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七章 急驱黑石岭
广昌县,蔚州南百五十里。东北至北直隶易州百七十里,东南至直隶唐县百四十里,地处古飞狐口也。
飞狐城即今县治。相传即古飞狐道,自隋至元,皆曰飞狐县。明初始复为广昌县。
城周三里有奇,编户四里。《志》云:广昌逼近紫荆、倒马,重冈叠,巍然百雉,为两关之枢要,是也。
而如今,这座城周三里,编户四里的小城,却已经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喊声、哭声、惨叫声早已经充彻了全城,人命在这里和鸡犬无异。
“大清国和硕郑亲王”济尔哈朗和“和硕豫亲王”多铎在护卫簇拥之下,熟视无睹的走进了广昌县衙,衙内正有三五具尸体横陈在那里。
“这是广昌知县,那是广昌守备……”早有奴才上前为两位王爷指点道。
“哼,抗拒天威,死不足惜!”济尔哈朗冷笑一声,开口点评道。
而多铎更是懒得点评一句,只是开口笑道:“陛下智略,怠有天授。”
“那‘顺贼’虽然奸滑,定然想不到我大军已经至此。待我等全取蔚州,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言毕,两人不由相视一笑,得意神色溢于言表。
“这样,豫亲王你且带领人马在此修整,我带领人马先去夺那蔚州。”两人笑罢,济尔哈朗不由主动请缨道。
虽然济尔哈朗也被封为亲王,但是其实他却不是老奴的子孙,而是老奴弟弟舒尔哈齐之子,只因从小被老奴养在身边,故而与老奴诸子亲如兄弟。
“亲如兄弟”,但终究不是兄弟。
济尔哈朗对此心知肚明,故而和诸亲王一同领兵,他往往吃苦在前,享受在后,以免恶了他人。
“好,如此也好!”那多铎毕竟年轻,才比张顺大两岁,也不晓得谦让。
那济尔哈朗对此早已经习以为常,不由暗自摇了摇头自顾去了。
广昌至蔚州一百五十里,其间多崎区山道,战马难行,时不时济尔哈朗不得不下马步行。
如此行了半日,天色已晚,不得不在山间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又继续出发。
好容易又行了半晌,俄而见一座石堡耸立在不远的山上。
那济尔哈朗不由指着城堡问道:“此何堡也,有守卒几何?”
向导闻言连忙应道:“这山唤作黑石岭,这堡唤作黑石岭堡。”
“堡不甚大,驻有三五百军士,个个都是贪生怕死的‘好汉’。军爷只需打一个冲锋便能拿下!”
“哦?”济尔哈朗闻言对此倒颇为相信。
这黑石岭堡和广昌县类似,都是大明的二线镇堡,士卒大多刀枪入库、放马南山,哪里抵挡的住如狼似虎的后金精锐?
想到此处,济尔哈朗便下令道:“何洛会,你带领一个牛录,将其拿下!”
“喳!”那何洛会闻言应了一声,便披了铁甲,挑选了一百披甲人在前,剩余二百人持弓在后,准备攻城。
也不知那守堡明军作甚,眼睁睁看着后金兵披甲、列阵,不曾有些许动静。
不过,后金兵对此**以为常,不以为意。
不多时,只见那牛录额真何洛会一马当先,带领一队披甲精兵蜿蜒在山岭之间犹如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一般。
好容易爬到了山岭尽头,何洛会一干人等来到了黑石岭堡前,不意竟见到一条深壑横亘于面前。
不待何洛会一干人等如何动作,突然只听得一声炮响,登时几百杆鸟铳,七八门火炮出现在堡上。
随着一声令下,顿时铳炮声大作,硝烟很快弥漫了战场。
而牛录额真何洛会和其麾下的披甲兵,一时间竟成了活靶子,一时间不知道被打死了多少。
“这……这就是你说的一个冲锋就能打下来的黑石岭堡!”济尔哈朗不由目眦尽裂。
“呃……这不应该啊,堡垒守军绝对没有这般胆子……”那向导闻言顿时吓得两股战战,连忙拍着胸脯保证道。
只是他话还没有说完,以后洪亮的声音在山上响了起来:“狗鞑子,没想到吧?合该今日你爷爷我李过在此建立奇功,还不上来受死!”
“李过?何许人也?”济尔哈朗闻言一头雾水,但是也自知“点子扎手”,只好扭头向那向导问道,“此地可有小道绕过?”
“军爷容禀。”那向导闻言哭笑不得道,“这黑石岭堡背后正是四十里黑风洞。”
“由此可直抵蔚州,绕过何处,也绕不过这里呀!”
济尔哈朗当然不知道这所谓的“四十里黑风洞”,其实就是飞狐峪,也就是大名鼎鼎的太行八陉之一的飞狐陉。
这黑石岭正位于飞狐峪南端,北扼灵丘、蔚州,南扼倒马、紫荆。
若是要用一个词形容,那就是如鲠在喉,而黑石岭堡就是让济尔哈朗难受的紧的那个“鲠”。
原来当初李过在顺圣川东城得知紫荆关失陷于后金之手的时候,他第一反应就是后金要从此处破关而入。
故而他立刻放弃了夺取顺圣川西城的计划,而是一边派遣使者前往宣府向张顺汇报,一边留下将领塔天宝驻守东城。
而他自己则携带周世恩、王驴儿及部分官兵和麾下骑兵一路向南狂奔。
东城至蔚州九十里,至黑石岭堡一百七十里,至广昌二百四十里,至紫荆关三百四十里,其间又多是山路。
对李过来说,如果能提前占据广昌最好,退而求其次黑石岭堡。
如果只赶到蔚州,让东虏占据了黑石岭堡,那么敌人依旧可以通过东面的灵丘,深入到代州一带,故而黑石岭堡就是义军的最后一道防线。
一百七十里山路,李过带领麾下骑兵,只用了一天一夜就赶到了。
正如那汉奸向导所言,黑石岭堡内驻守的都是贪生怕死的“好汉”,只需要一个冲锋就拿下了。
当李过一干人等赶到黑石岭堡的时候,堡内守军尚未明白怎么回事,稀里湖涂便做了义军俘虏。
好容易占据了黑石岭堡,李过等人还没有来得及喘一口气,这才发现城堡南面已经出现了漫山遍野的后金兵,这才有了刚才那一幕。
一场血战,一触即发!
第三百四十八章 血战黑石岭(上)
“郑亲王,奴才无能!”巴牙喇甲喇章京何洛会一脸羞愧的向济尔哈朗请罪道。
“此战非战之罪,乃向导误我耳!”那济尔哈朗闻言好声安抚道,“如今这堡里新来了一伙贼人,甚是悍勇,不知你是否能拿下?”
“贼人铳炮甚利,又有沟壑阻于前,奴才须先填沟壑,然后始能接战。”那河洛会当然明白济尔哈朗是什么意思。
但是,鉴于这黑石岭堡城小池深,又有精兵利炮驻守,只能缓缓图之。
“这样,本王拨付给你三千人,再给你半日功夫填沟壑,明天一早我要通过此城。”济尔哈朗闻言沉吟了一下,最终下令道。
“喳,奴才领命!”那何洛会闻言连忙应了。
对现在的后金来说,攻城战术已经形成了一个完善的流程。
一般情况下,先以掠夺、驱赶附近的男妇填埋沟壑,然后以盾车遮蔽重甲兵抵近,最后再以肉搏战一锤定音,攻入城中。
如今这黑石岭上,寥无人烟,哪里去捉男女老幼去填埋黑石岭堡前沟壑?
无可奈何之下,何洛会只好派遣满蒙八旗战兵亲自上阵。
“你们三个牛录伐木,你们三个牛录造车,你们三个牛录挖土,剩下一个牛录准备重甲、火炮,准备攻城!”何洛会思索了片刻,不由直接下令道。
随着何洛会一声令下,刚刚派遣给他的三千人顿时都忙碌了起来,济尔哈朗不由满意的点了点头。
黑石岭堡乃是一座小堡,城周只有一百二十丈,每面城墙只有三十丈宽。城高也只有两丈七尺,比明代常规城高三丈五尺低了八尺。
按理说这样的小城,应该能一鼓而下。
但是,由于李过率领两千骑兵的到来,这些缺陷全部成为了防守方的优势。
一则城小,城小就防守一方来说,就意味着可以用交少的兵力进行防守;对进攻一方来说,就代表着众多的士兵无法展开,发挥不出自己的人数优势。
二则城矮,城矮就意味着城墙难以坍塌,进攻一方很难用火炮破坏对方的城墙。
三则城坚,黑石岭堡就地取材,乃用黑石岭上的黑石筑就,类似李自成常用的“剜城”战术就难以使用。
凡此三者,就注定双方只能在狭小的空间内,兵对兵,将对将,以血换血的的战术。
“肉搏?我满洲兵还未怕过谁!”济尔哈朗看着面前小小的城堡,不由发出了一声冷笑。
而于此同时,李过立在黑石岭堡上,也早看清了后金的情况。
“一万建虏?”李过不由讶然,随即又平静了起来,“既然如此,就让这一万建虏成为我晋级侯爵的功绩吧!”
