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天工-9:借地修行
天工老人停了许久,翁锐也静了许久,谁都没有说话,最后还是翁锐自己打破了沉静,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莫非这六诀一定都要符合?”
“一个完美的建筑不是要拿这六诀去生搬硬套,而是要在一座建筑上形成六诀在各方面都能体现其用意的一个独特平衡,”天工老人显然对翁锐的这个问题还是比较满意,黑暗中轻轻地点着头道:“大道无缺,但世上却没有完美的东西,有时候缺也是全,简单的追求那种形式完美,不但可能使自己陷于僵化,还可能失去道理、道意、道形、道用。”
“也就是说危地亦可建房?”翁锐道。
“你是说这间‘混成殿’?”天工老人道。
“来这里的路已经够险,平台之外多踏一步就是悬崖,难道不是危地?”翁锐心说,君子不处危地可是你说的。
“危则危矣,但它却有别处没有的好处,”天工老人道:“两利相权取其重,两害相权取其轻,况且害可相补而降其害,利能相生而增其利,则利大矣。”
“莫非您说的就是我今天见到的混沌天象?”翁锐顿生触动。
“呵呵呵,”天工老人笑了,声音很轻,但感染力极强:“道化万象,你这才看了多少啊!”
“哦,谢师伯教诲,”翁锐道:“既然这地方如此神奇,为什么来这里的人却极少?”
“天道异象不是什么人都读得懂的,”天工老人道,语气中不无遗憾:“天工山并无此地之禁忌,能到此地感受天道万象也是缘分,但数十年间也不过寥寥数人而已。”
“这么说您和别人也来过这里?”翁锐有点好奇。
“没有,我也是经常一个人来这里,今天算是个例外,”天工老人道:“此前我并不知道你在这里,来了之后见你入静极深,没想打扰你,结果还是打扰到了。”
“不,不,”翁锐赶紧道:“是我打扰到您了。”
“天道自有定数,也许是要我们在这里对空长谈也说不定。”天工老人道。
“是,能有此机缘也是弟子万幸,”翁锐道:“师伯,那您都是什么时候才来这里?”
“我观天象,天将显异象之时我就会来这里。”天工老人道。
“异象?”翁锐有些不解。
“雨雾云海,飘风骤雨,雷电彩虹,霞霭星蚀等等,很多啊!”天工老人道。
“为什么?”翁锐能理解这些都是异象,但为什么要选择这些异象?
“天地大道无时无地不在,并无高低贵贱之分,”天工老人明白翁锐心里想什么:“但天地异象却是大道凝聚,道韵浓烈,足以拨动道心,那也是人与大道交流最好契机。”
“我明白了,”翁锐道:“您今天来这里就是为了感受落日前的那片霞光?”
“好看吗?”天工老人的话里都有笑意。
“好看,还很享受。”翁锐道。
“呵呵,看来你和此地很有缘啊。”天工老人道。
“是的,我也有这种感觉,”翁锐道:“天工师伯,我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天工老人道。
“我想一个人在这混成殿住一段时间。”翁锐道。
“噢,”这回轮到天工老人惊奇了:“为什么?”
“这里的确是一块妙地,”翁锐道:“背靠主峰,三面临空,视野开阔,气息通畅,一天十二时辰的光影变幻想想都令人心动,再要遇上天地异象的交融,那简直是一个悟道修行的绝佳之处,再加上这里地处偏僻,无人打扰,这里的建筑极尽古朴自然,极少修饰,与周围融为一体,在这里,我感到自己都是这里的一部分了。”
“哈哈哈,随你!”天工老人在笑声中扔下一句话,就像一股轻烟倏然从他身边消失,把一个愣愣的翁锐仍在那里。
混成殿外依然是星光一片。
“混沌蕴天地,一剑两茫茫。摇曳随风起,山河日月殇。婴孩落地啼,阴阳乾坤朗。叩虚以问道,造化名无常。”
翁锐在这“混成殿”里已经呆了旬日有余,“混沌初开”的偈语如雷鸣般在他耳旁震响鼓荡,如山岳震颤,如层云翻滚,如电闪雷鸣,十八招剑法也在这种氛围中不断的浸润洗练,洒落的剑光也成了这种氛围的一部分,招式还是那些招式,但其气势、威能又上了一个台阶,还是一个很大的台阶。
要说以前他是在混沌中走出了一条路,那现在就是他将这条路看得更清楚了,并且又打开了更大的腾挪空间,近乎有窥见道境的意味。
呆在这人迹罕至的混成殿,翁锐所得的好处还不止剑法上的提升,他的心法之路也日渐明晰。
上古先贤察天地大道、数万物之能、合天人之气著成《黄帝内经》,天枢老人所传道门内功入门心法《灵枢经》则脱胎于“灵枢”与“素问”,而在此基础上,翁锐在数次拼斗中,在生与死的挣扎中才看到了万气“归一”的门径,但在那时候,他的“归一功”也只是个想法,或者只是个雏形,是个方向,但这十几天在这么一个得天独厚的场所,感悟天象变换,沐浴天地灵气,他才渐渐明白他所追求的那个“一”到底有多大。
这套“归一功”脱胎于《灵枢经》,但已经不同于《灵枢经》,它不是出自于天才的想象,而是合翁锐的刀剑之术,顺应自然之道,在搏杀中被激发出来的一种功法,比原来更简洁,更宏大,蕴采、流转、转折、吐纳更加顺遂,进境更快。
老子讲“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聚灵而复归于一,一即道,道即一,吾身即宇宙,宇宙即吾身,日月星辰如百穴临空,流云飞转如气血行于天河,翁锐催动的“归一”功法也是更加流畅磅礴,有了这套功法的助力,他感到被朱玉的灵药所壮大的全身十二正脉和奇经八脉中元气充盈、饱满、奔腾,气血在任督二脉中激荡,似乎这两股气息有趋于交融的趋势,翁锐感受到的只是温热舒畅,他左右不了,也无法放弃,索性随遇而安,任由体内的气息不断的加强,不断的激荡,达到极处,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向,他觉得自己好像一下子被清空,感觉到自己的肉身好像在消散,与这一片天空融为一体,胸中的云涌翻腾的气息涌向喉咙,形成一声低沉雄壮的吼声,犹如呼啸,震彻山谷,回响不绝。
这声吼声几乎惊动了整个天工山,人们纷纷回头或侧目,探测声音的来源,但更多的人都是不明所以,在永成殿清修的天工老人也是微微一震,当下颔了颔首,惴道:此子果然有些门道,短短数日,没有外力影响,单靠其悟性心力,就能打通任督二脉,看来是真的要把他争到手了。
任督二脉是人身奇经八脉里的主脉,和人身十二正经合称十四经,任脉主血,督脉主气,两脉相通,则气血两旺,真元大增,此为习武者的一种极高境界,但此境却极难获得,不但需要习武者极高的悟性和积累,往往也需要一些奇遇,需要外界强大的压力方可冲破天笼,一蹴而就,像翁锐这样能在一种平和的状态下靠着自己的感悟和积累就能打通任督二脉,这已经是一个奇迹,足以在武林上传为佳话。
但翁锐此时内心并没有天工老人那样的震撼,兴奋还是有的,他知道练武有打通任督二脉之说,但他又不能确定这是不就是打通了任督二脉,对他来说只不过像往常一样又炼通了一处经脉而已。
寻常巡周天修炼,其实更多是气血在两脉之中鼓荡,周天环绕,两脉连结,更多地是在意不在实,但现在他所感觉到的是两脉实实在在的汇聚,是合在一起的一股洪流,是一种气血交融的充实感,是一种从来未曾感到过的蓬勃欲出的力量感,那一声压制不住的吼声也是他对这种力量拟制不住的释放,也把他自己从入静的修炼状态中拉了出来。
翁锐深吸徐吐,慢慢调整着自己的气息,让自己平静下来,深通医理脉络的翁锐还有了新的发现,任督二脉的打通,不仅是气息的变化,而且带动了其他脉络的变化,大的脉络不但有了新的联络通道,原来感受不到的一些细小脉络也变得明细起来,自己能控制的真气可以深入更多的身体细微之处,这对他的“真元巡脉”是个极大的促进,也就是是说,他现在可以用此法去治更多的病,哪怕是一些细微的小病,这让他再次兴奋不已。
天地造化加上人类灵性的注入,竟然可以是这般的神奇,让天地大道启迪人的灵感,焕发人的灵力,改造和提升人体内的小宇宙,竟然在人体内也会出现不可思议的异象。
当翁锐还沉浸在这一伟大发现的时候,但棘手的事情却找上门来了。
第十五章 天工-10:有人拆房
“锐哥哥,不好了,”朱玉急急忙忙的跑过来道:“你那个师弟孙庸把人家的房子给拆了,都快要打起来了。”
“你说什么?”翁锐一下子站了起来,他也是吃惊不小。
自从翁锐上了混成殿,倒真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云枢子过来看了一趟,也觉得此地极为神奇,但没好意思多呆,青冥、孙庸和朱玉倒是跑过来热闹了两天,但没过几天就耐不住这里只能看天看云的寂寞,又到别的地方去找灵感了,只剩下朱玉每天会来给翁锐送两回饭菜,也是等他吃完拿着食盒就走,不愿多呆。
天工门的弟子对翁锐选了这么一个地方静修多少有点嗤之以鼻,他们中很多人都来过这个地方,觉得这个地方除了空寂,其他也都很一般,连风景也算不上好看,所以也就没人来凑这份热闹,也许这也是这个地方的妙处之一吧。
就在翁锐在混成殿悟道修炼的这些天里,他的那个师弟,也就是师父天枢子的儿子孙庸也没有闲着,他倒是找了一个极好的地方“秀成阁”,那里比较清静,空间也很宽敞,更重要的是那里的风景极美,这个秀成阁又建的极为精致,孙庸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地方。
有了天工老人给翁锐开的口子,这几个人找地方参研天工门的精美建筑也倒是没人拦着,也不打搅他们,但也没人会给你讲这里面到底有些什么门道,能不能看得懂,能有多少收获完全靠他们自己。
孙庸从小一直就长在歧门谷,连大一点的集镇也很少去,当真是没有见过什么好的东西,这回看上这秀成阁,那是因为他觉得这里确实是天工山最美的地方,他要好好在这地方享受享受。
对于这个孙庸,云枢子和师妹曾禔对他是报有很高期望的,自是从小对他要求很严,不敢有半点放松,生怕他因为贪玩误了学艺,但这次看到孙庸在天工山找了这么一个既漂亮又舒适的地方,一钻进去就不想出来,几次都想去说他几句,但最后还是忍住了,他想既然是翁锐能从这些建筑里悟到武学之理,那不妨让孙庸也去试试,改变一下方法或许对孙庸的提高也有些好处,既是这样,索性连青冥他也懒得去管,自己去找沌阳喝酒聊天,对他们在山上的一切不闻不问。
孙庸自从上了天工山,前一两天先是跟着翁锐跑,后来是自己跑,看到的一切都很新鲜,都是他没见过的,但几天下来他已经有点眼晕了,除了眼花缭乱,心气有些浮躁,他没有找到一点感觉,到了秀成阁,看到这里房子美、风景美,环境又舒适,他感觉真是有点困了,就一头栽倒在这里,一睡就是一个整天十二个时辰,中途无人打搅,这简直是太爽了,这是他长这么大从来都没有过的事。
终于睡醒的孙庸看到桌上有送来的吃食水果,他也顾不上客气,一口气吃了个干干净净,吃饱喝足后又到室外练了一通剑法,直到大汗淋漓为止,神清气爽,痛快之极。
孙庸这时候才有心思想起他们来天工山的经过和目的,并慢慢回想这几天自己所经过的一点一滴,除了那天在山门的打斗,他觉得不管是山外的大阵,山底下的机关埋伏,还是这山上的诸多精巧的殿台楼阁,他都始终没有办法和他所练的武功剑法等等联系起来,但天工门的名声可不是白给的,看看师兄翁锐那种痴迷受用的样子,而自己却想不通这件事,他也是极为气恼,脑子一团麻乱,就算是天工老人和师兄翁锐探讨的那些看似深奥的盖房道理,他也没觉得这和他的武功有什么关联,越想头越大,最后干脆不再去想这些,细心欣赏起这座房子来,这倒使他慢慢的安静下来。
最先引起他兴趣的是一座木制屏风,这是一座用上好木料精雕细刻的五蝠双鹤松竹图,有福寿双全之意。
整个图的下方是一片水塘,水塘之中有两只仙鹤,其中一只临空欲飞,有一飞冲天之意,另一只则是一腿立于水塘之中,一腿收起,两翼微开,脖子上引,似乎蓄力待发。
在水塘之后,有一片竹林环绕,九曲回转,错落有致,随风飘摇,布置的十分精妙。在竹林之后山丘之上,是一片宽阔的松林,棵棵松树健硕有力,似有狂风掀动,荡起松涛滚滚,气势非常宏大。
整个画面最有看头的倒是飞翔在竹林和松涛间的五只蝙蝠,你明明知道它们和松竹仙鹤都在同一个平面上,可是你看起来就是有远有近、有正有侧、有前有后,他们的姿态更是各有不同,翱翔竹林、倒挂松枝、石上假寐、左右穿梭,无不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孙庸不由惊叹这世间竟有如此的手艺。
欣赏完屏风孙庸又起身去看其他的东西,但却又恋恋不舍的回头看了一眼,但就在这一眼间,孙庸觉得他眼睛一花,似乎觉得那些竹林、松树、仙鹤、蝙蝠都在动,他静睛一看,还是他刚才看到的那幅图,一摸一样,他使劲的揉了一下眼睛,照样没什么两样,“扑哧”一声自己都乐了,自嘲的摇了摇头。
也就是这一恍惚,让孙庸在看其他东西的时候再也不能那么专心了,没过多久在欣赏一个博古架时不经意间又远远的瞄了一眼屋子里的那件屏风,感觉眼睛有是一花,似乎有道黑影急速的掠过屏风上湖面,而湖中的一只仙鹤也振翅迎向黑影。
孙庸心下大惊,纵身跃向屏风之前,虽然看到的还是那幅画面,但他再也不认为这是一件普通的屏风了,他认定这里面一定是藏有古怪,索性搬了一把椅子在前,坐在上面静静的端详。
屏风还是屏风,蝙蝠还是蝙蝠,仙鹤还是仙鹤,不管他看多少遍,都和他最初看到的一样,就连那只划过一道黑线的蝙蝠,也一直老老实实呆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孙庸被这么一折腾,也就坐在椅子上懒得动了,时间久了,身体也不动了,眼珠子也不转了,不过这脑子却异常的活跃,他想到了他的父母,想到了那个他从来都没有回去过天枢门,想到了他学到的武功,也想到了师兄翁锐的武功,心里亮堂了,但眼前却模糊了,但就在这模糊中,他却真真地感到那幅画又动了起来。
孙庸没有打断自己的思绪,画面的动静也没有消失,他依然在走他的神,乱七八糟的事情依然不断的在涌向他的脑海之中,但他却有一丝丝的注意力在留意着屏风,他感觉到画面活动的幅度越来越大,竹林飘摇,松涛翻滚,五只蝙蝠居高临下围攻两只仙鹤,有的攻击,有的瞭阵,还有一只暗中埋伏,伺机出击,二两只仙鹤泰然自若,守中带攻,配合模切,似乎连那只暗中埋伏的蝙蝠也在他们的掌控之中。这种情形,风声中夹杂杀伐之音,使这幅图突然间变成了一个杀阵。
孙庸终于明白了这副五蝠双鹤松竹图的用意,看似简单的一副福寿屏风,里面却隐含着极为厉害的杀伐攻守之意,有了这层理解,孙庸不在是恍惚间才能看到,在他眼前,这已经不是一副静止的画,而是对精妙武功的动态阐释。
在孙庸眼里,这里面已经不是蝙蝠和仙鹤,他们已经成为活生生的人,他感到自己也在图中,只不过一会在蝙蝠的阵营里,一会在仙鹤的阵营里,东突西杀,躲过一次次险中又险的攻击,发出一招招玄中又玄的妙招,甚至他感到连那平静的湖面、飘动的竹林和松林也成了危机四伏的险地,置身此地,需要调动全身的灵力和威能才能存活下来,才能取胜。尽管他未曾动过分毫,但却像经历了一场大战,后背已经湿透。
“吁……”孙庸长吁了一口气,他没想到天工山上一块小小的屏风竟有如此之力,难怪它能被称为道门三圣之一。
经历了一番画中搏杀之后,孙庸突然对自己的剑法武功有了一些新的理解,这是他从来未有过的感觉,兴奋之余,执剑飘身室外,瞬间一片啸声剑影就将他包围,数十招之后,他收剑大笑,快意无比,但当他意识到这里只有他一个人时,笑容慢慢的淡了下来,他还是感觉到了一丝失落。
在随后的几天里,他没事就坐在屏风前看蝙蝠和仙鹤打架,打着打着自己也会跟进去,有所悟之后又会到外面舞剑尝试,几乎不分昼夜,因为他觉得在晚上的灯影下,看到的情形又有不同。
十六七岁毕竟还是个孩子,孙庸每天同样的生活没多久他就有点厌了,因为他发现他能从屏风里学到的东西越来越少,甚至是无论他怎么做这幅画也不会再动了,所以他又动起了其他心思。
由于有了这副屏风,孙庸几乎认为天工老人这个老木匠在整个天工山上都藏有这样的机关,一阁一屋,一器一物,甚至一草一木,与其到处乱跑,不如就在这“秀成阁”里慢慢研究,或许还有其他的妙处。
桌子、椅子、架子等等这些家具他都见过,但做的如此精美的他以前确实是没见过,这些东西厚重、平实、秀美、舒服,但怎么看他也就是个物件,决计没有什么机关寓意。
孩子毕竟是孩子,还是一个没见过世面又充满好奇心的孩子,他在这些东西上看不出什么武功的门道,但他却对这些精妙的东西是怎么做的来了兴趣,不暗木工手艺的孙庸对拆这种精致到极点榫卯结构的物件束手无策,但他却采取了最为粗暴的办法,那就是把他毁掉,这对他来说并不难。
被拆掉的东西再次显示了它的神奇,如何宏观布局显示其气度,如何精细处理让其严丝合缝,如何巧设机关让其锁死永固,如何抹平外迹让其浑然一体,孙庸不懂怎么做,正好却可以让他不拘泥于制作技巧而取其自然之理,这让他又变得兴奋起来,拆完了一个再拆一个,并乐此不疲。
在他拆了几个椅子桌子之后,这些小件的东西已经不能再满足他的好奇心,他开始到处寻找更大的东西,看来看去,他终于发现了原来“秀成阁”这座房屋才是他最值得研究的一个物件。
“秀成阁”是一座标准传统砖木结构建筑,充分体现了公输班所流传下来的建筑技巧特色。说是砖木结构,其实是以木为主,以砖为辅,用砖为的是隔断和保暖之用,就算是去掉所有的砖墙,整个架构屋顶也是结实稳固,真正可以做到墙倒屋不塌的境界。
但现在孙庸他所关心的不是这座屋子结实不结实,他关心的是建造屋子的这么多构件的榫卯是怎么做的,他们又是怎么套起来的,才能如此的结实牢固,又如此的精致好看。
一丈五尺的屋檐对孙庸来说真的算不了什么,窜上窜下数次换了不同的地方之后,他还是不能看清他所要的,情急之下他又犯起了前面拆桌椅的混劲,飞身一掌,硬生生地将人家好好的一只屋角给打了下来。
这种暴力拆房的动静小不了,不一会便聚集了不少人,见此情景,很多天工门的门人已经气愤不已,而孙庸却旁若无人地研究着被他震下来的那只屋角。
第十五章 天工-11:承诺
等翁锐赶到现场的时候,“秀成阁”外已经聚集起了很多人,除了天工门下的众多弟子,天工老人、云枢子、沌阳、沌和以及那个打败过孙庸的君瑞也都来了。
现场已经有天工门的弟子高声呵斥,但孙庸却旁若无人的在翻动测量那些被他闲下来的木料残块,似乎完全没觉得这件事有什么不对。。
天工老人看上去很是平静,倒像是饶有兴趣的在研究着孙庸这个小孩,看看他能从这堆破木头上能悟出什么东西来。
云枢子隐约觉得天工老人有点不爽,他只是没法直接对一个小辈发作而已。他看着这一切,装作痛心疾首的样子,扼腕叹息,但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他总是觉得天工老人这个老木匠有点故作神秘,还不怎么待见他,现在孙庸把这里搞成这个样子,说明这家伙确实一直没有闲着,只要对他有好处,就算拆掉这里几座屋他也不会心疼的,反正这东西也不是他的,他倒要看看这个天工子到底要怎样来处理这件事。
“您看这孩子,十五六岁了都还长不大,”云枢子悻悻地道:“他还真把您说的当真了!”云枢子指的是天工老人说的拆几座房子也没关系的话。
“哼,”天工老人冷哼一声道:“那得看他能从中得到什么了。”
云枢子的这句话给孙庸求情的意味很强,天工老人的回答证实他确实对这事很生气,他是说过,高兴了就算是把这里的房子拆掉也没关系,但那是对翁锐讲的,这个孩子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怎么去关注,但现在拆掉房子却是他,他也暗暗佩服孙庸这点年纪就有一掌掀掉他所建的屋子一角的能力,要是他能从中有所悟,掀掉也就掀掉了,但如果只是充充蛮力,装装样子,那就另当别论了。
听了这句话,云枢子心中还真是有点紧张,道门三圣这几个老家伙都有点古怪,也都不好惹,孙庸现在闯了祸,他肯定得保护他,不能让他受到半点伤害,否则他可就无法面对师兄天枢子和师妹曾禔了,但现在的问题是得想出个法子来化解,就算他求情恐怕多半也是没用,况且自己在他那里本身没有多少面子,他总不能说这就是师兄天枢子的儿子吧。正当他一筹莫展之际,他看到了急急赶来的翁锐。
“翁师侄,”云枢子道:“你看你师伯叫你拆房子,现在却被他拆了,实在太孩子气了,你快去让他停下来,过来给你天工师伯认错。”
“哼哼!”天工老人冷笑一声,什么话也没说。
天工老人明白,这云枢子也是个老江湖,简单一句话里面包含的意思很多:你不买我面子我师兄天枢子的面子总值几个钱吧,再说了,房子是你要他们拆的,只不过拆的人不一样而已,况且他只是个孩子,你一个名满江湖的师伯还能跟一个孩子计较不成,让孩子认个错算啦。
但天工老人想的不是心疼这座房子,他们本身就是盖房子出身的,这里面的很多房子也是盖了拆拆了盖很多回了,再多一回也没关系。他不爽的是为了一个翁锐,破例让这几个孩子留在山上,并对他们没多做限制,这已经是格外开恩了,现在招呼也不打一个,还真的就把一座房子给拆了,这把天工门当成什么地方了?这要没个说法,传出去天工门的脸面何在?你云枢子不是能吗?你能教出这样的弟子,我现在也不吭声,我就看看你怎么来处理这件事?
