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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沙漠老胡杨     十绝山txt下载     十绝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章 诛心-3:长谈

    翁锐终于进了峟仙医馆后宅的主屋,也就是朱玉和两个孩子住的地方,里面简洁干净,井然有序,完全看不出此前有刚刚被破坏过的样子。

    “你来啦,坐吧,”里屋传出朱玉的声音,很冷静,没有激动,也没有怨恨,但明确能感受到她是在控制着自己,“几案上有茶,你自己倒吧。”

    屋里屋外没有一个人,连两个孩子都被打发出去了,翁锐坐下,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还是热的。

    这口热茶,让翁锐有一丝激动,但很快这点激动就被打消了,他这么坐下,看来他们两个还是一个隔着墙说话的局面,显然朱玉对“此生不必相见”的誓言还没有改变。

    通往里间的门开着,一条帘子吊着,什么也看不到,可以听得清清楚楚,离得这么近,但却感觉相隔千里,这种感觉实在不太好受。

    “你…还好吗?”两人现在的关系,翁锐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不好,”朱玉的声音依然平静,“就一个哥哥生死不明,现在侄子又被抓走,我怎么可能好得了。”

    “都怨我,是我没把这件事处理好。”翁锐道。

    “这也怨不着别人,”朱玉道,“都怪我们自己没本事,否则就不会是这个局面。”

    嘴上说不怨,但朱玉冰冷的语言里满是痛和不甘,这让翁锐心里更是难受。

    “玉儿,你别这样,”翁锐道,“我知道是我连累了山子和旭儿,但我一定会救回他们,就算是付出再大的代价我都在所不惜。”

    “谈不上谁连累谁,”朱玉道,“如果不是他们,或许就是你女儿、儿子。”

    “我知道,”翁锐道,“这对我来说都一样。”

    “或许吧,”朱玉淡淡道,“从荆州开始,都两个多月了,翁院主应该收获不小吧?”

    “我……”翁锐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翁锐一路赶过来,一路心焦,一路害怕,他怕再也见不到朱玉,再也见不到几个孩子,但现在他心里依然轻松不了。

    两个多月前,他算是信誓旦旦,要朱玉回蜀郡看护好几个孩子,自己全力去追寻承天教的人,救回山子,但两个月过去了,他也跑了很多地方,打了几架,甚至是挫伤了一部分承天教的力量,但其核心人员他一个也没见着,更别说找到朱山了。

    本来想好要来蜀郡,且已经离得很近,但却中了人家的调虎离山之计,这一错过,差点就成了永别,现在想来犹有恍然隔世的感觉。

    “很惭愧,”翁锐黯然道,“这两个多月来,我一直就像个无头苍蝇似的乱撞,我觉得我真的很没用,要不是你,就算是下地狱,我都找不到门在哪里。”

    翁锐的这句话说得很诚恳,以他现在的声威和江湖地位,他永远不会对别人说半句弱话,但这句话他昨天对自己的两个孩子讲过,今天又对孩子娘讲了出来,说明他到现在没把朱玉当外人。

    但事实就摆在这里,自己来回奔波万里没有办到的事,朱玉在这里竟凭她和钟铉两人之力,带着几个功力火候尚浅的弟子,就灭了承天教在中土仅存的势力,差点连沙康自己都有来无回,只是临时出了点意外,才让孩子成了沙康的护身符。

    “其实你也不必自责,”朱玉的声音依然冰冷,“以后你只要照顾好两个孩子就行了。”

    “玉儿,你什么意思?”翁锐一惊,连声音都有些大了。

    “没什么意思,”朱玉道,“我哥哥和旭儿我自己会去救,剩下的事你就不用管了。”

    “我不同意!”翁锐厉声道。

    “这事我让你同意了吗?”朱玉的声音更为严厉。

    是啊,自己有什么资格说不同意,玉儿已经不是以前他的玉儿了。

    “你打不过他的,”翁锐让自己冷静下来,耐心道,“他身边还有人,楼兰还有迦南他们,承天教残存的势力也不能小视……”

    “打不过又怎么样?”朱玉道,“要不是旭儿私自出来,沙康已经被我杀了!”

    “玉儿,高手过招,用巧不再,这个道理你该懂吧?”翁锐道。

    “我当然懂,”朱玉道,“你怎么知道我还有没有别的机巧?”

    “那也不行,”翁锐道,“人家指明了要我去的。”

    “哼哼,你以为和我还指望得了你啊?”朱玉道,“再说了,要去拼死谁不谁的就由不了他们了!”

    “我知道你对我有怨气,但你也不能这样由着性子乱来啊?”翁锐气道。

    “我去就我哥哥和我侄子怎么就乱来了?”朱玉道。

    “那你去了两个孩子怎么办?”翁锐道。

    “孩子不是有你吗?”朱玉道,“你不至于连个孩子都护不住吧?”

    “你不要讥我,我是必须要去的,这事也只有我去了才能解决,”翁锐道,“我必须跟他们有个了断。”

    “那你走你的,我走我的,”朱玉道,“见不着我哥和旭儿我就不回来。”

    “那要是我们两人都回不来,你就愿意看到两个孩子孤苦在这世上吗?”翁锐怒道。

    “你少拿孩子来威胁我,”朱玉道,“我就是这么大的时候离开爹娘的,我死了他们一样可以活下去。”

    “你还讲不讲点道理?”翁锐一气之下站起身来直接闯到了帘子跟前。

    “你再敢上前一步,我现在就死给你看!”朱玉断然道。

    “你……唉!”

    翁锐一跺脚,深深地叹了口气,回到原来的位置坐好,半天没有说话,他不说,朱玉也不吭声,屋里的气氛变得十分压抑,最后还是翁锐忍不住了。

    “玉儿,我们不要吵了,”翁锐平声静气道,“吵解决不了问题,这事还得仔细商量。”

    对翁锐的话朱玉没有回应,屋子里很静,翁锐明显感觉到朱玉还在原来的位置,说明她还在听着。

    “我是这么想的,”只要朱玉愿意听,翁锐就愿意说,这些想法他已经虑了一个多月了,“只要山子好着,现在还有孩子,我就算用命去换也要把他们给换回来。”

    朱玉依旧没有说话,翁锐继续道:“现在他们在中土的力量几乎损失殆尽,要想翻起什么大浪已经不可能了,但沙康的存在依然是个极大的威胁,如果他没有离开,这里一天也不能放松警惕。”

    “沙康扬言要我去楼兰找他,表明他要回西域,但这话是真是假我还不敢肯定,”翁锐道,“我已经让吕信去查这件事了,如果他已经回去,这么长时间恐怕已经相隔很远,这就得做长期打算,到楼兰承天教老巢去跟他了结一切,如果他没走,还在等待机会,那我们就有可能在中土将他截住,在这里解决问题。”

    “无论那种情况,我都希望你呆在这里,”翁锐继续道,“钟兄受伤未愈,这些弟子还派不上大用场,就算这里是一个坚固的堡垒,那也要有个主心骨主持,两个孩子还小,他们需要娘亲在身边。”

    “唉……”朱玉一声非常轻微地叹息,细微到连自己都未必听见,但翁锐听见了,那是用心。

    “从对这里的打造可以看出,山子对你这个妹妹爱得比他自己都要深,”翁锐道,“就山子来说,他一定是希望你们好好的呆在这里,我也希望他和旭儿回来的时候,能看到你们都好好的。”

    “玉儿,你是我孩子的娘亲,山子是我的兄弟,你们都是我的亲人,我能做什么,会做什么,你应该都很清楚,这一切你就交给我吧!”

    翁锐言辞切切,用情很深,没有给自己留任何后路,他也知道自己不要后路,踏入江湖,你只能往前走,前面也许是万丈深渊,但后退一步,也必定会粉身碎骨。

    “你走吧,我要好好考虑一下。”

    朱玉的声音很弱,有气无力,好像大病一场一样。

    第五十章 诛心-3:长谈

第五十章 诛心-4:沙康的功夫

    只要朱玉不再坚持自己去楼兰,翁锐就觉得一切事情都好办了。

    但事实并非如此,要想了解更多这里发生的事,了解更多关于沙康和其随属的情况,和他们直接动过手的钟铉是绕不过的一个人,但他们两人现在的关系,谁都觉得尴尬,谁都不知道该如何和对方讲话,但这事却必须做。

    钟铉有伤,翁锐是自己找上门去的。

    “翁院主,你找我有事?”钟铉不温不火道。

    “想找你聊聊。”翁锐尽可能显得轻松一点。

    “找我聊?呵呵,”钟铉讪笑一声道,“翁院主现在横行江湖、风光无限,你我之间有什么好聊的。”

    “钟大侠要想笑话我现在的狼狈相就直说,不必拐弯抹角。”翁锐面带笑容淡然道、

    “我有什么可笑话你的,”钟铉自嘲道,“自我感觉不错却挡不住沙康一招,要不是玉儿医术高超,我这条命恐怕都要没了。”

    “听说你伤了经脉,我想探察一下。”翁锐道。

    “不必了,”钟铉很不情愿道,“技不如人,自作自受,是死是活我都自己慢慢养着吧,就不劳翁院主动手了。”

    钟铉自从见了朱玉就对其一见钟情,前些年来人家翁朱二人情投意合卿卿我我,自己只能躲得远远的,偶尔走近偷偷看上一眼,一解相思之苦,他也就认了自己这一辈子的命。

    但世事难料,在翁锐干掉中土承天教,江湖威望如日中天的时候,这两人中间却插上了一个莫珺,朱玉的自尊受到极大冲击,她那倔强的性子一发而不可收拾,直至发下毒誓,和翁锐分道扬镳。

    钟铉没有要乘人之危的意思,他只是不愿意看到自己喜欢的人受苦,能做什么他尽可能去做,哪怕对方永远对自己不理不睬也没有关系,他依然觉得那就是自己的命。

    但人心都是肉长的,时间长了,朱玉也慢慢接纳了他的存在,这对钟铉来说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奢求,似乎只要能呆在她身边,看着她保护她,他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

    峟仙医馆遇到空前危机,钟铉已经做好了以身护馆的准备,他把自己置于最前列,把最后的杀器留给朱玉,在对方袭来的时候奋不顾身,全力支撑,因为他明白,只要他能多扛下一分,朱玉那边的危险就会少一分。

    但千算万算,他们却没算中朱旭会逃出来,一旦朱旭落入沙康手中,他们所算计的一切瞬间都变为被动,这个时候也只有他全力一并拼,只要能救下朱旭,凭朱玉手中的“含沙射影”一定可以要了沙康的命。

    高手相较,还是实力说话,也就一招,自己就被沙康的剑气所伤,朱玉投鼠忌器,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沙康掳走朱旭。

    钟铉一直在想,如果那天拦在前面的不是自己而是翁锐,可能就不是这个样子,从这一点上,他觉得在翁锐这里已经少了底气,再让人家给自己治伤,那简直就是自求侮辱。

    但对翁锐来说,他觉得钟铉已经做得够好,倒下的是他自己,保全的却是他翁锐的骨肉,这个情他感觉这辈子也还不上。

    “我没有那么好心,我只是想看看沙康的功夫。”翁锐找了一个极为恰当的理由。

    面对共同的敌人,钟铉拒绝的理由也很不充分,他知道翁锐真元巡脉的厉害,不但有通过受伤部位和对方残留真元刺探对方实力的能力,更有顺手抚平经脉损伤、疏经通络的绝技,玉儿虽也懂一些,但其功力有限,能达到的效果也就大打折扣。

    “这……”钟铉略一犹豫道,“那你就看看吧,不过说好了,只是看看,不要在我身上动手动脚。”

    “好,我只是看看。”翁锐道。

    以翁锐现在的功力,他的真元能炼得极细极韧,停留有心,进退自如,就算是钟铉这样的高手也极难感知到翁锐真元在他体内的游走,最多就是能感到翁锐搭在自己脉门的三根手指,和普通大夫诊脉没什么两样。

    但翁锐的感受就完全不一样了,随着探察的深入,他越来越是心惊,心中也越来越是恐怖,但表面上,他依然很是平静,只是在认真的诊脉。

    从钟铉经脉所受的损伤来看,这个沙康的功夫十分怪异,这种内力似乎不是一种可以靠日积月累的修炼慢慢积累的,而是一种外来的药力或者一种狂野的神力所施加的,充满了一种蛮荒的味道,和深受中土武学影响的迦南完全不同。

    沙康的这种蛮荒内力所造成的损害,他不是某一处或者某几处经脉炸裂或者阻塞式损害,而完全是一种撕裂式,不是一处两处,而是很多处,剑气所及,没有一处能够幸免,每一处都不很严重,感觉问题不大,但很多处的损害叠加,如果治疗不当或者不及时,受伤之人就可能真元慢慢泄尽而亡。

    朱玉所采取的培元护脉的治疗方向无疑是正确的,但她却忽略了一点,也是他从脉象上所无法探察到的,就是钟铉体内残存的沙康的真气,尽管很是细微,但它却无法排出,也无法与体内的真气相容,而是像几个孤魂野鬼在体内游荡,并且会不断地从钟铉体内的真元中吸收能量,壮大自己,到最后到底会出现什么情况,翁锐现在也难以想象。

    既出现了这种情况,而钟铉现在还无大碍,在朱玉的调理下日渐好转,翁锐只能有这样一个判断,就是沙康身上这种神奇的内力他自己并不是特别知道怎么用,好像也只是一种随意的发挥,能有什么结果他自己也不清楚。

    翁锐这时候啥话都不能讲,默默的运用真元巡脉之法,捕捉钟铉体内那几缕有些妖邪的真气,并用自己浑厚的内力将他化掉,但由于这些真气在钟铉体内已经存在了一段时间,不但有所壮大,还游走顺畅,极难捕捉,等翁锐处理干净这件事,自己都累出了一头汗。

    “你做什么了?怎么累成这样?”一看翁锐额头冒汗,钟铉当即抽回手臂,“说好只是看看的。”

    “我做什么你自己没感觉啊,”翁锐显得有些不屑道,“我什么也没有做,只是被沙康的奇怪功夫惊得。”

    “惊得?有这么厉害?”钟铉道。

    “这家伙得内功不像我们这样慢慢积累练出来的,到好像是意外得来的一样,”翁锐道,“并且他的功夫不是浑厚、壮猛的那种,而是蛮荒中带点妖邪,就好像一个人手中拿着一把荆棘,没有特别的克制执法,上手就会被他伤掉,还是被刺伤撕裂的那种。”

    “对,你讲得太对了,”钟铉一下子蹦了起来,“就是这种感觉,你一撞上去就感觉已经被刺伤,发不出力来。”

    “看来沙康的确是个劲敌。”翁锐道。

    “哪可有克制之法?”钟铉道。

    “能有这种功夫,就一定有克制之法,”翁锐道,“只是我现在还没有想到。”

    “看来确实也只有玉儿手中的‘含沙射影’能够克制他了。”钟铉终于找到了一点平衡,也算是挽回了一点面子。

    “对他这样的高手这些东西只能用一次,”翁锐道,“后面碰上他还要另想办法。”

    “后面你怎么想的?”钟铉道。

    “我想让玉儿留在这里,”翁锐道,“楼兰我一个人去。”

    “她会同意吗?”钟铉道,“山子和旭儿都在他们手里,她在这儿也不会安心的。”

    “她去了大家都不会安心,”翁锐道,“这里需要她,你也帮我劝劝。”

    “我说她也未必听,”钟铉道,“她最近一直对旭儿被掳走很是内疚。”

    “凡事自有定数,”翁锐道,“可能旭儿命中自该有这个劫数,本来去那里也不是她的事。”

    “玉儿留下,我去。”钟铉道。

    “钟兄,你就别再添乱了好吗?”翁锐道,“玉儿那里我刚说得她松动了一点,你这么一来,她一定又要坚持前去,再说了,你的伤不是短期内就能复原的,这你可以问问玉儿。”

    “我不能就这么放过沙康,”钟铉道,“说实在的,我现在对他的功夫也有点感兴趣了。”

    “这功夫真的那么重要吗?”翁锐道,“就算是为玉儿留下你也不肯吗?”

