出路却是他从来没有想到的一个方向,这又是一位高人在指点自己的功夫。
“翁锐谢过阴大侠手下留情,也谢过阴大侠指点!”翁锐诚心诚意深施一礼。
“你果然就是那个翁锐,”阴柔看来他对翁锐的表现很是满意,笑眯眯的道:“看来我没有猜错,呵呵。”
“你知道我?”翁锐奇道。
“你是不是在汉中什方街和蔺莫伊打过一架,还在天机宫闯过三道宫门?”阴柔道。
“这您也知道?”翁锐就更奇了,这才是前不久刚发生的事。
“这个不难,”阴柔道:“你能在这里破了林家藏宝阁的机关,在你和林枫对阵的时候出手的暗器手法,没有点天玑门的积淀恐怕也很难做到,在和我打的时候里面竟然有蔺莫伊的招数,想想几个月来的一些故事,这恐怕也只有你了。”
“嘿嘿,只是又被打了一顿。”翁锐涩然笑道。
“我听蔺莫伊讲过,”阴柔道:“你的悟性不错,每次经历都会有提升,不过饭要一口一口吃,急不得,呵呵。”
“是,翁锐记住了。”翁锐道。
“阴大侠,这位翁少侠和天玑门、蔺大侠都有渊源?”看来对翁锐的事林家人知道的并不多,阴柔一提林郅也有点茫然,他没想到这么一个小孩后面竟然有这么大的背景。
“哈哈,恐怕还不止。”阴柔笑道。
“师父,这……”这下轮到林枫惶惑了,我们不是在抓贼吗?我们不是要拷问他是谁?谁派他来的吗?怎么一会儿打一架就变成了指点功夫?这种待遇他自己都还没经历过呢!
“呵呵,林枫你也不要气馁,”阴柔道:“虽说你跟我只学了几年剑,但你的进步也很快,你和他的差距不在剑法上,而在气度修为上,内练一口气,不仅是练的内功,还有心态,还有气度。”
“是,师父。”林枫道,但今天的憋屈却挥之不去。
“林老太爷,林庄主,”翁锐取出白犀牛黄道:“冒然闯庄,实属不该,现原物奉上,翁锐在这里赔礼了。”
“那你的病人怎么办?”林郅接过白犀牛黄道。
“介入两家纷争我已是错了,”翁锐道:“我想林老太爷、林庄主也不是要害人性命之人,这其中的误会总有解开之时,我想就不用我费心了。”
翁锐的这话也对,解铃还需系铃人,就算是他偷到宝药解了毒,这两家的矛盾还在,以后说不定还会生出其他麻烦,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的好。
“看来翁少侠也是个明白人,”林郅道:“那我们这一篇就算揭过了,林家庄也算是不打不成交,交了翁少侠这个朋友。”
林郅这话绝对是真心话,有了阴柔前面的铺垫,说什么这个人也不能得罪,多一份人情多一条路,但林家也是大家,也不可能做的太过卑躬屈膝。
“这个自然,翁锐这就别过。”人家的口气里已经有送客之意,再呆着就没意思了,再说,跑到人家去偷东西,被人截住到最后能有这样的结果也算不错了。
“等一下,”阴柔走到翁锐跟前,查看他脖子上的伤口:“你的伤不要紧吧?”
还没等翁锐回答,阴柔“咦”了一声,脸色大变,抬手揪下露出翁锐破衣外面的一块旧玉蝉道:“你这是从哪里来的?”
第十二章 路遇-9:故人之子
阴柔这突然的表现把翁锐也吓了一跳,他在迅速猜度这后面的原由,他是认识还是见过?或者根本就是他的东西?这里面会涉及到亲情还是仇恨?一位江湖十大剑士为什么见到此物会大惊失色,日此反常?
“阴大侠认识此物?”在没有弄清原由之前他什么都不想说,哪怕是面对阴柔这样的顶级高手,不管什么原因他都不想给八爷惹上麻烦。
“我问你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阴柔不但焦急,眼里竟然还充满了关切,武功练到他这种层次这么大的情绪波动已经很难见到,看来这东西对他非常重要。
“是一位故人送的。”翁锐道,他也得露一点点信息,看看对方的反应。
“不可能,他是不可能把它送人的,”阴柔已经有点绝望的神色:“你告诉我,他现在怎么样了?”
“他很好。”翁锐静静地说,也静静地看着阴柔。
“噢……”阴柔手捂着脸,仰面朝天,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在夜色的掩盖下悄悄地拭掉已经滚落的眼泪,过了好久,他才使自己恢复平静。
“他在哪里?”阴柔轻声道。
“他和你有什么关系?”翁锐也十分平静地道。
“他是家父!”
“啊!”
阴柔的声音很小,但到了翁锐的耳朵里像是一个霹雳,这怎么可能?一个城隍庙的老叫花,一个名满江湖剑士,竟然是父子?这也太超乎一般人的想象了。惊讶之余,翁锐也慢慢地回过味来,八爷可不是一个普通的叫花子,他对江湖如数家珍,但唯独很少谈及十大剑士,只是一句带过,似乎还有些不屑,看来这里面确实有故事。
“你如何证明?”这翁锐当然要问问。
“这玉蝉我也有一个,”阴柔从自己脖子上也取下了一个,把两个都递到翁锐手里道:“这两个本来就是一对,使用一块料做的,一个在我这里,一个在他那里。”
翁锐接过玉蝉借着火光一看,果然是一块料做成的,大小样式做工几乎一模一样。
“这是他给你做的?”翁锐问道。
“这是他做给我们兄弟俩的,”阴柔道:“他对我们期望很高,希望我们能够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但后来家里出了些变故,弟弟的那只玉蝉就被他带走了,唉!”