“哦,哦,”听到云枢子这样说,看到当下的这种情形,翁锐也不知道该跟天工老人怎样解释,看他似有不悦,就赶紧奔向孙庸,把他拉了起来:“孙师弟,你这是干什么?你还真把这里给拆了?”
“翁师兄,我正要去找你,”孙庸兴奋的道:“你说的没错,这屋子的东西真的有些门道。”
听孙庸这么讲,翁锐顺着半开的门瞥了一眼屋内,他的头更大了,敢情这位师弟不只是拆了房,屋里的家具恐怕也被他拆的差不多了,这种研究方法他着实少见。
“但你也不能把这些都拆了啊?”翁锐道。
“这有什么,弄坏了再做一个就是了。”孙庸似乎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但这不是在家里,这是在人家天工山上啊!”翁锐差点都被他气乐了,他也终于明白这个孙庸为什么这么理直气壮了。
翁锐到歧门谷的时候就曾看到那里到处都扔着一些拆烂的物件家居,还有一辆被拆了半截的牛车,出于好奇他曾问过师娘曾禔,师娘告诉他,孙庸自从生下来就一直被留在山里,这里的玩伴少,他对一切都很好奇,碰上了他没见过或者觉得有意思的东西,总想弄个究竟,几乎是想拆什么就拆什么,从来就没人阻止他,曾禔心疼孩子,觉得这样既能让孩子玩玩,也能让他养成凡事追根求理的思考习惯,拆坏了的东西,能修就修,不能修的就叫人重做新的,这也使得孙庸到了这么大也把这件事当成理所当然,。
“啊?!”孙庸也不傻,听翁锐这么一讲,把人家的东西给拆了,他也觉得这事有点不妥,挠着脑袋,一脸尴尬。
“还愣着干啥,快去给师伯认错。”翁锐催促道。
“哦,”孙庸答应一声,过来对天工老人深施一礼道:“天工师伯,晚辈鲁莽,弄坏了这里的家具和房子,实在对不起,我一定请人给弄好。”
“请人?哼!”沌和冷笑一声:“满天下你能请到人来这里修东西吗?”
沌和的这句话说的很满,但它却是事实,天工门祭公输班为师祖,以工法入道,是天下工门公认的泰斗,这里的每一个建筑,每一个物件都可成为工门的最高典范,在沌和眼里,敢来这里修东西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天工师伯,”翁锐道:“孙师弟从小一个人长大,缺少玩伴,喜欢拆解玩具物件以究其理,多年都是如此,都怪我没跟他讲清楚,还望师伯宽恕。”
“是啊,是啊,这孩子拆东西都拆出习惯来了。”云枢子补的这一句看似为孙庸解脱,但听起来却更气人,连站在一旁的沌阳都在皱眉。
“宽恕不宽恕的再说,”天工老人道:“喜欢拆解物件以究其理,他该不是把屋里的东西都拆了吧?”
“还有件屏风我没拆。”孙庸赶紧道。
听了这句话天工门的很多人已经急了,小姑娘朱玉竟“扑哧”一声笑出声来,看别人怒目圆睁,自己赶紧收住笑容,把头低下。翁锐叹气摇头,青冥面露担忧之色,云枢子也想笑,但他还是忍住了。
“哦?为什么?”天工老人道。
“那件屏风是个宝贝,我舍不得拆它。”孙庸道。
“你能看懂?”天工老人道。
“我这几天一直在研究它,确实获益良多。”孙庸道。
“看来你确实拆出了几分道理,”天工老人道:“那就给我们展示展示你的获益,君瑞!”
“是,师祖!”君瑞持剑上前几步,拱手向孙庸行礼,他在山门战胜过孙庸,对于再次和他交手自然信心满满。
孙庸看了一眼云枢子,见他点了点头,就拱手还礼,回身到屋里去拿他的剑去了。对云枢子来说,这输赢并不重要,他这次带他们来这里就是为了历练的。
孙庸从屋里出来,持剑在手,在君瑞前数步站定,相比前次,他要显得低调沉稳的多,毕竟上次是败在人家手上,怕倒不至于,但张狂的本钱却是减了不少。其他人纷纷后退,让出了方圆十数步的一块空地。
“孙师叔请!”君瑞很是客气,但显然这师叔叫的不是很自然,这孩子比他小了很多岁,就是跟着云枢子混了个辈分,脸上多少带出几分不屑。
孙庸也不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既然你叫我师叔,那我就装装长辈,开口叫人家师侄他也张不了这口,伸手示意,你是小辈你先。
看来是孙庸的装大把君瑞给气着了,面色一冷,骤然间身形一晃,脚下飘动,移动中拔剑在手,凌厉攻出一招,数点寒星就将孙庸笼罩,一上来就是天工门的经典招数“七星挂斗”,孙庸有了上次失败的教训,自是不敢轻敌,斜退半步,一抖长剑在身前晃出数道剑影,取守势把自己封的严严实实,而君瑞的招数不待用老,点杀的剑势一收,两人错身的功夫已经变为斜撩对方肋下,而这正是孙庸还没完全动起来露出的一个破绽,就在别人为他着急的时候,但见他单脚点地,身形鹤起,飘动中手中的剑向下点出,正好点在君瑞撩起的的剑上,“叮”的一声脆响,孙庸接着一点之力,身形再次跃高数分,在空中陡然翻转,立刻形成居高临下的态势,手中的剑已经挽起朵朵剑花像数道闪亮的影子压向君瑞,天枢门的“踏雪寻梅”也是立显万千气象。
这两人比试,可以说对对方都不陌生,上回交手五十招以上,尽管是君瑞最后获胜,但君瑞赢得并不轻松,几乎是已经展现出了天工门剑法的精华,这些天他也没有闲着,不光是仔细研究了翁锐的剑法,还研究了孙庸的剑法,在自家的剑法中寻求克制之道,特别是与翁锐的数招交锋让他发现了更多在自家剑法上提升的门径,这些天来也算是获益匪浅,正好可以在孙庸身上试试。
孙庸的心态倒还真是不一样,尽管上回输给了君瑞,但他这些天潜心在“秀成阁”捣鼓那些奇怪的东西,现在把人家的房子也弄坏了,现在天工老人要看他到底有什么收获,如果他表现的好,或许这事能好解决一些,他的心思主要在这上面,对于输赢还真没有太多的计较,以前所悟的东西是自己在练,现在有个人陪练正好也是个验证的机会。
如此一来,两个人的开场倒是各有特色,君瑞剑法除了他的凌厉、机巧、大气之外,多出几分浑厚之意,让他的剑法锋芒稍敛而气势更强,孙庸的剑法本在于顺势、变化和自然,但现在里面却又加上了一些新的东西,上下呼应,左右互攻,似乎在攻守之间多出了一人或者数人,但这种变化又不纯熟,倒显得有点僵,来往之间不断的被君瑞逼出破绽,有几次几乎就要失手,但奇怪的是明明是一个比较低级的破绽,君瑞的攻击却往往武功而返,随着孙庸对这种攻守呼应之法的越来越熟练,他想抓住对方破绽的机会却越来越少,并且看看明显的破绽,出手之间却可能遭受对方更厉害的攻击。
君瑞忽然明白,这孙庸定是学会了自己的同门武功,他也学会给别人挖坑了,虽说剑招还是天枢门的剑招,但其用意和巧变却夹杂了很多天工门的剑法精义,要是自己一味地去抢他的破绽,就会被他带着走,弄不好真会着了他的道。
明白这一点的君瑞一振精神,战意陡升,一下子拉出了自己的节奏,其剑招、剑势、剑意之中,天工门的道法磅礴而出,而孙庸显然还是不肯让出他的节奏,使两人一下子形成各打各的局面,少了机巧,那拼的就是实力。
这样一来,两人就打得极为胶着,使那些希望君瑞能早点获胜的天工门门人有点着急,但其实更着急的是君瑞自己,他现在已经在孙庸的剑法中感到了一些更新的东西,有时候孙庸一招剑法攻来,他感到的却是来自几个方向的威胁,好想几个人围攻自己一样,有时自己的一招攻势,对方也似乎会产生多方位防护和反击,而这种感觉只有他自己出招的时候才能感到,处于那种触而不发的状态,更准确的说它只是一种意识,只要感受到压力,就会被触发,但在别人看来却没有什么两样。
天工老人那是入道之人,云枢子也是剑中高手,对孙庸的这中变化自是很快就觉察到了,只是云枢子是心中兴奋,但不明就里,而天工老人却是明白其中原委,并且对孙庸这个小孩彻底的刮目相看,但心中也不免有一丝遗憾,如此资质的孩子,为什么没有被他遇到。
“好了,”天工老人道:“你们两就到这里吧。”
“是!”两人跃出圈外,垂手而立,但显然是孙庸面带兴奋,而君瑞却面含不甘,两人动手已过百招,孙庸能撑到现在还未露败像,可见他的提升不是确实不小。
之所以叫停他们,天工老人心中也有些矛盾,爱才之心他确实有,但不能那哪个都从人家手里去抢,他既已瞄准了翁锐,就不能太贪心,既要放弃孙庸,也就不能把自己的底露的太多,适可而止罢了。
“既然是你在这里能有所获,拆房拆家具的惩罚可以免了,”天工老人道:“但这房子和家具还是要修的。”
“是,是,”翁锐赶紧答道,师父就这一个儿子,他看到师弟收获如此巨大,打心眼里为他高兴,现在见天工老人答应不惩罚他,生怕他变卦,就赶紧答应:“我一定想办法把它修好。”
“就你?”天工老人露出不屑的眼光。
“我知道我现在不行,但是我可以学,”翁锐自信的道:“我觉得这也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既如此,你就留在这里慢慢学慢慢修吧,不用着急。”天工老人微微一笑。
“这不行,”翁锐有点急了:“天工师伯,我还有一些重要的事情要做,做完了我一定来修。”
“这是你说的?”天工老人眼里闪着孩童般的光芒。
“是的,我一定!”翁锐生怕天工老人现在就把自己留在这里。
“没事,这个屋子我会原样留在这里,等着你来修!哈哈哈。”说完笑着转身离去,也不跟在场的其他人打招呼。
翁锐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总算是把这件事放下了,但他没意识到的是天工老人已经给他挖了一个坑,一个很大的坑。
第十六章 困境-1:歧门谷遭袭
从天工山下来,云枢子是十分高兴的,他一人走在前面,不时都哈哈笑出声来。他带去的几位年轻人,不光在天工山上收获颇丰,还着实把那位不怎么看得起自己的老木匠给气得不轻,也算是小小的帮自己出了一口几十年的恶气。
翁锐自出道以来,历经奇遇,久经磨砺,在自己的道路上已经踏出崭新的一步,也着实惊艳一些江湖人的眼光,但在顶尖级的高手那里,那还是显得有些稚嫩,属于思路清新而力量还显不足的那种。
这次在天工山,翁锐最初的表现是最不起眼的,找了一个古朴得别人都看不上眼的“混成殿”呆了小半月,充其量就是白天看看风景,夜晚听听山风,也没人知道天工老人去过那里,更没人知道他们谈了些什么,因为天工老人嘱咐过他不要把这些讲出去,他就自然也不会对旁人去讲。
但事情往往就是那么出人意料,就连云枢子自己都怀疑在这里能不能给翁锐带来进境的时候,他却用那震彻山谷的低沉吼声宣示他的内功修为已经踏上了一个全新的台阶,用脱胎换骨来形容都不为过。
对于学武之人来说,武学的修炼和人生的修炼是合而为一的,不能一蹴而就,需要经过漫长的积累和磨砺,越是到了行将突破的关键时期,可能越是感到迷茫,越是感到找不着路径,越是需要一个契机,谁也没想到这个契机竟在翁锐感天悟地了十几天之后就忽然降临了,一降临还是大契机,竟助他打通任督二脉。
这可是百年难遇的奇缘,有了这个基础,翁锐后面的内功修炼更是会一日千里,进展神速,这可是很多武林高人追求一辈子也难达到的修行目标啊。
翁锐自己并不完全知道,他能走到这一步绝非偶然。
天枢老人传他“灵枢经”和“混元剑”,那都是道家武学修炼的高深基础,“混沌初开”更是进阶的一道门径,这其后不但有两位江湖十大剑士的推升助力,更有天玑门九宫门的道道历练,最后到了天工门的时候,几乎已成破门之势,而“混成殿”所蕴含感应天地大道的独特优势更是催生了他的成长,让他能在二十岁不到的年纪就能达到如此高的成就,堪堪进升江湖一流强者之列。
很多人都知道翁锐此次精进不少,但打通任督二脉这件事却没几个人知道,天工老人知道,他自己也早过了这个境界,云枢子也知道,但他却没有达到这个境界,但他们谁也没说,翁锐自己也只是猜测而不敢肯定。
云枢子感觉到了天工老人对翁锐这个身怀异能的天枢门准弟子的觊觎,但他却没想清楚他会怎么去挖这个墙角,现在只能暗自兴奋于他的受益,也对师兄天枢子的道路更加有信心。
对于师侄孙庸,云枢子就更开心了,这本来就相当于他的一个作品,从来还没有面过世,一上来跟人交手虽说表现不错,但最后毕竟是输了。来了这里他可谓是大开了眼界,但也相当于马放南山,他真的是咬着牙忍着不去管他的,想借天工山给他另一种体验,回去了再慢慢给他解释,但孙庸对这里竟能如此入迷,并且对天工山的机巧能有如此高的悟性,这让他这位授业师叔也自愧不如。看来这孩子真的是长大了,以后的路得他们自己走了。
孙庸从小跟着师叔云枢子和母亲曾禔学艺,得到的都是其外公亶爰山人曾慕所开创的天枢门的武功正宗,当然这里面也夹杂了一些师叔和母亲他们自己新的理解,这已经是当今武林最上乘的武功了,假以时日,成就一位十大剑客之类的存在也完全有这个可能。
这次孙庸在天工山“秀成阁”观屏风和拆家具房屋,让他深深感到了天工门的道行,这异类的启示让他在武功上有了一种登高望远、豁然开朗的感觉,功夫还是原来的功夫,剑法还是原来的剑法,但运用之中却多了很多奇思妙想,渗透了无数的可能性,不光极大的增强了他现有武功的内涵和攻击力,还让他看到了自己所学武功可能的延展,对他来说,这不仅是一次提升,更是一个极大转折。
让云枢子最爽的就是在“秀成阁”前孙庸和君瑞的比试,这个君瑞可是天工门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此前已经败在翁锐剑下,这回孙庸能和他大战百十合而不败,足以说明这段时间孙庸的进境要比君瑞大很多,看当时的情形,要是再打下去孙庸取胜也说不定,可能是那个老木匠怕丢丑才要他们停下来,哼!一定是这样。
“哈哈哈哈!”云枢子忍不住的又大笑起来。
“师叔,您这一路上一直在笑什么?”翁锐问道。
“锐儿,我问你,”云枢子收住笑容道:“这次从天工山上下来,你感到你有什么变化?”