    “好了,我不跟你争了,”玉儿是钟铉的软肋,“我先帮你劝玉儿留下再说吧。”

    “那我就谢谢钟兄了。”翁锐道。

    “不要谢我,”钟铉道,“这次天苍山是帮了大忙的,你们都是熟人,那里你倒是真该去谢谢。”

    第五十章 诛心-4:沙康的功夫

第五十章 诛心-5:意味深长

    朱玉和孩子能躲过沙康这一劫,最后还是因为天苍门重器“含沙射影”的威摄,这个人情太大了,翁锐既到了这里,说什么也得上山感谢一下,如钟铉所说,自己和天苍门也有不少渊源。

    上天苍山吕信没有跟着,他按照翁锐的指示细察沙康等人动向去了,因为自己的失察,中了承天教的调虎离山之计,已经酿下大错,这次他不敢有任何大意,亲自去追查每一个消息和细节,确保万无一失。

    当翁锐和莫珺到了天苍山山门,苍南子已经率众弟子出来迎接了,以他在江湖的身份地位,这可是最高的礼遇规格了。

    “苍南前辈,翁锐来访,只为感谢,烦劳前辈亲自迎接,实在愧不敢当啊。”翁锐看到苍南子赶紧上前深施一礼。

    “翁院主客气了,”苍南子道,“纵观现在江湖,恐怕算上我们这些老家伙在内,在道法修行上能出翁院主之右者也不多见, 这个年纪能有如此成就,理当敬重。”

    “苍南前辈太抬举我了, ”翁锐客套着赶紧给他介绍莫珺, “这是莫干剑庄的莫珺莫姑娘。”

    “莫珺拜见苍南前辈。”莫珺上前一步, 深施一礼。

    “哈哈哈,莫姑娘的江湖经历不多, 但我却是早就听说过你了,”苍南子笑道,“一个女孩子家, 小小年纪,敢作敢当,兰心蕙质,玲珑剔透, 翁院主能得这样的红颜知己,也算不妄此生了。”

    “谢苍南前辈,”莫珺赶紧道,“无知者无畏,跟着翁哥哥给他添了不少麻烦, 让苍南前辈见笑了。”

    因为翁锐第一次来天苍山是和朱玉一起来的,而朱玉师承亢宿仙人秦峟,从医道根上说和天苍山都属一个根脉, 况且朱玉所带来的东西使天苍弟子获益匪浅,这些年离得近更是关系密切,否则天苍门是不可能将镇山之宝“含沙射影”送到峟仙医馆了。

    因为这层关系,天苍弟子对跟着翁锐上山的莫珺有一种本能的排斥,苍南子这么说也是为了给众弟子定个调, 不要在这里无礼丢人。

    “莫姑娘,我叫东方璟,他们都叫我小师弟, ”东方璟一指天苍山的众弟子道, “您长得真好看, 比传说中的还好看,我们都听过不少您的故事, 这回您可得给我们好好讲讲, 嘻嘻。”

    这里就东方璟和莫珺年纪比较接近, 加上他的脑子灵活, 嘴从来都是那么利落, 师父想要给翁院主面子,他自然不能落后了。

    “莫珺见过众位师兄,见过东方师弟。”莫珺也是大大方方的行礼。

    “我等见过莫姑娘。”陈铨率众师弟还礼道。

    “哎哎哎,这不对啊,”东方璟摆手道,“是我先向莫姑娘问候的,莫姑娘怎么把众位师兄排到我前面去了?”

    东方璟这故意找茬的举动引起一阵哄笑,三师兄林雄道:“你还不知足啊,刚才莫姑娘还单独向你问候呢,呵呵。”

    “好了别闹了,呵呵,”苍南子也笑道,“这个璟儿就是话多,翁院主请里边叙话。”

    “苍南前辈请!”

    翁锐跟着苍南子,莫珺随后,众弟子也一起跟着来到天苍山大殿,大家分宾主坐下。

    “苍南前辈,”翁锐拱手道,“这次上山,是特地为感谢前辈对峟仙医馆施援,才使玉儿及孩子们免遭毒手,这份大恩翁锐毕生难忘。”

    “翁院主严重了,”苍南子道,“承天教这次出没江湖,诡计多端,玉儿他们尽力,虽使承天教受到重创,也可能由此一蹶不振, 但最后还是丢了孩子,天苍门那点帮助真的不值一提。”

    “这个沙康武功高强,内功更是怪异,”翁锐道, “要没有‘含沙射影’的威慑, 恐怕钟大侠和玉儿都很难幸免, 更不要说我的两个孩子了。”

    “翁院主刚到,你是如何得知沙康的功夫?”苍南子道。

    “一是听钟大侠描述,另外还是根据钟大侠所受的内伤察看得知。”翁锐道。

    “哦,对了,呵呵,”苍南子笑道,“我知道你还有一门绝技‘真元巡脉’,这不光能治病,看来用它摸别人的底细也是个利器。”

    “这在苍南前辈这里就是个雕虫小技,”翁锐客气道,“现在要找回山子和孩子才是重点。”

    “这么说你已经有了想法?”苍南子道。

    “想法是有点,但还有很多想不通的地方,”翁锐道,“今天来这里也是为了让前辈指点迷津。”

    “指点说不上,说说看吧。”苍南子道。

    “沙康临走放下一句话,要我去楼兰会他,”翁锐道,“只要有地方,天涯海角我也找得到,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要先弄懂沙康的武功,否则被他伤了都不知怎么伤的,更不要说去找回山子他们了。”

    “沙康的功夫当真很怪?”苍南子道。

    “他的功夫不像是日积月累练出来的,”翁锐道,“莽荒之劲很足,凶狠狂野,像一束无形的荆棘,瞬间可以刺穿你的经脉,让你真气难聚,无力抵抗。”

    “这还真是奇了,”苍南子道,“行医修行这么多年,还从没听说过这真气能带刺的,看来这域外的功夫我们也不能小觑啊。”

    “说来也很奇怪,”翁锐道,“从迦南那时候到这次,我和这些西域人交手不下数十次,但从没有一个人有这样的功夫,好像就是他一人有这样的内功。”

    “莫非他吃过什么神奇之物?”苍南子思索道。

    “我也这么想,”翁锐道,“有些自然界的东西可能唤醒人身上的某些潜力,使人瞬间具备某种特异功能,这在其他方面有过例子,但在练功方面却从未听说过。”

    “如果他这种功夫无解,他岂不可以称霸西域?”苍南子道。

    “但他以前在承天教的地位并不是最高的,”翁锐道,“迦南是右使,他是左使,多年来迦南一直压着他一头,只是迦南中土受挫之后,他才在教内得到了更大的势力。”

    “会不会迦南的功夫可以压制他?”莫珺忽然道。

    “哦,莫姑娘为什么会这样想?”苍南子脸上显出对莫珺十分欣赏的神色。

    “西域多属与荒漠相连的游牧族群,”莫珺道,“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人们容易崇尚武力,以沙康的心性,这种情况下沙康能屈居人下,功夫不如人的可能性很大。”

    “有道理,”苍南子道,“只是不知这迦南的功夫是什么路数?”

    “这个我知道一些,”翁锐道,“当年为了对付迦南,我找过武痴阴泰,就是叫花子堆里的八爷,他早年和迦南有过来往,精研他的武功数十年,最后帮我创立了专门用来对付迦南‘铁域玄功’的‘融铁玄功’,后来经亢宿仙人指点,对迦南地功夫又增加了一些了解,如果迦南的功夫能克制于他,我一定可以找到方法。”

    “呵呵呵,没想还有这种奇遇,”苍南子道,“以翁院主的悟性和能力,我觉得这应该不足为虑了。”

    “这只是一个方面,”翁锐道,“要想完全破解掉他的武功,还需要亲自和他交手去感受,或者知道他这种功夫的来源,就算真有这么一个神奇之物,我也得知道它是什么。”

    “这两点可都是有难度的啊。”苍南子叹道。

    “有方向就好办,”翁锐微微摇着头道,“我就怕被人被人弄得像个无头苍蝇似的乱撞,这些年吃这个亏不少。”

    “你有信心就好。”苍南子点头道。

    “就算是武功上我可以找出破解之法,但我还是有一个忧虑,”翁锐道,“他有这样的功夫,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却要屡次从我身边的人下手?”

    “或许他不认为是你的对手也说不定。”苍南子道。

    “但我和他并没有交过手。”翁锐道。

    “但迦南却败在了你的手上,并且败得很彻底。”苍南子道。

    “这倒可以从莫姑娘说的道理上去解释。”陈铨道。

    “既然现在有人质在手上,为什么不和我摊牌,却非得要我把我引向西域楼兰?”翁锐道。

    “动手狠辣,抓你身边的人,又不和你见面,这或许还可以有一个解释,”苍南子道,“诛心之计!”

    第五十章 诛心-5:意味深长

第五十一章 大漠长恨-1:当朝议事

    当翁锐在满江湖寻找承天教沙康等人下落的时候,朝廷里面也变得越来越躁动。

    翁卫二人为追查承天教众而逼迫胡人商队聚集长安和洛阳,出现了一些他们没有想到的后果,并且越来越严重。

    一个被打败的族群,竟然有人能跑到大汉皇宫来行刺,并且来了两次,这让年轻气盛的汉帝刘彻怒不可遏。

    从元光六年为抵抗匈奴入侵卫青取得龙城之战首胜开始,汉军在对匈奴的作战中不断取得胜利,历经十年,直至把匈奴赶往漠北,收复河西,刘彻的雄才武略得到空前的膨胀,四海宾服,万国来朝的景象似乎就在眼前,就这个时候,竟然有人敢闯到皇宫来行刺,是可忍孰不可忍!

    未央宫宣德殿内,汉帝刘彻坐在高高的龙椅之上,殿内文武两班官员分左右站立,文官以丞相李蔡为首,武官以大司马、大将军卫青为首,大司马、骠骑将军的霍去病紧随其后,整个大殿内的气氛有些肃然。

    “卫卿,”刘彻道,“你那个聚胡商于长安洛阳两地, 籍此剿灭承天教余孽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尽管以卫青等人之力,挫败了承天教的行刺图谋, 但这件事从表面上看起来就像是由胡人商队聚集而引发的, 卫青还一时难以将这件事捋清楚, 他现在最怕的也是汉帝刘彻追问这件事。

    “禀陛下,”卫青出列道, “这事已经有了进展,在江南之地业已发现他们的踪迹,我师弟翁锐等人正在追寻, 想来不久就会有结果。”

    “也就是还没找到人了,”刘彻似有不悦,“既然在我大汉境内,几个西域人还能上天入地不成?”.

    “是臣无能,确实还没有找到他们的首脑, ”卫青道, “这些人武功高强, 混迹江湖, 并且行踪诡秘,请陛下再宽限点时间。”

    “我没有要逼你的意思, ”刘彻道,“江湖之事虽可以江湖之法处理,但对于动摇大汉根基的事和入宫行刺却不得不防。”

    “陛下放心,”卫青道,“我已安排羽林军做了严密的防控, 我和去病也会坚守在皇宫周边,随时防范来犯之敌。”

    “这都是当初没有斩草除根,才有今日之祸患啊。”刘彻道。

    翁锐当年放走迦南等人,因为平息了事态, 汉帝刘彻当时并没说什么, 现在这话已经有点责备的意思了。

    “陛下说得是, ”卫青道, “臣这就与我师弟联络,并调动一些朝廷的力量辅助, 务必将这些承天教的余孽就地歼灭。”

    “卫卿辛苦,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刘彻道,“守不是个办法,还是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其他爱卿可有什么良策?”

    “这胡商一聚集起来,光是长安就有数百人之多,”丞相李蔡道,“要是把这些人管不好,我担心还会再出乱子。”

    李蔡是“飞将军”李广的堂弟,也是和李广一样慢慢累积军功而得到升迁,可以说也很不容易,但他在这个相位上建树并不是很大。

    人常说伴君如伴虎,他的前任有好结果的不多,并且这个位置换人很快,再加上李广因漠北之战中迷路耽误军情,担心受辱而自尽,他在朝说话更是小心翼翼,只要不给自己惹上乱子就行。

    “我看这些胡商里面一定还藏有承天教和楼兰贵族的余孽,”霍去病道,“最好的办法将这些人杀了,一了百了。”

    “霍将军万万不可,”京兆尹衙门府尹陈举赶紧上前一步道,“现在京城事态刚刚稳定,这些胡商摄于朝廷威严也都散去再没闹事,这个时候再杀他们,一定会惹出更大祸患。”

    “你不杀他们就能保证没有祸患吗?”霍去病道。

    “但你杀了他们,以后还要这些胡商来吗?”陈举道。

    “你们两个不要争了,”李蔡道,“我大汉天朝是个礼仪之邦,皇恩浩荡,万民归附,威仪所至,皆是陛下臣民, 还是请陛下示下吧。”

    “丞相的话也不无道理,”刘彻道, “这些商人能来这里, 一是我大汉的富庶和良物精品很多,他们要花重金购买,二是他们也带来了不少来自西域或者更远地方的珍宝物产,也可丰富我大汉域内物品,还有一点,他们不只是楼兰商人,还有西域很多方国,或者更远地方的商队,大汉对他们也不能失了礼数。”

    “陛下圣明,”李蔡道,“我们要对付的是承天教的余孽和失势捣乱的楼兰贵族,老百姓还是要给他们活路,他们才会安宁臣服。”

    “这话我也知道,”霍去病不服气的道,“这些承天教余孽和楼兰贵族脸上又没有写字,我怎么去对付他们?”