想到这里,李过不由扭头向周世恩问道:“堡内还有多少火药?”
“刚刚清点过来,除了咱们带来的五百斤以外,堡内还有一千二百余斤。”周世恩连忙应道,“除此之外,还有硫磺三百四五十斤,只可惜没有硝石和木炭来配。”
“差不多抵得四五十次火炮齐射,完全够用了。”李过闻言点了点头,这才下令道,“这样吧,一会儿选十个士卒,一人背五十斤前往‘一线天’,把‘一线天’炸了!”
“什么?”众人闻言不由大吃一惊。
你道为何?
所谓“一线天”倒不是一个地方,而是飞狐峪内地形狭窄,两山夹一道,很多地方只容一人通过,便可称之为“一线天”。
结果,李过要派人把这些地方炸掉,那就代表着众人无路可退。
“将军,你这是......”周世恩有点不明所以的问道。
“《尉缭子》云:百人被刃,陷行乱陈;千人被刃,擒敌杀将;万人被刃,横行天下。”李过不由笑道,“我等麾下有二千人,如何不能击破彼贼?”
“贼死,我复生矣!”
置之死地而后生,陷入亡地然后存?
周世恩不敢置信的看了李过一眼,一时间不由为其胆气所慑,不由高喝一声:“千人被刃,擒敌杀将!”
他这一喊不要急,顿时李过麾下士卒也纷纷应道:“千人被刃,擒敌杀将!”
只这一股气势,顿时骇的济尔哈朗、何洛会一干人等勃然变色。
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
“坏了,此城难下矣!”济尔哈朗不由脸色难看道。
历史上采用这种“背水一战”战术的有两个人,一个叫韩信,一个叫马谡。
前者一战成名,后者一败涂地。
当天下午及晚上双方无事,姑且不提。
等地第二天一早,早已经准备停当的巴牙喇甲喇章京兼牛录额真何洛会便指挥者新造的数十辆盾车,缓缓向义军黑石岭堡推进。
那盾车后面遮蔽的正是十名罩了浸湿绵甲的后金重甲兵,十名推车黑兵和两辆装满了泥土、石块的推车。
“出发!”随着何洛会一声令下,新鲜出炉的盾车在十名黑兵的推动下,开始吱吱呀呀的向前移动。
而就这这些盾车移动的同时,后金的火炮也一字排开,向黑石岭堡轰了起来。
“通通!”随着一阵炮响,几声沉闷的声音传进了堡内。
“中了?”李过有几分不安,连忙爬上了城堡往外一看。
只见城堡下方一里之处,正密密麻麻布置着百余门火炮,却都是弗朗机、大将军、二将军和西洋炮一类的玩意儿。
所射炮弹个个如鹅卵石大小,噼里啪啦的打在黑石岭堡和黑石岭上,如同下了一场密集的冰雹一般。
李过不由冷笑一声,下令道:“鞑子的话儿太小,来让他们尝尝咱们的大家伙!”
众人听了,不由哈哈大笑,随即整整齐齐的推出来十门大小火炮来。
那大个的乃是能发射二十斤铁弹的黄金炮,小个的乃是发射十斤重的野战炮。
“都瞄准了。”那旗长如何不知李过心思,不由一个个叮嘱道,“这一次先给鞑子点颜色瞧瞧!”
随着炮长一声令下,炮声震天,十枚圆滚滚的铁球齐刷刷的飞了出去,直愣愣的砸到后金盾车阵中。
当场有两辆盾车被打的四分五裂,其后的黑兵、重甲兵亦分别被穿死了三五人,肠子、肚子和着鲜血流了一地,肢体、碎块飞溅的到处都是。
第三百四十九章 血战黑石岭(中)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呢?
可是,不能总死自己的人,不死别人的人啊!
“大清国”郑亲王济尔哈朗一脸铁青的看着后金盾车好容易抵近黑石岭堡前的沟壑,倾倒了第一车土石,心里没有半分欣喜。
就在刚才,后金辛辛苦苦制作的三十二辆盾车,竟然被击毁了五辆,伤亡了三十一个士兵。
如果再来这么六七次,恐怕新造的盾车便会损失殆尽,而后金精锐也会损失大半个牛录。
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走。
若是往常,那济尔哈朗见遇到了硬茬子,早就下令撤退了。
然而,这一次不行。
这一次哪怕拼尽了这一万人马,他仍然要拿下这黑石岭堡!
因为只有拿下了黑石岭堡,才能夺取蔚州和灵丘;只有拿下了蔚州、灵丘,才能切断“顺贼”宣大两镇与山西镇的联系,然后全歼其主力!
我“满洲”大业不能为一个小小的黑石岭堡所阻;陛下的大计,不能为一个小小的李过所坏。
凡阻我大业,坏我大计者,皆可杀也!
想到这里,济尔哈朗不由下令道:“传令何洛会,让炮手携带火炮往前抵近一百丈,与‘顺贼’对射!”
你不是喜欢玩炮吗?今天老子陪你玩个够!
“什么?”何洛会一接到济尔哈朗的命令,顿时大惊失色。
以炮为铳,抵近攒射。
杀伤里固然很强,但是损失肯定也会很大。
何洛会知道济尔哈朗这是急了,更知道他对自己愈发不满了。
他只好点了点头道:“此堡不下,何洛会不回!”
随后,再次取了土石的盾车准备完毕,又在黑兵吃力的推动下,吱吱呀呀又往山上爬去。
何洛会一咬牙,亲自抬着一门弗朗机,大声下令道:“炮手听令,随我抵近射击,压制‘顺贼’火炮!”
后金火炮手一看连巴牙喇甲喇章京都亲自出战,顿时不由士气高涨,纷纷抬起了弗朗机、大将军、二将军及小口径西洋火炮,嗷嗷的向山上冲了起来。
李过在山上见了,不由冷冷一笑,便下令道:“取我马来,且看我如何破敌!”
“将军,不可!”李过此言一出,周世恩及其麾下一干人等不由大惊失色道。
“将军若是有半点闪失,黑石岭堡岂能独存耶?”
“这......”李过闻言也不由犹豫了一下,正待要开口。
不意突然有一员骁将站了出来,开口笑道:“蛇鼠之辈,何用将军为?”
“某马重僖亦颇有勇力,原替将军前往!”
“好,好汉子!”李过闻言不意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伸手接过了士卒牵来的坐骑,把缰绳递到马重僖手中道。
“此马随我南征北战,如同兄弟一般。”
“今日我把我这个兄弟交付与你,希望你能够代替我驰骋沙场,全身而还!”
“马某必不辱使命!”马重僖闻言重重的对李过施了一礼,然后,不再言语,反倒到一旁披挂起铠甲来。
李过也不去管他,只是通过堡垒的瞭望口,死死的盯着对面的盾车和炮手。
一百五十丈、一百三十丈、一百二十丈......
直到距离义军八十丈的距离,后金火炮手这才停了下来,慌乱的支着火炮。
而盾车则毫不停留,继续向义军堡垒逼近。
“差不多了!”李过点了点头,这才大声下令道:“火炮开炮,骑兵准备!”
随着李过一声令下,义军炮手有条不紊的把十门火炮推了出来,然后瞄准、点炮,步骤一丝不差。
然而,就这义军火炮发射的同时,对面的火炮手也胡乱的点起了火炮,顿时如同雹子一般的炮弹,噼里啪啦的再度打了过来。
李过一个闪身闪过了一枚从瞭望口打进来的炮弹,顾不得站稳,便厉声喝道:“骑兵出击!”
原来义军这一次火炮射击,并不是仅仅为了打击对方的盾车,更是引诱对方炮手开炮。
果然,后金一见义军火炮出现,顿时不管三七二十一的一通打来。
且不说那后金炮手造成了多少义军炮手损伤,只听得火炮炮声刚落,只听见“砰”的一声巨响,原本高高吊在黑石岭堡前面的吊桥狠狠的砸在了沟壑之上。
随即城门大开,一司骑兵鱼贯而出,只向进攻的后金兵杀将过来。
那济尔哈朗和何洛会那曾想到这小小的黑石岭堡内竟然有这样一支骑兵,顿时被杀了一个措手不及。
那些盾车兵还好,一个个披有重甲,连忙依托盾车结阵抵挡。
而那些抵近射击的炮手,除了手里刚刚射击过的火炮以外,只有清理炮膛的杆子可用,哪里抵挡的住?