“这个……”翁锐感到云枢子问的有点突然,整理了一下思绪道:“我感到我的经脉通畅了许多,特别是任督二脉特别活跃,气血融合,内息也强大了许多,可以通达很多原来不能到达的地方。”
“呵呵,”云枢子轻笑一声,看来这家伙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打通了任督二脉,当下也不点破:“还有呢?”
“还有就是感觉到内力强大了,速度和应变的能力也增强了,”翁锐道:“以前要想把自己的招数威力催发到极致,总有点力不从心,勉强为之的感觉,但现在要想达到原来的程度,往往感到还有很大的余地,原来还有心之所想,力有不及的情况,现在出招收放之间感心应心,自如多了。”
“力气大了,自然会举重若轻,”云枢子也不想对他过多指点,或许这是对他最好的保护:“除此之外可有什么感想?”
“其实我觉得可以把我感悟到的东西给别人说出来,”翁锐道:“不光是在天工山上的,还有龙目山上的,还有别人告诉我的。”
这是翁锐第一次在别人面前表现出想说的是**,以前他最多也是像他师父一样,自然的表现,甚至是用实力去催发别人的提升,从不多言,这让云枢子有些诧异。
“你能确定你说出来的东西就是你想说的东西?或者说别人听到的东西就是你想说的东西?”云枢子知道师兄自己有很多想法,但这也是他的纠结。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翁锐道:“能听多少就是多少,总比不听要强,就算是想的不一样那也没关系。”
“这不会误导别人?”说这话的时候云枢子已经是站在原地了,脸上更是一脸严肃,没有半分笑容。
“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人和人也不一样,”翁锐道:“想得通的人自然会想通,就算是另辟蹊径也有可能,想不通的人也许就是想不通,能想到几分那也只是他的天分,这也算不上误导吧。”
天枢子自从走出自己的路以后,他的功夫在天枢门比其他师兄弟高出实在太多,以至于云枢子对师兄十分的崇拜,自己修炼不好,只怪自己的悟性不到,他从来就没有埋怨过天枢子。但现在翁锐的想法竟然和反对天枢子的大师兄、二师兄的想法非常相似,这还是在他受了师父不言之教极大的好处之后说出来的,这不能不让他有些震惊了。
翁锐看着云枢子脸上的风云变化,忽然有点吓住了,他挠了挠头道:“师叔,我说错了吗?”
“哦,不……”
云枢子发现他在这位师侄面前竟有一丝慌乱,也不知道自己说“不”是什么意思,转身低着头继续朝前走去,其实他在心里现在就想着一个人,那就是一直跟在身边的青冥。
青冥虽说比孙庸大了不少,但他入门学艺却没有比他多几年,他是一个听话、踏实、努力的孩子,功夫也是慢慢积累一点点成长,但在他身上却很少看到突然间的那种台阶式成长,这或许就是翁锐说的那种人与人的不同吧。
这次进去了四位年轻人,除了翁锐和孙庸,连朱玉这个小姑娘都有不少收获,唯独青冥长进不大,别说让他去看天拆房了,恐怕就算是把他们悟到的道理讲给他听,能听懂多少也很难说了。
“青冥,这次你什么地方收获最大?”云枢子道。
“我觉得看翁师弟和孙师弟和他们动手我确实学到不少东西,我自己和他们动手时间太短,也没多少感觉。”青冥说完自己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但功夫就是功夫,不行就是不行。
云枢子暗叹一声,看来这孩子直接教给他比要他慢慢去领悟可能收效要好得多,或许翁锐讲得真有几分道理,脸色也变得轻松起来。
“庸儿,你还没说呢。”云枢子笑吟吟的回首道。
“师父……”
还没等孙庸开口,就见前方过来一个人,边走边喊,蓬头垢面,摇摇晃晃,看起来已经快不行了,倒近处一看,竟然是青纯。
“青纯,怎么是你,”云枢子厉声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师父,呜呜……咳咳……”
青纯连哭带咳,急得说不出话来,朱玉连忙给他递上水袋,翁锐和青冥赶紧上去扶着他,他喝了一口水后连忙说:“师父,歧门谷的房子被烧了,呜呜……”
“不许哭,”云枢子道:“怎么烧的,其他人呢?”
“不知道,我都不知道!”青纯不敢再哭,边说便拼命的摇着头。
“我娘呢?你快说,我娘呢?”孙庸已经冲上去揪住了青纯的衣衫。
“我不知道……”青纯似乎除了这句话啥也说不出来。
“庸儿,”云枢子厉声制止了孙庸,继续问道:“那你是怎么出来的?”
“师父,”青纯的情绪终于平稳了一些,思路也变得清晰了:“那天半晚上,我先看到屋子着火,赶紧去曾师叔的屋子叫她,我进去的时候她的屋子也已经着起火来,曾师叔见我进来,就直接把我塞进了暗道,并且告诉我出了暗道就直奔天工山,把歧门谷遭袭的事情告诉师父,并且还请师父要保护好公子,家里的一切事情她自会应对。”
“师妹她说是遭袭?”云枢子问道。
“曾师叔是这么说的?”青纯道。
“那你看到偷袭的人没有?”云枢子道。
“我只看到着火,并且火烧的很快,所有的屋子都着了火,但我什么人都没看到,呜呜……”纯说着又哭起来。
这回云枢子没有去制止青纯,而是陷入了沉思。他知道,曾禔说是遭到偷袭,那一定是有人偷袭,那暗道是当年修建屋子的时候他特意在增师妹屋子里修建的,知道的人不多,就是为了在非常情况下保护孙庸逃离的,要不是当时情况紧迫,师妹断不会随意启用这个暗道,看来师妹一定是做了最坏的打算。
云枢子看了一眼他身边的一伙年轻人,眼泪汪汪一脸急切的孙庸,眼露怒火蓄势待发的翁锐,咬牙切齿执剑在手青冥,就连小姑娘朱玉也是紧咬着嘴唇,搓着双手在原地转圈,都等着他发号施令。
云枢子深吸一口气,让自己也平静了一下,他甚至有点庆幸把这些年轻人带了出来,这才是他和师妹以及师兄天枢子这么多年的心血啊,只要他们在,就一切还有希望,至于师妹曾禔,他不可能不管,但现在恐怕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只能慢慢再想办法,他不能再让自己出半点差错。
“既然是对方偷袭,他们一定是有备而来,”云枢子道:“只要我们还在,他们就不会罢休,说不定还会在什么地方等着我们,我们这一路既要赶路,还要保存体力,后面的大战恐怕辟免不了。”
“师叔,我娘她……”孙庸长这么大从来就没离开过娘,这第一次离开,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自是比谁都着急。
“不用太担心你娘,”云枢子道:“你娘的功夫虽比不上江湖十大剑士,但也是江湖数得着的好手,不是随便什么人能奈何她的,就算对方武功高强,你娘自保自是没有问题。”
“师叔,您说怎么办吧,”翁锐道:“我们都听您的。”
“好,我们这就赶回去,”云枢子道:“出发!”
第十六章 困境-2:归心似箭
刚才这一行人还是走的悠哉悠哉,笑声朗朗,互动不断,经过如此突变,一下子就变得行色匆匆,面色严峻,再也没一个人讲话,只能听到急促的脚步声。
走路,既可以使人安静,也可以使人思绪万千,云枢子这个时候才慢慢的开始梳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才开始分析这里面存在的各种可能性。
当年师妹曾禔怀孕后负气离开师兄,执意隐居,为了避人耳目,他是花了许久才找着歧门谷这么一个地方,十七年来除了自己很少有人走出那里,更别说有人找到这里,自己进出都十分小心,应该没有人会发现这里,怎么就会突然有人找偷袭了呢?
他下意识的瞥了一眼翁锐,马上就想到了天灵子。去年由于自己的一时不忍,觉得他毕竟是师兄天枢子指点过的弟子,让贸然闯入的天灵子发誓后就放了他,看来这件事确实是做错了,翁锐能顺着天灵子的这条线找到这里,别人也完全可能找到这里,这样看来,歧门谷确实没了秘密。
本来天灵子即便到了这里,他也不知道这里都是些什么人,但因为曾禔对天枢老人所教弟子的过于好奇,多问了几句,而孙庸在战胜天灵子之后的一声“娘”,使得天灵子很容易就猜出了这个院子的秘密。
猜出归猜出,他们隐居于此,虽要遮江湖人耳目,实则也是为了不让师兄天枢子知道,但令他想不通的是,他在这十七年,从未和任何人交恶,师妹更是一位善良低调之人,更不会随便与人结怨,就算是他们天枢门,从师父亶爰山人那里都是一心修道,没有和任何江湖之人有过仇怨,是谁会这么狠毒要把他和师妹以及这些孩子置于死地。
他首先想到的是道门三圣,因为纵观武林,其他门派都不在这三派眼里,也很少和他们来往,只是这三派之间近年来一直一个不服一个,道法相佐,武功相异,几十年来有过数次争锋论道,也是各有千秋,但也谈不上谁和谁有什么仇恨,再说了,天玑子和天工子都是傲视天下之人,仅仅为了下次获胜,这么下作的事情是他们绝对不会干的,何况他们对师兄天枢子的弟子翁锐钟爱有加,都不加余力的给予指点,期望他能成才,这些天他们都一直在天工山上,这就更加没有了加害的可能。
那这到底会是谁呢?难道会是他们?难道是两位师兄?这么想着,云枢子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大师兄星枢子和二师兄宇枢子,虽由于门主之位传承之事对师父颇有怨言,对门主之位也是觊觎已久,但他再怎么想也不至于到了要残害同门的地步吧?何况曾禔怎么说都是师父的女儿,他们也敢加害?如果真是这样,难道他就不怕三师兄灭了他们?他实在说服不了自己。
对于孙庸来说,他做梦都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对于江湖的纷争、仇杀和阴谋,他从小就没有这样的印象,也没人特意给他讲这些,只是翁锐他们来了之后谈的江湖之事就多了很多,这也是云枢子和曾禔觉得该让他了解一些江湖之事,但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应对他是一点主意都没有,只是想尽快赶回去找到娘亲,其它的他都不在乎,如果娘受到伤害,他绝对不惜拼死也要和对方一决高下。
翁锐显然对这件事要理智的多,他没有像云枢子那样去想到底是谁干的,他更多想的是这么隐秘的一个地方别人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难道是自己到这里来将师叔师娘的仇人给带到这里?这么想的时候他的额头已经冒出一层细汗。
翁锐来的时候并不知道这里是师叔云枢子的隐居之地,更不可能知道这里隐藏着师父极大的秘密,他们可以说是一路打听着过来的,也没有想着要隐去踪迹,要说在沿途找到一些他们的线索也太容易了,那歧门谷因为他们而暴露的可能性也就大了许多。
自己是为了帮师父而出来,现在师父也没有找到,更不要提帮他的事情,反而可能因为他们给师娘带来危险,如果因此使师娘受到伤害,他可能这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
翁锐边走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段时间的历练对他来说,成长不仅仅在武功上,他的心胸气度也大了许多,面对当下的困境,不由胸中豪气万丈,暗暗下定决心:如果有人敢伤害到师娘,就算是把天捅个窟窿他也一定要把他找出来,一定将他碎尸万段。
翁锐从来都没有这么想过,就连蒙成将他全家抓走的时候他都没这么想过,因为那时候他真的没有实力,而今天的他已经远非几年前可比,江湖顶尖级的存在他见的也不是一个两个,武功早已登门入室,眼界也足以凌驾江湖,胸中豪气的涌动也就自然而然。
翁锐瞥了一眼朱玉,见她一声不吭的跟着众人疾行,尽管他们并没有运起轻功飞奔,但速度也是不慢,朱玉不但跟得上,而且气息悠长,节奏感很强,看来这个小丫头不仅功夫见长,耐力也见长了,不由微微的点了点头。
他们一行人这一走就是三四个时辰,中途除了打尖吃饭,稍微休息了一下,几乎都没有停顿,看看快要接近谷口,用不了半个时辰就能到家,天色也快黑了,云枢子一抬手让大家停下。
“师叔,这都要到了,为什么停下?”孙庸着急的问道。
“庸儿,这不是急的事,”云枢子道:“我们现在根本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也不知道来的都是些什么人,如果弱了,那根本就不是你娘的对手,那就没有啥大事,如果连你娘都抵挡不了,说名对方很强,我们就不能贸然行事,需弄清情况再做打算。”
“哪师叔我们现在怎么办?”翁锐道。
“走小路,绕过谷口和村庄,”云枢子道:“现在不用走得太快,但不要发出声响,慢慢的接近咱们的院子,我走前面,翁锐你走在最后,注意前后及两边动静。”
“是,师叔。”翁锐答应一声。
一行人不再作声,云枢子一闪身进了谷底路边的树林,大家尾随而入,天色顿时暗淡了许多。
树林里确实有一条小路,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这里面也极隐蔽,恐怕数十步外就难觅踪迹,他们前行的脚步声也会迅速地淹没在风吹树林的声音之中。
这条小路他们足足走了一个时辰,穿过了数片树林,翻过了几道山岭,终于在一处山腰停了下来,借着淡淡的月光,他们只能看到一个黑魆魆的山坳,什么声音也没有。
“师父,从这里下去就是暗道的出口。”青纯轻声道。
“嗯,我知道。”云枢子轻答了一声。
翁锐他们终于明白云枢子为什么要走这条路了,他是想借暗道先回院子里看看,这确实是个好主意。
云枢子静静地听了一下道:“你们在这里等等,我先下去看看。”
“师叔,这方圆百十步应该没有人。”翁锐道。
云枢子一愣,看了他一眼道:“嗯,青纯跟我下去,其他人留在原地,小心周围情况。”
“我也要下去。”孙庸急道。
“师弟,我们现在也不急这一时,”翁锐明白师叔的安排:“我们在此静等就是。”
云枢子看了他们一眼,点了点头,啥也没说就带着青纯消失在夜色中。
没过多久,青纯回来叫他们过去,翁锐一招手,谁也没有说话,跟着青纯来到百十步外的片树林之中,厚厚的树叶杂草已经翻起,赫然一个洞口露在哪里,云枢子就站在洞旁。
第十六章 困境-3:陷阱
“师叔。”翁锐轻声唤了一声。
“锐儿,”云枢子道:“我和青冥、青纯先从暗道进去,你和庸儿还有朱姑娘守住洞口,我们到了会在院子里点起亮光,如没有异样,过两刻我会给你们信号,两只晃动的火把,看到信号后你们就把暗道掩藏好,从地面回到院子和我们会合。”
“师叔,我要跟你去。”孙庸惦记着他娘,再次要求前去。
“庸儿,听话,”云枢子道:“这个洞口是我们最后的退路,至关重要,你们要用心守住,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师叔,要是里面打起来了呢?”翁锐只关心这个。
“那你们也不要管,”云枢子道:“要是来人我可匹敌,自是不需要你们动手,如果我都不敌,你们去了也是白给,我若胜,自会召你们前来,我若败,你们立即离开这里,去找你师父。”
“不行!”翁锐孙庸几乎异口同声道。
“大敌当前,我们岂能贪生怕死作壁上观。”翁锐道。
“我娘生死未卜,我还想找仇人报仇呢!”孙庸都快哭出来了。
“你们怎么就不明白呢,”云枢子声音不大,但显然很是生气:“你们俩已经确信现在就强过了我?如果不是,这仇怎么报?你师父你娘这么多年的心血难道就要这么葬送在这里吗?”