    “所以我说啊,要找出如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的良策。”刘彻道。

    “在我们打败河西的匈奴、羌人和楼兰之后,还有人心怀不轨潜入长安闹事,说明他们后面还是有些依仗的,”李蔡道,“要是能把这些依仗连根拔起,恐怕以后就没有人敢再这么嚣张了。”

    “也就是说西域楼兰、匈奴、羌人的残存势力不但存在,还报有一定幻想,”霍去病道,“他们这么做还是没有想真正臣服,还是想制造混乱,卷土重来?”

    “哈哈哈,我看我们的骠骑将军是越来越有见识了,你说是吧,卫卿?”刘彻笑道。

    “陛下所言甚是,”卫青道,“去病这些年经陛下悉心调教,沙场历练,胆识和见识都堪称空前,这是陛下之恩,大汉之福啊。”

    “这么说卫卿同意去病的分析?”刘彻道。

    “去病分析的确实有道理,”卫青道,“但在我想来,我大汉占据河西以后,分设武威、酒泉两郡,分割了匈奴和羌人的联系,扼住了通往西域各国的门户,就算楼兰失势贵族有些什么想法,已经很难实现,现在也只是一些垂死的挣扎,不足为虑。”

    “哪以卫卿的意思呢?”刘彻道。

    “回陛下,臣以为还是应该先以清除承天教的影响为重。”

    卫青道:“昔日承天教在中土惑乱人心,很多人不明就里涉入其中,尽管后来做了一些清除,但有不少人心里或许还没忘记,这次承天教的人只是在江湖偶尔出现,就有一些人和江湖门派蠢蠢欲动,只有彻底打掉承天教,才能让那些人死心,以维护我朝长久安宁。”

    “但那些西域楼兰人、匈奴人毕竟还是承天教生存的土壤,”刘彻道,“就算是清除了中土的承天教余孽恐怕也不能断根啊。”

    “陛下,这个好办,”霍去病道,“您再给我两万兵马,不,一万就够了,我定能将楼兰承天教的残余势力荡平。”

    “哈哈哈,还是去病年轻勇武啊,”汉帝刘彻很是开心道,“这事让我先考虑考虑,卫卿你们也商议一下,看看如何处置为好。”

    “是,陛下。”卫青躬身回答,但他的内心很是沉重。

第五十一章 大漠长恨-2:甥舅分歧

    汉帝刘彻让卫青他们商议一下,但这是商议的口气吗,出兵楼兰,这几乎是他已经定下来的事情,卫青心里非常明白。

    从朝堂出来,卫青直接将霍去病叫到了他的府上。

    “去病,你怎么看待今天的事?”卫青道。

    “这些西域人实在可恶, ”年轻气盛的霍去病道,“上回陈举上奏陈情,陛下已经恩准了许多他们的条件,但他们不知感恩,依然要闹事,竟然还派人入宫行刺, 这简直就是反叛!”

    “你真以为是这些商人为了利益派人去行刺的?”卫青道。

    “当然不是,被抓住的人不是已经说了吗,他们是楼兰人,”霍去病道,“但这些商人成天在那里鼓捣,一定脱不了干系。”

    “你还是没弄清现在的状况,”卫青道,“入宫行刺看似很极端,但你有没有发现,这里面并没有真正的高手,否则我們就不可能这么容易挡下来。”

    “舅舅您想说什么?”霍去病道。

    卫青沉吟道:“这只是个障眼法,他们就想让朝廷的力量都集中在陛下身边,这样他们就能从容去做他们要做的事。”

    “您是说他们的主要目标还是在翁叔那边?”霍去病道。

    “现在看来就是这样,”卫青道,“但这些人行事诡秘,一直躲着你翁叔不见,而不断地从他身边的人身上做文章,并且手段残忍, 他们到底要干什么现在也很难说清楚。”

    “既然他们在中土要干什么说不清楚, 这事就让翁叔慢慢去查,”霍去病道,“我们干脆就给他来个釜底抽薪,一了百了。”

    “你是说出兵楼兰?”卫青道。

    “当然,”霍去病道,“只要把楼兰的那些要反叛的贵族都给收拾了,把他们打怕了,这边的那些承天教余孽就会失去根基,自然也成不了什么大气候了。”

    “但兵行千里,粮送万里,哪会这么简单,”卫青道,“凡是都要好好筹措才行。”

    “舅舅,这有什么好筹措的,”霍去病道,“给我一万精骑,两天内就能出发,半月就可抵达楼兰,顺利的话两个月就可以班师回朝。”

    卫青冷笑一声道:“哼,你这话倒是和陛下想得差不多。”

    但年轻的霍去病并没受卫青的情绪影响,一听和陛下想法差不多,就变得十分兴奋:“您说陛下也是这么想的?”

    “你怎么到现在还弄不明白呢,”卫青道,“陛下今天问东问西,让这个讲那个讲,他就是在等着有人将他的想法讲出来,而他最后等到的这个人就是你。”

    “李蔡不也讲了不少吗?”霍去病道。

    “这家伙是个老滑头,”卫青道,“自从他堂哥李广将军自刎离世,他已经收敛很多,现在他只是猜度陛下的话音,对陛下的意思做些分析,人家怕说出来万一有事会给自己带来罪责,也只有让你说了。”

    “说就说了,这有什么好怕的,”霍去病倒是毫不在意,“为人臣者,就该为陛下分忧,既然是陛下想说的,那就更该说出来了,这难道会有什么错吗?”

    “那你想过,陛下为什么自己不说?”卫青道。

    “也许是陛下在给我们机会。”霍去病道。

    “给谁机会?是给你吗?”卫青问道。

    “这有区别吗?”霍去病道。

    “当然有,”卫青道,“朝堂之上有那么多文臣武将,为什么要独独给你机会?”

    “河西是我打下来的,我有取胜的把握。”霍去病道。

    “骄兵必败,你知道你现在的想法有多危险吗?”卫青厉声道,“难道整个大汉朝廷里除了你就没有人能领兵打仗啦?”

    “哪以舅舅看,除了您和我谁还能领兵?”霍去病有点不服气的道。

    “我看平阳侯曹襄就可以。”卫青道。

    “他不行,他……”

    霍去病的话没有说完,就被卫青打断:“是你认为他不行还是陛下认为他不行?”

    “他以前的战绩不行。”霍去病在这个时候也不敢随便乱说,这个理由倒也真实。

    “能得军功,那首先是陛下给你机会,”卫青郑重道,“你要知道,你叫我舅舅,他可是叫陛下舅舅,并且他还是陛下的驸马,世袭的侯爷。”

    曹襄,年岁比霍去病大不了多少,平阳侯曹寿之子,平阳公主所生,成年之后颇受汉帝刘彻赏识,将自己的卫长公主赐配给他,也算是亲上加亲,并且在曹寿去世之后让他承袭的祖上的爵位。

    曹襄跟随卫青出征漠北战役,因卫青此役战损缴获相当,一起未获封赏,但此战中,卫青却看到了曹襄并非不学无术,而是和其祖曹参一样是一个可以驰骋疆场,杀敌报国的好儿郎。

    “那舅舅的意思,陛下这次是要派曹襄领兵前往?”霍去病道。

    “陛下的意思我们怎好随便揣测,”卫青道,“陛下要我们商议,自然是要我们拿出个意见。”

    “这么说我还可以争取一下了。”霍去病道。

    “你争取什么?”卫青道。

    “当然是争取带兵了,”霍去病道,“陛下既然封我为大司马、骠骑将军,我自当为陛下分忧,陛下要想扫除楼兰贵族残余,我自当竭尽全力。”

    “我说你怎么不明白呢?”卫青有些生气了,“现在谁都可以去争取、请战,就是你不行!”

    “为什么?”霍去病不解的问。

    “你要是再立新功,你让陛下封你什么?”卫青肃然道。

    本来这句话不该在刚刚二十出头的霍去病跟前讲,可这孩子勇武有余智虑不足,一定得点点他,否则后面必闯大祸。

    “我…我可以不要封赏!”霍去病倔强道。

    “立了军功,不要封赏,你把陛下的威仪置于何地?”卫青道。

    这话还是对霍去病起到了不少刺激作用,他半天没说话,但看得出来,他并没有完全想通这件事。

    “去病,你现在是大司马、骠骑将军,位高权重,做事说话不能不多考虑一点,”卫青道,“现在出一点差错,那都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不就是打一仗吗,怎么会这么复杂?”霍去病嘟囔了一句。

    “打仗简单,但谁去打却不简单,”卫青道,“自从你漠南首战立功荣封冠军侯,你作战无数,每次勇往直前,战功赫赫,官封大司马、骠骑将军,加上我这个和你一样是大司马的舅舅,还有你其他舅舅也是官封要职,就连你表弟卫伉、不疑他们也都封侯受爵,这你让别人怎么想?”

    “他们也可以去立军功啊?”霍去病道。

    “你这话说对了,”卫青道,“谁给他们机会?”

    “他们也可以到陛下那里争取啊?”霍去病道。

    “你觉得你是在陛下那里争取的,但别人却不会这么想,”卫青道,“你我手中的权可以左右很多事情,要不陛下也就不会让我们商议了。”

    “别人怎么想我们又管不了他们,”霍去病道,“只要我们没做错,问心无愧也就是了。”

    “别人怎么想我们管不了,哪别人怎么说我们也同样管不了,”卫青道,“但要是说多了,陛下怎么想我们就更管不了,人言可畏啊,那不是你一个问心无愧就能交代得过去的!”

    “哪您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霍去病道。

    “把这次机会让给别人,”卫青道,“我们推荐曹襄,剩下的事请陛下定夺。”

    “那就依舅舅所说。”

    霍去病说完,行礼致意,离别而去。

    看着霍去病已经消失的背影,从后堂出来大着肚子的秦无双轻声道:“看这样子,他并没有完全明白你的意思。”

    “唉,”卫青轻叹一声,“这孩子年轻气盛,心性好强,做事不留后路,连打仗都是这样,迟早会吃亏的。”

    “那让他吃点亏,能有个教训也好。”秦无双道。

    “但愿吧。”卫青心里有点乱。

第五十一章 大漠长恨-3:选将出征

    两天后,卫青和霍去病二人如约到宫内向汉帝刘彻禀奏再次出征西域的计划。

    作为大司马大将军的卫青堪比全军统帅,大司马骠骑将军霍去病也是位高权重,虽是甥舅,但权力已经相差不多,二人在陛下面前都有极高的话语权。

    由于有了卫青事先和霍去病的沟通,在向陛下推荐领兵人选时, 二人非常一致,都推荐了汉帝刘彻的外甥加驸马平虏将军曹襄,这一点让卫青颇为欣慰。

    但汉帝刘彻对领兵人选没有立即表态,而是问起了他们两人的想法。

    “二位爱卿,既然对此次出征已经达成一致意见,你们可有什么取胜良策?”刘彻道。

    卫青看向霍去病,霍去病还是很恭敬的请卫青先说。

    “陛下,”卫青上前一步躬身施礼道,“自陛下登基以来,我大汉军队攻匈奴、平河西所向披靡,陛下龙威广布四方,天下大定,在这个时候,我们更得慎重,不用急在一时,需得仔细准备,周密计划,务求必胜,方不致国威受损。”

    “卫爱卿为我大汉打败匈奴的功臣,身为大司马大将军, 思虑极是,”刘彻点头, 然后看着霍去病道,“不知霍爱卿有何高见?”

    “在陛下面前,哪敢谈什么高见,只是有些不太成熟的想法,”霍去病道,“大将军顾虑极是,但我还是觉得这有点太高估那些楼兰人了。”

    “哦,说来听听。”汉帝刘彻明显表现出对霍去病话的兴趣。

    “陛下,”霍去病道,“臣和西域的匈奴、楼兰、羌人兵马都交过手,说他们一盘散沙也不尽然,两军对阵还是有些战力,但对方战术过于呆板,长于结阵对杀,在我军灵活多变的战术冲击下,往往一旦守不住就很容易形成溃败之势,在这方面, 我军的优势还是很大。”

    “吃一堑,长一智,我们也不能不防西域队伍里有这样的能人,”卫青道,“在漠北战役时我们就吃了一些这样的暗亏。”

    “卫爱卿的顾虑还是有道理的,”刘彻道,“战术上还是要有创新,力求出其不意,这样胜算就能高一些。”

    “陛下多虑了,”霍去病道,“自从休屠王被杀、浑邪王归顺以后,河西和西域诸方国部落就再也组织不起一支像样的军队了,南逃的羌人和西逃的楼兰,最多只能聚集数千战士,我大汉万骑大军所到之处都会形成优势,我们要的就是这样敌人聚集的机会,能够尽快解决他们的主力,这样就能在彻底扫除楼兰贵族心里的那点依仗,永久性解决问题。”

    卫青对霍去病这样急于在陛下面前表露他的想法已经有些不悦,但却不能表现出来,只能深思道,“大军远征,粮草先行,就算是对方实力不济,但如果我方粮草不能及时跟上,也恐影响士气,所以也不能操之过急。”

    霍去病根本没有理会卫青的意思,继续道:“这也不是大问题,孙子曰,‘善用兵者,役不再籍,粮不三载,取用于国,因粮于敌,故军食可足也’,朝廷运送,只是一个基本保障,要真的打起来,对于快速推进的骑兵作战,原来粮草的运送方式就很难适应,取食于敌才是取胜之道。”

    “嗬,去病兵法学得不错,”刘彻赞叹道,“我记得后面还有几句,‘故智将务食于敌,食敌一钟,当吾二十钟;忌杆一石,当吾二十石’,这也是打败敌人的一种方法呀。”

    “谢陛下勉励,”霍去病道,“这还是陛下当年教的呢。”

    这君臣二人一唱一和,这几乎就是要给出兵下结论了,卫青还是想再争取一下,力求慎重一点。

    “去病历次战役,此策确实用得不错,也很奏效,获取奇功无数,”卫青道,“但长途奔袭,无后方作战,取食于敌为不得已,无故置自身于险地绝地,此兵家不可为也!”

    “敌有食,我必有食,不足虑也!”霍去病血气方刚,对卫青的说法很不以为意,已经有点对着干的意思了。

    “大漠茫茫,无敌无食又当何如?”卫青有点生气道。

    “哈哈哈哈,”刘彻大笑道,“你堂堂大将军,匈奴的千军万马你都不怕,倒怕起无敌无食来了,看来你的血气真不如年轻人了。”

    虽说在笑,但刘彻对卫青表现的不满已经非常清楚了。

    “陛下说得是,”卫青知趣施礼道,“一切都请陛下裁夺。”

    “好啊,”刘彻似乎也不想再听卫青说什么了,“去病啊,如果给你一支大军,这一仗你会怎么打?”