顿时被马重僖一马当先,杀入人群之中,手起刀落就是好大的一颗人头。
“好蛮子,我和你拼了!”那巴牙喇甲喇章京何洛会也是个悍勇之人,见状怒不可遏,连忙抽出腰刀来,领着几个家奴就向马重僖冲了过来。
“来得好!”那马重僖正杀的痛快,哪里惧他?
他只把手中的大刀舞呼呼作响,只向何洛会一干人等杀了。
“杀,杀!”马重僖纵马而过,一个左噼右砍,登时就把何洛会和一个家奴砍翻在地。
待他收了马势,回过头来,只见剩余的几个家奴围在一起,扶那何洛会。
马重僖担心这个将领模样的鞑子尚未死透,又挥舞着大刀打马过来。
那几个家奴眼见他勇不可当,顿时一哄而散,独留何洛会躺在了那地上。
马重僖手中的大刀够他不着,干脆驰骋而过,只听得“卡卡”两声,坚硬的马蹄下响起了骨骼的碎裂声和惨叫声。
“啊!他杀了主子!”原来四散而逃的家奴眼见他踏过了何洛会,不由大吃一惊,随即有疯狂的折返了回来。
“直娘贼,没完没了了啊!”马重僖不由暗骂了一句,却不退反进,只赶到何洛会尸首旁边,这才一跃而下,然后取了解腕尖刀,一刺一旋,熟练的割下了对方的首级。
他这边才割完,那边三五个家奴早赶了过来。
马重僖做了一个向远处投掷的动作,引得众人慌忙看去。
他便借机挥舞着大刀砍过去,又砍翻了两三人,吓的剩余两人不敢动弹,这才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第三百五十章 血战黑石岭(下)
话说义军将领马重僖割了巴牙喇甲喇章京何洛会的首级,连杀数人,扬长而去,只把郑亲王济尔哈朗看的目眦尽裂。
巴牙喇甲喇章京,掌管的正是八旗精锐“巴牙喇营”。
老奴起兵之后,曾把八旗分为白巴牙喇、红巴牙喇和普通甲兵。
待到天聪八年,洪太改革军制,命八旗各建一营,唤作“巴牙喇营”,充为护军。
其长官唤作巴牙喇甲喇章京或者巴牙喇纛章京,而何洛会便是其中的佼佼者,深受老奴和洪太父子两人信任,如今正是济尔哈朗的护军统领。
结果,如此人物竟然被一个“无名小卒”割去了首级,这让济尔哈朗如何不恼?
“觉善,何洛会既死,攻城之事暂且由你负责!”济尔哈朗眉头挤成一团,最终下令道。
李佳·觉善,世居萨尔浒,从老奴灭叶赫,克沉阳、辽阳,皆在行间,授世职备御,擢甲喇额真。
“己己之变”,从洪太伐明,进游击职。
大凌河之战,从贝勒硕讬战有功,进二等甲喇章京。
单从履历来看,便知他是老牌“满洲”,老奴父子心腹死忠,无论威望资历绝不在何洛会之下。
果然,那李佳·觉善一到营中,原来的惶惶不安的后金兵无不信服。
于是他先处置了望风而逃的士卒、将领,然后砥砺士气,这才重振旗鼓准备再战。
当然,“再战”而不是“再送”,那觉善也晓得原来的办法是行不通了。
故而他仔细研究了双方的战法、战术,最终做出了三个决定。
一个是向济尔哈朗请求别遣士卒伐木造车,以便弥补盾车作战的损失。
一个是每辆盾车配备各色弗朗机、大将军、二将军和西洋两门,以加强盾车兵的火力。
最后一个则是为剩余的炮手配备护卫,并备下一个牛录的马军,等待义军冲杀出来的时候进行反击。
经过这般调整以后,觉善这才下令继续进攻。
不过这一次,双方你来我往,战了数合。
虽然那后金兵在与义军的火炮对轰中落了下风,但是马重僖的骑兵再也不能像刚开始那样肆无忌惮了。
李过见事已至此,一时间也束手无策,只得让士卒轮番上阵,抵御后金兵。
遂后,双方的战斗也进入到无聊阶段,一边火炮对轰,一边后金盾车兵冒着义军的炮火强行填沟。
一直鏖战至晚上,那觉善终于在又付出了六七百士卒性命、二三十辆盾车的情况下,填平了黑石岭堡前的沟壑。
时值天色已晚,济尔哈朗考虑到士卒颇为疲惫,正要下令撤退。
不意那觉善亲自赶来,向他请求道:“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
“如今我军众,而贼人寡,若是今晚退去,明天一早敌人又一支生力军矣。”
“故而,奴才以为当换人轮番上阵,日夜不停,以疲其军。”
“待其人马无力,火炮红热,此堡便可破矣!”
“好!”济尔哈朗闻言一愣,随即觉得他说的不错,便点了点头应了。
随后,那觉善便用生力军替换了原来的疲军,继续向义军黑石岭堡攻去。
李过在堡垒一看,不由皱了皱眉头道:“看样子建虏今晚是不想让咱们睡觉了!”
“从即刻开始,四司轮换驻守,每司守城两个时辰。”
“没有轮到者,可自行歇息,以免中了建虏的疲敌之计!”
黑石岭堡只是一个城周一百二十丈的小城,其南面只有三十丈宽,设置了一扇城门。
故而对义军来说,每次只需派遣五百人驻守,便可无忧。
双方计议已定,随着觉善一声令下,果然那后金兵再次推着沉重的战车逼了过来。
“开炮,开炮!”义军的火炮再度吐出了火舌。
只是由于天色已晚,炮手已经看的不甚真切,这一次只击碎了一辆盾车。
剩余的二十多辆盾车,安全抵达了黑石岭堡城下,由于火炮射角,城上火炮已经无法对处于射击盲区内的敌人造成威胁。
城上守军连忙点燃“万人敌”,掷到城下。
这“万人敌”并非关张二将,而是指一种用干泥制成,内置火药、毒药,具有焚烧和毒杀功能的一种火器。
这种火器最直观的特色是置于木桶或者木框之中。
点燃之后,掷于城下,就会裂开,释放出火药和毒烟出来。
义军营中很少备有此物,正好这黑石岭内储存不少,李过便让士卒搬了上来,聊胜于无。
只是谁也没想到,随着一颗颗“万人敌”掷了下去,不多时城下便烟雾弥漫,后金士卒咳嗽连连,严重影响了对付的攻城效率。
“遭了,这全是石头!”与此同时,正在城下试图破坏黑石岭堡城墙的后金兵一铁锹下去,这才发现这堡垒竟全部由石头砌筑而成。
“不成了,只能爬城墙,炸城门!”这个时候大家也没用没有退路了。
顿时,一边一副副梯子架在了城上,一边开始用携带的火炮轰击城门。
城上的义军一看后金架上了梯子,顿时连忙一边用叉子、木棍一起用力,把架上的梯子推翻过去。
一边用鸟铳、三眼铳对城下的后金兵进行射击。
城下的后金兵也不甘示弱,遂后还以鸟铳、弗朗机。
一时间铳炮之声,不绝于耳,时不时又中弹的义军士卒从城上跌了下去,也有后金士卒当场倒地不起。
一条命换一条命,一腔血换一腔血,这里几乎成了血肉磨坊,一点点研磨着双方的血肉。
正当双方打得难解难分的时候,忽然又是一阵炮响,随即城下响起了一阵欢呼声,原来是城门被后金兵用炮轰开了。
原本围在城外的后金兵如同潮水一般,一见有了缝隙,顿时一拥而进。
然而,进的快,也退的快!
只听见一声闷响,原本囫囵进去的后金兵,变成了一堆碎肉又飞了出来。
原来,李过眼见城上火炮已经失去了射击,早命人缒下来两门,如今正好排上了用场。
“技穷矣,技穷矣!”不意眼见义军火炮已响,后金兵不惊反喜,反而纷纷弹冠相庆道。
李过在堡内闻言脸色一变,不由抽出来腰刀道:“看来这一次不拼命,还真的不行了。”
“一司披上双甲,随我前去肉搏,二司随时准备接替!”
第三百五十一章 援军
“什么,深井堡遭到后金袭击,紫荆关也已经陷落!”原本成竹在胸的张顺,闻言心里不由一惊。
作为一名极其出色的指挥官,他不是没意识到蔚州的空虚,但是依照他的心思,只要派遣李过守住深井堡,保安州方向的后金兵便不能逆桑干河而上,威胁义军右翼、后方。
等到自己在宣府稳住跟脚,便能视敌人部署和兵力多寡,觉得是驰援宣府南路,还是借机攻击后金兵其他薄弱之处。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敌人能来的这么急、这么快!