“师叔……”
“不要说了,”翁锐还想坚持,被云枢子断然打断:“我的修为虽不及你师父,但在当今江湖能胜我的也没有多少人,况且还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想他们也不会干这种龌龊事,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锐儿,你和庸儿都是悟性极高之人,将来一定成就非凡,你俩还承担着你师父的宏愿,遇事长远着想,绝不可意气用事,再说了,你师父到现在还不知道有庸儿这么一个儿子。”
云枢子说到这里就说不下去了,翁锐当然明白他的意思。
歧门谷的院子被人烧了,师妹曾禔还在里面,说什么也要查个清楚,被人偷袭,这个仇总是要报,但敌人是谁,实力多强,到现在一点也不知道,他自己不惜以身犯险前去试探,但师兄的这点骨血和他寄予厚望的弟子不能出半点差错,对他来说这也是个两难选择。
以翁锐现在的实力,就算江湖顶尖级的高手,或许都可以一战,但孙庸的火候还差不少,他现在还不能冒这个险,用翁锐保住孙庸或许是个最佳选择。
现在时间紧迫,翁锐也不想再耽搁,就道:“师叔,一切依您,这边您就交给我和师弟好了。”但他心里也暗下决心,如果师叔苦战,他绝不袖手旁观。
“嗯!”孙庸也点了点头,并看了翁锐一眼,看来他心中也抱有同样的想法。
“记住我说的话!”云枢子又叮咛了一句,他也不知道能不能起作用,但现在他真的没有太多选择了,一转身带着青冥青纯两个弟子钻入暗道。
暗道的尽头在曾禔的卧室,隔着墙上的一道门就是孙庸的卧室,推开衣橱,翻开石板,就是暗道的入口。这是当年云枢子为了万一,为保住师兄血脉留下的一个唯一暗道,谁知今天竟是反着来用的。
云枢子在暗道里凝神静气,运足了耳力,也听不到外面的一丝动静,他推了推暗道上的石板,纹丝不动,似乎被什么东西实实在在的压着,当下双腿站稳,气发丹田,双膀一较力,石板被推开了几分,立即有一丝凉风从外面灌入,他静听了片刻,还是和刚才一样没有动静,才猛一发力,将暗道上的石板掀翻,“哗啦”一声,泥土草灰顿时灌入暗道,几乎将他们几人埋在里面。
云枢子执剑在手,并没有急着冲出,等一切又重新恢复了平静,他才活动了一下身子,慢慢的把自己的双腿从泥土草灰中拔出,身子一跃,悄然踏上地面。
眼前的一切使这位江湖豪客潸然泪下,这是他生活了十七年的地方,他已经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他在情感上对这里有了一份特殊的寄托,现在房子院子的轮廓还在,但都成了残垣断壁,能烧的基本都烧完了,整个院子还弥漫着一股焦糊味,算算时间,这已经是第三个晚上了,竟然还有一些地方有暗火涌动,冒着丝丝青烟。
云枢子顾不上更多的感慨,朝两位弟子左右一指,两人会意,执剑朝两边悄然扑去,他自己则执剑直扑院落大门。
片刻之后,三人回到中院,院里院外四周百步之内都没有发现任何人,在这么个是非之地,临近村落了的人早早就关门熄灯,唯恐给自己惹上祸害,也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在确认了四周确实没有埋伏之后,云枢子才道:“去各处详细看看,有死的人就搬到这里来。”
云枢子一个人坐到了院子当中,到了这步田地,其实他很明白活人是没有指望了,他唯一的希望是看不到这些人的尸首,特别是不希望看到师妹曾禔的,但是他怕,他甚至不敢面对这些尸首,如果真如他所愿师妹没死,这样或许还有转换余地。
没多会功夫,六具尸体被抬到了院中,有两具已经烧得面目全非,但依稀可以认出是一男一女两位仆人,另外几具都是被杀,其中一男一女都是一刀毙命,剩下的两具是云枢子的两名弟子,身上有多处刀剑伤,显然是经过激烈拼斗后被杀。
他们走的时候,院子里就剩下七人,让云枢子稍感庆幸的是他没有看到师妹曾禔,或许她不敌逃脱,或许她受伤被掳,但不管怎样,都要比在这里看到她要强,当下也心静不少。
青冥青纯还心有不甘,不停地在曾禔和孙庸住的屋里翻动,被云枢子制止:“你们不要翻了,你们曾师叔不会在里面呆着的,既然着火的时候她已经起来,她一定会来外面和敌人厮杀。”
“这么说师叔她还活着?”青纯抹了一把泪道。
“我想是这样。”云枢子道。
“哪师叔能去哪里呢?”青冥道。
“那就要看下一步了,”云枢子道:“点火!”
这一步是云枢子早就想好的,这些人来到这里一把火点着了所有的屋子,并几乎将这里的人全部杀光,看来他们是带着目的来的,而这个目的就是不想让这里的人活着,这个目的没有达到,对方一定不肯善罢甘休,既然是这样,他就得想方设法让对方亮亮相,有些事既然躲不过,那就让它早点到来,最终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两堆火很快的就烧起来了,火堆很大,也很亮,几乎照亮了这一片天空,反正这里被埋在土里还没烧完的木头多的是,就算是烧到天明恐怕也没问题。
云枢子一直没动,似乎看着这几具尸体发呆,青冥青纯则非常警惕的四处观瞧,因为他们非常明白师父这么做的意思,他们已经感到来自于四周黑暗中一阵阵不断增强的压力。
时间一点点过去,除了火堆里不时传来的“噼啪”声,四周依然安静如初,没有一点响动,耐不住性子的青冥青纯甚至走到院子的边上,依然看不到也听不到什么异常的动静,慢慢的,他们也放松下来,觉得那些人可能真的走了。
两刻很快就过去了,连云枢子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这些人怎么会走呢?
“师父,要不要给翁师弟他们信号?”青冥道。
“再等等。”云枢子还是不肯放弃自己的判断,他感觉有股杀气还在重重地笼罩着这里。
这种等待是最难熬的,院里的人难熬,那是生与死的抉择,远处的人更难熬,那是刻骨铭心的关切,这一切都默默地在这黑乎乎的夜里膨胀,愤怒、焦急、恐惧、希望等等,几乎要把每个人撑破。
“发信号吧!”又过了两刻,已经大半个时辰了,云枢子才轻声道。
“好!”青冥答应一声,立即从火堆里拿出两根燃烧着的木头,走到翁锐他们藏身的方向,向空中晃了几晃。
不一会功夫,翁锐他们几人就从黑暗中飞奔而来,到了跟前直接就从塌掉的院墙上跃了过来。
“师叔,怎么样?”翁锐一进来就问道。
云枢子没有说话,朝那六具尸体抬了抬下巴,翁锐看了一眼,简直惨不忍睹,顿时怒火中烧。
“我娘呢?”孙庸神情更加紧张,他不敢去看那六具实体,眼泪巴巴的看着云枢子问道。
“没看到你娘。”云枢子道。
“难道我娘她……”孙庸有点说不下去了。
“你娘应该没有大碍,”云枢子道:“只要她没有在这里,就应该还活着。”
“那我们要到哪里才能找到我娘?”孙庸道。
“我们先要找到袭击这里的人,或许你娘在他们手上。”云枢子道。
“这还真不烦劳云枢子去找了,我们已经等你好久了,嘿嘿,嘿嘿。”
一个阴森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翁锐一听这声音还在数百步之外,这人的内力好强!
“什么人装神弄鬼,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云枢子心中一惊,但面不改色,朗声应道。
“都是要死的人了,不用这么着急,嘿嘿!”
“哈哈!”
“呵呵!”
声音从黑暗中不同的方位传来,并且越来越近,看来对方还不止一人。
云枢子的心真的凉了,他是左算右算,还是急了点,最终还是落入了别人布置好的陷阱里。
第十六章 困境-4:套路
也就是一瞬间的功夫,在火光与黑暗的接壤之处,在院子周围的残垣断壁之上,出现了六七道黑影,清一色的黑衣蒙面,只露出两只眼睛。
这情形对在场的几位年轻人来说从来就没见过,一下子都紧张起来,纷纷执剑在手,就连朱玉也在手里扣了两枚飞镖,随时准备拼杀。
云枢子站起身来,朝周围扫视一遍,不无轻蔑的道:“哼,为了我们师兄妹竟然惊动了这么多江湖高人,还真看得起我们。”
“云枢子,你就不要给自己脸上贴金了,”站在东面墙上的那道黑影道:“就你,还不值得我们跑一趟。”声音沙哑,像是故意夹着嗓子,听起来十分难听。
“这么说,是为了我这几个孩子?”云枢子继续道,对方到底是什么来意他总得先探一探。
“你不用多废话了,”显然站在西边墙上的黑影不愿意这个话题再说下去,也是夹着嗓子道:“识相的就乖乖放下家伙,或许会让你死的不那么难看,嘿嘿,哈哈,呵呵……”
这阴森怪异的笑声并不是很大,但以内力送出,有说不出的诡异,让年轻人浑身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哈哈哈哈,”云枢子一声大笑,浑厚响亮,震得周围人的耳膜嗡嗡直响:“一群连脸都不敢露,连话都不敢好好说的鼠辈,还好意思在我跟前说大话,能灭了天枢门的人恐怕还没生出来呢。”
这一声让翁锐也吃了一惊,虽说他和师叔云枢子在一起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并且云枢子也出手催发过他的武功,但对这位师叔到底有多厉害,实在还是不太知底,这声大笑所表现出的浑厚内力刷新了他对师叔的武功认知,这当然也是在向对方展示自己的实力,这也是一种威慑,看来自己的道行还是太浅。
“咯咯,嘻嘻,”站在另一边的一位黑衣人怪笑道:“云枢子,你笑什么,难道你对自己没有信心?”看来对方也是心理战的高手。
“你有?哼!”云枢子不屑一顾的反问一句。
“我要没有就不会来了!”站在西面的黑衣人道,翁锐隐隐觉得这位才是这次偷袭领头的,心机很深,并且是这些人中武功最高的。
“真是笑话,”云枢子继续道:“既然那么有信心,还蒙着面夹着嗓子,你是怕我认出你们来呢还是记住你们长什么样子呢?”
“我知道天枢子那老家伙的功夫是不错,我们确实也不得不防。”站在东面墙上的黑衣人道。
“这么说我其他两位师兄你们倒是不必顾忌了?”云枢子道。
“你的话太多了!”西面墙上的黑影又一次打断了东面那位的话,并且飞身而下,一下子离云枢子他们一伙人只有十几步之遥,另外几个黑衣人见状,也纷纷飘落院中,对院里的人形成合围之势。
“哟,这就急了,”云枢子继续调侃道:“你刚才都说了,我们都是一伙死人了,我们都不急,你们急什么?”
“我急着送你上西天!”站在北边的那位黑衣人道,说着就要往上冲,被西首的黑衣人抬手阻止。
“云枢子,”西首的黑衣人道:“我劝你还是束手就擒吧,不为你考虑也该为你师妹考虑考虑。”
“你们把我娘怎么样了?”孙庸急道。
孙庸这一声可把云枢子给气坏了,这些人虽说找到了这里,但在这伙年轻人中谁是谁或许他们并不清楚,一会打起来他们就找不到重点,这就更容易保护孙庸,翁锐也深知此道,所以他也一直没有发声,但在这个时候又没办法提醒孙庸,他这么一开口,就基本把谁是谁告诉人家了。
“哦,这就是孙公子啊,哈哈哈,”西首的黑衣人笑道:“长得真漂亮,有你在手上就算是天枢子那个老东西知道这件事他也不能拿我怎么样了。”
“你少废话,我娘呢?”孙庸怒道。
“她好得很,”西首的黑衣人道:“不过你娘的功夫不错,出手就杀了我们一个弟子,还伤了我们一个弟子,苦头肯定是要吃一点的,呵呵。”
“我娘在哪里,我要杀了你!”孙庸道。
“你杀不杀得了我再说,等会我把你抓住,你一定会见到你娘的。”西首的黑衣人道。
“你放屁……”
“庸儿!”云枢子不想让孙庸再闹下去,他的话还没有套完,不能让他给搅了,所以他继续道:“我怎么知道我师妹在你们手上?”对于这一点,他一定要进行确认。
“哼,知道你会不信,你看这是什么?”西首的黑衣人扔过一把剑来。
云枢伸手接住,只看了一眼:“这确实是曾师妹的剑。”
“所以呢,我劝你还是放下手里的家伙吧,”黑衣人道:“否则但凡这边有点闪失,那位亶爰山人的独生女也就香消玉殒了。”
“看你们出手的这气派,房屋烧光,人杀光,留下活口应该不是委托人的意思吧?”云枢子道,显然是根本不信他们会留下活口。
“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受人之托?”另一位黑衣人道。
“哼,这不明摆着吗,”云枢子道:“我和师妹从来就没有结过你们这样的仇怨,我想这些孩子更谈不上,不知道你们是受谁之托?”
“哈哈哈,”黑衣人笑道:“你当我们是三岁小儿吗?要想知道等你死了到那边去问吧!”看来云枢子拖着时间问来问去这些人已经有些急了。
“那你们为什么还不动手?”云枢子道,他这么讲,表明他要问的话已经问完了,翁锐看了孙庸一眼,孙庸会意地点了点头。
“真是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为首的黑衣人咬牙道:“老子跟你们磨了这半天嘴,就是想留个活口,多弄几个钱,既然你们这么不知死活,那今天就送你们上路。”
“哼,那也要有本事才行!”
既然话已经问完了,云枢子就不再客气,“行”字未了就已经出剑攻向西首的那个黑衣人,他今天重任在肩,什么身份排场都顾不了了,要是真护不了这两个孩子,救不出师妹,那他是再没脸面去见师兄了,擒贼先擒王,只要拿下这个领头的,其他的就好说了。
翁锐虽年岁不大,但这几年闯荡江湖,历经数场大战,胆略气度都日渐成熟,他见师叔云枢子身形一动,就后发后发而先至,直扑东面的那位黑衣人,翁锐一动孙勇随即而动,直扑另外一位说过话的黑衣人,他在判断,这群黑衣人中只有这三人说过话,应该是其地位较高,武功也应该比较高,剩下的这一个一定要自己上,更何况因为母亲的关系,他都要快被憋疯了。
朱玉虽跟着翁锐学了点武功,但她醉心于学医用毒,对于武功根本是心不在焉,只有在龙目山天玑宫跟龙玉学暗器飞镖还认真了点,那也是为了防身之用,真正的也没有和任何人交过手,看到这种生死搏杀的场面不免有些胆战心惊,青纯也是有点瑟瑟发抖,到底是青冥年龄大一点,经过一些世面,对清纯大喝一声“护住玉儿姑娘”,执剑拦住冲上来的另外几位黑衣人,被青冥一喊,青纯顿时醒过神来,手中的长剑一抖,胆气壮了不少,护在朱玉身前,也随时准备厮杀。
第十六章 困境-5:没有想到
云枢子身为道门三圣门的天枢门弟子,那也是得了亶爰山人亲传的,其武功自可傲视江湖,那也是顶尖级的存在,对这一点云枢子也颇自负,他本想全力拿下西首的黑衣人,以此震慑解当下之危,但一交手他才知道他遇到了多大的麻烦,对方的功夫绝不在他之下,并且其剑法更是阴森古怪,透着一股子邪气,几招下来,对方已经暴虐异常,哇哇乱叫,搅得人心神不宁,而他剑上的威力却有增无减。
这种冷森怪异的打法还真让云枢子一时半会赚不到半点便宜,他在力战的同时,也在心里快速的盘算着这到底是一个是么样的人,有这份战力至少也能位列江湖十大剑士之列,这里面有的人他见过,有的人却只是听说过,会是哪位呢?对,虎尾剑士胥黎,阴山三鬼之首,剑法怪异,性格暴虐,贪财好赌,一定是他!