阴柔说完深深地叹了口气,看得出这里面确实有无尽的痛苦和无奈。
“哪……哪他长什么样?”就算有了玉蝉翁锐还是有点不敢确定,但又拿不准该不该问,但最后还是问了。
“唉,”阴柔长叹一口气道:“我已经有三十多年没见他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成了什么样子,”阴柔竭力调动着自己的记忆:“我记得他是个中等个,瘦削脸,眉毛很粗很多,颌下有颗痣……”
“就是他!”翁锐已经等不及了。
“他在哪里?”阴柔急道。
“长安!”翁锐道。
“上天有眼!”阴柔右拳重重的砸在左掌之中,仰起脖子原地转了两圈,为的是不让满眼的泪水滴落。
“恭喜阴大侠!”
“恭喜阴大侠!”
林渊、林郅父子上前拱手恭贺。
“恭贺师父!”
“恭贺阴大侠!”
林枫、林楠兄弟也上前恭贺。
“林老爷子,林庄主,”阴柔拱手道:“想借杯水酒我和这孩子到我的住处叙叙话。”
“这个自然,”林郅立即吩咐道:“备几道菜和酒到阴大侠的住处,其他人都散了。”
麒麟剑士阴柔住的地方在四进院的西跨院,处在整个院子最里面,很是安静。尽管这里阴柔只是偶尔来一下,但却常年有人打扫照看,阴柔到的时候,这里是他指点林枫武功的地方,他自己也就住在那里,他不在的时候,只有林枫长去那里练武,别人很少进去,足见林府上下对阴柔的礼遇还是很高的。
翁锐的到来意外带来了阴柔父亲的消息,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这里面的故事想想都很丰富,但人家要单独叙话,林家的人都很知趣,派人送来东西就躲得远远的,这点江湖规矩他们还是清楚地,何况这两人的背景都很不简单。
“翁公子……”
“阴大侠您千万别这么叫,”阴柔一开口翁锐就道:“我就是一个乡下普通人家的孩子,八爷叫我翁家小哥,您也可以这么叫,或者您干脆就叫我翁锐。”
“你们叫他八爷?”阴柔道。
“对,我们都叫他八爷,没人知道他的名字。”翁锐道。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阴柔道。
“是我在落难的时候八爷收留了我……”
翁锐没有去多讲他们家的故事,只是简单说家中出了重大变故,不得已来到长安,他走投无路无处安身的时候,在城隍庙碰到了八爷,他从怎样和八爷争地方,到成了一伙人,从他给叫花子看病,到八爷带人给他帮忙开医馆,从大年三十到城隍庙陪八爷喝酒吃肉,到八爷拿出这个玉蝉要他做个纪念,他把他们这两年来来往往的很多事都讲了,直讲得阴柔泪流满面,对翁锐深施一礼:“翁少侠,谢谢你这两年陪他!”
“阴大侠这使不得,”翁锐赶紧还礼道:“其实这两年都是他老人家再帮我、教导我。”
“他没有教过你功夫?”阴柔道。
“没有,”翁锐奇道:“八爷还会功夫?我们从来就没听说过,也没见他展示过。”
“唉,他这又是何苦呢!”阴柔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像是自言自语。
“这么说,八爷的功夫很好?”翁锐道。
“当然,”阴柔道:“肯定比我现在的功夫要好。”
“那怎么会这样,”翁锐更觉不可思议:“我想听听八爷的故事。”
“他自己都不愿讲,我又何必……”阴柔有点说不下去了。
“既然您是他儿子,既然您现在知道他在哪里,您就不能不管他对不对?”翁锐现在知道了八爷是这样一位奇人,他自己也有点不甘八爷这样。
“话是这样说,但我不知道他还愿不愿认我?”阴柔凄然道。
“我觉得他还是很想念您的,”翁锐道:“他当初把这件东西给我的时候,说这件东西跟了他很多年,要留在他那里,死了都没人知道,让我留个念想,这么说来他还是想让人知道的,也可能就是想让我把它带出来,或许可以让你看到也难说。”
翁锐前面的话是真的,后面的话是他尽可能想着往好里说,因为他感到这两人虽是父子,虽有挂念,但中间好像有很多故事,也有不少隔阂,似乎谁都不愿见谁,这两人说起来都对自己有恩,这么说也是为了拉拉他们的关系,最好能让他们相聚,但在阴柔听来,这话却非常有道理,他那个死要面子的父亲说不定真是这样想的。
“他真是这么说的?”阴柔舒了口气道,看来他也在慢慢的下定决心。
“当然,”翁锐道:“八爷周围有很多孩子,八爷很爱他们。”翁锐看出阴柔有点动心,想再加强一下。
“或许我真该去看看他,”阴柔喃喃道:“三十多年了,我以为他早不在了……”
“当然应该去了,父子连心哪。”翁锐道。
“呵呵,”阴柔苦笑一声:“你这么大点小孩,话怎么这么多!”