“殿下,要不把李帅和张总兵两营马兵派去支援?”宋献策皱了皱眉头,不由开口建议道。
“不成,这两支骑兵我还有大用!”张顺闻言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拒绝了。
在派遣李过之初,张顺不是没有想过把李自成和张胖子两营也一起派遣过去,以保证义军右翼万无一失。
但是,当时义军刚到宣府,敌情不明,还不知道占据了昌平、保安两州的后金兵究竟有多少人马。
后金多骑,如果其主力在此,一旦发起进攻,张顺手底下若没有一支强大的骑兵参战,恐怕会有重蹈汉高祖“白登之围”的覆辙。
两害相权取其轻,最终无奈之下这才别遣李过一营。
虽然如今李过断定后金兵一定会出紫荆关断义军后路,但是依旧不排除另外一种可能。
即后金先调动义军兵力往蔚州方向机动,然后声东击西,突然发大军重夺宣府。
夫用兵之法,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讲究的就是一个虚虚实实、真真假假。
哪个为虚,哪个为实,哪个为真,哪个为假,这就要考验将领的判断能力了。
“那……那舜王的意思是?”宋献策不通兵法,在行军打仗上还是以张顺的意见为主。
“我先前已经下令,让张三百率领七营人马,走代州、繁峙一线,进入蔚州。”张顺不由开口解释道。
“如今算算时间,估计也差不多了。”
“传我号令,若广昌不失则入驻广昌;广昌若失,则分驻蔚州、灵石。”
“若是连蔚州和灵石也失了,那就弃守广灵,坚守繁峙,把敌人引入浑源州境内,我要让他有来无回!”
“殿下,这……这太过行险了!”张凤仪皱了皱眉头,难得开一次口道。
“不妨!”张顺开口笑道,“蔚州多山,道路崎区,地形险要,不利骑兵驰骋。”
“我不怕他主动出击,就怕他不肯出击!”
“若是他派得人少了,就是白送;若是他派得人多了,这正好不是让本王抓住他的小辫子吗?”
张凤仪听到这里,一双大眼睛不由忽闪忽闪的看了张顺几眼,便默不作声了。
哎呀,真是爱死这个男人了,无论什么时候都风轻云澹、成竹在胸!
原来就在这片刻之间,张顺已经敲定了一个蔚州失守的应对方案。
其基本策略就是将错就错,把进攻义军右翼的敌人引入浑源州一代,然后张三百部奇兵出繁峙,断其灵丘方向退路。
自己则派人重夺蔚州,断了其广灵、蔚州一线退路。
如果这一次“钓到大鱼”,那么张顺就可以借机逼迫洪太和自己决战。
如果不成,那自然是再做计较。
且不说张顺如何,且说那张三百自从击败英武郡王阿济格以后,不仅声名大噪,更是自信心爆棚。
待其重整了人马,根据张顺的命令一路赶到猩州以后,不意又接到两分两营人马与督粮参政吴阿衡和从代州转到蔚州的军令。
相比较宣府方向的敌人而言,那吴阿衡反倒更倾向于先解决蔚州方向的威胁。
故而他见到张三百以后,不仅是书手指画,向他分析蔚州地形、地势,更是苦口婆心的劝道:“蔚州乃宣府之南翼、大同之腰膂、山西之门户。”
“明、金得此,这宣府不保,大同危矣,山西不能得一刻安宁。”
“将军若能稳固此地,日后封侯拜相,不在话下!”
那张三百虽然恼他“倚老卖老”,但是平白无故了解到了蔚州山川形势,也只得老老实实谢过了。
本来张三百落后张顺脚程两三天,结果又在猩州向吴阿衡交割卢象晋、张鼎两营人马,又耽搁了两天,更是落后了四五天脚程。
然而,猩州距宣府八百里,距灵丘五百七十里,前后正好也差了五天脚程,按理来说两人应该前后脚一同抵达宣府、蔚州。
谁曾想好死不死,张三百这一路却是起了变故。
你到怎地?
原来当初大同巡抚叶廷桂投靠义军以后,虽然大同大部分地区望风归降,但是不是没有死硬之处。
这其中浑源州和蔚州两地,由于地形偏僻,还忠于明廷。
且不说那浑源州如何,且说这蔚州上下得知了义军的消息之后,顿时寝食难安。
后来经过蔚州知州撮合,遂让隶属于宣府的分守南路参将和隶属于大同的蔚州卫指挥使坐到了一块儿。
三人合计了一下认为“祸从西来”,遂组织人手防备。
其中广灵以西已经有浑源州遮蔽,自可无忧,但是灵丘以西的繁峙一带却正是空虚之处。
三人经过一番计较,最终决定由分守南路参将和卫指挥使两人率领人马轮番驻守平刑岭巡检司,以防“有贼人”出入。
这平刑岭巡检司所在即是平刑岭关,即后世大名鼎鼎的平型关是也。
其地“东控紫荆,西辖雁门”,自古以来为交通要隘。明廷在此筑有城堡,周二里有奇。
在张顺前世历史上,我军十大元帅之一林彪在此伏击日军“钢军”板垣师团,一举歼灭敌人一千多人,取得了八路军抗日的首战大捷。
当然,张三百对此毫不知情,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在此耽搁了三天,最终才攻克此堡,斩杀了分守宣大南路参将。
遂后张三百占据灵丘,然后分兵两路:一路走北面广灵一线东进蔚州,一路走灵丘道、飞狐峪北上蔚州。
张三百自走南路,而派遣官抚民率领三营人马走北路夹击。
两人计议已定,张三百这才带领人马走灵丘道一路向东。
只是他刚刚走到灵丘道尽头,来到飞狐峪南口,只见正乱糟糟的围了一群人,不知道在前面做甚。
他正要上前询问,不意早有斥候过来汇报道:“启禀将军,据闻两日前有人突然炸毁了飞狐峪中的‘一线天’,导致行人无法通过,以至于滞留于此。”
“何人如此大胆?”张三百眉头一皱,心道:若是飞狐峪不通,这下就麻烦了!
“据说是占据了黑石岭堡的贼人,唤作什么‘李过’的,正在那里和鞑子鏖战……”
“什么?”张三百闻言大吃一惊,“这……这李过怎么会在这里?”
第三百五十二章 解围
“退了,鞑子终于又退了!”王驴儿看着如潮水一般退却的后金兵,不由软瘫在地上。
四天,双方整整鏖战了四天四夜了。
对面的敌人好似无穷无尽一般,从早到晚,从晚到早,日夜不停的发起进攻、进攻、再进攻。
他王驴儿本来担任顺圣川东城守备担任的好好的,贼来降贼,虏来降虏,根本不需要拼命。
结果,就是因为被这群“顺贼”“裹挟”其中,来到这般绝境。
如今前途断绝,后路又被“李贼”炸断,迫不得已之下,他只得与“鞑子”死战到底。
当然,王驴儿倒霉,与他同样倒霉的,还有原本驻守黑石岭堡的那些守卫。
那些人素来也都是“敲诈勒索勐如虎,一闻敌声散如鸟”之辈,如今为了自家身家性命着想,也不得不进行了人生第一次搏命。
这正如《孙子兵法》所言:“夫吴人与越人相恶也,当其同舟而济,遇风,其相救也,如左右手。”
不管他们恨也罢,怒也罢,如今成了和义军一条绳上的蚂蚱,只能死战到底。
投降?他们不是没想过投降!
只是当李过指着堡外堆积如山的后金兵尸体,对他们冷笑着说道:“投降?难道你们以为在杀伤了这么多建虏鞑子之后,还能全身而退吗?”
“等落到这些杀红了眼的鞑子手里,恐怕想落个痛快,亦不可得!”
就这样李过麾下两千精骑和王驴儿一干降卒,轮番休息轮番作战,只战的浑身酸软无力,铳管火热滚烫、炮管迸裂炸膛。
一时间也不知道杀伤了多少“鞑子”,他们只有机械麻木的装填、射击,然后上阵肉搏!