想道了这一点,云枢子的心里一下子变紧张了,他知道,跻身十大剑士之人都非泛泛之辈,就算自己也还差一口气,虽这些年自己勤于修炼,但说要能速胜一位十大剑士那还是有些困难的,而这三鬼中的其他两鬼也不是好对付的,他怕那几个孩子应付不了。
他的心思一乱,本来道家浑厚绵延的气场就被打了折扣,天枢门的剑法气度竟也显现不出优势,再加上胥黎的凶猛和怪叫,两人的打斗场面险象环生,他想在拼杀的过程中偷得一间隙看看那边的情况都几乎不可能。
云枢子的猜测没错,这伙人正是阴山三鬼和他们的弟子,老大叫胥黎,人称恶虎鬼,手中一把剑使得鬼怪陆离,凶狠无比,虽非正统,但也属异想天开,独树一帜,江湖罕有匹敌,因性格暴虐好赌,老虎屁股摸不得,被贯之以虎尾剑士之名,但真正见过他的人并不多。自从其虎尾剑士之名大盛,鬼名也被叫得少了。
老二名叫查统,江湖人称催命鬼,也不是什么好人,经常被人叫做“渣桶”,杀人越货、强男霸女的事情没少做,一把鬼头刀也是使得风生水起,虽赶不上胥黎,但也属江湖强者之列,平时到处作威作福还真不是借了老大胥黎的名头。
老三名叫戎劭,江湖人称斯文鬼,看起来也比较斯文,但能和这两人搞在一起自有他的道理,手中的剑表面上中规中矩,却也是经过名家指点,犀利无比,看似为人谦和,却实际上一肚子坏水,为老大老二出谋划策的事他可没少做。
这伙人盘踞阴山,在北方胡区家业不小,极少进入中原,现在竟到了这南越之地,还是受人之托,看来这事非同小可,着实匪夷所思。
云枢子在一边苦战,这边的翁锐查统却一开始就战了个旗鼓相当,查统本瞧不起这么一个小孩,想着两三招之内把他剁了就算了,但几招下来顿时显出惊讶之色,并且被逼的连连后退,不得不拿出全部的本事才算抢回一点优势。
自从翁锐走出了自己的路,悟出了自己的“混沌初开”,“归一功”也是初见雏形,这两种功夫就像是从他身体里长出来的,遂心、遂意、遂形,这回有了天工山“混成殿”的感天悟地,打通任督二脉,可以说是给他这两种功夫打开了一个极大的提升空间,只是时日尚短,缺乏实战的磨砺,这巨大的潜力还没有被激发出来,而今天就是在这种压力下的第一仗。
查统的鬼头刀本身就是个偏门兵器,这招数也非平时见到最多的剑法可比,勾、挑、拖、削、封、斫等等,也有它非常独到的地方,加上查统强悍的攻击力,一时间也让翁锐感到眼花缭乱,但好在翁锐已经具备了内功修为的底子,速度反应已经远非以前可比,腾挪躲闪截步进击都还有些余地,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偏门的招数在翁锐眼里慢慢变得清晰起来,要不是今天有很多人在拼命,他真的还想多玩一会,好好研究一下这种鬼头刀的路数,但今天是不行了。
翁锐知道今天事况紧急,一旦占有优势,便立即放手攻击,不留半点余地,手中的剑洒出漫天剑光,一招“混元一极”直接罩向查统,查统的鬼头刀在头顶划过一个半圆拦过一剑,身形骤转躲过这招,还立足未稳就见翁锐手里的剑竟然幻出黑白两道剑影带着啸声从两边袭来,仓促间查统的鬼头刀朝左右勾去,但却没碰到翁锐的剑,等他发现,翁锐的剑已经刺向他的咽喉,查统吓得魂飞天外,但他毕竟是个老江湖,猛然间一个后仰,险中又险的躲过这招,就这样,蒙在脸上的黑布已经被翁锐挑落,露出了脏兮兮的一脸胡茬和一只鹰鼻。
这是翁锐“混沌初开”剑法里的另一招“阴阳昏晓”,左右袭来的一黑一白两道剑光都是虚招,厉害的是藏在中间的看不见的那一刺,稍有差池一剑封喉。
这已经是压着打的局面了,滚落在地的查统给了翁锐一个绝佳的机会,他长剑一挥,指天画地,一招“转星换月”就要削掉他的双腿,但他使到一半却弃掉查统,直扑戎劭,因为孙庸遇险了。
在孙庸扑向戎劭的时候,他同样对这个小孩没太在意,并且出手十分小心,生怕把他伤着了,因为老大交代过,哪怕是其他人都弄死了,这个小孩也要留下,这既可以保命,还可以换钱,对他来说觉得这并不是件难事。
但孙庸并不这么想,这里的这些人都是抓他娘害他娘仇人,都是要置他们于死地的敌人,他一上来可就拼上了命。
孙庸这嫡传的天枢门的剑法本身就非常高明,再加上这次出来历练,有了读屏风拆房屋所悟,几次动手的心得,他的剑法里已经融入了天枢、天工两家武林豪门的武学精义,对阵的小巧心思更在翁锐之上,但他缺的是内功的修为和力气。
这两种不同的想法碰在一起,戎劭可就吃大亏了,虽说孙庸力气小了一点,但他的剑法又快又狠,剑剑直指要害,并且整个打斗的节奏完全被他带动,戎劭想以内功相欺,但聪明的孙庸却不吃他这一套,还连卖几个破绽给他挖了几个大坑,几次都差点让戎劭着了他的道。
戎劭稍微让一点吧,孙庸更是得势不让人,招招抢攻,完全没有把他这个江湖成名之人放在眼里,一次躲闪不及,竟然被他在衣服上划了道口子,这个脸丢的有点大。
戎劭大怒,顿时起了杀心,一剑快似一剑攻向孙庸,几个回合就把他压了下去,但已经打得性起的孙庸根本就不顾生死,毫不退缩,他只想杀了对方,这就使戎劭这种老江湖得了便宜,看中时机,一剑削出,眼看孙庸的一条膀子不保,就在这时,一只飞镖直袭他的咽喉,那是朱玉也看出危险及时出手相助,他急撤削向孙庸的剑,一抖拨打掉飞镖,紧接着就看到翁锐劈过来的一剑。
翁锐这一剑和朱玉的这一镖救了孙庸,却也放过查统,逃得一劫的查统迅速爬起,抡起鬼头刀再次攻向翁锐,他知道,如果自己迟疑片刻,戎劭要是被翁锐杀了,那他就真的死定了。
被翁朱二人中途这么一救,孙庸也大为震惊,不由心神一收,不敢盲目进攻,稳扎稳打勉力支撑。
这歧门谷的院子里打成一团,其实真正凶险的是青冥青纯和朱玉他们几个,四个黑衣人围着他们,青纯守着朱玉,青冥仗着这十几年来学到的功夫拼命抵挡,但好虎难敌群狼,对方两个人就死死的困住了他,另外两人直接扑向青纯和朱玉。
在这种大场面上,朱玉基本就没什么经验,而青纯的那点功夫在这些人面前也管不了太多的用,没有几下就腹部中剑倒在地上,情急之中的朱玉抬手一镖,近在咫尺直接打入刺中青纯的黑衣人的咽喉,他连剑都没有拔出来就跟着倒在了地上,另外一个黑衣人一看这么一个弱不禁风、似乎不会武功的小姑娘抬手就杀了他们一个同伴,也是吓了一跳,急速躲向一边,朱玉趁机伏下身去查看青纯的伤势。
这是谁也没有想到的一个变化,第一个把对手打到的竟然是一直受到重点保护的小姑娘朱玉。看到朱玉俯身在给青纯包伤,刚才跳开的黑衣人再次冲了上来,青冥见状猛攻一剑,跳开过去将他拦住,这一下子就形成了三打一的局面。
这是朱玉第一次出手杀人,看着受伤倒下痛苦万分的青纯,刚才还很害怕的她胆气一下子正了不少,看着青冥被三人围攻,已经几处受伤,眼里也是充满了怒火,把青纯放在地上,一拧身抬手又是一镖,只听“啊”一声惨叫,正在攻向青冥的一个黑衣人的肩上中了一镖,此人拔镖扔在地上,恶狠狠地朝朱玉扑来,青冥正急着无法脱身去保护朱玉,却见那黑衣人刚走两步就身子一踉跄,再走两步直接倒在地上。
“镖上有毒!”这是黑衣人倒地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朱玉再次扣了两只镖在手,有了朱玉的威胁,和青冥打的两个黑衣人不敢靠的太近,这倒使青冥的压力减轻了许多,他们冲过来他就拦着,他们退后青冥也不去追,打斗的双方一时胶着在那里。
云枢子和虎尾剑士胥黎的打斗无疑是最激烈的,这几乎是两大十大剑士级存在的较量,多年已经没有过了,要传出去也一定会成为当下江湖的热门话题,他们骤分骤合,就像两道轻烟飘来飘去,两把剑荡出的剑气“嘶嘶”作响,在场的其他人谁也近不了身,插不上手,他们自己也分不出身来去照顾其他人。
被翁锐差点干掉的催命鬼查统既知道了翁锐的厉害,这个滑头鬼可就不再冒险,既缠着翁锐不然他去帮孙庸,又躲着翁锐绝不给他痛下杀手的机会。而翁锐既要顾及孙庸,又要应对查统的缠斗,顿时就有点进退两难。
这些情况云枢子有一眼没一眼的也看到了,他在暗暗盘算当下的形势,他没想到对方的实力会这么强,竟然会有十大剑士这样的存在,这让他速胜的打算彻底落空。
让他稍感欣慰的是,几个年轻人战力的提升也是他没有想到的,他知道翁锐提升很大,但没想到他已经可以压制阴山三鬼这样的魔头,现在还是临阵经验略显不足,否则以他的能耐力毙另外两鬼也说不定。
他原来感觉在这种强者搏杀中,十六岁的孙庸就是个保护对象,毕竟他的内力修为就在那里,没想到他也能力拼三鬼之一,如果进退得当,暂时自保也应该问题不大。
还有他没想到的是小姑娘朱玉,平时看起来就是跟着到处玩的小女孩,竟然出手连伤两敌,她手中的镖也成了一种威慑,勉强维持了平衡。
现在尽管对方倒下两名弟子,自己的一名弟子也受伤不知死活,但当下双方的战力还是对方略占优势,要是孙庸稍有差池,那力量就会迅速倾斜,到时候可能谁也走不掉,他不敢再冒这份危险,只能先谋求脱身,然后在做打算。
“锐儿,你带他们先走!”拼杀中云枢子喊了一句。
翁锐一愣,这怎么走啊,青纯还受着伤,就算跑也跑不过他们啊。
“哈哈,”胥黎一声怪笑:“现在想跑,你跑得了吗?”
“庸儿,去你娘屋里带上你的东西!”云枢子没有管他,继续喊了一句。
都这时候了还带什么东西啊,这分明是要他们从暗道撤走,因为暗道就在他娘的屋里,紧连着自己的卧室。尽管孙庸心有不甘,但凭当下的情势己方再要有人受伤可就真走不了了,当下答应一声弃掉戎劭,直扑已近烧塌掉的屋子,他一动,戎劭就追着他,翁锐就追着戎劭,顺便把围着青冥的两个黑衣人冲退数步。
“你和青纯师兄先走,玉儿跟着!”
翁锐说话间,猛吸一口气,把自己的战力拔到极致,就见他身形晃动,一阵“叮当”脆响,竟和查统、戎劭各对了一招,阻住他们前冲的势头,长剑的余威也把另外两个黑衣人逼退了数步,使得孙庸能得空抢到暗道口守住,青冥迅速抱起青纯冲向暗道,查统、戎劭见状也扑向暗道口,跟随青冥身后的朱玉抬手两只毒镖打出,查统、戎劭连忙拨打躲开,趁这功夫青冥和朱玉已经下了暗道,剩下翁锐和孙庸守住了暗道口。
“你快走!”翁锐对孙庸道。
“你先走!”孙庸道。
“快走!”翁锐怒吼一声,再次和冲上来的查戎二人打在一起。
“唉!!”孙庸猛跺一脚,转身跳入了暗道。
“师叔!”翁锐边打便高喊一声。
就在这时,一道灰影飘忽而至,翁锐一看是云枢子,刚想接应,就被他突然一掌打入暗道口,倏儿再次一跃而起,掌力一发,直接拍在暗道旁的残屋墙上,那道墙轰然而塌,将暗道口实实的盖上,在轰然声中,翁锐只听到了一句:“我会去原路上找你!”
这一切都发生的实在太快,胥黎几乎是跟在云枢子后面,但他却撞上了正在倒塌的残屋,等灰尘落尽,早不见了云枢子的踪影,黑暗中远远地传来云枢子的声音:“胥黎,我还会来找你!”
第十六章 困境-6:暂避锋芒
见此情景,胥黎一时愣在那里,今天这样的情形也是他没想到的。
他能接这个活,一方面是因为对方给出的价钱实在诱人,够他们用好几年的,后来弄明白这里是什么人之后,他也只是觉得这里除了一个云枢子,其他都是些随便可以手拿把攥的无名之辈,就算是那个翁锐新近江湖名声不小,那毕竟只是一个小辈,量他不到二十岁的年纪也翻不出什么大浪。
本来就是想来个突袭,围起来放上一把火,干干净净的把这活干了,人不知鬼不觉的拿钱走人,可到了这里放完火杀完人之后,他们才发现这次要杀的重点的几个人都不在,顿时感觉这事有些麻烦。曾禔是亶爰山人的女儿,也算得上一位江湖高手,但在他这里也只是十招八招的事,就算是她一出手就杀了他们一名弟子,也把她留了下来,他觉得还是要留些后手,毕竟天枢子对他来说也是一座需仰视才见的大山。
云枢子和他有一战之力,这是他想到的,但在百招之内能不落败,这倒真在他预料之外,可见这些年他的进境着实不小。翁锐和孙庸两个孩子能抵得住查戎二人,他更是没有想到,由于翁锐的突进,老二查统竟差点栽了跟斗,如果那样,最后来个全盘皆输也有可能,好在这个家伙临战的火候尚浅,还是给他们留下了一线机会。
在抓住曾禔的时候他也曾问过,但曾禔一口咬定院子里就这些人,当时他们也是在废墟之中反复找过,并没有发现这个暗道,现在看来也是疏忽了,确实是有人从这里逃了出去,对方有了准备,这才有了逃脱的机会。
云枢子比谁都清楚这种力量对比,所以一上来就拼了命,这使得胥黎想迅速解决他也不大可能,本想己方占有优势,拖拖时间,等云枢子力怯时再下狠手,没成想后面的变化超过了他的想象,云枢子的竭力一拼竟助这伙人逃入暗道,他自己也逃之夭夭。
“大哥,现在我们怎么办?”查统问道。
“不能放走这些人,”胥黎道:“要么抓住,要么杀掉,特别是云枢子,他已经知道我们是谁,放这些人出去我们将永无宁日。”
“但云枢子和姓翁的那个小子有点棘手。”戎劭道。
“他们就这两人,但他们不会放弃其他人,这样我们就还有机会。”胥黎道。
“你们两个,赶紧把这暗道口清理出来。”戎劭一听对两位跟随的黑衣人道。
“不用了,”胥黎抬手阻止道:“现在挖也来不及了,在暗道里我们也赚不到便宜,再说就这个暗道应该不会太长,他们不会一下子走得很远。”
“您是说他们还在附近?”查统道。
“对,”胥黎道:“云枢子逃走的方向一定不是出口的方向,但他一定会去找他们会合,我们现在分头去找,没有我在,就算是找到了,也不要随意交手,发信号联络,我们必须保证一击必中。”
胥黎知道,如果真是让云枢子或者翁锐杀掉查戎中的哪一个,那他们获胜的机会就更加渺茫了。
“好!”查戎二人答应一声,三人各带一人扑向了三个方向,倒在地上的两个同伴他们看都没看一眼,院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翁锐在残屋倒塌的“轰然”声中躲进了暗道,模模糊糊听到的那一声喊,他明白那是师叔云枢子叫他们到来的路上会合,之后就再也听不到任何声响,可见埋在暗道口的土还是很厚的。
暗道里一片漆黑,通道又非常狭窄,只能手摸着前进。
“师父进来了没有?”不远处传来青冥的声音。
“没有,”翁锐道:“师叔叫我们与他在来的路上会合,快走,这里不能久留!”
“走!”
青冥答应一声,抱着青纯在前疾行,其他人都随后跟着,这暗道里本来就窄,现在还有人受伤,他们用了将近三刻的时间才走完了这段路。
“先别上去,等我过去!”
翁锐从众人身边挤过,到了暗道出口屏气凝神,确认外面百十步内确实无人,这才慢慢的掀开洞口的石板,并迅速窜了出去,掩护众人出了暗道。
“翁师兄,我们现在怎么办?”孙庸心有不甘的看着院子方向道。
“我们得迅速离开这里,”翁锐道:“这里离院子太近,他们很快就会找到这里,要是在这里碰上那个领头的就麻烦了,我们得尽快和师叔会合。”
“师叔不会有问题吧?”孙庸有点担心。
“这个你放心吧,”翁锐道:“以师叔的功力,就算不能杀了那个家伙,他自保和逃脱都是没问题的。”
“哦,那就好。”青冥也长出一口气。
到了这个时候,翁锐俨然已经成为大家的主心骨,以他的眼界能说出的话,大家都觉得还是比较靠谱的。
“青冥师兄,您快把青纯师兄放下,我要帮他再处理一下伤口,否则他恐怕扛不了多久。”朱玉对青冥道。
“好。”青冥答应一声赶紧放下青纯帮朱玉给青纯处理伤口。
翁锐回身将暗道口的石板盖好,又将树枝树叶盖回石板之上。
“这不用了吧,”孙庸有点心不在焉:“这个暗道再也用不着了。”
“但它会暴露我们的去向。”翁锐道,看来江湖确实是能锻炼人,现在翁锐做事也是越来越缜密了。
等朱玉处理好青春的伤口,翁锐一指山脊:“我们朝来的路走。”
青冥抱起青纯,孙庸赶紧过去扶着,朱玉跟着朝前走去,翁锐又看了看现场,将踩出印痕的树枝树叶再次打散,确认无误后才转身追了上去。
云枢子这次也是有点冒险,他和十大剑士之一的胥黎相比,功夫确实还差一线,在这种情况下他力拼一招脱身而去,要是胥黎稍有防备恐怕他就没那么容易,如果没有他的助力,在查、戎两人的夹击下,翁锐是否能够全身而退也是个问题。
但现在这些问题都不存在了,几个小辈都已经进入暗道,暗道的口也被他堵上了,现在自己也趁乱逃了出来,就算是他们想挖开暗道,但也需要耽误上一段时间,如果他们想在地面上去找出口,凭他当年的设计,估计给他们两天未必也能找得到。
云枢子飞身出了院子之后,折声直朝南面的大路方向飘去,这是最不可能有暗道出口的方向,他也知道这些人不会朝这个方向追他,就算胥黎来追,以他的功力恐怕也要费上一些功夫,其他人则追了也是白给。
对于翁锐他们,现在唯一怕的就是他们碰上胥黎,这家伙功夫高出翁锐太多,翁锐抵挡不住,那边就可能全军覆没,他越想越是担心,甚至有点后悔选择这么个脱身的法子。
现在他也管不了这么多了,运起轻功,身子就像一缕轻烟在夜色中飘过,无声无息,当他确认后面无人追赶时你,他便折而向东,饶了很大的一个圈子,找到了他们回去时的那条小路,从翁锐他们可能逃脱出来的方向迎了上去。
天色微明,山峦和树木的影子慢慢明晰起来,时不时里面还夹杂着一团团灰白色的薄雾,一道黑影急速掠过一片树林,一阵微风吹过,他倏然停在树林边上,像是闻到了什么,鼻息扇动,四下里嗅了嗅,猛然暴起,直扑树林之中,在一片血腥之气最浓的地方停了下来。
他抓起一把树叶闻了闻,然后慢慢的扒开地上的树叶和枯枝,他终于在数片树叶上看到了猩红的血迹,抬手一掌轰向几颗大树间的杂草枯叶,“轰然”一声,杂草尘土树叶乱飞,一块上面长满青苔的石板赫然眼前。
来人正是胥黎,他四周看了看,摇了摇头,似乎有点后悔,又有点不可思议,就这小半天功夫,他从这片林子里和林子边上穿过了三趟,硬是没发现这片林子有什么古怪,白白浪费了很多时间。
他从心里很是佩服这个暗道的设计者,这里离院子不是很远,但绝对是一个意想不到的角度,多数人都会将这一片不起眼的林子忽略,而在这林子后面,竟然有三条小路通向不同的方向,隐没在其他林子之中。
“吁……”
一声细而尖锐的呼哨划过清晨的薄雾,没过多久,数道人影就前后飘落林间,看到这与树叶杂草颜色没多大分别的石板,脸上都是一脸惊异。
查统刚想上前去掀动石板,被胥黎抬手阻止:“不用了,他们已经走远。”
“那怎么办?”查统道。
“哼,”胥黎冷哼一声:“既然知道了他们的去向,想从我手里逃脱也是没那么容易。”
毕竟胥黎添为江湖十大剑士,武功自是顶尖级的存在,他们发家的阴山,也是山高林密,打点野兽山货也是他们经常乐子之一,这山林跟踪的技能绝不亚于高明的猎户,只要被他咬住,哪怕是老虎、豹子、狗熊,还从来没有逃脱过的。
胥黎借着晨曦,用脚扒拉了几下地上的树叶杂草,弯腰轻嗅两下,用手一指,众人一起沿路追了下去。
第十六章 困境-7:玉儿的毒阵
已经翻过两道山梁的翁锐他们已经走得有点气喘吁吁,虽说他们走得很急,但能不能摆脱对方他心里也没有底。
“锐哥哥,要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朱玉道:“青纯师兄失血过多,要弄点水让他缓一缓。”
“好吧,”翁锐看了一下四周道:“我们往林子深处走一下吧,这样也好隐蔽一点。”
“哪师叔来了找不着我们怎么办?”孙庸道。
“没关系,给师父留个记号就行。”青冥道。
“怎么留?”孙庸显然对这个不懂。
“你在那棵树旁边磊几块石头,”青冥指着小路边的一棵大树道:“下面放两个大一点的,一个小一点的,上面随便放。”
孙庸很快就做好了,道:“就这行吗?”