“我还想听听八爷的故事呢,嘿嘿。”翁锐顽皮地笑道。
“好吧,那我就给你讲讲,”阴柔长出了一口气,慢慢的整理着那些细碎而且遥远的记忆:“他叫阴泰,三十多年前他就已经是江湖了不起的一位人物……”
第十二章 路遇-10:八爷的故事
那些年正处在战乱之后,大汉出立,为了增强国力,高祖刘邦采纳了道家的治国思想,无为而治,休养生息,对内尽可能少干预民生,对外尽可能少发动战争,为此不惜把皇家的公主和亲匈奴,换得天下的太平,百姓的生活也渐渐好起来了,各行各业也呈现出繁荣之像,道家思想广为传播,民间也是习武成风,江湖人才辈出,阴泰就是其中之一。
那时候的阴家是个幸福的家庭,三十多岁阴泰已经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由于他天资聪颖,悟性很好,练就一身非常独到的武功,在江湖上已经渐露头角。那时候的他可算是意气风发,豪气万丈,喜欢交各种江湖朋友,以武会友,相互切磋,几乎达到痴迷的程度,很多人在背后都叫他武痴。
除了喜欢练武,武痴阴泰还非常喜欢孩子,一回到家就和几个孩子泡在一起,和他们一起玩,并且从小教他们武功。阴柔是老大,他还有个弟弟叫阴石,他们还有个妹妹叫阴明,为什么要给孩子起这样的名字,他自己还有一番道理,说自己的姓氏不好,太阴,两个儿子一软一硬是个平衡,女儿名字里的日月也是个平衡。这话传到阴老爹哪里,说他大逆不道,差点揍了他一顿。
这几个孩子也是非常有特点,女儿阴明是典型温柔乖巧型的,很得所有人的喜欢,两个儿子的名字别人都说他起错了,大儿子阴柔性格刚烈,为人正直,很讲义气,脑子也没有很多弯弯绕,倒很像他,二儿子阴石,性格却是有点柔弱,但非常聪明,悟性很高,也和他有几分相似,在他眼里,几个孩子都是他的宝贝,哪个看着都很心疼。
阴泰除了自己喜欢练武,喜欢教孩子练武外,他还有一个毛病,就是带着他的这些孩子到处炫耀,孩子们当然也乐得跟爹出去浪了,这一点阴柔最大,占的便宜也最多。就这样阴泰除了练武和陪孩子,家里的活几乎不干,弄得夫人李氏颇有怨言,好在他名声日响,家里人也很风光,孩子们又很高兴,所以夫人也就、只好随他去了。
但一件偶然的变故却给这个幸福温馨的家庭带来重创,几乎是毁了这个家。
在阴石九岁那年,阴泰像往常一样要出去和朋友聚会,他这一出去或一天两天,或三天五天都是常事,家里人也司空见惯,因为他觉得阴石性格过于柔弱,就想单独带他出去长长见识,历练历练性格,孩子开心,其他人当然也不会反对。
江湖之人生性豪放,名山大川是他们的最爱,这次也是去了一处道家的修炼之所,山势陡峭,风景秀丽,也是孩子游玩的好地方。
阴泰在那里碰到几位域外之人,武功奇高,见解迥异,令他深谜其中,相互探讨,切磋比试,竟到了废寝忘食、不分昼夜的地步,等他想起孩子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了。
阴泰跑遍了整个修炼之所,没有找到阴石的任何踪影,向人打听,别人也是说前两天还看到孩子自己玩,后来就再没看到,阴泰的心就彻底凉了。
已经彻底急疯了的阴泰仔细找了山上的每一个可能的角落,最后在一处悬崖边的矮树丛中看到了儿子身上佩戴的玉蝉,他捡起玉蝉,纵身而下,但在崖底,除了一些滚落的石块,一些压倒的矮草,一些干涸的血迹,其他什么都没有。
他希望是儿子摔伤了,自己爬着或者走着去寻找出路,他知道这种可能性很小,但他依然抱着最大的希望,他找遍了崖底的每一个草丛和每一个石缝,还是一无所获,连一点痕迹都没有。
他想到过孩子遇难,可能是出没的野兽把孩子糟蹋,但他寻找了方圆数里地范围,既没有发现什么野兽的痕迹,也没有看到他最不愿看到的血迹或残骸。
十天以后,失魂落魄的阴泰回到了家里,他带回的消息像是一块巨大的陨石撞进了池塘,整个家就被掀翻了,阴老爷子指着阴泰,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就此驾鹤西去,夫人李氏在哭了一天一夜后,一病不起。
阴泰忍痛安顿了父亲的后事,看着憔悴的夫人,心生不忍,带着巨大的负罪感想安慰夫人几句。
“夫人,都是我不好,”阴泰忍住悲伤道:“现在啥都没有找到,或许我们的孩子还活着。”
“我不要听,”李氏夫人没有再哭,脸上现出从来没有见过的痛恨:“你去给我把儿子找回来,找不到儿子我此生不想再见到你。”
就这样,一代武痴阴泰离开了夫人李氏,离开了儿子阴柔,离开了女儿阴明,开始了他寻找儿子阴石的旅程,再也没有回到家里,开始还有人看到他的身影,听到他的消息,到后来就越来越少,直到彻底从江湖消失。
三十多年过去了,他已经成了长安城中一名老叫花子,没人知道他是谁,也没人知道他有过什么样的过去,让自己在市井中一天天老去,隐忍着别人难以想象的痛苦,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多大的毅力,翁锐的心已经痛的像刀割一样。
“唉,八爷太不容易了!”翁锐长叹一声道。
“他在用这种方式惩罚自己。”
阴柔能感受到那个老人现在的心情,他觉得一切都是自己的错,纵有一身的本事,想拼命都没有仇家好找,这种憋屈无处诉说,儿子没有找到,受惩罚的就该是他自己,而且是用那最低贱、最冷酷的方式惩罚自己,不是跟别人赌气,他是在跟自己赌气!