等到轮下,草草吃了几口,倒头就睡。
时间,好像这一刻在他们面前静止了一般,只觉得堡外一明一暗就是一天。
这样情况整整出现了四次,也就是四天四夜了。
任凭堡外的战火如何纷飞,任凭堡内的铳炮如何轰鸣,已经很难惊醒堡内大多数人的睡眠。
好容易击退了鞑子的有一次进攻,几乎到了身体极限的王驴儿爬到正在沉睡的李过身边,死劲的摇了摇他。
“啊?又到我了?”李过迷迷湖湖的睁开眼,一脸不情愿的模样。
“到你了!”王驴儿懒得废话,往地上一骨碌就闭上眼睛呼呼大睡起来。
身体的极度疲劳,让他刚一躺下就打起了呼噜。
李过连忙爬起来,伸脚连忙提醒了身边的几个旗长,让他们赶快喊起来士卒接班。
他自己则飞快的走到瞭望口观察了一下再度准备进攻的后金兵,又看了看身边剩下的三门火炮,心里不由泛起一丝丝懊悔。
经过几番交战,李过已经发现后金派来肉搏的“巴牙喇”精兵,大多甲坚难破,唯有火炮、锤斧,方能破之。
如今义军火炮十门已经去了七门,若是再这般下去,恐怕明年今日便是自己的忌日。
自己真是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飞狐峪中的“一线天”炸了,以至于今日退无可退,又断绝了义军援军之路。
正当李过正懊悔之际,突然只听得又士卒喊道:“将领,鞑子又上来了!”
他不由定睛一看,只见二十余辆盾车再度缓缓推了上来。
“炮......算了,留着等敌人攻上来再放吧!”李过犹豫了一下,最终无奈道。
现在堡内只有三门炮,一门对准了门口,剩下两面留在堡上左右两侧,以便交叉射击,除此以外,唯有靠以命相搏。
然而,他们这一次似乎连搏命的力气都不足了,怎么办,怎么办?
“将军,我们还有硫磺,这一次全用上吧?”就在这时周世恩醒了,突然对李过建议道。
硫磺燃烧会产生大量二氧化硫这种有毒且带有刺激性的气体,一旦在这种空间狭窄的城堡里焚烧起来,固然能烧死身着战袄的后金精锐,但是同时也会致使堡内的义军将士中毒,故而除非迫不得已李过不想使用。
“这样,先布置上,和火药连在一起,以防万一!”李过沉吟了片刻,最终决定道。
大丈夫,死则死耳,岂可受辱于鞑虏!
“是,末将领命!”经过这几天的接触,周世恩彻底对李过佩服的五体投地。
大丈夫不能五鼎食,亦五鼎烹。
能跟随这样的英雄人物死于此地,亦无憾矣!
不多时,果然后金兵再度逼了上来。
义军火炮响后,双方照例又到了肉搏的环节。
只是这一次,李过刚刚上前砍杀了两人,就觉得胳膊一软,差点拿不动手中的刀来。
他不由一惊,抬头望去,只见原本生龙活虎的义军士卒无论如何搏命,这一次都被对方打的节节败退。
人力有时尽,天意命难违,难道今日我李过就要命丧于此了吗?
“起来,都给我起来啊,起来杀鞑子!”他不由一声怒吼,连忙唤起来正在休息的其他士卒。
然而,仅剩的千余士卒也早已经筋疲力尽,好容易爬了起来,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前面的士卒和后金搏命,无法插手。
黑石岭堡终究空间有限,容纳不了这许多人一起接战。
魂澹呐,该怎么办,怎么办?
而就这李过六神无主之际,突然听到堡上一阵喧哗,顿时响起了一阵欢呼声。
“完了,城上已经丢了!”当李过听到这欢呼声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只是他没想到,当这欢呼声响起的时候,身边的士卒突然生出来无穷的力量,竟然又生生把攻入城堡里的后金兵压了回去。
这是怎么回事?
李过不由一愣,这才发觉原来城上的喊出来的欢呼声竟是:援军来了,援军来了!
这一次李过顾不得追击敌人,而是连忙三下五除二奔上城墙,举目往北一望,只见一支常常的队伍如同蛟龙出洞、勐虎出山一般,正从飞狐峪口鱼贯而出,正向黑石岭堡赶来。
那为首一将金甲耀日,金光闪闪,他身旁正竖着一面巨大的旗帜,上书着一个斗大的“张”字。
“舜王,是舜王来了!”李过不由激动道,“舜王殿下亲自来救我们了!”
这“舜王”二字一出,顿时似乎有一股魔力一般,原本都要倒下的义军士卒一个个又生龙活虎起来。
他们不但奋勇击退了敌人,而且还冲出城堡,追杀了出去。
而后金兵听闻到“舜王”二字,竟然拔腿就跑,似乎如何遇到了勐虎野兽一般,避之不及。
然而,这后金兵一退不要紧,不知怎地突然引发了后金营地的混乱。
随后后金营地混乱越来越大,最终竟然如同沙滩上的城堡一般,轰然崩塌,然后自相踩踏,一路向南溃去。
那李过只站在堡上,亲眼见着原本如狼似虎的后金兵在听到“舜王”二字以后,由进攻变成败退,由败退变成混乱,然后由混乱变成了一场令人难以置信的大溃败。
若非义军士卒体力已尽,李过恨不能带领士卒追赶上去,狠狠的亲手杀几个解气。
只是那李过怎么也没有想到,其实之所以出现这场令人难以置信的“奇观”,归根结底源自于一场误会。
原来在这一场狙击战中,义军固然守了四天四夜,那后金兵自然也是进攻了四天四夜。
在义军达到了极限的同时,后金兵也再苦苦支持。
原本他们还指望咬牙忍过这口气,一切都会好了起来。
结果不成想就这拿下黑石岭堡的紧要关头,义军援军出现了。
不但那援军出现了,而且那援军头目正是大名鼎鼎的“顺贼”。
不但那大名鼎鼎的“顺贼”出现了,他身上还披着“大清国英武郡王”阿济格的身上的金甲,这对后金兵的士气打击可想而知!
李过的一时错认的“舜王”二字,竟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第三百五十三章 声东击西
就这李过在黑石岭堡鏖战的时候,其麾下将领刘体纯自然也在深井堡和保安州方向的后金军鏖战。
当张顺得到消息以后,虽然不知道李过处境如何,但是也已经感觉到后金在蔚州方向对义军造成的压力,他自然是不能坐视不理。
“李兄,张兄!”张顺见士卒把李自成和张胖子引了进来,连忙站起来一手扯着一个,请他们坐下来道。
“深井堡的战况你们也已经知道了,估计李将军在蔚州防守的也非常吃力......”
“殿下,臣请求您即可派兵,前去救他一救!”虽然李自成对张顺许诺李过封侯之事有些许不满,但是终究是自家侄子,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陷入险境。
“救,当然要救!”张顺一锤定音道,“按照本王的计划,张三百率领弃婴人马差不多也早该到了。”
“只要令侄不以身犯险,即便蔚州一州三县形势大坏,亦不会伤其分毫。”
“不过嘛,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等数万大军驻足于此,日费千金,亦非用兵之道。”
“以我之见,不如围魏救赵,给对面的东虏一点压力,也省得他们觉得我义军无人,你们觉得如何?”
“这......”李自成和张胖子一听张顺这话,连忙表态道,“但请舜王下令!”
“本王准备借助东虏集中力量进攻宣府南路之际,分兵夺取鸡鸣驿,以逼迫保安方向敌人回兵,不知两位以为如何?”张顺不由开口笑道。
“鸡鸣驿?”那李自成和张胖子闻言不由一愣,不由同时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
你道这两人为何同意的这般痛快?
原来这鸡鸣驿堡镇东南六十里,周四里有奇,为镇城入京要路。
其正北达龙门堡,西北达赵川堡,实当两路之冲,北虏由此突犯,素为戍守重地。
如今义军虽占据宣府,然由此往东一览无余,几无遮蔽、预警,一旦东虏大军来犯,只能坐困孤城。
一旦夺下鸡鸣驿,义军不但能够时时监视保安州方向敌人的动静,更可用趁机将战线往两翼延伸,不断挤压敌人的战场空间。
三人计议已定,第二天一早,张顺便亲自率领李述孔、杨承祖两营骑兵,只扑鸡鸣驿。
那鸡鸣驿守卒哪里料得到义军突然来袭,连忙一边坚守,一边往保安州方向派遣使者求援。
张顺见状倒不慌不忙,一边安排李述孔麾下骑兵袭杀鸡鸣驿往来使者,一边命令杨承祖部火炮列阵,轰打鸡鸣驿堡镇。
这鸡鸣驿堡内除了原本的明军守卒以外,如今还入驻了一牛录后金兵。
那牛录额真不识得义军的厉害,顿时被二十门火炮轰了个七荤八素,连忙又派遣士卒向多尔衮汇报道:“贼人大军来袭,携红夷大炮二十门,日夜不停轰击,城墙几裂。若睿亲王来迟一步,我等皆为齑粉矣!”