青冥微微一笑,抽出剑再一旁正对着小点石头的一棵树上重重的砍了一剑,这一剑入木很深,但他拔出来的时候极为小心,抽出剑后树木上的创口很小,不仔细很难看的出来。
“那石头是告诉师父这里有记号,这一剑才是告诉我们要去的方向。”青冥解释道。
翁锐点点头,看来这江湖上每家都有自己独特的传递信息的方法,不明所以还真是难以破解,当下也不吭声,俯身抱起青纯朝林子深处走去,其他人跟随,青冥则在最后消除他们走过的痕迹。
他们大概往里走了数百步才停下,翁锐把青纯放在一块平坦的草地上道:“你们在这里歇一会,我去找点水来。”
“翁师弟,还是你在这里吧,”青冥从朱玉手上拿过水囊道:“找水我有经验。”
看来青冥还是心有余悸,有翁锐在这些人的安全总是有保障一些,他自己还倒真无所谓,翁锐明白他的用心,也就没有坚持。
青冥走后,翁锐拿起剑道:“孙师弟,你在这里保护好他们,我去附近看看。”
“你小心!”孙庸说了一句就坐在青春身旁休息,看来他确实有点累了。
翁锐和青冥几乎是同时回来的,但看着这伙人,翁锐有点担心地道:“我感觉这里还是不太保险。”
“但是现在是白天,要走的话目标更大,更容易暴露。”青冥道。
“要是能像天工门那样布个阵就好了。”孙庸道。
“对呀,我可以给他布个毒阵,保准他们走不进来。”朱玉一听兴奋的道。
“你有多少毒药啊,”翁锐道:“这么大的地方怎么布得过来。”
“嘿嘿,锐哥哥你也太小看我了,”朱玉笑嘻嘻的道:“要是拿毒药把这里封闭起来当然不够,但要是布一个阵图,不需要很多毒药,他们要是不懂,进来了就得中我的毒药。”
“你懂阵图?”翁锐脸上显然写着一千个不信。
“哼,你别瞧不起人,”朱玉一撇嘴道:“你们在天工山上练功悟道,我也没有闲着,除了我又炼制了几种毒药外,我还常去一个地方。”
“哪里?”翁锐、青冥和孙庸几人都很好奇,他们都在那里待了十几天,也没看到朱玉去了什么特别的地方。
“天工山中间那个小花园你们去过没有?”朱玉道。
“去过啊,那也没什么啊?”孙庸道。
“你走错路过没有?”朱玉道。
“这还真走错过,还不止一回。”孙庸道。
“玉儿这么一说,这个小花园还真有些古怪,”翁锐道:“那里我也去过,从哪个角度都能看到中间的那座亭子,里面被假山、树木、花坛、水塘等隔成很多条小路,走不好就会掉入死胡同,我也是绕了半天走错了好几次才到了里面。”
“这是我们现在的位置,”朱玉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道:“如果我在假山、树木、花坛、水塘等这些地方布上毒药,除非他们非常熟悉这些小路,否则从那个地方进来都会遇到我的毒药,这样我就能把至少百步以内的地方封死。”
“但这还有一个问题,你怎么让他们接触到这些毒药?”孙庸道。
“这个有办法,”朱玉道:“我和锐哥哥在天玑宫学了不少机关的做法,我们可以制作一些简单的机关,只要他们碰到机关,就能释放我的毒药,或者是气味,或者是粉末,或者是水雾,或者是毒箭,还可以几种放在一起。”
“玉儿姑娘,你行啊!”青冥不由赞叹道。
“我看行,”翁锐对朱玉道:“你说你需要什么,我带着青冥师兄来做,你带着孙师弟赶紧去布置。”
“好,就这么干!”这种新鲜的东西对孙庸肯定是有吸引力的。
这伙人一阵忙碌,不到半个时辰,终于把玉儿的毒阵给布好了,翁锐这时心里才稍稍安稳了一点。
“这里没有路,你们都要记住这些位置,”朱玉指着地上的一个个石块、树枝道:“要是你们乱跑都中了毒,我这里的解药可能都要不够了。”
“嗯,我不乱跑。”孙庸认真的看着朱玉的阵图道,其他人跟着会心一笑。
他们刚安静没多会,翁锐就听到一声细微的声响,似乎还有人轻声“唉哟”了一声,他站起来给其他人做了个安静禁声的手势,人已经拎着剑窜了出去,其他人则纷纷拿出兵器严阵以待。
没过多久,翁锐扶着云枢子走了过来,虽说他现在连眼睛也睁不开,但还是笑着赞叹道:“看来我真是小看玉儿姑娘了。”
原来云枢子在路边看到青冥留下的记号,就迅速朝他们这边靠了过来,由于走得急,一下子触动了他们布下的机关,他感觉好像有东西朝他袭来,本能的一掌拍去,这件东西一下子被他拍的粉碎,他也一下子被一团粉末弥漫,他立即闭气,但眼睛还是沾染上了一些,已经有点火辣辣的睁不开眼,忙跳出几步,刚想找些干净的东西拭拭,正好就遇到翁锐赶了过来,不但制止了他,还简单的把玉儿这个毒阵的事告诉了他。
经过朱玉简单的处理,又给他服下解药,云枢子感觉好多了才道:“这也不是个长久之计,我们还得先离开这里再说。”
“那我娘怎么办?”孙庸急道。
“我们后面最重要的事就是找到你娘,把你娘救出来,”云枢子道:“现在我们需要先找一个安全的地方把青纯和玉儿姑娘安顿下来,然后再去找他们,想办法他们分开,各个击破。”
“这些到底是什么人啊?”翁锐道。
“这些人可不简单,”云枢子道:“他们来自阴山,为首的三个在江湖上被称为阴山三鬼,都不是什么好人,老大恶虎鬼胥黎,就是和我打的那个,这家伙就是现在被称为十大剑士的虎尾剑士胥黎,功夫非常厉害,老二就是催命鬼查统,使鬼头刀的那个,老三就是斯文鬼戎劭,看起来斯斯文文,功夫也着实了得。”
“他们都蒙着面,您没见到怎么知道就是他们?”翁锐有点疑惑。
“他们这伙人一直盘踞在北方胡区,也就是匈奴人的地界上,”云枢子道:“他们极少和中原武林来往,认识他们的人也不多,了解他们的人就更少,但胥黎能成为江湖十大剑士,已经可以说是江湖顶尖级的存在,自然会有人关注,传说就会不少,我也是从他传说中那怪异的武功猜出他的。”
“这就奇怪了,”孙庸道:“我们和他们无冤无仇的,他们怎么会跑过来和我们作对?”
“这个……”云枢子沉吟了一下道:“凡事总有个原因,现在我也只是个猜测,不说也罢,不过总会弄清楚的。”这牵扯道天枢门内的事情,在没弄清楚之前,他还是不想随便乱说。
“那我们怎么去找到他们,去救我娘?”孙庸心里装着的就是这件事。
“我想……”云枢子刚开口,就见翁锐敏锐的把头甩向一边,并举起了手,他略一定神道:“不用我们去找他们了,他们来了。”
所有人都一下子看向了他,云枢子赞赏的看了一眼翁锐道:“现在他们还在数百步之外,凭胥黎的能耐,他一定会找到这里,我们利用玉儿的毒阵或可抵挡一阵子,如果有机会能杀了阴山三鬼中的一位,我们就有了取胜的把握。”
“师叔,你说怎么做,我们听你的!”翁锐道。
“云枢前辈,年刚才进来的时候破掉了一道机关,我现在就去补上。”玉儿说着就要往外跑,被云枢子一把拉住。
“来不及了,随他去吧,就现在这个阵他们也未必闯的进来,”云枢子道:“听我说,庸儿和青冥保护玉儿和青纯,要有情况锐儿带我往外冲,阵图你比我熟。”
“我也要去!”孙庸总是不甘被放到后面。
“这里以你武功最好,”云枢子道:“你熟悉阵图,或许可以借此当一阵子,你走了他们怎么办?”
“可以让翁师兄留下,”孙庸道:“我熟悉阵图,也可以给您带路。”
“等你能打过三鬼中的一位再说,听话!”云枢子现在也顾不了许多,冷冷的道。
“好,我听您的!”尽管受了点打击,但孙庸也知道师叔的安排有他的道理,这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没过多久,他们就听到了杂乱而轻快的脚步声,突然间,这些脚步声停了,似乎有人窃窃私语,继而就有数人急速朝他们这边扑来,每个人顿时神情紧张,手持兵器做好准备。
忽然间,“吱”“嘭”两声,又有小声“唉哟”,显然已经有人触动机关,所有的脚步声骤然停下,只听有人道:“大哥,这里的机关有毒!”似乎有人砰然一声倒地。
外面的脚步声顿时有点乱,就在这时,“哗啦”一响,有人“啊”的一声惨叫,又有人踩上了翻板,伤得还不轻。
“先退出去!”这是胥黎的声音。
云枢子一使眼色,谁也没有说话,翁锐在前,他随后紧跟,在并没有路的树林中绕道疾行,悄悄扑向有人说话的方向,其他人则严阵以待,注视着周围的动静。
在百十步以外,他们已经看到了胥黎一行六人,一位黑衣人在前扶着一位同伴,查统背着戎劭,胥黎和另一位黑衣人断后,一看到他们的人影,翁锐也不等云枢子招呼,出手就是混沌初开的“开天辟地”,直接劈向胥黎。
胥黎压根就没想到对方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会布下一个毒阵,眼前只是一片树林,连他这个老江湖也没有看出什么异样,所以一上来才会中招,自己躲闪闭气及时,才不至于受损,但就算突然吸入的那一点点,也让他感觉有点不适,中毒厉害的是三弟戎劭和一名弟子,瞬间就昏晕过去,可见这毒还是非常厉害,现在最要紧的是先要给他们解毒,否则这后面根本就谈不上和对方对阵,但现在,他就算是想给自己一点时间恐怕也很难了。
翁锐突然劈过来的一剑胥黎根本就来不及躲闪,手中的剑一搪,直接把翁锐连人带剑给震了出去,他还想冲上去,但云枢子怕他受伤已经和胥黎战在了一起,他只好又扑向其他人,在他心里,不管是谁,最好是先能干掉一个。
那边查统一看云枢子和翁锐冲了出来,立即把戎劭扔到一边,大喊一声“带你戎师叔快走”,手持鬼头刀冲上来拦住了翁锐,再次交手,他已经知道了翁锐的厉害,一上来就用尽了全力,期望能多挡翁锐一阵子。
胥黎战云枢子本不在话下,但现在他心神有点乱,己方老三中毒没了战力,其他两位弟子都派不上大用,查统恐怕也挡不住翁锐多长时间,要是对方再有人出来就更麻烦了,当下打定主意,猛攻云枢子两招,刚得点空隙,就直扑翁锐,直接把查统拦到一边。
“你带他们快走!”胥黎喊道。
云枢子见状抢上一招直攻胥黎,他可不敢把把翁锐丢给胥黎,他们之间还是有较大的差距,但翁锐想抢出去追查统,却被胥黎死死拦住,一下子变成了二打一的局面。
尽管翁锐这两年进境很大,但毕竟功力尚浅,他插在胥黎和云枢子之间,其实对云枢子也没有多大帮助,反而云枢子为了护他不断分心,到影响了他的发挥。翁锐知道自己打不过胥黎,夹在里面对师叔不利,就急于退出去追赶查统,一不小心被胥黎一剑撩到,即刻血流不止,连手中的剑也险些拿不稳。
“锐儿,你怎么样?”云枢子攻出一剑连忙守住翁锐,但趁这功夫,胥黎不但没来进攻,反而一个飞身后退,身影瞬间消失在树林里。
“师叔,这……”翁锐还有点不安。
“随他去吧,”云枢子道:“我们也得快点离开这里。”
第十六章 困境-8:分头行事
老君洞,离歧门谷数十里之外的一个山洞,地处群山之中的一处山腰,前面乱石丛生,长不了大树,是一片草甸和一些低矮的树丛,从洞口往下看,视野极为开阔,整个山坡尽收眼底,在白天不管是有人或动物靠近,远远的就能看到。
这个洞口不大,但洞内却别有天地,大洞小洞联通,空间着实不小。
这洞还有一个妙处,除了这个洞口,从洞里面曲折往下,顺着一条暗河,山侧竟然有一条石缝和外面的山谷小溪相连,而且那条石缝非常隐蔽,不是特意去找很难发现。
这是数年前云枢子在采药途中偶尔发现的,出于好奇入内探寻,越走越深,最后顺着暗河从石缝里走了出来,当时只是觉得有趣,回来后才觉得这是一个很好地隐蔽之所,这里离歧门谷不是很远,或许可以成为一条退路。
有了这个心思,云枢子准备了一些工具,暗中来过这里几次,一是勘察里外的地形,二是对里面合适的地方做了一些简单的修缮整理,还在里面暗暗地储备了一些应用之物,他还给这里起了一个名字叫老君洞。这一切他谁都没有告诉,就连师妹曾禔都不知道。
在现在这种非常时期,启用这个老君洞就成了必然,当他把这些人带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年轻人无不表现出惊异和兴奋之色。
“师叔,您什么时候发现的这个洞,我们怎么不知道?”孙庸道。
“这已经有好几年了,”云枢子道:“我当然不能告诉你们,以你们的好奇心要不来这里看看才怪呢,要是来的人多了,这里的底细就会被人发现,那就没有秘密可言了。”
“那这里安全吗?”翁锐道。
“这里现在应该是安全的,”云枢子道:“这里远离谷底的道路,周围数里地都没有一户人家,偶尔只有一些采药、打猎和检山货的人从附近经过,我也从没发现除了我有人进到过山洞的痕迹,这说明还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山洞。”
“再让玉儿在洞口附近弄些机关,就算是这有人发现闯了进来也不会有好果子吃。”孙庸道。
“这倒是个好主意。”云枢子点点头。
“但是我的毒药不够了,”朱玉道:“我要再找些原料熬制一些。”
“这可不行,”翁锐道:“只要你一动火,外面就能看到烟,那这里不就被发现了?”
“呵呵,这倒无妨,”云枢子笑道:“这里面足够大,整个山腹几乎都是空的,很多地方我都没去过,就你们熬药煮饭那点烟,恐怕半年也飘不出去,但到了晚上,靠近洞口的地方要切记动火,在高处,哪怕是一点火光都是很耀眼的。”
“那师叔我们现在怎么办?”翁锐道。
“我们先在这里住下来,”云枢子道:“我们这里现在有两人受伤,他们那里有两人中毒,估计他们也不会马上来找我们,但不知道玉儿姑娘的毒他们能解吗?”
“他们至少应该中了我两种毒,”玉儿道:“这些毒都是我最近精心配置的,除非比我更厉害的人,否则要解此毒应该不是太容易,只是我以前的那些毒都是配着玩的,没想害人,药量下的不够,短期内只能让他们难受,影响他们功力发挥,但却不足以致命。”
“这就够了,”云枢子道:“只要拖得他们三五天,我们就有取胜的可能。”
“这么说我们这就要去找他们了?”孙庸有些兴奋。
“是这样,但也不能全去,”云枢子道:“这次我们分成三组,我和庸儿再回歧门谷附近搜寻,他们藏匿那里的可能性最大,锐儿现在有伤在身,你和玉儿姑娘了就去附近采些草药备用,方圆十里范围内你们要重点关注,青冥守住山洞,照顾青纯养伤,也算是一个策应。”
“师叔,我没事。”翁锐的意思是对他们出去有点不放心,还是想跟着去。
“现在对方情况不明,或许他们现在也在寻找我们,”云枢子道:“我们这次要倍加小心,不能再次陷入被动。”
“好,就按您说的办,”翁锐道:“哪我们怎么联络?”
“近了我们会赶回山洞,远了可能在外面过夜,”云枢子道:“不管怎样,三天以后我们都要在这里会面。”
对于师叔的用心翁锐当然明白,他现在的伤其实没有大碍,只要不直接碰上胥黎他都可以应付,师叔不放心的是师弟孙庸,如果他和师叔出去,那就没有人能管了孙庸,这家伙要撒起野来就会更危险,带在他身边是个最稳妥的办法,能够出去孙庸自己也十分兴奋。
尽管青冥的功夫也是不错,但在这种高手的较量中他还是派不上用场,弄不好还会成为拖累,所以他留下也没什么意见,倒是青纯受伤不能多动,神情十分沮丧,青冥还要不停的安慰于他。
大家休整了一夜,第二天就按原计划出去,各做各的事。
南方的天气温热潮湿,特别适合各种植物生长,翁锐他们在方圆十里范围内跑了两天,草药毒药倒是收获不小,但其他的除了偶遇几个三五户人家的小山村外,却是一无所获,没有发现任何关于阴山三鬼的线索,当然了,他们也没敢明目壮胆的去问,这里人不多,很容易留下线索。
看来云枢子的判断是对的,他们在第二天就有了非常重要的发现。
云枢子和孙庸先回到歧门谷,但并没有回他们住过的院子,而是以院子为中心,在四五里范围内暗暗搜寻,确信这些地方没有藏人之处,这才又回到那个已经一片狼藉的院子,因为他们要去处理一下死了的人,毕竟他们在一起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就这样让他们暴尸在那里。
当他们再次踏进院子的时候,已经闻到了一股**之气,这最先死的人都已经三四天了,那要没有味道才怪。
本来云枢子想挖个坑把他们埋了,也算入土为安,但屋子几乎被烧光,连带家具也烧的差不多了,现在想挖个大坑都很困难,就只好在一处残屋内收拾了一大堆残破的木头,费了很大劲才和孙庸两人将死了的人放到了木材之上。
当他们最后抬被朱玉一镖射死的黑衣人时,孙庸看着最后中毒倒地的那位黑衣人的地方嘟囔了一句:“那家伙命真大,中了玉儿的毒镖竟然没死。”
云枢子先是一愣,继而迅速扔下黑衣人的尸首,拔剑向外冲去,因为那里并没有他的尸首,并看到一条明显爬动的痕迹,孙庸也连忙跟了上去。
他们顺着痕迹绕过前面的房基,在院子角落已经倒塌的井台旁看到了倒在一旁的黑衣人,脸色泛青,面朝下伏在井边,手里还攥着一根绳,绳上还连接着一只掉在井里的水桶,尽管井水不是很深,但他还是没有吊上水来。
“看来他是中毒后渴死的。”云枢子道。
“这些人真没有人性,”孙庸气愤的道:“连他们的同伴都扔下不管。”
“可能他们以为他早死了,看来玉儿配的毒的药性确实不够,”云枢子道:“把他也抬过去一起烧了吧。”
“嗯,”孙庸答应一声就去翻黑衣人的身子,刚翻了一下,突然他一下子蹦了起来:“他…他还活着!”
云枢子一听,立马蹲下直接去摸他的脖子,随即眼色一杨:“快打水来!”