“老夫人还好吧?”翁锐问道,他觉得应该关心一下八爷的家人。
“我娘因为思念兄弟悲伤过度,离世已经多年,”阴柔道:“妹妹已经长大成人,也已经嫁人生子,其实…其实我也找他找了很多年。”
阴柔的心情很是复杂,他也曾恨过父亲醉心练武而把弟弟弄丢,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祖父和母亲为此亡故,但时间过了这么多年,他自己也心生不忍,毕竟那是他的父亲,这是血肉至亲,没有那个父亲是想让这件事发生的,他在这件事的负疚可能比任何人都要大,他希望能找到他,让他能放下这件事,让他能安度晚年。
“他用一辈子的时间来惩罚自己,我觉得这已经够了,”翁锐道:“不管怎么说,这事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也应该让他的晚年放下这些事,过得轻松一点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阴柔道:“我天明就出发去往长安。”
“我给您写封信,”翁锐道:“您到长安先去延福街秦仁阁医馆找朱山,我们都叫他山子,我们一起在八爷那里躲过,八爷也很喜欢他,他会带您过去找八爷。”
“如此甚好,那我就谢谢你了。”阴柔正愁到哪里能不能找到父亲,或者父亲还愿不愿人他这个儿子,有了朱山的帮忙,那这一切就会变得顺畅多了。
“不用,”翁锐道:“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阴柔道:“如能做到我一定尽力。”
“其实对您来说不是什么难事,”翁锐道:“我有一位师兄叫卫青,小时候和他打了一架就遇到了师父,后面种种奇遇都和这有关,以前都是我们两人一起练武,现在我出来这么长时间了,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如能见到他,我想请您帮帮他。”
“你是要我指点他的武功?”阴柔道。
“不用,”翁锐道:“您打他一顿就行,嘿嘿。”说完翁锐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这个好说,”阴柔笑道:“我一定打得比你更狠一点,哈哈。”
“哈哈哈。”翁锐开心的笑了。
第十二章 路遇-11:化解恩怨
天亮了,翁锐和阴柔依然意犹未尽,但两人明白该分别了,因为他们都知道下一步该去干什么了。当他们步出跨院转入中庭的时候,发现林老爷子、林郅和林家兄弟都在中庭等着,似乎他们也没怎么睡。
“翁锐深夜叨扰,打扰各位清净了,”看到这种情况,翁锐再次表达歉意:“实在是对不起!”
“翁少侠言过了,”林老爷子道:“不打不相识,阴差阳错,阴大侠竟然能在这里得到阴老爷子的消息,看来翁少侠没白来呀,哈哈哈。”
林渊的笑声确实出于真心,感染力很强,大家都跟着笑了,气氛也没有了昨晚的那些尴尬,就连林枫脸上的敌意也少了许多。
既然是等着,必定是有些话要说,众人相互让着到了林家的内厅,也就是翁锐昨天晚上闯过的地方,等大家坐定,麒麟剑士阴柔便首先说话。
“林老爷子、林庄主,既然翁少侠来到林家庄,这也是缘分,他的身份还是要介绍一下的,”阴柔知道林家人对此极为关心,所以索性将这层纸捅破,或许对翁锐也有些好处:“翁少侠乃道门三圣之一的天枢子的高足,这些年也是奇遇不断,在道门年轻一代中也算是佼佼者了。”
“翁少侠原来是天枢门的人,难怪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本事。”林郅叹道。
“林庄主过誉了,”翁锐涩然道:“翁锐只是偶遇恩师,得他传授道门心法剑道,但自己天资愚钝,离师父的要求相差太远,到现在都未入得师门,实在惭愧。”
“哈哈哈,翁少侠过谦了,”林老爷子笑道:“你师父是本就是一位江湖奇人,神龙见首不见尾,但他的怪癖我还是听过一些,就算没入师门,能让他教十年而没被抛弃的弟子也是不多,可见他对你的看重,日后定能成为天枢门中栋梁。”
在阴翁两人交谈的这段时间里,林家人一定是也没闲着,对翁锐、阴柔可能都探讨了许多,所以这一大早再次相见,都显得非常客气。
“林老爷子客气了,”翁锐道:“成为天枢门栋梁不敢奢望,只要不让师父他老人家失望就好。”
“哈哈哈,翁少侠真会说话,”林郅笑道:“只是我还是对你有些好奇。”
“林庄主请讲。”翁锐道。
“你怎么会和钟家的人认识?”林郅问道,莫名其妙的碰上这么一位功夫、前景不错,又有深厚背景的人,但和冤家对头扯上关系,这怎么也要弄弄清楚。
“呵呵,林庄主误会了,”翁锐道:“其实此前我和钟家的人根本就不认识,这都是我妹妹多事这才惹出来的。”
“怎么你还有位妹妹?”林郅更惊奇了。
“是这样的,”翁锐解释道:“我有位妹妹叫朱玉,是跟我一起出来的,她略通医术,但近来对制毒用毒很是迷恋。那天在我们将要离开的时候碰到了受伤中毒的钟公子,她一时技痒要给人家医治,本来嘛治就治了,但这次却碰上了一块硬骨头,不管她怎么弄,甚至把我也拖进去了,也没有给人家治好,分析来分析去,觉得是缺少一味能解此毒的主药,因听说林家有此武林至宝,猜测可能这解药应该与此有关。我这妹妹人不大,但性子很倔,这是她碰到的第一个中毒的武林人士,要治不好她可能连觉都睡不好,没办法只好我自己来一趟了,嘿嘿。”
说到这里,翁锐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大家也跟着笑了。
“哦,原来这样啊,”林郅看了一眼林老爷子,见他点了点头,就笑道:“呵呵,看来你这位妹妹也是制毒用毒的奇才,能克制此毒并能想到我们家的解毒至宝,确实不简单啊。既然翁少侠对这位妹妹如此钟爱,我们这里也没什么好东西,就送她一件小礼物吧。”
说完给林枫一个眼色,林枫起身上楼去了林家藏宝阁。
“林庄主真的不用客气,”翁锐急道:“她都已经是大人了,还要什么礼物啊!”
“哈哈哈,”林老爷子笑道:“翁少侠先别忙着拒绝,等看看礼物再说。”
话说着,林枫已经拿着一个小小的锦盒来到翁锐跟前:“翁兄弟,不管是为什么,咱们也算是不打不成交,我对你的功夫由衷的佩服,以后还望翁兄弟不要嫌弃我才是。”
林枫这番话也是为了化解从昨晚到现在的尴尬,可见他不光想开了很多事,也知道了很多事。
“林兄这是羞煞小弟了,”翁锐赶紧站起来道:“林家是江湖名门,林兄功夫又这么好,能认识林兄也是我的荣幸。”
“如此甚好,哈哈哈!”阴柔也笑着连连点头。
“好啦,不说别的了,”林枫道:“既然是翁兄弟为了朱玉妹妹的一句话就能上林家来,足见翁兄弟对这位妹妹感情深厚,那你就把这个东西带给她吧。”说完把手上的锦盒递给翁锐。
“这个……”翁锐有点犹豫,但还是慢慢打开了锦盒,里面赫然是半块白犀牛黄,他顿时脸色大变:“不不不,这个不能要,这太珍贵了!”