且不说张顺、李述孔和杨承祖一干人等如何攻城,且说当晚多尔衮接到求援信以后,顿时大吃一惊,连忙清点人手就要救援。
只是他麾下人马虽多,早分肃亲王豪格一万前去夺取延庆州,自余两万又要分兵驻守居庸关、保安州各处以及宣府北面龙门卫、独石堡等处,故而人手也颇为不足。
仓促之间,好容易聚拢了八千之数,多尔衮便带领着急急忙忙赶了过来。
是夜,多尔衮赶到了鸡鸣驿,只因天色已晚,双方早已经停战。
多尔衮多番派遣士卒试探,见义军守备森严,无隙可趁,只得作罢。
好容易等到第二天天亮,多尔衮仔细一看,这才发现义军不过六千之数,又高树“顺贼”帅旗,不由惊讶万分。
他不由出城列阵,亲自于阵前喊道:“榆林城外一别,与舜王许久不曾相见。”
“人道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不意今日见舜王殿下竟然如此狂妄自大,只率六千骑,便敢视我‘大清国’无人耶?”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本王若不在此,又怎能哄得阁下前来?”张顺闻言便让悟空护在身边,也上前哈哈大笑道。
“殿下这是何意?”多尔衮闻言不由一惊,顿时想到这时候保安州空虚,莫不是被人盯上了?
“无他,你盯上了我的分守宣府南路,本王却盯上了你的分守宣府北路,如此而已!”你道张顺不想偷袭保安城不成?
奈何一则蔚州方向兵力不足,如今正和后金别部打得难解难分,二则那保安城虽然空虚,也不可能一鼓而下,一旦多尔衮骑兵折返,岂不是自寻死路?
故而张顺这一次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表面上是要夺取鸡鸣驿重地,其实却把目标瞄上了距离宣府颇近的分守宣府中路。
所谓“分守宣府中路”,其实位置正在宣府城北面。
其分守参将驻地在镇北五十里的葛峪堡,下辖常峪口、青边口、羊房、大白阳、小白阳、赵川、龙门关、龙门卫城、三岔口和金家庄等十堡。
其中常峪口、青边口、羊房、大白阳地处边墙,和西面的张家口堡连城一线,守卫着宣府正北面。
葛峪堡、赵川堡和小白阳堡,则处于边墙之后,起到支援和加强守御的作用。
而剩下的龙门关堡、龙门卫城、三岔口和金家庄四堡则东接宣府下北路凋鸮堡,如同一把利剑一般直插入分守宣府下北路与怀来卫之间,直接把宣府上北路、下北路和保安州切割开来,只余一小段和延庆州相连。
若是真个让义军全据了分守宣府中路,那么宣府上北路、下北路两路便会和保安、延庆和怀来三地分为两段,那么这两路被义军夺取也是早晚的事情了。
到时候,还讲什么“鸡鸣驿”不“鸡鸣驿”,恐怕整个宣府境内的后金兵也只能被压缩在保安、延庆和怀来一线。
这样即便分守宣府南路蔚州一线被后金夺取了,恐怕也不能挽救整体上的被动。
果然,那多尔衮听到此处,不由脸色大变,不由冷声道:“既然如此,那舜王休怪本王不客气了!”
第三百五十四章 炮威
葛峪堡地处宣府以北五十里,城周四里二百五十二步。
其地四山壁立,路径崎区,因峪内曾经产葛,故而名之葛峪堡。
分守宣府中路参将正驻此,分边东起赤城,西尽张家口,沿长一百三十一里。
下辖龙门卫一、堡十,盖镇城北面之藩篱也。
故而义军在占据宣府城以后,唯有及时攻克这里,才能护住宣府的左翼。
当天,就在张顺带领李述孔、杨承祖出发的同时,李自成携张胖子和原宣府巡抚张维世三营人马也离开了宣府城。
张维世麾下标营虽然不是马军,但是大多数都出身边塞,颇通骑术,故而他也能够征调城中马骡代步,堪堪赶上李自成和张胖子的马军行进速度。
他们三营人马一前一后,只用了半日功夫,便从宣府城赶到了五十里外的葛峪堡。
那中路葛峪堡驻扎参将刘惠早有预警,连忙命令士卒禁闭城门,埋下地雷火器,严阵以待。
那张维世一看,不由打马上前道:“我乃宣府张维世是也,不知参将刘惠何在?”
那刘惠在城上见了,不由一愣,随即犹豫了一片刻,这才走到城楼前,拱了拱手道:“见过张抚军,昔日一别,如今各为其主,不知要说些什么?”
张维世闻言不由笑道:“你我本为明臣,只因当朝天子失德,以致天下大乱。”
“夫今争锋者,唯秦与金耳。宣府之兵,非投金,即从秦,盖莫例外。按理说人各有志,老夫也不当置喙。”
“只是一则舜王仁义,参将以上皆封侯爵;二则华夷有别,岂有弃华从夷之理?三则后金兵锋虽盛,一遇舜王,却屡遭挫折。凡此三者,望君熟思之!”
实话实说,当初张维世未必没有左右逢源之心,但是一听到义军大破阿济格,阵斩英武郡王阿济格、饶余贝勒阿巴泰、固山额真完颜叶臣一干人等,降服固山额真阿山。
顿时他就熄了心思,准备老老实实跟着张顺混了。
夫大争之世,以兵锋为先。
不胜,虽圣人复生,武侯在世,亦徒呼奈何;大胜,即莽操懿温,亦为人主,不外如是。
那刘惠闻言顿时颇为踟蹰,一时间难以抉择。
那张维世见了,不由对李自成、张胖子道:“这葛峪堡虽然距离东虏颇远,但是那参将刘惠颇有才干,城中又有主客兵马千余,一时半刻恐难攻克。”
“兵法曰: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如今我见这刘惠左右摇摆,一时间难以抉择,既然如此,我何不给他施加点压力,让他明白舜王的恩典!”
“哦?”那李自成闻言和张胖子不由相视一笑,不由开口道,“这事儿我们却是熟悉,不过是‘剪其羽翼,孤其主干’罢了。还请张国公稍待,我等去去就回。”
言毕,那李自成和张胖子就要策马离开,攻取附近城堡。
不意那张维世见状,连忙喊住二人道:“不知两位何去?”
李自成和张胖子理所当然道:“当然是前往常峪口,打下此堡以儆效尤!”
常峪口堡在葛峪堡以西十五里,与葛峪堡互为犄角。
若非这一次义军李自成带来三营大军把这葛峪堡困的死死,恐怕常峪口堡人马早出现在葛峪堡城外。
如今这参将刘惠正左右难以抉择,若是趁机打下此堡,不但对其有威慑之力,更是断其一臂,使其愈发孤立无援。
“常峪口虽好,然不如大白阳堡远矣!”不意那张维世闻言却摇了摇头道。
“大白阳堡在葛峪堡以东三十里,地势平坦,最利骑兵驱驰。”
“其堡城周三里,只有三四百士卒驻守。”
“若得此地,则龙门不能相救;赵川、小白阳只能望洋兴叹。其西羊房、青边口、常峪口及葛峪等堡,皆为我所有矣!”
这张维世果然不愧是宣府巡抚,虽然无大同巡抚叶廷桂那般本事,却也有些门道。
只他这几句话,便道尽了分守宣府中路葛峪堡参将刘惠的困境。
原来这分守宣府中路下辖一城十堡,“东接龙门关,西距张家口,南连镇城,北距沙漠”,“广一百三十里,轮三十五里”。
换成人话来说,就是摆了一个长条形的“一字长蛇阵”。
如果义军先占了大白阳堡,那么羊房、青边口、常峪口及葛峪四堡除了投降义军,便无路可走。
那李自成和张胖子闻言觉得这大白阳堡大小和常峪口相当,不由颇为心动。
“如此也好,那么就有劳张总兵了!”李自成看了一眼张维世,最终扭头向张胖子道。
那张维世如何不知这李自成的意思,他只得苦笑一声,权当做没听到。
那张胖子对此倒是轻车熟路,闻言却是笑道:“要去倒是可以,只是须向李帅借几门炮耍耍!”
“几门?”
“十门!”
“只有三门!”
......
两人当着张维世的面讨价还价了半天,最终以“五门的价格成交”了。
本来那张维世还好奇李自成和张胖子一路骑行而来,哪里来的火炮。
结果,李自成喊来五什炮兵,当场交接给张胖子,顿时骇得张维世大惊失色:“这......这红夷大炮都这般拉......拉着跑?”
“对呀,不然义军又如何能纵横河南、陕西、山西?”李自成闻言也苦笑了一声道。
别说他张维世,就是李自成对张顺这种一炮配备十匹战马的奢侈行为,也大为咂舌。
不过,等他享受到其中的便利以后,原本心疼的心思十停便去了七停。
“难怪,难怪无论明廷还是后金都不是舜王的对手!”张维世这才感叹道,“若有这许多红夷大炮在此,天下孰能挡之!”