孙庸二话没说立即将井里的水桶吊起,掬了一捧水灌倒了黑衣人的嘴里,看到他的嘴动了一下将水咽下,就赶紧再给他喝了一口,可能这次喝的急了,这家伙轻咳了一声将喝到嘴的水呛出来不少,还“嗯”了一声,有了些气息。
“谁让你们来这里的?”看着气息奄奄的黑衣人,云枢子只能捡重点地问。
黑衣人翻了一下眼睛摇了摇头。
“你还替他们保密啊,你没死他们都把你扔到这里就不管了。”孙庸气道。
看来孙庸的话讲到了点子上,这么长时间他自己也不可能没想这个问题,皱皱眉头,喘了几口气道:“我…只是…跟是师父来的,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
“那你们把我娘藏在哪里?”孙庸急道。
这家伙眼看快不行了,云枢子把他扶起一些,一掌抵住他的后心,用真元护住他的心脉:“快说!”
“西边…山沟…两个猎户……”这家伙断断续续的说完这几句话就咽气了。
“哎,哎,你快说啊!”孙庸继续摇晃着他。
“没用了,他已经死了,”云枢子道:“我们不能多耽搁了,把这里的尸体处理完赶紧走。”
当下两人就再不迟疑,迅速将两个黑衣人的尸体也扔到木柴之上,点上一把火,向西边疾驰而去。
大山之中,小山沟很多,但在附近有人住的却不多,他知道的只有三四处,在西边的只有两处,云枢子想也没想就直扑离得最近的那处小山沟。
这地方力歧门谷也就隔了两道山梁,不过五六里地,昨天路过的时候他还远远地看了一眼,现在却是神情紧张,绕到那两三户人家之后的山坡之上,从后面慢慢接近。
令他们失望的是,这几家人的生活正常,似乎没受到任何人影响,就算是云枢子过去问他们讨口水喝,他们一样显现出山里人的憨厚和热情。
喝完水,他们没有耽搁继续前行,他们知道在西偏南方向再过几道山梁那里真住着两户猎户,并且偶尔碰上还打过招呼,这让云枢子的神经一下子紧绷起来。
还是同样的方法,悄悄的靠近,但这里却没有一丝声响,云枢子察觉不到有任何活人存在的迹象,一丝不祥之兆顿时涌向心头,扯出长剑,飞身而起,像只大鸟飘落一家猎户的院子,孙庸则是手握宝剑紧跟其后。
云枢子朝敞开的门里瞥了一眼,立即纵身跃向另一处院子,而孙庸则大喊着冲向屋子:“娘!娘!”
孙庸看到的是一片狼藉,显然有人在这里住过,但并没有他娘,他立即出来奔向另外一边。
云枢子静静地站在屋里,连孙庸进来他都没有动一动,在一片混乱的地上,扔着一件被撕得破碎的衣衫,那是师妹曾禔的平时最爱穿的一件,一旁的地上还乱扔着一团绳索,显然这是捆绑人用的,其他的碗筷用具扔了一地,锅里的剩饭已经干了。
“娘!娘!”孙勇再次发狂,执剑冲出屋外,对着周围的大山大叫。
“别喊了,”云枢子出来道:“他们已经早走了。”
“那我娘呢?”孙庸哭道,他以为这回总算是可以找到娘了,就算是拼上小命也要把娘给救出来,但找到了娘待过的地方,却连面也没见上,还不知道她是生是死。
“你娘没事的,”云枢子道:“阴山三鬼一击不中,还屡屡受挫,他们的胆子也变小了。”
“他们会不会伤害我娘?”孙庸道。
“不会,现在你娘就是他们保命符,”云枢子道:“如果他们将我们杀了,你娘也就没了用处,生死他们就不会再去顾忌,因为没人会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你爹更不知道这里的存在。但现在不同了,我们还在,他们来这里已经不是秘密,你爹的存在已经成了他们巨大的威胁,现在你娘成了他们保命的唯一筹码,供着她还来不及呢,怎么舍得伤害?”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我娘?”看来孙庸确实是想娘了,长这么大他还真没离开过娘呢。
“他们一定会等到你爹的承诺,并且会毫发无损的放了你娘。”云枢子道。
“哪我爹会给他们承诺吗?”孙庸从小就没见过这个爹,看娘气成那样他也有点不太相信这个爹。
“傻孩子,他们是夫妻啊,”云枢子笑道:“况且还有你的存在,你爹会为你娘俩做任何事情!”
第十六章 困境-9:兵分两路
这是一个只有云枢子想得通的结果:阴山三鬼已经放弃了这次突袭计划。
其实这里面的原因很简单,他们在第一次志在必得的突袭中只杀了几个无关紧要的人,虽抓住了曾禔,但离他们的目标还很远。再次突袭,本想着是一网打尽,但事与愿违,他们不光是碰上了硬茬子,还不断地损兵折将。
没能在第一时间解决问题,他们已经留下了极大的隐患,再加上他们的身份已经被云枢子识破,随着时间的推移,阴山三鬼突袭歧门谷的事或许就会传遍江湖,要是那样,以天枢老人一人之力,把他们阴山三鬼全部挑了也决不在话下,这点自知之明他们还是有的。
对于在突袭歧门谷之前胥黎他们知不知道那里都是些什么人,这点云枢子不敢肯定,但在他们抓住曾禔以后,对这里的秘密肯定是很清楚了,不然不会一见面就喊他云枢子,其实他们并不熟,在这个时候,他们还面临两个选择,要么悄无声息的杀掉或者抓住这里的所有人,要么放弃这次行动。
好在现在还有回旋余地,他们抓了曾禔,但并没有加害于她,其他几人虽经激烈搏杀,虽有损伤,亦无性命之忧,就算是利用曾禔一人逼天枢老人承诺放过此事也是极有可能,只要这边能摆得平,其他的还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所有这只是云枢子的一个猜测,他依然不敢大意,他们还没有走出大山,外面的人谁也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甚至很少有人知道他们的存在,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依然面临被袭击和被悄悄干掉的可能,这对阴山三鬼来说也是最安全的结果。
老君洞里,气氛已经没有先前那么紧张,但大家的心里并不轻松,因为毕竟曾禔现在还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一定要把她救出来,这是他们现在的首要任务。
“师叔,这么说他们是把师娘带走了?”翁锐道。
“根据现在的情况判断,应该是这样。”云枢子道。
“您能肯定?”孙庸问道,他现在有点六神无主。
“除非他们觉得我们还没有把这里发生的事情透露出去,还想把我们一网打尽,”云枢子道:“现在他们想消灭我们谈何容易,我想他们不会笨到连这一点都看不清吧。”
“那他们会把我娘带到哪里?”孙庸道。
“这个倒很难说,”云枢子道:“或许会把你娘藏到某个地方,或许会把他带回他们的阴山老巢。”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孙庸道。
“我们兵分两路,”云枢子道:“我和青冥、青纯一路,锐儿、庸儿你们和玉儿姑娘一路。”
“师叔,您的意思是不给他们抓住我们在一起的机会?”翁锐道。
“不光是这样,”云枢子道:“我们这一路明着去找胥黎一伙人,还要将他们袭击歧门谷以及你师娘和庸儿的事散播出去,只要这些事在江湖上传开,他们就会有所顾忌,你们这一路悄悄去找你师父,让他们父子团聚,找到你师父,救你师娘就容易多了。”
“这是个好主意,只是……”
“不用只是了,”翁锐的话没有说完,就被云枢子一抬手打断了:“你们出去要倍加小心,不要惹事,也不要分心,只有一个目的,尽快找到你师父。”
这一明一暗的安排,云枢子也是费了心机的,他在明处大张旗鼓地去找阴山三鬼,并把这里的消息放出去,是希望能让胥黎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但对此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不知道这些人后面还有什么势力,这些人本身也是阴晴不定。就算阴山三鬼还想杀了他们,那他也想先把他们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来,好给翁锐和孙庸争取更多的时间,尽快找到师兄天枢老人。只要这俩孩子没事,那其他的对他来说都不重要了。
翁锐很敏感的看出了这一点,但刚一开口就被云枢子拦了回去,他也明白此种的道理,一是要师叔他们去冒险,孙庸就不会乐意,二是如果孙庸明白了为了保护他都可能牺牲掉师娘,恐怕他说什么都要跟着去了,说不定这家伙还会自作主张,干出什么傻事。所以他也只有默默的接受了这件事,以师叔云枢子的能耐和江湖经验,也应该不会有太大的纰漏。
过了两天,等青纯的伤刚好一点,大家也准备了一些路上的应用之物,云枢子就带着青冥青纯上路了,他们的方向是往西再往北,是胥黎他们退走最可能的一个方向,并且要求翁锐他们一定要两天后再出发,走相反的东北方向。
但在孙庸的催促下,翁锐他们第二天就出发了,他们现在也是心如火燎。
翁锐他们出来,手里的剑都被集中起来像个包裹背在身上,每个人身上都还斜挎着一个包袱,打扮的就像几个赶路的普通人家的孩子,连他们问路都是找那些老百姓问,好在孙庸是在当地长大的,言语交流都没有问题,这样最好不和江湖人士打交道,以免言多有失,露出破绽。
根据翁锐的判断,师父这些年一直在江湖奔波,一是为了和两位师兄的二十年赌约,寻找可造之才完成自己的心愿,二是师娘的失踪对他打击也应该不小,这些年他四处奔走,可能也在暗访师娘的踪迹。
师父的特征还是很明显,一身俗家修道者的打扮,留一撮山羊胡子,歪骑着一头牦牛,凡是见过之人都应该有些印像,但问题是师父所去的地方都是些山高偏远之处,或许这与他认为师娘可能隐居在高山密林之中有关,这也确实增加了他们打听的难度。
但翁锐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虽说他和师父也有个三年之约,和师父之间也有两年没有见了,但他一直感觉师父没有离他远去,而像是一直在某个地方看着他,当他需要帮助的时候总会有人来帮他,就连天玑老人当初都怀疑是师父暗中帮他做了一些安排,否则就不可能有那么多奇遇。
但来这歧门谷却一定不是师父安排的,否则他要知道这里的秘密早就自己找上们来了,天灵子哪需要对他隐瞒,对,天灵子!
想到这里翁锐的脑子里灵光一现,师父教过这个天灵子,虽说不喜欢他,但他却一直在师父的视线之内,他还讲过天灵子是块磨刀石的话,在他上回找到天灵子之前,师父就打过打一顿,明显是在催发他的武功,那一次天灵子也是从中获益不少,似乎师父知道自己要去找天灵子,还故意教唆天灵子对自己怒气冲冲,恨不得杀了自己,似乎师父确有借天灵子来磨砺自己之意。
有了这层靠考虑呢,翁锐的思路一下子明晰起来:我找不到师父,可以让师父来找我,只要我找到天灵子弄些事情,最好让更多的人知道,或许就能找到师父。
有了目标就好办,也就十来天功夫,翁锐他们就到了茅山,他们就是要到碧岩洞找天灵子闹出点事情出来。
第十六章 困境-10:故人劲敌
翁锐他们才走几个月,在茅山这个地界上天灵子的行市似乎见长,不光是碧岩洞的修行之人多了,就连原来空荡荡的洞前居然修起了两座大殿,两处耳房,都是新的,大殿里香烟袅袅,来敬奉之人还真有点络绎不绝的味道。
翁锐他们到来的时候,竟然被拦在了洞外。
“去去去,要想上香求仙,到外面大殿,这是上师清修之所,不许打扰!”数月前还被天灵子打的鼻青脸肿卜阳现在竟然有点趾高气扬的架势。
“卜阳道长,我们这才走了几个月呀,你就不认得我们了?”玉儿笑道。
“哦哦哦,”卜阳一拍脑门道:“你看我的记性,这不是玉儿姑娘和翁少侠吗?你们打扮成这样我都没有认出来,只是这位小哥稍显有点眼生,好像不是上回一起来的那位钟少侠?”
“他是我师弟孙庸,”翁锐道:“天灵上师在不在?”
“他人在,但他不在洞中。”卜阳道。
“那他去哪儿了,啥时候回来?”翁锐道。
“他可能又去哪个洞殿串门去了,到天黑回来也说不定,”卜阳道:“我劝你们还是走吧,他好像不喜欢你们,上回一出来就和你们打,他现在变得更厉害了。”
“莫非他的厉害和你们这里的变化有关?”翁锐道。
“这当然了,”一说起这个,卜阳无不自豪:“现在上师的功夫在这里最厉害了,没人敢欺负我们,来我们这里修行和上香求福的人也多了,还有人要跟上师学功夫,捐钱在这里修了大殿呢。”
“看来这个天灵子还真成精了,”孙庸道:“在我看来他也就是那样啊!”
“这位孙少侠你也见过我们上师?”卜阳更加惊奇。
“岂止是见过,”孙庸道:“他还是我手下败将呢。”
“你?”卜阳似乎不信。
“你不相信?”孙庸道:“我们这次来就是要将这家伙再打一顿,看看他长进了没有?”
“师弟,这天灵子最近的际遇也是不少,功夫确实有很大长进,”翁锐连忙拦了一下孙庸,免得这孩子说的过于离谱:“他现在得病如何?”
“好了一些,但还总是犯,”卜阳道:“好在有翁少侠留下的方子,每回犯了吃几副药总会有些缓解。”
“唉,这样下去总归不是个办法?”翁锐叹道。
“师兄,这家伙一看就不是个好人,他打你那么多次,你为什么还要帮他?”孙庸道。
“或许他也有难言之隐,他似乎对他小时候的事记不起来,也很怕想起那时候的事,”翁锐道:“再说了,他和我一样,也算是师父的弟子,只是他的脾乖戾了一点。”
“那我看他也不是个好人,”孙庸道:“要不是他……”
“这是谁在背后骂我呢?嘿嘿,嘿嘿……”天灵子的笑声有点低沉、刺耳,反正不是太好听,不过翁锐对此已经很熟悉了,他这会没有骑着牛,而是拎着一把剑软塌塌的回来的。
“上师,这是您的几位朋友,他们来找您了。”看天灵子回来,卜阳赶紧堆着笑脸迎了上去。
“朋友,我哪来的朋友,”天灵子阴沉着脸打量了一下翁锐三人,楞了一下道:“不过是送上门来的几个死人而已。”
“哼,手下败将,说这话也不知道大言不惭?”孙庸冷哼一声。
“不错,”天灵子阴阴地点点头:“当初我是输给了你这个小鬼,这是我一生的奇耻大辱,今天我就要将它抹掉。”
“抹掉可以,那也要看看你的本事!”孙庸不以为然。
“哼哼,我现在就给你看看!”天灵子精光盛,说着就要动手。
“慢着,”翁锐道:“先别急着动手,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你能凭着我的一句梦话就找到他们,你也不错,”天灵子道:“你要问什么?”
“你没有遵守你的诺言,我看你的路是走到头了。”翁锐总得先试探他一下。
“你不要赖我,”天灵子道:“你们能找到歧门谷,根本就不是我说的,我说过,那只是句梦话。”
“我说的不是那句梦话,”翁锐冷冷地道:“你把这秘密还告诉过谁,你该不会忘吧。”
“我没有,我谁也没告诉!”天灵子说这句话的时候有点心虚,这不是他这种层级的人该有的状态,但他确实有。
“歧门谷遇袭了,那里被烧成了一片灰烬!”翁锐直接把结果告诉了他。
“什么?那里被袭击了?”天灵子先是一惊,然后又迅速从刚才那一丝心虚中恢复过来:“那又怎么样?跟我有什么关系?”
“因为只有你知道那里。”翁锐道。
“笑话,”天灵子道:“难道你们几位不知道?还有那里其他的人不知道?”
“我去的时候还根本不知道那里的秘密,而住在那里的人是不可能往外泄露的。”翁锐道。
“这么说,你认定是我泄露的了?”天灵子表现出一脸的不在乎:“你非得说是我说的也无所谓,就算是我说了什么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果然是你说的,你害了我娘,你拿命来!”
听到这里孙庸已经忍无可忍,拔剑直接朝天灵子刺了过去,近在咫尺,快如闪电,天灵子身形一晃,已然向后飘落两步,等孙庸的剑再次攻到,天灵子手中的剑已经洒出朵朵剑花将他拦住。
仅仅是在**个月以前,天灵子在歧门谷还是败在了这位还不满十七岁的小孩子之手,尽管他的内力强盛,江湖经验老道,但面对天枢门剑法的磅礴气势和玄妙机变,他还是处处受制,再加上他无心也不敢伤他,最后竟让他打得十分狼狈,连天灵子自己都很服气,尽管在内心有些气恨。
但也就是过了不到一年时间,甚至是在和翁锐上回交手之后的几个月之内,天灵子的剑法明显是上升了一个境界,就连在一旁观战的翁锐也明显的感觉到了。
上次他们交手翁锐是听说过的,但这次天灵子全然没有他们所描述的上回交手的那种窘迫,不但应对从容,而且他的剑法里还少了很多戾气,变得浑厚大气,细看之下,他所使用的招数竟然和孙庸的招数有些相似,不!简直是同出一门!
天灵子已经有四十多岁,内功修为虽算不上顶尖级的存在,但也属江湖高手之列,同样的招数,那受制的就只有是孙庸了,好在这段时间孙庸也没有白过,在天工山上也完成了他人生的第一个飞跃,剑意剑形,眼界变化也非当日可比,以为已经非常了解孙庸的天灵子因此数次差点跳进孙庸布的陷进之中,不得不变得十分谨慎,这样一来,两人倒是打了个旗鼓相当。
看到这样,翁锐才略微松了一口气。师叔云枢子把师弟交给他,他不能让他受到半点伤害,何况他是师父的儿子,他更得慎之又慎,他也顾不了那么多江湖规矩,只要师弟受到威胁,他一定会出手相助。
这边两个人飞腾跳跃,剑影弥漫,周围已经围起数十人观看,其中不乏手执兵器的江湖之人,转瞬间两人便已经斗了四五十招,天灵子尖锐怪戾的嘶叫更是不断的吸引人过来,他的剑势更是一招强过一招,逼得孙庸连连后退。
就在这时,天灵子忽然“嗷”的一声怪叫,突然间身体像是被什么东西击打了一下似的,速度迟滞了很多,气势也在迅速消减,孙庸抓住这个时机,连攻两招,天灵子顿时腿上胳膊上连中两剑,他一手舞剑一手扶头,像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而孙庸的剑已经直接插向他的胸口。
“嚓”的一声巨响,孙庸的剑被重重的格开,“当啷”一声天灵子的剑已经扔在了地上,他整个人双手抱头,蜷缩在一起滚落在地,翁锐用力拦开还继续往上扑的孙庸:“别杀他!”