    “陛下,我看只要一万轻装骑兵就行,”霍去病道,“现在河西有我们武威、酒泉两郡,每郡都有汉军把守,沿途还有不少重镇驿站,轻装骑兵只是路过,每郡的供给都应该不是问题,过了敦煌,只要快速挺进,直插楼兰腹地,取其国都,别说取食于敌,就算是我们再设一郡也不是没有可能。”

    “哈哈哈,去病的这个想法正合我意,”汉帝刘彻道,“我现在就命你为主将,曹襄为副将,领铁骑一万,不日出发,扫平楼兰。”

    “谢陛下,末将定不辱使命!”霍去病跪拜道。

    “卫爱卿,你看如何?”刘彻道。

    “陛下英明,”卫青道,“我当尽快调集大司马骠骑将军所需兵马粮草,绝不会耽误大军日程。”

    “哈哈哈,还是卫卿想得周到啊。”刘彻笑道。

    从宫内出来,卫青即刻传下将领,调齐霍去病所需兵马粮草,并为此次出征做了尽可能周密的布置,直至两天后大军出发,他亲自将他们送走,他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大司马大将军府。

    “从未见卫大将军如此疲惫,何事会累你至此?”见卫青回来,秦无双挺着四个月的身孕迎了出来,笑着调侃道。

    “去病领兵西征楼兰,这两天要为他多做些准备。”卫青有些有气无力道。

    “去病领兵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用得着你这样吗?”秦无双道。

    “平时我可以不管,现在却不得不管,”卫青道,“因为一开始我反对出兵,后来又没有推荐去病领兵,再加上我一再强调要慎重,陛下已经不悦,现在圣命已下,我自尽当竭力,不敢有半点疏忽,也不能让任何人说我对此次出兵有所懈怠。”

    “不是你們商量好推荐曹襄领兵吗?”秦无双道。

    “推荐我俩都推荐了曹襄,我也以为去病已经放弃,”卫青无奈道,“但他在陛下面前表现出了强烈的领兵愿望,并且对陛下的想法极力投其所好,陛下就直接任他为主将,曹襄为副将,大局就这么定了。”

    “唉,这孩子怎么这样啊,”秦无双叹道,“你可是他的舅舅啊!”

    “这孩子年轻气盛,勇力无限,”卫青叹道,“他是不愿意永远生活在我的阴影里,但我确实没有要挡住他上进的路啊!”

    “既是这样,你也做了你该做的,何故自己不开心呢?”秦无双道。

    “不管我怎么想怎么做,他都是和我们分不开的,”卫青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就怕他一招走错,满盘皆输啊!”

    “有那么严重吗?”秦无双道,“西域的那些国家不都很小,没有多少兵马吗?”

    “打仗,兵马多少从来都不是决定因素,”卫青道,“天时、地利、人和,要再加上一些阴谋诡计,这变数可就大了。”

    “那你对这场战争没有信心?”秦无双道。

    “我是对这种打法没有信心。”卫青道。

第五十一章 大漠长恨-4:遭遇阻击

    大军开出,由于是轻装骑兵,贵在神速,一天就可走出数百里地,快马传旨,沿途接应, 行进顺利,不一日已经过了武威,前面百十里就是觻得。

    “报!”哨骑疾驰而来,传令兵士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拱手急道:“报大司马, 我前军人马遭到袭击, 死伤十多人, 曹襄将军正在追击。”

    “对方是什么人?有多少兵马?”霍去病道。

    “对方来得快去得快,没太看清楚,”哨骑道,“大概只有二十来骑人马。”

    “立即告诉曹将军停止追击,谨防埋伏,我马上就到。”霍去病道。

    “是!”传令兵士再次上马急驰而去。

    河西一带,经过霍去病两次河西战役,匈奴和羌人势力已经基本集聚不起来,楼兰人也已退至沙漠深处,这一带都在汉庭河西二郡的控制之下,霍去病根本就没有想到在这里会遇到袭击。

    由于未作准备,大军是行军队形而非战斗队列,整个分为三部分,前军由副将平虏将军曹襄统领三千人马走在前面开路打探,中军由主将霍去病领五千人马居中,后军由虎牙将军张驿领兵马两千护卫粮草辎重。

    在这一路人马之中,每千人就有一位四品将军率领,每百人都有一名校尉坐镇,这些人连同兵士都有一个特点, 虽都很年轻,但大都是经历过沙场的老兵,对骠骑将军霍去病有种由衷的崇拜,愿意追随他出生入死。

    现在前军受到小部分散骑袭击,敌情不明,贸然追击绝非良策,所以他令曹襄停止追击,自己也安排好中军,赶往前军察看。

    这万人的行军队伍,前后也要绵延数里,等他到了前军,曹襄已经带人回来了。

    “大司马,末将无能,让袭扰之敌给跑掉了,请大司马降罪!”曹襄躬身施礼道。

    “罪不罪的再说,”霍去病道,“先说说是怎么回事?”

    “禀大司马,”曹襄道,“我军正在行进,哨马也未探知任何异常,忽然就从不远处的山包后面窜出二十余骑西域武士,既不像军队也不像普通牧民,绕开队首,直接冲击我大队中部,一冲而过,绝不停留,等我带人前去围堵,对方已经远去。”

    “伤亡情况如何?”霍去病道。

    “阵亡八人,重伤三个,其他七八人都是轻伤。”曹襄道。

    “对方有无死伤?”霍去病道。

    “对方无人无马留下,死伤不得而知。”曹襄道。

    “带我去看看。”霍去病道。

    在曹襄带领下,霍去病等人查看了战死和受伤那些个士兵的伤势,不由皱了皱眉头。

    “我军多为经历过战场厮杀的老兵,”霍去病道,“他们能够突然袭击并能全身而退,一是说明这些人早有准备,二是这些人确实武功不弱。”

    “难道在我大汉境内也有如此强人出没?”曹襄道。

    “哼,什么强人敢直接冲击大汉铁骑?”霍去病道,“如果我猜得不错,楼兰人已经得知我们进军的消息,问问刚才接战的军士,看看都是些什么人?”

    过了一会,就有一位校尉前来禀报。

    “报大司马,在刚才袭击我军的人中,发现西域人、羌人和匈奴人的装饰。”校尉施礼道。

    “看来还真是承天教的余孽。”曹襄道。

    “不管他是些什么人,都不要被绊住,”霍去病道,“前军呈作战阵型前进,今天到觻得城外宿营。”

    “是。”曹襄答应一声即刻前去安排。

    骑兵走大路,百十里地几个时辰就到,觻得守将已经出城迎接,但霍去病并未进城,他和他的军队一起驻扎在了城外,只是借用城内设施对大军进行了补给。

    觻得在河西处于一片绿洲之中,地势平坦,水草丰美,但离去数十里之外就是茫茫隔壁,霍去病站在大营的边缘,看着黑乎乎的远方,心中扰过一丝不安,似乎这黑暗中有股可怕的力量存在,但随即又是晒然一笑,他等的可不就是这股力量吗?

    夜深了,军营之中并未十分安静,还有战马在吃草料,不时还听到一两个马的响鼻,除了照料战马处有火把灯光,一队队巡夜士兵手里的火把也在军营周边飘荡,间或还可听到兵器轻微的碰撞声。

    久处军中的霍去病早就熟悉了这些动静,这让他心里十分踏实,在不大的中军帐中,他和衣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在军营响起第一声喝喊时霍去病就醒了,这是残酷战场带给他的习惯,无论睡得多死,这种带有警示的声音都能在第一时间叫醒他。

    显然军营受到袭击,瞬间在一个方向上立即就响起震天的杀声,兵器相接和弓弦发射箭矢的声音夹杂其中。

    霍去病并没有立即动身,动静从南边传来,离这里还有些距离,从这些声音里,他可以听出对方并没有多少人,凭他的布置,应该没有多大问题,现在军营的反应也是他意料之中的事,对此他似乎还有点享受。

    但这种享受并没有持续多久,他感觉到这些动静快速的朝他的中军帐靠了过来,霍去病想都没想,未及甲胄,抓起剑就冲了出去,因为这已经不是他所能接受的了。

    二十多人的马队一路冲杀,快速驰骋,瞬间就到了中军帐前,紧紧围着中军帐的护卫军还未接敌,霍去病已经一跃而出,在他落下的时候,一剑将一名冲在最前面的胡人武士斩落马下。

    冲营的那些人见状,一声呼哨拨马便走,霍去病怎肯罢休,一个纵身前扑,又一名武士武士被他扑落马下,此人奋起挥刀,和霍去病战在一起,也就两三个回合,直接被霍去病削首斩杀。

    再看闯入军营的其他人,已经一路呼哨冲出军营,消失在茫茫戈壁的夜色之中。

    “来人!”霍去病怒喝一声。

    “末将在!”中军护卫首领平狄将军韩猛高声答道。

    “去,给我把南营守卫的头领就地斩首,以正军纪!”霍去病喝道。

    人家就二十多人,直接冲入自己防卫严密的大营,在他的作战历史上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这种耻辱不杀守卫之人不足以憾军心,严军纪。

    “大司马,不用了,”曹襄身上血迹斑斑走了过来,“南营守将偏将许巍,奋力抵挡,斩杀敌军一名,自己也被反杀阵亡。”

    “哦,是这样啊,”霍去病的怒气一下子消了不少,“还有那些战绩?”

    杀了多少敌人这才是他所关心的。

    “我听到动静从东营赶来,截杀了一名闯营武士,”曹襄道,“还有一名武士在冲营时被守营军士射死,再就是被大司马斩杀的两位。”

    “嗯,好在这次没让他们白来。”霍去病点头道。

    “但我们的伤亡也不小。”曹襄道。

    “伤者治伤,亡者记录在案,回去给家人抚恤。”霍去病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就像是在做一件例行公事,这次连伤亡多少都没有问。

    “这些我都已经让书记官去做了,”曹襄道,“大司马,我们下面该怎么做啊?”

    “哈哈哈,”霍去病朗笑一声道,“各营换人守营,其他人继续睡觉,明天一早开拔,继续西进。”

    “哪…这些人还会不会再来?”曹襄道。

    “哼,”霍去病冷笑一声道,“再来他就别想走掉一个!”

    霍去病的冷静和自信,给了全营将士很大的信心,大家都各自安排,各行其事,值守的值守,睡觉的睡觉,慢慢营区又恢复了平静。

    但没过多久,军营的安静真的再次被打破。

第五十一章 大漠遗恨-5:千里狂飙

    那伙人又来冲击大营了,似乎人数还多了一些。

    大营的防卫更为严密,各处闻警即刻进入备战状态,此前南营守将偏将许巍虽不是被主将霍去病所杀,但他的态度是很明确的,谁都不愿在这个时候去触霉头, 弓箭手之后,马队已经执剑待发。

    有了前次冲击大营损兵折将的教训,来袭之人这回也改变了策略,只在一箭之地外奔突呐喊,绕大营一周后呼啸而去,再次消失得无影无踪。

    经这么一折腾, 整个大营的人都睡意全无, 各营守将全神戒备,副将曹襄再次来到中军帐。

    大帐内灯火明亮,霍去病也没有睡,坐在那里慢慢喝着亲兵送上来的茶水,显得很是悠闲,似乎帐外的情景和他没有关系一样。

    “大司马,我们要不要出击?”曹襄道。

    “呵呵,曹将军来了,请坐,”霍去病轻笑道,“不用去管它,先坐下来喝杯热茶。”

    “大司马,这些人虽不是很多,但老是这么袭扰也不是个办法啊!”曹襄道。

    “现在大队人马去追更不是办法,”霍去病道,“能用袭扰之法,说明他们人不够多,力量不够强,为的就是让我们不得安宁, 身心俱疲, 人心惶惶,他们人少马快,功夫又好,如果去追很难奏效,还很容易折损士气。”

    “这么说大司马已经有了应敌之策?”曹襄道。

    霍去病神秘一笑道:“这种袭扰之术我过去也没有少用,自然难不倒我,以小队对付小队即可。”

    “以小队对付小队?”显然曹襄还没想明白其中关节。

    “他们一般多少人?”

    “二三十人。”

    “功夫怎么样?”

    “基本都是高手,我们普通士兵很难与其匹敌。”

    “对啊,”霍去病道,“这就是我们屡次被他冲破队伍、冲击大营的关键所在,这也是我们现在所面对这种小股强敌的软肋。”

    曹襄忽然开窍:“大司马,您是说我们也组织起这么一支精干小队,专门用来对付他们?”

    “万骑大军,再精干的小队也无法护卫全部,”霍去病道,“我问你,我们每个千人队,能不能挑出五十个可以与之匹敌之人和五十匹快马?”

    “当然能了,”曹襄道,“如果这样,我们就能有十支这样的小队。”

    “对,就是十支,”霍去病道,“这样做不必打乱现有建制,大军可以不必在乎这只小股敌人的袭扰,按既定路线前进,不管是前军、中军或后军,一旦碰上他们,小队即刻就地上前拦截缠斗,让他难以走脱,所在千人队随即围堵,我就不信灭不了这么二三十人!”

    “大司马高见,”曹襄是从心眼里佩服霍去病,不但临阵不乱,还能有如此妙计,“这样的话,不管他们冲击哪里,我们都有人足以应对,都影响不了大军的行程。”

    “现在就传下令去,各千人队各自准备,”霍去病道,“再有临阵混乱、作战不力、令敌逃脱者,斩!”

    “是,我这就去安排。”曹襄拱手退出。

    天明启程,前后三军没变,但各军行进阵型大变,均以临阵队形前行,左右可以顾盼,前后可以照应,各军哨马穿行,外围数支精锐小队随时准备应敌,全军紧张有序,行进速度更快。

    对方袭扰的策略没变,但霍去病的计策却收到奇效,在当日午后对方的一次袭击中,被一个精锐小队缠住,并被所在千人队迅速合围,除两三个高手奋力杀出重围逃脱外,其他均遭斩杀,此千人队上下将士均得到记功嘉奖,全军顿时士气大振。

    但对方也很快对霍去病的战术做出了反应,从当天到第二天晚上,都没再遇到对方的袭扰,到了第三天的时候,这样的小股袭扰又出现了。

    这次他们出现在了中军部的旁边,同样只有二三十人,还没等靠近,已经等了几天的一支精锐小队立即冲了过去,但双方刚一接触,没等精锐小队展开缠斗,对方就拨马快速后撤。

    前军已经伙胜一场,一个千人队荣获军功,这个精锐小队可不会就此放过立功的机会,打马如飞,气势如虹,全体吼叫着追了下去。

    在他们身后两箭之地,是漫天掩杀过来的整个千人队的人马,人欢马腾,杀声震天,扬尘蔽日。

    前来袭扰的人马虽说不多,但这些人的马都很好,就算是挑选出来的精锐小队也无法即刻追上,看着敌人就在眼前,谁也不想放弃,这一逃一追,最后连千人队的人马都渐渐消失在大军的视线之中。

    这时,霍去病好像突然想起什么,急对传令兵道:“立即去把我们的人追回来,不要再追了!”