“哈哈哈,翁少侠就不要客气了,”林郅道:“是宝物也要跟对人,也要会使用,既然朱姑娘是这方面的行家,这对西在她那里比在我们这里更有用,况且我们还留了一半呢。”
“这怎么能……”
“我看你就拿着吧,”阴柔道:“这也是林家的一片心意,钟公子的伤治好了,钟林两家的恩怨或许就解了也说不定。”
阴柔由衷的佩服林老爷子的智慧,他这可真是一石数鸟,现在翁锐是麒麟剑士阴柔的客人,给翁锐面子就是给阴柔面子,把这么一块宝物送给翁锐,那就相当于在将来和天枢门拉上了莫大的关系,让翁锐回去治好钟家种子的伤毒,这又是让钟家承了翁锐一个很大的人情,同时也传递出了愿意与钟家修好的意思,这又让翁锐在林家这里也很有面子。半块牛黄能用成这样,这也真是奇了!
“如此那翁锐就却之不恭了,”翁锐也知道这其中的种种用意,既然人家都表达的这么明确了,他索性就说的更明白一点:“既然林老爷子和林庄主这么看得起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翁少侠但讲无妨。”林老爷子道。
“对于林钟两家的恩怨来由我是一无所知,”翁锐道:“但通过这两天的接触,我觉得你们都是通情达理义薄云天之人,一定是有什么误会,人常说冤家宜解不宜结,说开了,或许两家可以像以前一样和睦相处。”
“嗨,”林老爷子吐出一口浊气:“啥事都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罢了,今天有翁少侠这句话,你也帮我带句话给钟老爷子,渔场的事我们不再提了,就归他们,我和他也有些年头没喝酒了,如他有空,到我这里来,酒肉管饱,不醉不归!”
“如此翁锐谢过林老爷子!”翁锐站起来深施一礼,这个面子给的也是够大的。
“好说,好说,”林郅道:“大家都折腾了一晚上了,也该吃早饭了,翁少侠,你是一个人来的?”
“唉哟,坏了,”林郅的一句话一下子提醒了翁锐:“外面林子里还有一个人。”说完他就急忙往外走,他在这里折腾了一夜,佟立可是一点也不知道,现在刚缓和一点,别让他再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等他到了庄外林子里,只剩下了他的马,佟立已经不知去向,他曾对他说过,如果他出不来,要他立即回去,不要等他,看来这家伙是认为他出不来了。
“诸位,我不能再次耽搁了,”翁锐对跟上来的林家的人说:“这个跟我来的佟立并不知道里面的情况,我怕再惹出什么误会,我得赶紧回去。”
“如此匆忙倒让老夫有点过意不去。”林老爷子道。
“林老爷子不必遗憾,我们后会有期。”翁锐道。
“这个你带着。”林枫追上来再次把锦盒递给翁锐。
“谢啦!”
翁锐接过锦盒,翻身上马,跟在场人拱手致意,然后打马疾驰而去。
第十二章 路遇-12:虚惊
庐陵钟家,一群人在焦急的等待,这里面有钟老太爷钟,钟家的家主钟复,还有朱玉和翔子、小威等人,看这些人一脸的憔悴,这一晚肯定是没好好的休息。
对钟家来说,翁锐他们昨晚的行动可算是非同小可,如果成功,不但可以救钟铉的性命,也算是狠狠地挫了林家一个面子,在以后的争斗中也可占尽上风,就算是被他们知道是钟家的人干的,那也不过是在已经交恶的关系上再加一笔而已。
现在已经是辰初时分,如果一切顺利,这个时候怎么也该回来了,到现在还看不到一个人影,一定是出事了。
焦急等待中的钟老太爷却越来越有些不安,他越来越怀疑这个决定是不是正确,要是翁锐失手,两家关系交恶是小,关键是怕耽搁他的孙子钟铉的毒伤,万一要是钟铉出什么事或者留下什么伤害,他可能都要后悔一辈子。
钟知道,虽说两家近些年关系不是很好,下面的争斗不断,但还没有闹到要害对方性命的地步,或许对方就是要他上门求情,在利益上做出让步,否则这个仇怨就越结越深了。
昨天刚听到林家的态度,想起以往的种种不开心,钟家的人都有些义愤填膺,恨不能和林家大干一场,好好出口恶气,但一夜的等待下来,所有的愤怒和不满已经烟消云散,那些往日的不愉快和那些许的利益与钟铉的性命比起来都不值得一提,就算是卖上他这把老面子也无所谓,但现在却只能在这里等待,等待着每个人心中那一丝渺茫的奇迹出现。
在钟家人开始有些不安的时候,朱玉还是很笃定的劝慰别人,她对她的锐哥哥还是非常的自信,但随着天光大亮,她的自信也被一点点磨光,她的话越来越少,都后来干脆一句话也不再说,谁都能看得出他比别人的焦急还要加上几分。
人世上的事往往就是这样,你越怕什么,他就来什么,不把你打到绝望就不会给你翻身的机会,众人已经听到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也看到了佟立一个人慌张绝望的身影,众人的心彻底凉了。
“老爷,不好了,出大事了!”佟立马还未到跟前就急着滚鞍下马,慌忙道。
“别慌,有什么事慢慢说。”钟复毕竟是一家之主,现在老太爷很少管事,年纪也大了,因为孙子的事有点慌神,他现在是全家的主心骨,必需撑着,冷静的对佟立道。
“我锐哥哥呢,他怎么样了?”朱玉一看翁锐没有回来,眼泪“唰”的一下就下来了,虽是她在问,但这也是所有等着的人的问题。
“家主……”
“好啦,我们先进去再说。”现在太阳都已经老高了,门口路上已经有不少行人,已经有人在远远地朝他们站立的地方观瞧,这显然不是一个好的说话地方,何况他们要谈的事也并不十分光彩。
钟老太爷会意,啥都没说就往回走,众人也跟着到了前厅,钟老太爷没等坐下就问道:“快说,翁少侠怎么样了?”