“他害了我娘!”孙庸道。
“不是他,应该还另有别人。”翁锐道。
“对,他竟然会使我门中剑法!”孙庸道。
“所以,他还不能死!”翁锐道。
第十六章 困境-11:穷途末路
天灵子这一突然犯病,这场打斗也就戛然而止,翁锐赶紧让卜阳带人过来把天灵子弄到他住的碧岩洞内,少不了又是一番施针诊治,总算让这家伙安静下来,看着他人事不省的样子,翁锐再次察色探脉,给开了一张方子,并告诉了卜阳煎药的注意事项,这才和孙庸、朱玉退出洞来。
“这家伙怎么每次我们一来他就犯病,该不是装病吧?”朱玉道。
“我看不像,”翁锐道:“他的内息确实很乱,隐疾之处的血脉不通,功力越深,对他的影响就越大。”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孙庸道。
“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吧,”翁锐道:“等这家伙明天好点我们再来找他。”
“他会说吗?”孙庸有点怀疑。
“到时自有办法。”翁锐倒是非常自信,说完三人便下山而去。
当第二天翁锐他们三个来到碧岩洞洞口的时候,他们看到的是满脸惶恐的卜阳道长。
“卜阳道长,”翁锐笑道:“你们天灵上师今天可好?”
“翁…翁少侠,”卜阳结结巴巴的道:“天灵上师他不见了。”
“什么叫他不见了?”孙庸一下子急了,他还指望从他那里打听到底是谁害的他娘呢,他的人也“噌”的一下窜到了洞里,等他出来的时候,那张着急的脸已经变得气急败坏。
“他人跑哪里去了?”孙庸怒道。
“这我也不知道啊。”卜阳苦道。
“他是是么时候走的?”翁锐倒是有点不慌不忙。
“昨天晚上他就醒了,我还给他吃了药,”卜阳道:“伺候他睡下后我们就退出了,今天一大早去看他就没了,等到现在他也没回来。”
“他不是到其他地方串门吗?”翁锐问道。
“不是,他不会去那么早,”卜阳道:“他把他出门带的行礼都带走了,他的牛也不见了。”
“我就知道这家伙昨天是装的,你看被他跑了吧?”朱玉也在一旁嘟囔道。
“玉儿。”翁锐不想让她多说,现在他也觉得这家伙昨天有装的嫌疑,犯病是真,但在他施完针后就该醒来,他真的有点忽略了。
“我就该给他下点毒,让他想走也走不了。”朱玉觉得还不解气。
“对!”孙庸恨恨地附和道。
“他这几个月有没有出去过?”翁锐问起了另外一件事。
“你们上次走后大概有十几天吧,他就常常出去,有时是两三天,有时是四五天,再长时间就没有了。”卜阳道。
“知道他去哪里,见什么人吗?”翁锐道。
“这个我真不知道,”卜阳道:“这个我问过,被他骂过之后就再也不敢问了。”
“有没有看到什么人来找过他?”翁锐道。
“没有,”卜阳道:“他要出去回来都是他一个人,从来都不要我们跟着。”
“哦,那没事了,我们就此别过。”翁锐道。
“那我们……”
“我门下山去说。”孙庸还有点不甘心,被翁锐劝了下来。
离开碧岩洞没走多远,孙庸就迫不及待的问道:“师兄,你说这个天灵子会去哪里?他会不会就藏在附近?”
“不会,”翁锐道:“他既然刻意要避开我们,他就不会待在附近。”
“那他为什么要避开我们?”孙庸道。
“怕!”翁锐的回答很简单。
“他怕什么?”孙庸道。
“怕我们问他是谁袭击了歧门谷。”翁锐道。
“这么说他知道了?”孙庸道。
“有这种可能,”翁锐道:“或许他也是猜测,可以肯定的是这件事一定和他有些关联,毕竟这件事牵扯很大,如果真是因为他而伤了师母,他知道我们谁都不会放过他。”
“还有,他这次武功提高了很多,学的还是天枢门的功夫,”孙庸道:“这会和这件事有关吗?”
“不知道,或许有吧。”虽说这么回答,但他心里忽然咯噔一下。
“那会是谁教他武功呢,”孙庸道:“难道是我爹?”
“不会的,”翁锐道:“师父从来不会给我们教天枢门的功夫,更不会教他。”
“那你之前不是说在你上次和他动手之前我爹就指点过他的武功吗?”孙庸道。
“那不一样,”翁锐道:“师父有他的方法。”
说完这句话,翁锐心中的那个答案似乎更明确了一些。
“我们就这么走了?”孙庸又回头看了看碧岩洞方向。
“我们这次来也就是和他闹一下,露露脸,”翁锐道:“现在这个目的已经达到,我们还得到了更多的信息,现在他走了对我们也许更好一些,造的声势会更大一些也说不定。”
“锐哥哥,我们现在怎么办?”朱玉也有点茫然。
“我们离开茅山,在附近找个僻静的地方想呆一段时间,看看师父会不会来找我们?”翁锐道。
“我爹又不知道我们在哪里,他怎么找?”孙庸道。
“如果师父要找我们,他自然会让别人看到他,”翁锐道:“只要我们注意观察江湖人士的动静,多听他们的议论,我们就能知道师父在哪里。”
天枢老人在江湖本来就是个怪人,独来独往,基本上都是生活在他自己的世界,追求着他理想的大道世界,以至于连他的结发妻子都受不了,最后离他而去。
在江湖上听说过他的人多,但见到过他的人很少,和他交过手的人就更少,甚至年轻一代中都有人怀疑他这个人的存在,因为连被尊为武林泰斗的道家三圣门大家的印象都很模糊,很少有人去过,他们和江湖又没有多少交集,传到最后还闹出了不少笑话。
这样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翁锐他们想找到他谈何容易,不亚于大海捞针。以前他不管走到哪里,师父总能找到他,现在他只好再次祭出这个最笨的办法,不管师父现在想不想找他,他都得试一试,他相信,云枢师叔放出的消息他一定听得到,而他的出现以及孙庸和天灵子的打斗一定会引起他的注意。
翁锐他们现在住的地方就在丹徙渡的一个农家小院里,一日三餐都由主家筹备,虽说比外面的客栈要贵不少,但这里安静,住的也舒服,再说他也不想让孙庸和朱玉受苦。
这里还有一个叫好处,离渡口和闹市区很近,但又极少引人关注,他们现在既要打听天枢老人的消息,又不能太名目壮胆招摇过市,这里倒是一个不错的落身之地。
就算是方向选对了,一切都准备好了,但等待的漫长却是他们没有想到的。这一个多月过去了,他们什么消息也没有等到,现在每个人都有点焦躁起来,因为孙庸对他娘的担心日盛一日,翁锐也在怀疑他的这个方法到底对不对,更为尴尬的事也出现了,他们没钱了!
人常说在家千日好,出门三日难,这一出门啥事都要钱,要是没有个进账,就是座金山他也不经花呀,何况他们这一住就是一个多月,这是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的。
本来嘛,翁锐和朱玉是有很多钱的,他们从庐陵钟家出来的时候,老太爷钟祎也是送了重礼的,除了铜钱,还有不少黄金,他们去天工山的时候,把很多都留在了歧门谷,但那里的一场大火,把他们的积蓄都埋在那里了,随身携带的这点盘缠本来就不多,被他们这么一花,很快便捉襟见肘了,这不,他们已经欠了主家三天的房钱和饭钱了,主家的脸色也拉得越来越长,给的饭食也大不如以前,并且分量也越来越少。
翁锐这时候确实有点想朱山了,只要他在,总能给大家找到安身之所,不管好坏总能给大家一口饭吃,现在他得自己想点办法,总不能让朱玉和孙庸跟着自己饿肚子吧。
“师弟,玉儿,”翁锐道:“一会你们出去转转茶肆酒馆,听听那些江湖人士的谈论里有没有关于师父的一些事,我去一趟茅山。”
“你到茅山干什么?”孙庸道。
“我去看看天灵子?”翁锐不想把话说的太明。
“怎么,天灵子回来啦?”孙庸道:“我也去!”
“不是,”翁锐道:“我只是去看看,如果他回来了,我就问问他到底给谁透露了歧门谷的秘密,要是他没回来,我就顺便问那个卜阳借点钱,我看他们那里的香火还是挺旺的。”
“他们肯借吗?”孙庸道。
“他们敢不借,”朱玉道:“我们救了天灵子两次命,就算是给点诊费也不算过吧?”
“也不能那么说,”翁锐的脸皮还是比较薄的:“我们给人看病也没说要问人收钱那。”
“锐哥哥,要么还是我去吧。”问人借钱这事,朱玉总觉得让翁锐出面不合适,孙庸更是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不行,要是万一碰上天灵子了呢?”这一点翁锐不能不防。
“要么我去,碰上他我也不怕!”孙庸也与点跃跃欲试。
“你们两还是去街上吧,”翁锐道:“你们脸生,只要不随便开口,更容易探听到一些消息,我去去就回来。”
就这样,翁锐再次去了茅山的碧岩洞,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那个每次见了他都诚惶诚恐的卜阳一听他是来借钱的,立马就拽的不行,哼哼哈哈了半天,用个小簸箕抄了一堆铜钱,直接让翁锐用衣服撩着,连个袋子都没给,翁锐离开的时候被一些上来朝拜的人看着,他自己就像偷了庙里的钱一样,那种感觉让他一生难忘。
看似有一堆铜钱,其实也没多少,付了前几天的欠账,剩下的就不多了,要想多凑合点日子,或许他们该搬到一个更省钱的地方去了,虽说心里这么想这,但翁锐就是开不了口。
第十六章 困境-12:救星
“锐哥哥,要么我们去大街上给人看病吧,”朱玉道:“前几次在我们遇到难处的时候,都是你给人看病帮我们解的围,现在有你京城小神医的名字,不怕别人不找你看病。”
“这不行,”翁锐道:“在没有找到师父之前,我们还不能暴露身份,现在也不知道阴山三鬼他们到了什么地方,师娘已经在他们手上,不能让师弟再出什么差错。”
“我才不怕他们呢,”孙庸道:“我巴不得他们现在就来,这样我就能救出我娘。”
“话是不错,”翁锐道:“师娘我们肯定是要救,但我们不能出错,否则就会更被动。”
“那要么这样,”朱玉道:“我和庸哥哥去摆摊给人看病,锐哥哥你就远远地瞧着,要是有我看不了的你再出手,这样我们不但能在街上打听消息,还能顺便赚些钱,也就不用再去看卜阳那臭道士的脸色了。”
“我看这行。”孙庸觉得这挺好玩的,他也是见识过朱玉医病和用毒手段的,对她很是佩服。
“那好吧。”翁锐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也只好同意。
翁锐去向主家借笔墨,准备写张招医的幡子,主家对此满眼的不信,并告诉他们,在外不许说住在他们家,要是给人看病出了事,就不要在他们家住了等等,气得朱玉直想冲上去和他大吵一顿,被翁锐使劲的拉了回来。
看病这种事,那是认熟不认生,谁也不会把自己的身子交给一个不相识的人去看,所以他们的医摊摆了半天也没有一个人光顾,急得朱玉直跺脚,看得远远站着的翁锐也有些不忍。
“你们这样不行,”翁锐走过来道:“我给你这医幡上再加几个字吧。”说完拿起笔来在医幡之上加了几个字:疑难杂症,即可见效,无效分文不取。
“这行吗?”朱玉道。
“试试看吧,呵呵。”翁锐笑道。
嘿,还真别说,这几个字一加上,一下子就引起了路人的注意,不一会这医摊前就聚集了不少人,议论纷纷,大家关注的是“即可见效”和“无效分文不取”,这话说的有点大,哪家开医馆的都不敢这么说。
“你们说的是真的?”议论了半天,终于有一个挑筐的渔夫问道。
“当然是真的,大街上还能骗人咋地?”孙庸一看有人过问,赶紧热情答道。
“那好,我这腰这两天一直酸痛难忍,你能不能帮我看看?”渔夫道。
“不是我看,是这位姑娘看。”孙庸笑道。
渔夫一看朱玉不过十五六岁年纪,这哪会看什么病呢,连忙道:“我不看了,我不看了!”
“这位老丈,您别走啊,”孙庸连忙拉住渔夫道:“能不能看要看了才知道啊,何况这里写的明白,即可见效,无效分文不取,他一个小姑娘还能吃了你不成。”
“你怕什么呢,让她看看就是了!”
“看看吧,看他们有没有吹牛!”
“看吧看吧!”
在什么时候都少不了看热闹的人,而这些人一个最大的爱好就是自己不敢做的事总喜欢撺掇别人去做,反正做好做坏都有热闹看。
在周围人的哄闹之下,渔夫硬是被孙庸按到了一张医凳之上,朱玉笑得很甜美,什么话都没说,上来就给他诊脉,并在他腰上的几个穴位按了按,看了看他的反应。
“大叔,您没啥大毛病,”朱玉道:“你只是日常劳累,又受了些寒气,我给您扎两针就行了。”
“怎么,还要扎针,”渔夫有些害怕:“疼吗?”
“不疼,您放心吧。”朱玉笑道。
“老渔头,你怎么像个孩子,扎个针都怕疼?”有人调笑道。
“去去去,”渔夫不乐意了:“要么你来!”
“好好,还是您来吧,哈哈哈哈!”
在众人的闹笑声中朱玉不慌不忙的拿出针匣,用纤细的手指探探穴位,然后把一根根一针插到渔夫的腰上,就连手上和肩颈都插了两根,在行了两遍针后慢慢的将银针启出。
“大叔,您现在起来活动活动,看看还疼不疼。”朱玉笑吟吟地道。
渔夫将信将疑的站起身来,在他身上也一下子聚集了数十道眼光,只见他慢慢的扭动身子,并且扭动的幅度越来越大,最后哈哈大笑。
“哈哈哈,真神了,还真不疼了。”渔夫笑道。
“真的假的,你没骗我们吧?”有人问道。
“我骗你干什么,要不你自己来试试!”渔夫道。
“试试就试试!”说话的那位还真坐到了医凳之上。
“姑娘,我这要给你多少钱啊?”渔夫道。
“您给我五个大钱就行。”朱玉道。
“五个大钱不多,”渔夫道:“可是我这鱼还没来得及卖,要不我给你两条鱼吧?”
“这个…也行,”朱玉犹豫了一下道:“庸哥哥,你就收着吧,我们今天中午吃鱼。”
“好嘞。”孙庸答应的很欢快,总算有人来看病了,就算没钱给两条鱼也行,看看他筐里的鱼,又大又肥,这两条鱼在集市上至少也要卖到十个大钱。
生意做的就是个人气,这一开张,人气一旺,还真有点络绎不绝的意思,这一方面朱玉收的诊金确实不多,而且手到病除,立马见效,纷纷啧啧称奇,有两个需要吃药慢慢调理的病患朱玉只是给他们开了方子,要他们自己去抓药熬制,对他们硬是一个大钱也不收,更是博得无数称赞,看病的人都排起了长队。
这正是挣钱的时候,翁锐也悄悄过来帮忙,有两个病情比较麻烦的病人,经过翁锐的“真元巡脉”,这不扎针也能治病,更是惊异了无数人,有好奇之人自己没病也要来试试,更有些浮夸子弟,看朱玉长得水灵,花五个大钱就是为了让朱玉给他诊诊脉,说一声“大哥哥,你没有病”,朱玉也毫不在意,在一旁照应收钱的孙庸早就乐得合不拢嘴。
就在这时,街西面传来一片吵闹之声,间或中还有金玉之声,似乎有人打架,并且已经动上了刀剑,这个热闹可比给人看病好看多了。街上的人已经有人往那边跑,这边的人跟着也往那边跑,不一会功夫,排队看病的、围观的人都跑过去看热闹了,连正在看着病的一个人都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来,扔下一句“一会来看”也跑了。
看着突然冷清下来的医摊,翁锐和朱玉都感到有些冷落,唯有孙庸拎着一小包钱道:“我们也去看看吧。”
朱玉看着翁锐,翁锐看看也没什么人了,这两个小孩也都有点眼巴巴地,就点点头道:“今天不摆摊了,我们也去看热闹。”
“好,走!”孙庸就等着这句话,医幡一收,拎着就往西跑。
等他们到了那里,已经围起了一大圈的人,孙庸个子小,站在外面看不见,到了就插着人缝往里钻,翁锐个子高,就站在外面远远的瞧着,朱玉是锐哥哥在哪里她就在那里,尽管看不大清楚,但也不离开翁锐半步。
“锐哥哥,是什么人在打?”朱玉问道。
“是三个人围着一个人打,”翁锐道:“那一个人好像是个外乡人,他的剑法、拳法和腿法都很精妙,就是不大熟练……啊?是山子!”
翁锐一声惊叫,身子已经腾空而起,从看热闹的人群头顶飞过,两个起落就到了争斗双方的身边,手中的剑划出一到圆弧,只听“当当当”几声,围攻朱山的那几个人的剑就掉到地上,人也被撞得朝后飞去,朱山还想往上扑,被翁锐一把揽住。
“山子,怎么是你?!”翁锐惊到,声音都有点颤抖。
“哦,哦,”朱山愣愣的看着翁锐,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的打斗中缓过神来,等他终于明白眼前的人是谁时,“咣啷”一声剑就扔在了地上,“哇”的一声放声大哭:“翁大哥,呜……”
“哥……”翁锐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一声激动的叫声,朱玉已经冲破包围的人群扑了过来,直接把朱山抱住,又是哭又是笑,又是打又是抱,看得翁锐都有些心疼,眼眶都湿了。
“师兄,这些人要跑了,要不要把他们抓回来?”孙庸一看这场景就明白这就是朱玉的哥哥,那他们就是一家子了,也急忙赶上前来帮忙。
“不用了,让他们走吧,”翁锐也不管刚才发生了什么,只要山子没事,他什么也不会计较:“山子,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回去再说。”
“嗯!”朱山重重的点了点头,顺便给朱玉擦了擦眼泪,搂了搂她的肩膀道:“我们回去说。”
在众人的注目中,这四人穿过人群,朝他们住的地方走去,看着孙庸手中一晃一晃的医幡,朱山不解的道:“你们这是……?”
“哥,我们没钱了,在街上给人看病挣钱呢?”朱玉搂着哥哥一条胳膊,好像生怕他跑了似的。
“玉儿,你们不用去挣钱了,”朱山拍了拍他腰间的钱袋子:“哥现在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