    数骑传令兵手杨退兵令旗急驰而去。

    看着渐渐远去的令旗,霍去病心中升起一种不祥的感觉,当即令两个千人队前去接应,由前军首领曹襄率领,让接到本部人马后即刻归队,不得有误。

    现在率先追出去的人马情况可有些复杂,千人队的大队人马开始还能看到逃跑的西域人和紧紧追赶的精锐小队,但由于最好最快的马匹都集中在了精锐小队,大队人马根本就跟不上,渐渐连精锐小队的身影也消失在茫茫戈壁之上。

    看到这种情况,率队追赶的偏将李铎心急如焚,不断催促大队人马赶上,但就在这时,传令兵至,要他们立即停止追击,率本部归队。

    尽管精锐小队只有五十人,但这是他们这一部的精锐,舍弃他们,如割他的肉一样,但军令如山,没有任何回旋余地。

    李铎略一犹豫,就令身边的其他将领帅本部人马在此原地等侯,严防对方偷袭,要是一个时辰他还没有回来,即刻率部归队,不得有误。

    李铎说完,扬鞭催马,带着几名亲兵继续追了下去,一名传令兵也跟随而去,看来他已经下了必死的决心。

    等曹襄带领大队人马赶到,李铎等人已经不见了身影,他非常理解李铎的心情,但也不能违抗军令,让大队人马驻立布阵,派出数队哨骑和一个精锐小队向前搜索,接应李铎和本部精锐小队回营,而让另一支精锐小队在附近巡视警戒。

    这一等就是近一个时辰,但他等来的不是率先追出去的精锐小队,却是剩下的十几匹马和五十具尸体,随行而回的李铎面色惨白,见到曹襄即刻下马行礼。

    “末将死罪,没有保住精锐小队。”李铎说话的时候嘴都在哆嗦。

    “不必说了,归队!”曹襄拍了拍李铎的肩膀道,他知道,罪不罪不是他说了算的。

    大队人马并未因袭扰停歇,曹襄令三个千人队转向追赶大队,到天黑宿营前赶上大队。

    “大司马,人我都带回来了。”曹襄上前交令。

    看着这五十具将士的尸体和其部李铎以下一个个霜打了的面孔,霍去病并没有发火,而是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末将死罪,请大司马处罚!”李铎上前跪倒在地。

    “我在问你到底怎么回事?”霍去病道。

    “回大司马,”李铎道,“开始我们尾随小队追击,感觉完全有可能将其围歼,但对方后来拖着我们的小队越来越快,将大队人马拉得越来越远,我就算想让他们停下也是不能,只能拼命追赶,直到遇上传令兵我们大队才停下。”

    “你没有看到他们是如何被杀?”霍去病道。

    “没有,”李铎道,“因为不能违抗军令,我将大队留下,私自去追小队,等我追上他们,他们已经全部被杀,那里还留下不少对方的尸体,从当时的情况来看,他们定是遭遇埋伏,被比自己更多更强的敌人所杀。”

    “看来对方确实是有准备,”霍去病道,“这不怪你们,是对方的策略变了,所以我们也要跟着变。”

    “大司马,您看我们后面该如何应敌?”曹襄道。

    “先抽调精兵强将将失去的精锐小队补齐,”霍去病道,“我们此次出征目标是楼兰,去掏他们的老窝,现在的袭扰无非是想影响我们的行动。”

    说到这里,霍去病提高声音道:“全体将士听令,再遇小股敌人袭扰,精锐小队追击和千人队合围,都以十里为限,超此范围,即刻归队,不得有误,我们的目标是直取楼兰!”

    “直取楼兰!直取楼兰!直取楼兰!”

    三军将士齐声喝喊,威声震天。

    此后的行军速度更快,面对小股敌人的袭扰,霍去病还祭出了三支精锐小队联合绞杀的战术,使得对方很难再接近和影响大队,千里狂飙,数日之间已经抵达敦煌城下。

    他们刚想喘口气,但新的挑战又出现了。

第五十一章 大漠长恨-6:且末使臣

    敦煌是大汉在西部边陲的最后一个重镇,出了敦煌,往外就是漫漫黄沙和黄沙周边绿洲上的一个个小国,而正是这些小国,从这里连接起了大汉通往遥远的安息、贵霜、罗马等地。

    按说敦煌是一个边陲小城,这里应该比较偏僻和冷清, 但自从河西通路被打开以后,这里却成了河西最热闹的地方。

    这里现在是大汉的大多数商旅能到达的最远的地方,但这里却是西域各国以及更远地方的商旅到达神秘而富庶大汉帝国的第一站,很多贸易都在这里交易完毕,只有一小部分还要继续延伸,一直到达长安。

    霍去病率领大军到达敦煌的时候, 敦煌守将严璧已经率当地大小官员出城迎接, 霍去病让大队人马在城外扎营,补给备战, 自己随守将严璧进城,因为那里还有很重要的客人在等着他。

    敦煌城确实不大,方圆不过二三里地,常年驻军也不过千把人,这些兵马能在这里守得住,并不是他们有多厉害,而是霍去病当年给周边的小国留下的映像太过恐怖,兵马虽少,但宣示的是大汉的存在,谁也不敢轻易去触碰大汉帝国的威严。

    霍去病进得城来,看到这不大的城垣房屋虽说有些粗陋,但很密集,横七竖八的街巷,一座座货栈、客栈、饭店,一行行驼队、马队等商队,还有不少缝制贩卖背囊鞍佩的店铺, 草料粮食肉品店铺也是随处可见,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叮当作响的驼铃更是展现了这个小城的繁华与安宁。

    “严将军,你这里很热闹啊,呵呵。”霍去病边看边道。

    “大司马说得是,”严璧道,“东来西往的人都聚集在这里,但出了这敦煌成,数里之外就是一片黄沙,想找个定居之处也难啊。”

    “虽说这里是边陲小城,但它是我大汉的西域门户,”霍去病道,“你在这里还算安宁?”

    “这都是托大司马之福,”严璧道,“您的虎威震慑西域各国,就算这里区区不足千人的军队,也无人敢来挑衅,所以这里一向安定。”

    “这都是陛下恩威远布,我军才能所向披靡,为大汉开疆扩土。”霍去病道。

    “大司马说得是,这都是陛下的恩德。”严璧呼应道。

    ……

    一行人说着话就到了守将府邸,严壁让霍去病坐了主位,这才对他禀报。

    “大司马,周边几个方国的使臣都已经到了几天,就想见您一面,你看如何安排?”严璧道。

    “哦,都是哪国使臣?”霍去病道。

    “来的人还不少,”严璧道,“车师、焉耆、且末、蒲类和山国都派人来了,就连附近的小月氏、匈奴和羌氐部落也都有人来。”

    “嗬,这阵势够大的,”霍去病道,“哪楼兰那边有没有人来?”

    “大司马,自从他们从这里西迁进入大漠深处,楼兰已更名为鄯善国,”严璧道,“他们没见有人来。”

    “嗯,”霍去病若有所思点点头,“先不管它了,那就让各国使臣前来见见吧。”

    “是,大司马,我这就去安排。”

    严璧说完,出去吩咐,不多一会,呼呼啦啦进来了一大堆人,身着各式西域服装,一下子把不大的守将大堂都快挤满了。

    大司马在汉廷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职位,位高权重,各国各部落的使臣都以最高礼节向霍去病行礼,受过礼之后霍去病给诸人赐座,这才开始问话。

    “各位使臣专程来到此地等我,不知所为何事?”霍去病道。

    各位使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抢先说话,大家心里都在嘀咕,你带领万人铁骑到了这里,问我们所为何事,这叫我们如何回答?

    他们不回答,霍去病也不去问,这点定力和威严还是有的,焉耆国使者臣虚莫看看大家都不吭声,他只好先站出来。

    “大司马,”臣虚莫施礼道,“自从大司马平定河西以来,大漠南北周边小国部落已经安定已久,不知大司马在这个时候带大军前来,所为何事?”

    “你是焉耆国使者臣虚莫吧,”霍去病道,“这里离你们还很远,你们为什么会关心这个?”

    “大司马的威名广布大漠瀚海,”臣虚莫道,“和大汉相比,我们都是莞尔小国,就算再远对大司马的大军来说也不过几天的路程,我们还是很担心因为自己不慎惹上兵祸,有什么做得不到的地方,还请大司马明示。”

    “你们心里都这么想?”霍去病道。

    “是!”

    “是啊!”

    “请大司马明示。”

    各国各部落使者纷纷开口应答。

    “其实这次出兵的原因也很简单,”霍去病道,“承天教盘踞河西及西域一带已久,在你们各自国度都有些势力,这次他们不光进入中土捣乱,还派人入宫行刺我大汉皇帝陛下,龙颜震怒,命我带兵前来剿灭承天教余孽,让大家永世安昌。”

    “大司马有所不知,”臣虚莫道,“此地百姓以前确实信奉过承天教,自从大司马的大军打败承天教的教廷所在地楼兰以后,其教内也是四分五裂,势力大减,我们诸国都已经不再尊他为国教了,它与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你们的情况都是这样?”霍去病道。

    “都差不多,”车师国使臣农奇道,“自从大司马一统河西,我们都派使臣入汉朝觐,臣附交好,国王陛下派我们前来,就是为了给大司马禀明情况,以免引起误会。”

    其它使臣也赶紧开口附和。

    “呵呵呵,既是这样,你们倒大可放心,”霍去病道,“我们已经得到细报,这次作乱的主要是前楼兰的一些贵族和承天教余孽,只要你们不去附和他们,就和你们无关,兵马再多也不会伤及你们。”

    “谢大司马明义,”且末使者拘弥道,“臣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霍去病道。

    拘弥行礼道:“此去楼兰不下千里,且都是荒漠戈壁,这里面虽有些绿洲草场,但其路途也相当艰险,大军过处,粮草水源都相当不易,这里面的难处大司马可有想过?”

    “那依你的建议呢?”霍去病道。

    “大军压境威慑,这足以震撼鄯善境内楼兰贵族和承天教那些人,”拘弥道,“何不派出一支使者小队前往,或许不战就能使他们屈服。”

    “能屈服他们早就屈服了,”霍去病道,“敢去刺杀大汉皇帝,他们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沙漠茫茫,天气变换无度,常在沙漠之人也很容易迷路,”拘弥道,“大司马可曾想过这大军迷路的后果?”

    “哼,这有什么,”霍去病道,“就算是在漠北袅无人烟的地方,我带领大汉铁骑照样可以日行千里,直捣匈奴老巢,我就不信这里的区区荒漠就能拦得住我。”

    “这沙漠和草原荒漠还是有所不同,”拘弥继续道,“草原荒漠还有水有草有野兽,但沙漠里除了沙子什么都没有。”

    霍去病的脸色微变,冷声道:“莫非你是来替楼兰贵族当说客的?”

    按说霍去病这话说得已经相当严厉,但拘弥似乎不在乎似的:“我是不是说客真的无所谓,只是我不愿看到大司马就此陷入绝境罢了。”

    这简直就是说不愿看到霍去病去送死了,现场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拘弥,你住嘴,”严壁吓坏了,按这位年轻大司马的脾气,他一生气把这伙人全砍了的可能性都有,“大司马的战术战力岂是你这等小国使者能揣测的。”

    臣虚莫一听也是额头冒汗,连忙道:“对,大司马针对的是现在的鄯善,原来的楼兰贵族,这跟你一个且末使者有什么关系?”

    离敦煌最近车师国使臣农奇也道:“拘弥,你要找死别连累我们。”

    其他人也纷纷谴责拘弥。

    “哈哈哈,”拘弥反而笑道,“你看看你们这些人,还没怎么样就吓成这样,鄯善被灭有你们什么好处,汉地有一句成语叫唇亡齿寒你们懂不懂?”

    “够了!”霍去病一声厉喝,“你这样做就不怕我连且末一起给灭了?”

    拘弥毫无畏惧之色,坦然道:“我知道你大司马的厉害,但凡作战还是要讲天时地利人和,这沙漠可是我们的沙漠,请大司马三思。”

    霍去病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一拍几案站了起来:“来人,给我把这个口出狂言、惑乱军心的家伙拉出去砍了!”

    几个亲兵一声喝喊,进来就将拘弥拉了出去,顷刻之间就砍下他的脑袋扔在了守将大堂之上,其他的使臣都顿时吓得面无血色。

    “你们都给我听着,”霍去病厉声道,“要想活命就给我老老实实呆着,但凡敢对大汉有半点异心,他就是下场。”

    “臣下不敢。”

    “我们不敢!”

    其它使臣已经瑟瑟发抖,纷纷表态。

    霍去病本来还算不错的心情一下子给破坏了,他手一挥狠声道:“我大军一定会兵临楼兰、且末,将这些对大汉有异心者斩尽杀绝!”

第五十一章 大漠长恨-7:狂沙漫卷

    杀了拘弥,霍去病的怒气远未消除,本来打算休整三天的大军缩短为一天,第三天就带着向导和有限的粮草出发了。

    对他现在来说,扫除楼兰贵族和承天教势力不仅仅是一种荣耀,更成为必须要拔掉的扎在他肉里的一根刺。

    经过一路的袭扰到了敦煌, 万骑大军在这里更是无法隐蔽,可以说任何行动都可能有人在暗中盯着,已经谈不上行动的突然性,但霍去病还是吩咐敦煌守将严璧将各国各部落使者滞留在敦煌,等到他凯旋而归才能放他们走。

    从敦煌出去数百里,还都是大汉的境内, 虽是戈壁,但还有一块块绿洲, 大队人马的饮水草料都不是问题, 行动还算迅速,但随着进入沙漠愈深,问题就渐渐出现了。

    漫漫黄沙一眼望不到边,巨大的沙丘一个连着一个,波澜起伏一直延伸到远方,一眼看去,就能给人一种无名的恐惧。

    行进在在沙漠中,无遮无拦,中午酷热难耐,但到了晚上,却是冰冷异常,轻装骑兵缺少御寒衣物,只能簇拥着马匹取暖。

    霍去病是打惯了长途奔袭这种仗的,千里路途对他的骑兵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快的话也就两三天的功夫,但这里却不是他以往去过的任何地方,这里是沙漠。

    沙地松软,人马为了节省体力只能缓慢行进, 原来每天可以走数百里地,现在一天出去一百多里地都很艰难,到了进入沙漠的第三天,更危险的事情出现了,大队人马所带的水用完了。

    人可以几天不吃东西,但在这样的环境中,几天没有水喝那就依意味着死亡,何况这是一支万骑军队。

    没有水,大队人马的体力逐渐拉开,行进的队伍也越来越长,现在已经无法维持既定的行军队形了,一旦在这里遇到袭击,后果不堪设想。

    主将霍去病开始有些心焦,他把向导阿驼叫过来问道:“你们不是说今天可以到达一处绿洲吗?绿洲在哪里?”

    “回大司马,”阿驼面露难色道,“这大队人马行进速度太慢,我们已经差了快两天的路程,估计要到后天才能到达。”

    霍去病道:“你能确定?”