“我也不知道?”佟立慌道。
“什么叫你也不知道?”钟老太爷怒道:“那要你去干什么?”
“爹,您先别急,”钟复道:“先让佟立先喝口水,说说那边的情况。”
钟恨恨地看了佟立一眼,把头扭向一边,不再说话,很显然,他在等着佟立说。
“家主,”佟立接过别人给他的水喝了一口润了一下嗓子道:“昨晚我们子时就到了林家庄外,翁少侠详细询问了林家庄里面的情况,到子末时分才进的林家庄……”
“你捡重点说!”钟老太爷有点不耐烦。
“是,”佟立回道:“翁少侠进去的时候让我等在外面的林子里接应他,我要跟他进去他不让,说是怕林家人发现引出麻烦,还跟我约定,如果等到天亮他还不出来,就让我不要等他,赶紧回家向老爷和家主报告情况,以便及时做出应对……”
“你就这样等到天明就回来了?”老太爷钟又打断了佟立的话。
“爹!”老人家的心情可以理解,但这样老让佟立说不下去话也着实让人着急,钟复不得不阻止一下父亲。
“好,我不问了,你让他说。”老人也知道自己太过着急,独自走到一边坐了下来。
“翁少侠进去以后我一直关注着林家庄里面的动静,”佟立惶惑地看了一眼钟继续道:“开始大概有大半个时辰很安静,一点声音都没有,我算计着时间,如果顺利的话也该出来了。但就在那个时候,林家庄突然间灯火通明,把那一片天空都照得很亮,显然里面手执火把灯笼的人很多,但里面还是很安静,好像有人说话的声音,我离得远,也听不太清楚。再到后来,就有了打斗的声音,听起来只是两个人在打,其中的一个肯定是翁少侠,另一个应该是林家的大儿子林枫,他又用上了暗器,打到后来他越来越愤怒,吼声也越来越大我才听出来的。”
“这么说那个林枫打败了翁少侠?”钟复道。
“应该不是,”佟立道:“他们俩的打斗是被一个更厉害的人打断的,听着那个林枫的吼声应该是快要顶不住了,才有人上去帮他。”
“后来呢?”钟复也有点急了。
“后来没过多久,里面又传来打斗的声音,”说到这里佟立的脸色都有点变了:“这次打斗的声音非常可怕,应该是那个帮林枫的人在和翁少侠打,剑剑都带着啸声,打斗急促而紧张,这次大概只有十招八招就分出了胜负,我还听到了一把剑掉在地上的声音,再往后就是说话的声音,我也听不清楚,再往后,就是林家院子里的灯笼火把慢慢的熄灭了,只留下了几处,人好像也都散了。”
佟立说到这里,所有的人大概都明白林家庄里面发生了什么,前厅突然一下子冷清下来,谁也没有说话,只能听到朱玉轻声的啜泣。
“经过这样一折腾,我知道翁少侠一定是出事了,”佟立看看众人又道:“翁少侠进去的时候要我别管他,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不要进去帮忙,他说自己会想办法,但我左等右等,到天亮也没等到他,就留下一匹马,自己先赶了回来。”
“那我锐哥哥怎么办呀?”主语哭道。
“想来翁少侠应该无性命之忧,朱姑娘放心,”钟老太爷现在冷静了许多,看来他也是下定了决心:“林家现在恐怕是除了利益的要挟之外,恐怕也要我这个老家伙去臊臊面子,也罢,铉儿要救,翁少侠更要救,不管多大的代价,现在都先不管了。收拾一下,我现在就过去!”
“爹,他们这样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阴谋?”钟复道。
“哈哈哈,你把他们想高了,”钟道;“两家争了这么多年,除了利益连个阳谋都没见到,更不用说阴谋了。”
“那我跟您一块去。”钟复道。
“我又不是去打架,你跟去干什么,”钟道:“你在家好生待着,该干嘛干嘛,这个家还要你撑着。”
老人家虽说表现的很轻松,但这个话说的还是很重,其实他也不能确定经过昨晚这么一闹,林家的人还会不会像自己想的那样容易对付。
“我也去!”朱玉道。
“朱姑娘,你还是在这里呆着吧,翁少侠一定会平安回来的。”钟复劝道。
“不,我一定要去!”朱玉说的很坚决。
“嗯……”钟沉吟了一下道:“那朱姑娘就跟我一起去吧。”一是他觉得小姑娘很是坚决,二是他也在想,万一翁锐受伤什么的,这小丫头的医术不坏,还能派上点用场。
当众人急急忙忙收拾好行装准备出发的时候,翁锐回来了!
第十二章 路遇-13:闭关
翁锐的突然回来,并且看起来没有受多大的伤,这让所有的人都惊诧不已。
本来钟老太爷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他这老面子也不要了,利益也不谈了,随便人家开价吧,但翁锐回来了,一切似乎都峰回路转,这里面的腾挪空间可就大了。
“翁少侠,这到底怎么回事,”钟一脸的惶惑:“不是说你被一个很厉害的人打败,被抓起来了吗?”