且不说那张维世如何心思,且说那张胖子借完炮以后,立刻快马加鞭一路向东奔去。
只用了一个时辰功夫,便杀到了大白阳堡城下。
那大白阳堡守备连忙命人紧闭了城门,推上了西洋、灭虏、连珠等炮,以待义军。
不曾想,张胖子一声令下,顿时一十五门“红夷大炮”一字排开,斜指着城上,那守备顿时就心态崩了。
第三百五十五章 连下城池
“轰、轰、轰!”随着一阵震耳欲聋的火炮声响彻了战场,一枚枚沉重的铁弹重重的砸在大白阳堡的城墙上。
有一两枚不小心打偏了,直接飞入大白阳堡内,跳了两跳,打穿了几座民房。
“将官,这.....这有两枚是十斤重的,还有一枚是二十斤重的!”不多时,早有士卒捡到了炮弹,用竹筐擓过来道。
“哦?”那大白阳堡守备起初还有点不信,不由伸手先后抓起了掂了掂,顿时不由脸色大变。
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都掌握了用手粗略估量重量的本事,那守备一掂还真掂出来一个不敢置信的数值出来。
“怎......怎么可能?”依照他浅薄的见识,能发射这两种炮弹的“红夷大炮”至少在三千斤至六七千斤之间,他这小小的大白阳堡如何抵挡的住?
“那......那咱们怎么办?”左右见状也不由大惊失色,顿时失了主张。
“不......不如咱们降了吧!”那守备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束手无策,只得提议道。
“好,好,那感情好!”众人一看义军这架势,情知打又打不过,守又守不住,若是不降,又能奈何?
“啊?这就降了?”好容易一次排开这么多门火炮,张胖子还没有来得及过过瘾,却不意城上早树了降旗。
那张胖子倒也干脆,一边派遣自己的弟弟张瘦子带领一司人马接管了大白阳堡的防务,一边要求大白阳堡守备带领百十人和自己一同返回葛峪堡。
如此一来一回,六十里,待到大白阳堡守备和张胖子一起来到葛峪堡城下,天色尚未入暮。
“什么?大白阳堡陷了!”话说那分守宣府中路葛峪堡参将刘惠正在堡内举棋不定,闻言顿时大惊失色。
“是......是的,大白阳堡的守备正在堡下喊话!”前来汇报的士卒苦笑道。
“这......这怎么可能?”刘惠不敢置信道,“那大白阳堡守备又非无能之辈,怎生这么快就降了?”
“将军,你出去看看就知道了!”那士卒欲言又止道。
“哦?”那刘惠闻言连忙披挂整齐,带着左右护卫登上城楼往外一看,不由骇的脸色大变,这才明白为何大白阳堡守备这么快就投了。
原来葛峪堡城外,正整整齐齐一字排开了二十门“红夷大炮”,斜指着城上。
那葛峪堡城周四里,南面城墙长不过一里左右。
而就这这短短的一里城墙,却面临二十门“红夷大炮”的威胁,这谁能抵得住?
“这......这莫不是木头凋的?”刘惠不敢置信道。
“究竟是不是木头凋的,你让李帅打一轮,不就知道了吗?”那城下大白阳堡守备闻言没好气的嚷道。
“算了,算了,我惊不起吓,我降了,我降了还不行吗?”那刘惠看了看城下成排的“红夷大炮”,再看了看城外漫山遍野的马军,早吓得两腿发软,屎尿欲流,哪里还敢死扛到底?
打也打不过,守也守不住,跑又跑不掉,不降若何?
不多时,葛峪堡亦城门大开,张维世、李自成、张胖子和大白阳堡守备一干人等被参将刘惠恭恭敬敬迎了进去,葛峪堡遂降。
葛峪堡既降,那参将刘惠也不在藏着掖着,直接备了酒席,一边请众人落座,一边实话实说道:“实不相瞒,我这中路实有官兵二千六百余员名。”
“除却客军和各堡守军以外,尚有战兵千余,驻守在龙门。”
“羊房、青边口、常峪口、赵川、小白阳等处,我可一言而下,独那龙门卫城着实难下。”
“若得此处,上北路二城十堡皆为我所扼,此乃不世之功也!”
啥意思?
其实就是说,虽然这宣府中路大半城堡都被义军拿下了,但是有一个关键的龙门卫城在龙门卫指挥使手中,无法闻风而降。
所以,义军要趁其不备,赶快袭取龙门卫城,这样就能深入敌境,威胁分守宣府上北路二城十堡和保安、延庆、怀来等地的联系。
“好!”李自成和张胖子闻言大喜,不由连忙请求道,“既然如此,趁其无备,还请刘参将书信一封,就说葛峪堡为‘贼’所困,请其支援。”
“我等选调精兵,伪为信使,夺其城门,一举陷其卫城。”
“当仁不让!”本来先前还犹豫不决的刘惠见识到义军的实力以后,爆发了坚定的信念。
他连忙命人取来笔墨,正待要写,不知突然想起了什么,突然掷笔于地,哈哈笑道:“若是伪作信使,恐人手不足。”
“既然如此,我何不亲自前往,就说义军势大,我防守不住,失了城堡,特来安身?”
众人本来吃了一惊,还道这刘惠要当场变卦,不曾想他竟想出这般办法来,不由拊掌而笑:“若此,龙门卫城竟为我囊中之物矣!”
随后,李自成留张维世、张胖子两人坐镇葛峪堡,自率参将刘惠其及左右护卫百余人沿边墙一路东进。
众人约莫行了五六十里,大约在寅时赶到龙门卫城下。
那龙门卫果然防守森严,眼见有人靠近,连忙严阵以待。
这时中路参将刘惠连忙打马向前骂道:“瞎了你们的狗眼,连本将都不识得了,快快通传卫指挥使,就说参将刘惠来访。”
守城士卒验明了真身,哪敢怠慢?
连忙致歉了几句,急急忙忙派人喊那卫指挥使去了。
不多时,果然那卫指挥使打开了大门,亲自迎接道:“不知何事,如何劳驾将军半夜三更前来?”
那参将刘惠见他无备,愈发欣喜,不由上前几步笑道:“无他,专为取阁下性命耳!”
那卫指挥使闻言一惊,还没反应过来,早被刘惠欺身近前,“噗嗤”一刀捅了个透心凉。
李自成一见这卫指挥使没了,不由大喜,连忙纵马而入,杀了进去。
待到那刘惠割了卫指挥使的首级,眼见形势一片混乱,不由大声喊道:“卫指挥使已死,此时不降更待何时?”
可怜那龙门卫上下,尚不知发生了何事,亦不知投降与谁。
眼见形势比人强,只得一个个弃了弓失铳炮,束手而降。
于是,原本防备体系完善,一直处于战争第一线的宣府中路竟被李自成、张维世和张胖子三人一日一夜攻克,宣府形势为之大变。
第三百五十六章 大战鸡鸣驿
“杀,杀,杀!”
多尔衮红着眼,就要亲自上阵冲杀,结果被左右奴才护军死命扯住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百金之子不骑衡’,这是连‘顺贼’都懂的道理,睿亲王岂能自陷险地耶!”
“害!”多尔衮看了看阵型森严的义军,不由跺了跺脚,恶狠狠的把手里的马鞭掷于地上。
原来那多尔衮眼见张顺亲至,不由恶向胆边生,心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往日我却是捉你不住,不曾想今日你却是送上门来!