    “能,”阿驼是一位精壮的汉子,饱经风霜的脸庞渗透着坚毅和自信,“这条路我走了很多遍了,不会有错的。”

    “但这么多人马还能坚持到后天吗?”霍去病道。

    阿驼犹豫了一下道:“大司马,还有一个法子,或许能有点用。”

    “你快说。”霍去病急道。

    “就是先派一队精干的人马加快步伐去前面取水,然后回来接应大队,这样至少可以快一天有水喝。”阿驼道。

    霍去病想想,这倒是个办法,反正只有一天路程,前队赶快一点,就能够给大队多争取一些机会。

    “你看需要多少人马?”霍去病道。

    “要保证大队人马够用,需得两千人马。”阿驼道。

    “好,就两千人马,”霍去病道,“根据你的经验现在去挑两千人马,由曹襄将军率领,你做向导前去找水,找到水后速来接应大队。”

    “大司马,我还是留着吧,”阿驼道,“让其他几位向导领人前去也是可以的。”

    曹襄见状也道:“大司马,这里的路径阿驼最为熟悉,就让他留在您身边吧,再派一个人给我就行了。”

    “不要争了,”霍去病手一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水接应大队,我们这里就是沿原来的路一直往前走,不会有什么大错,只要您们找来了水,我们就可加快行军速度,早到楼兰。”

    军令如山,曹襄领阿驼很快选好前哨人马,临走,阿驼还是有点不放心,给另一位向导黑驼悉心嘱咐,这才匆匆离去。

    前哨人马走了,带着所有人的希望,也带走了剩下为数不多的水,为的是加快步伐,在大队人马倒下前把水带回来。

    看着匆匆离去的前哨人马,多数人眼里已经显露出恐惧和不安,他们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走出去,好在主将霍去病还和他们在一起,这才使他们略感心安。

    这个时候,霍去病知道全军需要的不仅是勇气,更是希望,而这个希望应该由他带给他们。

    他很想给将士们说几句话,可是一看这绵延数里的队伍,估计他的话也没有多少人能听得见,就传下将令,一段一段往后传,要所有将士保存体力,稳步前行,只要能坚持到明天,前哨兵马就会送水过来。

    本来遥遥无期的漫长跋涉,忽然变成了明天就可以有水喝的明确希望,所有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脚下的步伐似乎也轻快了许多。

    熬过了白天酷热,傍晚的沙漠不但舒服,而且很美,但霍去病顾不上欣赏这些,急令各军选址扎营,并对外放出哨骑。

    黑暗终于笼罩了整个沙漠,周围死一般的沉寂,行进了一天的将士尽管渴得难受,但也忍不住劳累,多数倒地就睡了过去。

    没有月亮的天,最好看的就是星星。

    霍去病撕下一块肉干使劲嚼着,但缺少水分浸润的肉干十分难咽,他还是皱着眉头吃下几口,不管在任何情况下,他得保证自己体力,他是全军的支柱。

    军旅多年,他从未这么认真的看过星星,从来都没感觉到星星离自己这么近,这么美。

    明亮的银河像条飘带挂在天上,在那里簇拥的星星更多,有明亮闪烁的,也有密密麻麻挤到一块的,更有遥相呼应一眨一眨好像在说悄悄话的。

    从小就听人说,地上有个人,天上就有颗星,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星星,但自己的那颗星在哪儿呢?

    霍去病正在想着,天空一道流星划过,明亮得几乎耀眼,实在是太美了,他相信很多人都看得见,在流星的余晖中他带着一丝笑意沉沉地睡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一阵低沉而浑厚地轰隆声将霍去病惊醒,他站起身来,四周一片平静,头顶的星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隐去,并且他能感到一阵阵凉凉地细风,而那轰隆声正是从风吹的方向传来。

    “这是什么声音?”霍去病问道。

    同时被惊醒的向导黑驼四下看了看,随即脸色大变,大声喊道:“是沙暴!赶快收拢马匹,聚集一起,不要乱跑!”

    霍去病现在也顾不上他的大将风度了,随即高声喝喊:“沙暴来了,收拢马匹,聚集一起,不要乱跑!”

    随着他的喝喊,整个大营一阵骚动,“沙暴来了,收拢马匹”的声音响成一片,受了惊吓地战马也开始嘶鸣,从梦中惊醒的士兵也四处乱窜,去追赶脱缰的马匹。

    霍去病声嘶力竭地命令兵士保持冷静,不要乱,但这个时候他已经无能为力,沙暴很快就将整个大营覆盖。

    刚才还很平静的沙漠顿时狂风大作,风中携带的沙石无情的打在每个人的身上,让你张不开嘴,睁不开眼,兵士恐慌的呼喊声和战马的嘶鸣声都被风声压了下去。

    在黑驼的指挥下,十几个亲兵牢牢地抓住战马围成一圈,把霍去病簇拥在中间,在这个时候,任何人都只能自顾自的呆着,啥事都做不了。

    在自然面前人是渺小的,有多人都没有用,所有人都感觉自己和周围的人一样,在一点点被沙暴吞噬,逃无可逃,剩下的只有恐惧和绝望。

    在这个时候,时间几乎感觉是停滞的,一个呼吸都是那么的漫长,片刻时间感觉就像要走到天的尽头,无边无际,无休无止,天地肆意地挥洒着自己的威能,人只有一刻接一刻的挨着。

    沙暴终于过去了,刚才还是大风肆虐狂沙漫卷沙漠慢慢安静了下来,只留下了间或的一丝丝细风,所有人都惊魂未定,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其实这场沙暴持续时间并不长,前后也就半个时辰。

    霍去病推开紧紧围着自己的这些亲兵,他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沙子已经掩到膝盖以下,拔出脚来都费了不少劲。

    他现在最想知道的是他的这队人马怎么样了,呼叫了几声传令兵,但无人呼应,只好让自己的亲兵去寻找各队人马,察看情况。

    天明时分,各路人马的情况都报上来了,被掩埋或者失踪人员超过两成,丢失马匹超过三成,所带的东西几乎都被掩埋或者吹走,就连不少士兵的兵器也遗失在茫茫黄沙之中。

    还没真正遇到敌人,自己就已经损兵折将,这让霍去病气恼不已,但现在还不是自己生气的时候,他得把这剩下的六千多人五千多马带出沙漠。

    他依然相信,只要能到楼兰城下,就凭他手中的这些兵马,依然可以将他们杀得丢盔卸甲,因为他出手从来就没有空过,作战从来就没有败过,他是他自己心中的战神。

    这个地方显然不能多呆,他下令全军立即启程,争取今天和前哨人马会和。

    但他马上发现,事情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昨晚的狂风飞卷起来的尘灰还没有落下,整个天空都是灰蒙蒙的,朝哪个方向看去都是一样,就连向导黑驼也愣在了那里。

    他们迷路了。

第五十一章 大漠长恨-8:走偏了

    “黑驼,我们该怎么走?”霍去病道。

    此时的黑驼一脸迷茫,怯怯地道:“这…这……”

    “这什么?你不是向导吗?”霍去病道。

    黑驼解释道:“大司马,这一场沙暴对这些沙丘的方位和走向改变都很大,现在黄尘弥漫,看不清方向, 我真的无法判断该朝哪个方向走。”

    霍去病抬头望望四周,觉得黑驼说得也有道理,就道:“那你们以前在沙漠中遇到过这种情况吗?”

    黑驼赶紧点头:“遇到过。”

    “那你们怎么办?”霍去病道。

    “等,”黑驼道,“等这些黄尘慢慢落下,或者等风将黄尘吹散,辨明方向后再走。”

    “那得等多长时间?”霍去病道。

    黑驼又紧张起来:“或许半天,或许一天、两天都说不定。”

    霍去病没有吭声, 他自己在暗地里琢磨, 这么等下去肯定不是个办法,没有行动,这对士气就是个极大打击,何况等下去的结果也是不明了的,这也不是他的一贯作风。

    他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根据他们昨晚扎营前的记忆判断了一个大致方向,他得让这支队伍先动起来,手一挥,下令道:“出发!”

    黑驼嘴张了张,但最终还是没再说话,跟着队伍往前走,不时地看着天,希望这黄尘快点散去,哪怕是变得薄一点,他也就可以有一个大致的方向。

    但事与愿违,沙漠太安静了, 连一丝风都没有了,周围都笼罩在一片黄色的雾障之中, 雾障之外有太阳,但他们却看不到,连大体的方位都辨不清,黑驼越走下去,心中的恐惧越盛,但他依然什么话都不敢说。

    一天的茫然前行,其实没走出去多少路,顶多百十里地,但天空依然混沌一片,天却要黑了,本来大家期盼能与前哨人马会合,但现在却连一点影子都看不到。

    “原地扎营!”

    这是霍去病一生中最无奈的一个命令,已经身心俱疲的兵士再也顾不上什么摆阵扎营,很快就地躺了下去,谁也不想再动了。

    这时,过来一员偏将,低声对霍去病道:“大司马,大家已经有两天没喝水没吃东西了,有十几匹马已经快不行了,您看……”

    霍去病明白他的意思,什么话也没说,轻轻地挥了挥手。

    “是。”偏将会意退下。

    没过多久,十几匹疲马倒在血泊之中,所有的肉很快就被分食,每个人的嘴上都染着马血。

    在这个地方,就算是你有火种,但也没有任何可供燃烧之物,生吃总比没吃强。

    亲兵给霍去病送来一块新鲜的马肉,他没有拒绝,接过来用随身匕首一小块一小块切下来放到嘴里,使劲地嚼着,然后咽下,不管发生什么,他需要自己先活着。

    静静的夜里霍去病想了很多,他有点不明白,为什么会陷入目前的这种困境,陛下的话,舅舅卫青的话,他自己的话,还有那个且末使者拘弥的话等等,不断地在耳边响起,难道是自己错了?

    UU小说的话他不敢去怀疑,因为他从来都没有怀疑过,舅舅卫青的话有时他不愿听,但现在却觉得很有道理,而那个拘弥的话,想到这里,他忽然打个激灵,后背冒出一层冷汗。

    这个人太可疑了,他的话几乎就是激他快速出兵的,但他却在一直表现出试图阻止他,这让他在盛怒之下连充足的准备都没有做好,难道这个人真的和承天教有牵连?

    他脑子里迅速闪过的是拘弥被拉出去砍头时,竭力用惊恐掩饰的哪一丝微笑。

    天色微明,东方的曙光让一夜难眠的黑驼非常警觉地站立起来,猛地跑到一座沙丘之上,反复确认方位,然后迅速跑回霍去病身边。

    “大司马,我们的方向偏了。”黑驼急道。

    “偏了多少?”霍去病自己也有点急了。

    黑驼指着西南方向道:“我们应该朝那边,几乎差了一个直角。”

    “哪我们现在回去呢?”霍去病道。

    “回去又是一天,”黑驼道,“如果稍微差上一点,两队就很有可能碰不到一起。”

    “这是为什么?”霍去病道。

    “他们碰不到我们,也会四处寻找,”黑驼道,“并且每一次走的路都不可能完全是一致的。”

    “难道我们要困死在这里不成?”霍去病道。

    黑驼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道:“大司马,多年前我们在这一带遇到过一个季节性水源地,只是……”

    看着他吞吞吐吐的样子霍去病就急了:“只是什么,快说。”

    黑驼仗着胆子道:“只是不知道现在有没有水。”

    霍去病知道黑驼的担心,要是这么多人走了半天再找不到水,这个责任可就大了,于是安慰他道:“没关系,说说看,那个水源地据这里有多远。”

    “应该大半天就可以到。”黑驼道。

    霍去病道:“但你说过另一队会找我们,那我们如果不回去,该如何和他们取得联系?”。

    黑驼道:“在我们走过的路上放一些东西,马鞍、旗帜,就是昨天杀的那些马的马头、骨头、毛皮都行,只要他们看见,就能顺着找到我们。”

    霍去病没有说话,低头思索了片刻,对一位偏将道:“你去分派三小队人马,朝三个方向放置一些信物,以十里为限,到了就原路返回,按标志追赶大队。”

    这三个方向扩展出去就是二三十里地,只要撞进这个范围,他们就一定可以找到大队。

    偏将答应一声下去安排,剩下的人一声号令,在黑驼的带领下奔向那个还不确定的水源地。

    午后的太阳就像一只压在头顶的火把,烤得人焦热难耐,脚踩下去,地上的沙子都是烫的,所有兵士在这样的酷热中都已经疲惫不堪,不断有人倒下去,倒下就再也起不来了,其他的人就更没有力气去扶,这些人将永远留在这里。

    饥饿、干渴、酷热已经将这支军队逼到了极限,很多人已经感到眼睛恍惚,远处沙漠上的空气中似乎有无数羊群在跑动的虚影,连近在咫尺的同伴,有时候看到的也是两个。

    就在这个时候,前面天空中飞奔的羊群虚影一下子变为一座沙漠城池,城池里房屋、行人、驼队都很清楚,城池的周边是绿洲,绿洲的边缘是一眼望不到边的清澈的湖水。

    “水!”

    不知是谁率先喊了一声,愣在那里的兵士突然骚动起来,一个个像发了疯似的冲向那片湖泊,谁挡都挡不住。

    “大司马,是海市蜃楼。”黑驼道。

    霍去病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我知道。”

    没过多久,天空中的沙漠城池和那一片绿洲就消失了,已接近疯狂的兵士忽然间都僵在了当地,有的干脆躺倒在地,顿足捶胸。

    “有水!”

    刚才跑的最前面已经站上一座沙丘的兵士大喊,并挥舞着手里的兵器,顷刻间朝山丘另一边飞奔而去。

    霍去病一愣,立即用尽力气飞身而起,向前飞奔而去,因为他们已经走了大半天,应该已经到了黑驼所说的地方附近了,有可能真有水源。

    黑驼本就生在沙漠,耐力极好,紧紧跟上霍去病,其他人看到霍去病的样子,再次欢呼起来,超那座沙丘后面涌去。

    踏上沙丘,眼前的景象让霍去病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数座高高隆起的沙丘之间,竟然出现大大小小好几处水面,水面旁还有几颗矮树和断断续续的一些绿草地,随即在他眼睛的余光里,似乎看到远处的沙丘中间有几匹马一闪而隐,再看早不见了踪影。

    霍去病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从沙丘上一冲而下,等到了水边,发现了几处新鲜的马蹄印和脚印,顿时心生疑虑,立即扬起剑来,大声喝道:“不许饮水!”