“唉,这说来话长,”翁锐道:“先让玉儿配药给钟公子解毒吧,玉儿,这是你要的东西。”
“白犀牛黄,你真的拿到了?”朱玉看到翁锐回来心下已经大安,现在看到白犀牛黄更是兴奋不已,拿着东西就配制解药去了。
翁锐没回来的时候,锐哥哥是第一位的,现在翁锐回来了,哪解毒就是第一位的,其他的传奇故事可以以后慢慢听,这就是朱玉现在的逻辑。
钟老爷子再次回到前厅,钟复也把翁锐让到前厅入座,吩咐底下快去准备洗漱用具和饮食,这才问道:“翁少侠,你这都快把我们弄糊涂了,快说说看,到底怎么回事?”
“嗨,说起来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翁锐就把他如何进的林俯,如何查看药房,如何找到藏宝阁,又如何破除机关最后拿到白犀牛黄,这已经说得大家惊心动魄了,但接着的一桩桩一件件更让众人觉得匪夷所思,江湖十大剑士之一的麒麟剑士阴柔竟然成为林俯的西宾,而这位在十招之内就打败翁锐的厉害人物竟然是翁锐在长安的故人之子,令他们更没想到的是林老爷子林渊竟然给了翁锐这么大的面子,白犀牛黄这种武林至宝也肯割爱一半,还听从翁锐调解放弃渔场的利益,还带话过来叫钟老太爷过去喝酒,表达和好之意,这是一夜之间能办成的事吗?
这里面的内容实在是太丰富了,钟家的人一时半会还消化不了,钟复只好先安排翁锐吃饭休息,他们再仔细琢磨这其中的缘由。
翁锐带回来的白犀牛黄还真是神奇,朱玉以此做主药配置的解药,给钟铉吃下去,一副药就见奇效,所中之毒顿时消解,虽说身体受到了一些影响,但再吃几副药调理几天,也应该就没事了。没有了钟铉的担心,老太爷钟静下心来,终于琢摸透了林家人的用意。
“林家这真是用心良苦啊!”钟叹道。
“爹,您是说林家还有别的用意?”钟复道。
“当然了,”钟道:“这表面上看似是林家给了翁少侠很大的面子,赠药解毒,放弃渔场,表达和好之意,但这背后还是没忘利益啊。”
“您说这利益是……?”钟复觉得对方渔场都让了,还说在争利益,是不是有点想多了。
“你这还不明白?”钟老太爷道:“钟林两家盘踞在此地已经有五六十年了,根子也越扎越深,虽博得一点江湖地位,但谁都没想去争江湖名声,都看重的是实实在在的利益,是家人族人的安居乐业。本来钟林两家旗鼓相当,但林家请麒麟剑士阴柔做西宾教他们家后人武功,这说明他们还是想增强他们的实力,想在未来压我们一头,但阴差阳错的碰上翁少侠去帮我们取药,加上他有那么深厚的背景,林家人一时也没弄清楚我们的关系,以退为进,卖翁少侠天大的一个面子,可以攀上天枢门,还可以借此稳住我们,以图以后的变化。”
“那我们林家庄还去不去?”钟复道。
“去,当然去,”钟道:“既然人家邀请,不去就显得我们小气,感谢的话还是要去说一些的。”
“哪翁少侠这里我们怎么办?”钟复道。
“我想让他在这里多待些时日,”钟道:“这个孩子出身名门,历经奇遇,身上的奇功异能很多,他们和铉儿也混得熟了,也许铉儿从他身上也能学到一些东西。”
“这短短时间能有何用?”钟复道。
“你怎么就不明白呢,”钟老太爷有些急了:“要是学武功当然不行了,但我们钟家的功夫也是不差的,我们差的是在高深武功上的修养,是对武道的理解,是修炼的那份沉静与悟性,而这个孩子身上都有,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让铉儿多跟他交往,沾染上他身上的一些气息也是好的。再说了,林家认为我们和翁少侠有关系,那我们就要加深一下这层关系,让后辈们将来在江湖也好有个圈子。”
“哦,我明白了,”钟复哑然笑道:“还是爹考虑周到,我这就去安排。”
就这样,翁锐和朱玉暂时就留在了庐陵钟家,并且还是当上宾对待,虽说钟复的理由有点牵强,什么钟铉还需要调养,什么对钟家有恩想尽尽地主之宜等等,但翁锐还是留下了。
在翁锐想来,钟家人也是一片好意,不想驳了人家面子,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在经过和麒麟剑士阴柔那一战十招之后,一下子打开了他很多的想象,一些奇妙的想法不断涌来,他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总结一下,钟家人的想法也暗合了他的需求,答应留下也算是顺水行舟。
对钟铉等人来说,翁锐和朱玉留下是他们最开心的事,年纪相仿共同语言就多,再说他本身对翁锐的那身功夫羡慕得紧,能和他交流切磋一下一定会有很多收获,他也表现出了很高的热情,但在翁锐这里却软软地碰了个钉子。
翁锐向钟家人提了一个小小的要求,要一间静室,除了每天吃的喝的按时送过去之外,不要有人来打扰,给钟公子调养的事就交给朱玉,他自己要闭关几天。
这个要求不高,钟家人无法拒绝,但却是他们没有想到的,事已至此,也只好一切照办,这虽说驳了钟铉一个小面子,但这家伙也得到了一个便宜,翁锐没有功夫和他闲聊,他倒可以借着朱玉给他调养身体的机会,听朱玉讲他们以往的故事,还可以带朱玉出去到附近游览闲逛,悠闲自在,自然比修炼武功要好玩许多。
得了清净,翁锐自然要好好想想这阵子的武功进境。
翁锐的运气真是不错,这次出来不但遇到了灵虚剑士蔺莫伊,还到道门三圣门之一的天玑门闯了一趟,在这里又遇到了麒麟剑士阴柔,这简直都是百年难遇的机缘,要说这前两次都是师叔玉虚真人特意安排的话,那这次纯粹是偶遇,虽每次都能有感悟,都能有提升,但这次给他的却是实实在在的突破。