    但这个时候哪里还能阻止得了,率先冲下来的已经有人把头伸进了水里。

    霍去病大怒,出剑直接将两名抢着饮水的士兵斩杀,后跟上来的亲兵见状也是立即上前阻拦,又杀了几名兵士这才将大家拦下。

    所有的人都慢慢涌来,将这几个水面层层围住,眼巴巴的看着霍去病,霍去病却看着等不及挤进来已经在喝水的几匹马和刚才已经喝了水的那些人。

    所有的人这时都明白了霍去病的用意,都抿着已经干裂的嘴静静的等着,小半个时辰过去了,这些人和马都没有事,霍去病这才下令:

    “所有的人都不要挤,站在原地不要动,前面的人取水后拿到后面去喝,给后面的人让开位置,依次饮用。”

    这个时候所有人都饥渴难耐,如果没有秩序,没渴死倒有可能被踩死或者淹死,甚至白白糟蹋了这有限的水源,渴极了的人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霍去病退后几步,有亲兵已经给他盛来了水,他喝了几口,眯起眼睛摇了摇头,感觉这是他这辈子喝过的最好的水,清冽、甘甜、顺滑,几口下去,他感觉整个人的每一处脏器和每一块肌肉都在快速的复苏。

    有了水,一切问题好像都迎刃而解,霍去病破例要大军在水源附进扎营,休整半天,备好水食,等明天出发去和前哨人马会和。

    但在他心里,他一直还在回想着在沙丘顶上看到的那几个人影,他们是些什么人呢?难道是自己眼花了?

第五十一章 大漠长恨-9:无奈的撤退

    霍去病的心思还没想明白,但他发现他的计划再次执行不了了。

    在后半夜,他就感到自己乏困无力,走几步就脚下发虚,他以为这些天累着了,想叫亲兵帮他弄些水来, 但他看到亲兵中的几个人已经和他一样,晃着身子走不动道。

    霍去病心下一冷,连忙对还能动的亲兵道:“快去看看,大队其他人都怎么样?”

    不一会,亲兵回来了,带给他现在最不愿听到的消息, 五成以上的兵士现在都和他的症状一样,腿脚发软, 浑身无力。

    霍去病的心彻底凉了, 他的猜测得到了证实,这里的水被人做了手脚。

    这时,军中五六位千人队的将军也过来了,有几位还是被搀扶着的,从他们脸上惶惑的表情可以看出,他们也觉察到了队伍的异常。

    看着霍去病的脸色,后军统领虎牙将军张驿上前问候道:“大司马,您现在怎么样?”

    “还好,就是没有力气,”霍去病道,“李将军你怎么样?”

    李铎道:“我没事,但已经有超过一半的将士都不同程度出现了症状。”

    “你没事就好,”霍去病道,“你赶紧派人去把后军的军医找来。”

    李铎掌管后军,全军的供给保障都在他这里,这个时候出了这样的问题, 他已经早有准备:“大司马,军医我已经带来了。”

    李铎一个召唤,军医赶紧过来,这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身子骨很好,一看就属于那种精明强干的人,上去就要给霍去病珍看,被他抬手拒绝。

    “你是军医,现在可看出什么门道?”霍去病道。

    “禀大司马,现在我们遭人暗算是无疑的,水里应该是被下了毒,”军医道,“但这个毒有点奇怪。”

    “怎么个怪法,你说说看。”霍去病道。

    军医道:“大家都喝了水,但现在得病的只有一半多一点,而且所有的马匹喝了水好像完全没事。”

    霍去病一听,精神为之一振,踏上一步道:“你是说所有的马都没有事?”

    “现在看是这样子,”军医继续道,“所有出现症状的人目前除了浑身乏力,精神差点之外,好像还没有出现什么痛苦或者致命的症状。”

    “那后面会怎么样?”霍去病道。

    “这很难说,”军医道,“这种毒在体内根本不着痕迹,从脉象、舌苔、面色等方面都看不出来。”

    “那能不能治?”霍去病道。

    军医表现出了为难之色:“不知病因,不敢随便下药,再说这里没有引火之物,就算是熬药恐怕也难以实现。”

    “这么说你心中还是有些法子?”霍去病道。

    “看现在这个样子,我怀疑是一种疫病,”军医道,“一开始都是些轻症,但时间长了如若不治,可能病情就会加重,现在还没染病的人也有可能得病。”

    “那这病该如何防治?”霍去病道。

    军医道:“出发前我们备了一些防治疫病的药丸,数量不多,要用开水化开才能够大军使用。”

    霍去病道:“这里的水还能用吗?”

    军医道:“如果是疫病,水煮开了就应该可以。”

    霍去病断然道:“既如此,收集军中暂时用不上的能引火的物品,烧几大锅开水化药先给没发病的将士饮用,不能再让让他们倒下。”

    “大司马,那其他人怎么办?”李铎急道。

    “顾不了那么多了,”霍去病道,“只要剩下的这些人不倒下,我们还有这些马,总会有办法的。”

    在军医的努力下,不到一个时辰,还没患病的将士都匀着喝上了药,剩下的一点军医端给了霍去病:“大司马,您是全军主帅,您也喝一口吧。”

    “呵呵,我没事,”霍去病道,“既是军令,我已不能例外,我们全军都要靠还没染病的将士了,都给他们吧。”

    霍去病知道,这点药到底能不能起作用谁也不知道,但他现在一定要给得病的和没得病的人信心,让所有人都明白他们还有出路,因为他这个大司马骠骑将军始终和他们在一起。

    这么一折腾,时间就过去了一个多时辰,天色已经大亮,李铎带领四个还没染病的千人队首领站在霍去病身旁。

    尽管李铎是后军统领,但现在除了霍去病他是军阶最高的将领,自然感觉责任重大:“大司马,您说下一步怎么办,我们都听您的。”

    “现在大队人马能走吗?”霍去病道。

    “能走,”李铎道,“人有一半有问题,但马没有问题,只要让这一半的人骑上马,我们就能走。”

    但现在对霍去病来说,去哪里又成了一个新的问题,以现在这种状况,就算他们能到楼兰,这仗还能打胜吗?

    人家只是出手在水里做了些手脚,这战力已经折损至连原来的一半还不到,这还要算上曹襄带出去的两千人马,现在还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会不会遇上和这里一样的情况?

    “从这里要走出沙漠,最近的路在哪里?”霍去病问向导黑驼。

    说出这句话,连霍去病自己都吓了一跳,走出沙漠?楼兰不去了吗?显然身边的这些将领都存有一样的疑惑。

    “是这样,”霍去病解释了一下,“现在大队人马带着这么多病号,根本无法打仗,我们先走出沙漠,找个地方休整,等这场病过去了,就算还剩下一半的人,我们照样可以杀回来!”

    这倒是个合理的解释,众将深信不疑,因为他们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位大司马骠骑将军放弃过。

    “大司马,从这里往东,两天路程就能到达诺羌,”黑驼道,“那里主要是戈壁,离山很近,水草都比较好找,只是那里的人和楼兰人走得很近,承天教的势力也不小。”

    “好,我们就去那里,”霍去病道,“要是碰上了,就先灭了他们,也给将来省点事。”

    话好说,但事就不一定那么好做了。

    大军重新启动,但这次显然要费劲得多,水倒是带了不少,但主要是给马喝的,所有的人都再也不敢喝这里的水了。

    又过了一天,军中的病情更加厉害,已经开始有人呕吐、发烧、打摆子,连旁边照顾的人都开始染病,看来这是疫病无疑了。

    恐惧的气氛已经席卷整个军队,有些身体较弱扛不住的人已经不治而亡,尸体就被遗弃在沿途的沙漠中,这倒成了曹襄所部可以找过来的标志。

    这个时候,已经没人想着去打这场仗了,所有的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怎样写才能活下去?

    傍晚时分,曹襄带领的两千人马终于回来了,还好,他们没有遭遇暗算,所有的人马都好好的,还带来了充足的水和食物。

    霍去病当即下令,只允许曹襄人马将干净的水和食物放在附近,让大队派人去取,两队保持足够的距离相互照应,这是他能依仗的最后本钱了。

    几乎没人询问,合兵一处后继续向戈壁前行,霍去病命令曹襄自己也不能随意前来中军,有什么事请靠传令兵相互传递。

    这样,曹襄在前开路,护卫两厢,只一天路程就到了了戈壁地带,前队已经找好水源和宿营之地,大队人马终于可以安稳驻扎了。

    但随后的情况越来越糟,水是干净的,也是烧开的,肉也是煮熟的,但每天死的人不见减少,还逐渐增多,霍去病的状况也越来越差,军医对此束手无策,而且他自己也病倒了。

    不能再等下去了,曹襄冒死从外营来见霍去病,禀明了他的看法,再等下去可能真的会全军覆没。

    霍去病思虑良久,非常无力又无奈的说出两个字:“撤兵!”

第五十一章 大漠长恨-10:将星陨落

    戈壁的路一样不好走,但起码水草不用发愁了,大队人马的行进速度加快了很多,七八天功夫就回到了敦煌城外。

    所有人马都在城外很远驻扎,在这点上霍去病头脑还是很清醒的,不能因为之一支大军而毁了整个敦煌城。

    霍去病现在已经不能起床理事, 外面的事暂时由平阳侯曹襄主持,但对曹襄也不允许他进入大帐,只能远远的听候指示,他已经倒下了,不能让曹襄再倒下。

    大军刚驻扎完毕,敦煌守将严壁就赶紧带人赶了过来, 还没靠近军营,就被远远的拦在了外面, 最后只允许他一人包裹口鼻进入大营。

    严壁并没有见到霍去病, 他只是在大帐外面听到了他的声音,霍去病告诉他,现在的一切军务都已委托给平阳侯曹寿代理,所有曹侯爷要求办理的事勿必立即去办,不得有误。

    按照曹襄的要求,严壁传下令去,敦煌城里最好的几位医者都被找来,最好的药材也被收集起来,统统送入大营医治得病将士。

    这不是一个两个人的事,而是数千人同时得病,并且还是同一种病,这可是这些医者从来都没有遇到过的事。

    医者们不敢怠慢,细察了很多病例,也在一起商讨了很多次,但这个病实在太怪,症状既象风寒,又像中毒, 说是疫病, 但却无人知道传染源是什么,几乎所有能用的方法都用了,就是看不出有什么明显的效果。

    霍去病是全军主帅,对他,这些医者更是想尽了一切办法,竭力施治,悉心照料,但还是不见好转,病情日重一日。

    有了曹襄的将令和严壁的关照,大营的粮草医药都不缺,但每天还是有很多人死去,看不到好转的迹象,死亡的气氛不但笼罩了整个大营,还蔓延到敦煌城,弄得大家人心惶惶,商人连生意都没心思做了。

    霍去病出征前刚刚过完他二十四岁的生日,人的这个时候正是一生中最有朝气、最有活力、最具胆略的年纪,这个年纪的人很少会因为疾病所困扰,更不要说他这么一个常年驰骋疆场的大司马骠骑将军。

    一开始,霍去病也没有把这个病当回事,他总是觉得凭自己修为和功夫,这点病很快就会过去,他还在想着一件事,等他的病好了,哪怕只剩下五千人马,或者就是三千人马,他也一样可以完成平定楼兰的使命,因为他接受不了失败。

    但现在,看着大营里的士兵一个个死去,自己一天天变得越来越没有力气,他不知这何时是个头,平定楼兰渐渐成了他一个越来越渺茫的希望。

    十八岁第一次随舅舅卫青出征,身边只有八百儿郎,直驱数百里斩杀匈奴,俘获无数,荣封冠军侯。

    此后他历次出征,历次出奇制胜,从未空手而归,汉帝对他的封赏已经到了大司马骠骑将军,几乎与卫青比肩,年轻一代更是将他作为大汉王朝的战神,以至于卫青的一些门客都跑去侍奉于他。

    他觉得这一切都是陛下的恩德,也是自己的荣耀,更是自己的战功所得,在他眼里,他就是汉帝刘彻手里一把谁都比不了的、可以所向披靡的利剑,他的光芒将能照亮整个大汉。

    对这次出兵,他倡议、他筹划、他承旨,在他来说,这应该就是他所经历的所有战役中随便一次的复演而已,但这次却连真正的敌人看都没有看见,他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倒下了,这让他实在难以接受。

    其实更让他难以接受的还有汉帝刘彻对他的期望,还有年轻一代看他的眼光,还有自己头顶已经在闪烁的光芒。

    但这一切现在似乎都在慢慢离他远去,他不甘心,他要抓住它,他不能在这里等死,长安高人无数,还有翁叔,还有神医朱玉朱婶婶,他们一定可以将他治好,他还年轻,一切都还可以重来。

    “去,把平阳侯给我叫来。”霍去病在帐中吩咐道。

    不一会,平阳侯曹襄就到了,他像往常一样站在门外道:“大司马,您有何吩咐。”

    “你去准备一下,大军明日启程,赶回长安。”霍去病道。

    “大司马,这怎么行,”曹襄一听就急了,直接就冲进帐中,“您看您现在病成这个样子,怎么能经得起着数千里地的劳累,万一路上在出点事怎么办?”

    “我想过了,再呆在这个地方就是等死,”霍去病道,“只要我们尽快赶回长安,那里高人无数,我们就还有一线生机。”

    “这么多病号怎么走?”曹襄道,“要不派一支轻军送您先回去,我带大队慢慢走。”

    “不行,”霍去病断然道,“自我领兵以来,每战都和全体将士同生共死,他们才肯拼死向前,我弃他们一次,他们就会弃我一生,就是死,我也要带着他们。”

    “既是大司马主意已定,我即刻就去安排,”曹襄道,“我们还有三千健儿,原有中军没染病的兵士继续护卫中军和照顾病者,另外我带的两千人马除了护卫大队、采集给养,还可派出一队打前站,安排好沿途营地,这样也好快一点。”

    “平阳侯安排甚是,”霍去病道,“那就有劳平阳侯了。”

    “大司马,您这可折杀末将了,”曹襄施礼道,“您是全军主帅,您拿主意,我去执行。”

    这来时的万骑大队,回去的时候就剩下不足五千,这里面还有一千多的病人,这种景象多少让人有些伤感。

    严壁为官多年,还是懂得一些世故,或许他早就料到大军会有这一天,几天内他就发动敦煌的工匠赶制出了上百辆车,当曹襄让他收集民间车辆时,一下子就派上了用场。

    这样一来,重病者坐车,轻病者骑马,全军虽说看起来还是浩浩荡荡,但却完全没有了来时那种人欢马嘶、战力十足的气势。

    临走,霍去病还不忘嘱咐前来送行的敦煌守将严壁一句:“把那些使臣都放了吧。”

    河西地势平坦,道路宽敞,大队人马一心思归,行进也是非常快,三日到酒泉,五日抵达觻得,七日就接近武威。

    但这这个时候,霍去病已经撑不住了,这两天他一直发绕,一时清醒一时迷糊,连给他灌口水都难,更不要说吃饭了,到最后就几乎是油尽灯枯了。

    “一定要把我带回长安。”

    这是霍去病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一代将星黯然陨落。

第五十二章 义无反顾-1:回长安

    走下天苍山,苍南子的话一直在翁锐耳边萦绕,挥之不去的是两个字:诛心。

    这已经不是普通江湖人之间的仇怨,两厢对立,剑光四射,生死两清, 而是一把无形的刀子扎你,让你永远的痛着,想拼命都找不着人,弄不好这样的痛还会伴你终生。

    翁锐现在非常的无奈,甚至有些绝望。

    历经磨难,苦修武功,就算是你九死一生, 成为江湖第一,拥有家财万贯,纵有美人相伴,但你依然无法摆脱世人的烦扰,相反你的牵挂变得比普通人更甚。

    翁锐的际遇,使他过早地背上了家庭的责任,这种责任压迫他、激励他成长,慢慢的已经成了他的习惯,为家人奋不顾身,为师父全力以赴,为朋友生死相随,更不要说几乎是和他一起长大的山子以及他的儿子。

    山子失踪都快两个月了,没把山子救回来,现在还搭进去了他的儿子朱旭,这让翁锐心里就像一直压着块石头,到哪里都胸闷得慌。

    他不止一次的想过一件事,要用他自己去换朱山父子平安归来,他可以不做任何反抗, 任人处置,毫无怨言,但没人给他这个机会。

    翁锐自从遇上天枢老人,他的修炼之路一直是趋向自然、豁达、顺意,就算是在重大变故面前也能保持平和,就算是和迦南对阵,他心中也没有仇恨,这让他的功夫几乎和人格融为一体。

    但现在他心中却有一股无名的火在冒,有一股从来都没有感到过的恨意在生,压都压不住。

    “翁哥哥,你怎么不说话?”

    从天苍山下来,翁锐就没说过一句话,莫珺是个非常能理解人的姑娘,在翁锐不想说话的时候,她就默默地陪着,翁锐凝重的脸色让他有些心疼,时间长了,这气氛就太过压抑,莫珺就想找话打破一下。

    “吁……”翁锐长舒一口气,“我想不通为什么?”

    这句话说得没头没尾,但莫珺却非常清楚他想说什么,这时候不在于答案,只要他开口就行。

    “什么为什么?你这话没头没脑的,嘻嘻。”莫珺轻笑道。

    翁锐黯然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没完没了?”

    “你是说西域那些人?迦南他们?”莫珺道。

    “嗯,”翁锐点点头,“他们做了那么多坏事,我也没有将他逼上绝路,总还给他们留有余地。”

    “这不一样,”莫珺道,“你的善改变不了他们的恶。”

    “这么说是我错了?”翁锐道,“难道我不该放他们一条生路?”

    “这世间的事哪有错和对这么简单啊,”莫珺道,“孔老夫子还说,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可见这世上的恶人还是要有恶报的。”

    “你的意思我当初该杀了他们?”翁锐道。

    “哈哈哈哈,”莫珺都笑弯了腰,“我说你今天这脑子怎么就僵住了,你既杀不了所有的恶人,也报不了所有的恶,对于杀不杀这件事你根本就没有必要这么计较。”

    翁锐表现出一脸的冤枉:“我不计较可他们非得跟我计较啊。”

    “你这人是怎么啦,今天怎么就绕不过这个弯呢?”

    莫珺佯怒道:“不是有人非得跟你计较,而是每个人都有人跟他计较,不是计较这件事,就是计较那件事,不管是穷人还是富人,也不管是平民还是王侯,谁都躲不过。”

    “嘿嘿,我明白了,”翁锐忽然晒然一笑,点点头道,“不管是计较或者不计较,这些事都会发生。”

    “对,”莫珺道,“当年迦南和应高等人的谋划,根本不是冲你来的,而只是被你撞上了,没有你也会有别人,事情的大致方向都不会有太大的改变,该怎么着就怎么着,不用那么纠结,这不都是你平时给我讲的道理吗?”

    “要是我现在心里满腔怒火,我想杀人也没什么不对的了?”翁锐道。

    “是,”莫珺无可奈何道,“只要那人该杀!”

    “噢!”

    翁锐一声闷吼,让心中郁结的浊气尽情的疏散出来,声音不大,但以他浑厚的内力催动,也是震得附近的山谷嗡嗡作响。

    “你这是怎么啦?”莫珺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吼声吓了一跳。

    翁锐脸上终于有了一丝亮色,轻松道:“回去。”

    从天苍山回来,茅伯将翁锐他们的吃住安排得妥妥当当,但朱玉和钟铉并没有再见他们,连一句话也没有,这不免让翁锐感到一丝尴尬。

    好在他们两人的弟子都没闲着,开始是林萱、吉贞她们以照料娴儿、冕儿的理由前来翁锐他们的住所,其他弟子见两位师父都没有阻止的意思,纷纷都跑到了那里,翁锐在江湖的名声对他们的吸引力实在是太大了。

    既然是这些弟子到了这里,翁锐难免会问及他们的修炼,淡不上教他们武功,只是谈一些修习的感想,就这也足以让他们醍醐灌顶,可以开一扇天窗了。

    除此之外,翁锐非常珍惜这次机会,极为用心的陪着两个孩子,除了睡觉,姐弟俩几乎都没离开过爹爹身边,翁锐和莫珺还特地带两个孩子出去走了一圈,给他们买了不少喜欢的东西,两个孩子高兴得欢天喜地,暂时忘了刚刚发生过的血腥经历。

    几天功夫,吕信就将沙康一行在成都附近的行踪查了个清清楚楚,当然,这还有赖于没被杀掉的龙休和刘葛提供的一些线索。

    沙康等人来成都非常的机密,连跟着他们的那些中土承天教暗线都不得而知,一直到了成都西山脚下的那个院子,他们才明白来成都干什么,但没有沙康的命令,谁也不能离开半步。

    在那个院子之外,沙康确实还准备了一个据点,据吕信事后去考证,那里确实只住了四五个人,并且前后也就是五六天时间,没人说得清吕信描述的朱山摸样的人在不在里面,只知道这些人来时和走时都赶着一辆车。

    沙康掳走朱旭之后,确实是和另一部人马会合,一路向北,经过葭萌,前两天就已经过了武都,直奔狄道而去,看样子真的是回西域去了。

    这才几天,他们的脚程可是够快的。

    从成都到武都,不下七八百离地,就算是现在去追,恐怕也很难追上,何况沙康既然这么大摇大摆的走,无非就是想让翁锐知道,他已经不在中土了,他会在楼兰等他。

    明白了沙康的去向,翁锐自然不能再在这里呆着了,但他还不能直接跟过去,他要再回一次长安,因为沙康的功夫,他要去和八爷商量一下,看能不能从迦南的功夫中找出破解之法,不是他怕死,是他一定要有把握将朱山父子救回来。

    临走,朱玉依然没有出现,她托钟铉带给翁锐一句话:要是哥哥没有回来,她一定会自己去找。

    朱玉的倔强翁锐是早就领教过的,这句话无非是给翁锐增添点压力罢了,但对翁锐来说,就算没有这句话,他对朱山这个兄弟一样不会放弃。

    翁锐、莫珺和吕信三人快马加鞭,没几日就过了斜谷栈道,当他们快抵近长安的时候,就被被追上来的几位军士拦住。

    “请问您是不是翁锐翁大侠?”一名军士道。

    “是我,请问有什么事?”翁锐道。

    “这里有卫大将军给您的一封信,”军士道,“他请您立即到长安见他。”

    翁锐接过信心下一凉:难道又出事了!

第五十二章 义无反顾-2:手忙脚乱

    翁锐打开书笺一看,上面只写着几行字:

    去病西征失利,染疫病身亡,当下还有一千多将士依然病重,众医束手无策,每日抬尸数十, 忘弟尽快进京察治。

    看到这个消息翁锐脑子当时就炸了,什么?霍去病死了?

    翁锐一时很难接受,霍去病才二十四岁,武功超穷,作战勇猛,是当下有志疆场年轻人心中的偶像, 是当今大汉冉冉升起的将星。

    他和霍去病有着很深的情分, 这不仅仅是因为给他指点过武功,更因为他是师兄卫青的外甥,武林名宿八爷唯一的挂名弟子。

    尽管平时和霍去病接触不多,但翁锐依然觉得他是一个武学天分极高的年轻人,原有的那点底子在八爷的调教下,几年时间就迅速崛起,可以位列十小剑士之一,在军中也是屡立奇功,拜将封侯,这是多少年轻人做梦都想得到的荣光。

    就这么一位非常难得的大汉骠骑将军,怎么说没就没了呢?不是死于惨烈厮杀的疆场,还是死于疫病,这不是天妒英才吗?

    染疫病身亡?西域之地干旱少雨,哪来的疫病?是不是遭了人家暗算?

    翁锐忽然脑子一顿,这可是八爷担心的事情,在霍去病初次征讨河西之前,八爷还专门对他说过一番话,还担心他听不进去, 难道真是这样?

    霍去病用兵,善于长途奔袭,无后方作战,其软肋就是缺少供给,要取食于敌,如果敌方有备,很容易遭到暗算,莫非这种担心成真了?

    ……

    翁锐使劲地摇摇头,让自己暂时从这繁杂的思绪中脱离出来,他得着眼当下的现实。

    从西域回到长安,少说也在旬月之间,这么长时间疫情都没过去,长安名医都拿它没办法,看来这个病十分棘手,自己擅长的是那些老病和疑难杂症,这疫病他能不能对付得了?

    每天都在死人,急需控制住病情,现在最需要的是时间,人命关天,耽搁不起。

    “诸位军士, ”翁锐道,“我即刻赶回长安去见大将军,你们速去成都峟仙医馆,就将这封信交给馆主朱玉,她知道怎么做。”

    “那这样吧,”军士道,“我们一人陪翁大侠回去交令,另外两人赶去成都请人,您看行吗?”

    “好,就按你说的做。”

    翁锐说罢,上马就走,其他人紧紧跟上,也就半天路程,他们就到了长安。

    见到卫青,没顾上客套,翁锐就被拉着去了大营之中,其他人则留在了大司马府上。

    从西域回来的中军人马被安排在远离长安数十里的地方扎营,周围方圆数里都没有人家,周围继续由曹襄所部人马护卫,除了医者和将官,所有人马都不许进出,所要给养都从外面送入。

    在进入大营的时候,卫青从守营的军士手中接过干净的白布捂住口鼻,并给了翁锐一副,在翁锐刚捂上白布的时候,就见数位拉着尸体的军士在往外走。

    “师兄,这些尸体怎么处理?”翁锐道。

    “在离这里几里之外直接烧掉,”卫青解释道,“那里也有人把守,不会有人过去。”

    翁锐点点头,随卫青往里走,没多远就到了营帐集中之处,这里虽帐幔整整齐齐,四周旌旗飘扬,但整个大营却完全沉浸在一种死神将至的绝望之中。

    翁锐走进最近的一处病帐,来到一位军士跟前,见他躺在床上,脸色蜡黄,气息很粗,还发着绕,神智已经有些不清,看看帐内其他五六位躺着的军士,情况都差不多。

    “他们的情况怎么样?”翁锐问一名正在忙碌的医者。

    “唉,”医者叹口气道,“这些都是已经快不行的,今天已经送走一批了。”

    翁锐没有再问,蹲下身子要给一位军士搭脉,医者见到连说不行,被卫青抬手阻止了。

    就算是翁锐经历广博,但这种脉象他还是第一次碰到,沉浮不定,强弱不均,特别是脉搏一弱,连深脉都差点摸不到,感觉心力已经完全衰竭,但突然间却会出现数次强脉,又像是血气沸腾,身体要爆炸似的。

    翁锐再次用真元巡脉之法探察,多名病例都显示,体内真气散乱,游走无方,感觉就像要散掉的前兆。

    他试着用自己的真元帮他们理顺和压制一下,这倒是很容易做到,对他来说根本不费什么力气,但他的真气一撤,即刻就会恢复原状,连个缓解的余地都没有。

    他又察看几个得病军士的舌苔、眼睑,最后又去看了不少轻症的患者,询问了他们染毒的经过和这些天的身体状况,在他心中已经有了一些清晰的想法。

    “师弟,这个病你怎么看?”卫青道。

    “这是我见过的最高明的疫毒。”翁锐道。

    “高明?”卫青很是不解,“这病还有什么高明不高明的?”

    “这不是自然界中散发的疫毒,”翁锐道,“这好像是有人根据自然界中的疫毒再次培育出来的,一开始并不是非常凶猛,甚至没有症状,有很强的欺骗性,但一旦进入人体,非常难以根治,直至心力衰竭,痛苦死去。”

    “你可能治?”卫青最关心的就是这个。

    “这我得试试。”翁锐道。

    一听要试,卫青一下子看到了希望,立即吩咐翁锐要什么就给什么,他要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得有误。

    在卫青看来,和翁锐相比,这满营的医者都是庸医,一点用都没有。

    翁锐即刻开了一些单子,药都很怪,金石矿物偏多,有些还明显有毒,不像是治病用的,那些配药的医者也不敢问,只好照单配药。

    随后翁锐让人将这些药按要求煎好,沥干净,要没有任何残渣和沉淀之物备用。

    翁锐后面的举动就更加匪夷所思,他让人取来病重者的呕吐物和粪便,分别放入熬好的药汤之中,观其颜色变化,对其中两种还要再次加热,并不断搅拌,弄得整个大帐臭气熏天。

    这样的举动别说卫青看不懂,连所有的医者都是目瞪口呆,正当他们以为翁锐要将这些东西给病人喝时,翁锐又发话了。

    “把这些东西都倒了吧。”翁锐道。

    “你这什么意思?”

    折腾了半天,别人跟着挨熏,以为他有什么奇招,到最后却将熬好的东西倒掉,卫青当然不干了。

    “这东西不能用,”翁锐道,“我现在就开一副有用的药,给所有人赶紧服下。”

    说完翁锐开始开药,药也不多,不过二十多味,但其配伍和用量再次惊呆了那些医者。

    “大司马,这…这行吗?”一位年长御医道。

    卫青眼睛一瞪道:“怎么啦?”

    御医战战兢兢道:“这会死人的。”

    “呵呵,不会的,”翁锐轻松道,“你就这么配吧,赶紧给所有人都吃上,重病一碗,轻症减半,一天一次。”

    “师弟,你说这药能治他们的病?”卫青将信将疑道。

    “治不了。”翁锐道

    “那你这是干什么?”治不了还手忙脚乱地折腾半天,卫青真有些生气了。

    “我可以保他们七天之命。”翁锐道。

    “七天管什么用?”卫青道,“最后不还得死吗?”

    “你别急啊,”翁锐道,“我治不了,有人能治。”

    卫青急道:“谁?”

    “玉儿,”翁锐道,“我这副药下去虽治不了他们的病,但在玉儿到来之前应该不会再死人了。”

    “对,玉儿,我怎么把她给忘了,”卫青道,“那怎么去请她?”

    “不用了,”翁锐道,“你的另外两个传令兵已经被我派往成都请玉儿去了,如果路途中不耽搁,七天应该可以赶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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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绝山介绍:
武侠的长河中也有璀璨的浪花,它不在史书中,它在每个人的心底。翁锐,一个放牛娃,没落将门的后代,本来他可以安安稳稳度过一生,就因为在十岁的时候和另一个小孩打了一架,从此坠入江湖。一入江湖深似海,勾心斗角,血雨腥风,躲是躲不过去的,不想沉沦,那就打出一番天地。十绝山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十绝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十绝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