自从翁锐开始修习“天枢十三剑”的第一式“混沌初开”,他就隐隐约约感到触摸到了剑道的门径,但这并不容易,他感觉到的门径是时而清晰,时而混沌,时而大踏步前进,时而又在原地打转,甚至倒退,“混沌蕴天地,一剑两茫茫”,这是一片死生之地,开天劈地的一道闪光之后,混沌中的各种力量似乎都被激活,围着你旋转激荡,但却不是你能完全掌控得了的,每次的挣扎和努力,似乎都有拨云见日之感,但过后又回到混沌中去,似乎无穷无尽。
在天玑门,经过了九宫门的历练,得到了天玑老人的指点,翁锐终于明白师父不言之教的用意,在于走自己的路,所有练过的剑法,所有积累的内功,统统归于混沌,要想有自己的路,这一切都才是个开始。
《灵枢经》是天枢门的经典,脱胎于古老的《黄帝内经》,而在武功天道修为上注入了更多的想象,繁复无穷,博大精深。翁锐知道在这片天地中自己只是很渺小的存在,在不断的积极探索,不断扩展着所能涉及到的领域,不断布排着真气在体内的运行路线和分合方式,本来他已经觉得自己找到了最好的路径,但阴柔的十招攻击却把他逼入了另一条路,显然这条路比自己能想象出的要好得多,按此路修炼自己的内息更加顺畅,进境更快更强。
在他认为,剑法的精巧永远是讲招数,剑法的威力永远是讲修为,但修为的变化可以促进内力和剑法的结合,更可以不断提升心意相通的程度,进而会对招数的精巧催发出更大的威力,和阴柔的对招自己都是在来不及任何思索的情况下自然反应施为的,但现在想起来其威力却远远超过了自己的想象,招、式、巧、力都有了脱胎换骨的提升,慨叹之余,心中竟慢慢形成了自己的招数,那是一种融合了机巧与力量的招数,也是脱胎于“混元剑”而吸收其他诸多剑法的招数,随手一试,他发现暴涨的不仅是威力,还有境界。
有进步,每个人都会很兴奋,但对年轻人来说,可能还有野心。翁锐在想,自己现在在内功修炼的上的路子、功法、用度、威能都和师父以前给他讲的大相径庭,也和别人的不一样,剑法上他更是结合自己的修为总结出了一套十八招,简洁实用却内含无穷的威力,无论是攻或守,他都能得心应手密无间隙。他觉得他的内功和剑法都应该有一个自己的名字,师父一直在鼓励他们闯自己的路,想来这样师父也应该不会反对。
对于剑法,他已经想得很清楚,他能够有所悟有所成就,完全是出于“天枢十三剑”的“混沌初开”,有了师父给的偈语,他便有了思索和感悟的门径,一步步走到今天,他不知道“混沌初开”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到底是一招剑法还是一个境界他都不知道,但他自己觉得自己的剑法就是现在这样的,他从来都没有如此清晰的感知到这一点,因此他决定把这套剑法命名为“混沌初开”,让它代表他对“混沌初开”的感悟,从“开天辟地”、“混元一极”、“阴阳昏晓”、“斗转星移”、“日晴月朗”等等,到最后的“虚以问道”,十八招剑法,立意于“混沌初开”,脱胎于“混元剑,”甚至有天灵子、蔺莫伊和阴柔的影子,更渗透着暗器埋伏的机巧和意外,更重要的是这套剑法开阖之间已经弥漫出一种摄人心魄的气势,这是一种发自与内心的积累和爆发,不是任何简单地学习和模仿就能达得到的。
但对于内功,翁锐始终没有想出一个恰当的名称,他修炼的内功,源于道家对先天大道的理解,源于道家用先天大道对人体内经脉布局和真气流转的解析,更有无数先辈在这方面的修行积累,他所走的路子虽然已经不同于前人,但却没有离开先天大道所蕴含的道理和体系,从混沌到无极,从无极到太极,从太极产生出四象八卦所代表的各种物质与精神状态,不管是在宇宙空间还是在一个人的体内,生生不息,永无止境,道家的各种学说,各种著述,各种宗别门派,都在进行着无穷的探索,都有一把钥匙可以打开一扇门,使自己一窥道的真谛,感受道的气息,而他自己现在也站在了这样的一个门口,他想给他贴上一个标签,他想把它记下来。
每个人都有想法,每个人走的路也会不一样,但追寻大道的理想却是相通的,翁锐非常知道他现在只是站在了门口,离大道还很远,但他也不乏有一颗追寻大道的心,他想让自己的这颗心有一个不再动摇的平台,一直可以走下去,追求道家道法自然、天人合一的理想,人神合一,人人合一,万物归一,对,就是“归一”!千万条道路,千万种功法,相容相生,归于一种,一统万物!
翁锐想通此点,顿时兴奋异常,扯剑在手,“归一功”催动“混沌初开”剑法,即刻剑势暴涨,威力大增,剑威弥漫。
有了道路,修行就容易的多。翁锐让自己静下来,让自己已经熟知的东西不断地重复和积累,让这些东西慢慢融入到骨子里,融入到心性中,一遍遍的气息流转,一遍遍的剑法施为,功法里的瑕疵被一点点修复掉,剑法里的漏洞被一点点都弥补掉,真气充盈通畅,剑法磅礴大气,内功外剑浑然天成,十八招剑法已经被他催发到极致,内息蓬勃涌动,一声长啸,犹如龙吟,剑气徒然张开,练功的静室像是受了巨大的震动,门窗轰然而响。
得到巨大释放的翁锐感到浑身通泰,豪气万丈,惬意无比,但当他打开屋门看到门外无数双惊异的眼神时,他却显得不好意思了。
“实在不好意思,惊扰到诸位了。”翁锐似乎羞怯的笑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