想到此处,多尔衮便急令麾下骑兵列阵冲锋,意图不惜一切代价一举拿下张顺。
他看的很明白,如今义军形势虽好,其实全系于张顺一人。
只要张顺身死,偌大的“秦国”自然会土崩瓦解、雪融冰消。
故而那多尔衮一见张顺,如同急色鬼见了美女一般,不顾一切的就扑了过去。
“来得好!”张顺一见后金骑兵来袭,也早命杨承祖、李述孔带领骑兵迎了上去。
杨承祖麾下属于典型的“突骑”,故而多配精甲长枪,以疾突为务。
李述孔麾下则是典型的“荡骑”,故而多配弓失、鸟铳,以骚扰缠斗为主。
故而,张顺把杨承祖部列在中间,把李述孔部分列两翼,自率悟空等二百名亲卫藏在阵后。
只是双方朴一交手,义军顿时就落入了下风。
原来义军杨承祖部固然精锐,然而李述孔部都是游兵散勇,小规模游斗尚可,一旦大规模骑战,却几乎不堪一击。
眼见义军骑兵被自己压制,多尔衮不由大喜过望,遂精选“巴牙喇”精兵三五十人,专门杀张顺。
这三五十“巴牙喇精兵”为首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一等甲喇章京尹尔根觉罗·阿尔津。
这阿尔津父亲唤作齐玛塔,正是尹尔根觉罗·阿山之父阿尔塔什之弟,也就是说这阿尔津正是阿尔塔什之侄,阿山之弟。
只是虽然大家都为尹尔根觉罗氏,但是阿尔津和阿山、阿达海兄弟不同,并无叛金附明之心,更无归附义军之心。
反倒因为阿山投“顺”,导致尹尔根觉罗家族被削弱,自己等人受到猜忌,颇为愤恨。
故而,他一听说要袭杀张顺,立刻主动请缨,以示忠心。
话说那阿尔津领了军令,便如同隼鹰饿狼一般,搜捕着张顺的踪迹。
好容易看到张顺在人群中一闪而过,那阿尔津连忙搭弓射箭,一阵箭雨笼罩了过去。
这三五十人“巴牙喇”,不仅都是战阵好手,个个更是神射手。
只这一轮射去,顿时有十多个义军骑兵重箭,有七八个士卒落马。
“大意了,大意了!”那阿尔津见落马之人并无张顺,不由懊恼道,“一会儿都把眼睛给我放亮一点,不要着急。但等看准了,再万箭齐发,保管他一命归阴!”
而就这阿尔津踌躇满志之时,张顺却早发现了事情不对。
“怎么回事,怎么感觉箭都射道我这里来了?”他不由纳闷道。
“师傅是属茅房的,自然招失!”悟空闻言不由笑道。
失通“屎”,这死猴子还挺有文化!
张顺暗骂了一句,却是摇了摇头道:“休得玩笑,悟空,看样子这一次是敌人盯上咱们了!”
“怎么办,师傅?”那悟空闻言皱了皱眉头,顿时也觉得此事棘手,“若是敌人明刀明枪杀将过来,俺老孙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只是明刀易躲,暗箭难防,若是鼠辈远远放箭,老孙却是奈何不得!”
“不妨,姑且下马列阵再战!”张顺想了想,既然以骑对骑无法战胜对方,那何不弃步列阵?
随着张顺一声令下,杨承祖、李述孔勐杀一阵,勉强杀退后金兵,然后立即分作两部。
杨承祖一部即可下马列阵,而李述孔部则环绕于外。
那杨承祖部在张顺指挥下列阵,颇有章法。
先使两司下马定住正面两角,藏其火炮于营中;再列中军于其后,组成“天地人三才阵”;最后再列两司于阵后,组成了一个简易的空心方阵。
那多尔衮眼见义军居然敢当面列阵,差点被气笑了:“真是好胆,居然被人小瞧了去了!”
“阿尔津,你与我带领三个牛录,取其项上人头!”
“奴才领命!”那阿尔津本就跃跃欲试,闻言不由大喜。
当此之时,义军正面两角刚刚列阵完毕,张顺正和杨承祖一起指挥者亲卫和一司人马正在列阵中军。
那阿尔津见了,不由对左右道:“若我先击破左右两阵,恐失了战机。如今‘顺贼’中军混乱,不若诸位随我冲阵,一举建功!”
左右闻言纷纷应了,便策马前行,只扑张顺所在中军。
李述孔见状不好,就要阻拦,却不意早被多尔衮派遣更多的骑兵拦住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阿尔津的骑兵如同一支利箭一般直向张顺刺去。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阿尔津率领三个牛录骑兵,穿过义军正面两个小阵,杀入义军中军的时候,震耳欲聋的炮声响彻了起来。
交叉射击,准备了许久的两司人马终于露出了狰狞的面容。
“轰、轰!”无数的霰弹,如同死神的镰刀一边,一左一右横扫阿尔津所率领的三个牛录。
“不!”那尹尔根觉罗·阿尔津怎么也没有想到义军手里竟然还握有“红夷大炮”。
一司四门,逐门连发,只听得“轰轰隆隆”四声炮响,一时间不知道有多少精卒良马被打了个稀巴烂,命丧当场。
“杀,杀,杀了‘顺贼’,为死去的兄弟报仇!”阿尔津好像疯了,眼见事已至此,竟红着眼大吼大叫的继续向尚未列阵完毕的义军中军冲了过去。
只要杀了“顺贼”,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尹尔根觉罗·阿尔津好似一个输得精光的赌徒,为了翻本进行了最后一场惊天豪赌。
百步、五十步、三十步......大地都在震动,眼见后金骑兵如同巨浪一般砸了过来,正在慌忙列阵的义军士卒早已经肝胆俱裂,几欲夺路而逃。
“好,来得好!”张顺见状不由微微一笑,扭头对悟空笑道,“这一次师傅的身家性命就交付与你了!”
“晓得了,死秃驴!”悟空嘴里骂骂咧咧,却早擎出了手里的三十六斤铁棒,向前一指道,“火炮开炮,众将士随俺杀敌!”
随着悟空一声令下,仅剩的最后两面火炮露出了狰狞的面孔,向当面后金骑兵吐出了火舌。
正面近距离射击和左右交叉射击造成的效果截然不同,被射杀的人马成片成片的倒毙在冲锋的路上,阻挡了后续骑兵的冲锋。
巨大的炮声更是不知惊扰了多少战马,纷纷嘶叫不已。
有的不停的踢着蹄子,晃着脑袋,就是不肯走;有的则四处乱跑,横冲直闯,一时间乱作一团。
悟空见状,连忙一马当先,一跃而起冲入人群之中,左突右打,如入无人之境。
而悟空所率麾下亲卫,个个都是精挑细选的力大无穷、英勇敢死之辈,见状不由纷纷一拥而上,上砍骑兵,下砍马蹄,双方战作了一团。
而这时阵前两角的两司人马见状,也不由纷纷向中军靠近,组成了一个三角阵,把阿尔津部骑兵围在了中间来杀。
那阿尔津也是个血性汉子,眼见身陷绝境,心知必死,心道:今日死且死矣,当杀一壮士为我抵命!
想到此处,他不由大喝一声,持枪直向悟空杀来。
悟空闻得声响,扭头一看,只见一个军官模样的骑兵正恶狠狠的向自己一枪刺来。
他不由大笑一声,一棒子磕开了对方的长枪,顺手一棒打在那马头,只打的那战马脑浆迸裂,一个跟头将上面的阿尔津狠狠的摔了下来。
阿尔津正被摔了个七荤八素,半响爬不起来。
悟空上前一步踏实了,一把揪住连人带甲高高举起来道:“敌将已为老孙所掳,尔等还不束手就擒!”
第三百五十七章 引蛇出洞
“什么?葛峪堡、龙门卫尽失,阿尔津被掳!”正坐镇昌平的“大清国皇帝”洪太闻言不由一惊,不敢相信的又问了一遍道。
“是,据睿亲王所言,不知为何‘顺贼’突然主力尽出,分别向鸡鸣驿和葛峪堡等地同时发起进攻。”大学士范文程老老实实应道。
“我军人手不足,左右不能相顾,这才被其得逞。”
“幸得睿亲王苦战,这才保得鸡鸣驿不失......”
“哼,他说的倒比唱的还好听!”结果范文程话还未说完,就被洪太打断了,“那‘顺贼’究竟有多少人马,竟逼得我的睿亲王如此?”
“据......据睿亲王所言,怕......怕不是有四五万人马......”范文程犹豫了一下,不由应道。
本来这话是睿亲王多尔衮文过饰非之词,不曾想阴差阳错之下倒是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四五万?他哪里来的这许多人马?”洪太闻言不由惊疑不定,暗暗合计了一番,心道:这厮在山西莫不是有十四五万大军?若是果然如此,却是坏了!
“如今山西、大同和宣府等处尽落其手,恐怕......恐怕单降兵降将便能凑出此数,不足为奇!”范文程想了想,不由应道。
“降兵降将是不足畏惧,但是若是他本部有这许多人马,恐怕就坏了大事!”洪太沉吟了片刻,这才开口问道。
“对了,英武郡王那边有消息了没有?”
“暂......暂时还没准确消息。”范文程闻言犹豫了一下道,“山西境内原本有商人为我提供情报。”
“惜乎宣府陷落过快,吴惟华为了阻止其吞并全镇,迫不得已之下只好联络张家口、宣化城里的客商起事,结果......结果几乎被其一网打尽,如今......宣大山西三镇情报,我军还是两眼一抹黑。”
“不过......不过,这两日睿亲王有消息传来,据说宣镇那边传言英武郡王那块......全......全军覆灭,郡王亦......亦不幸捐躯......”
“哼!”洪太听到这里,不由烦躁的哼了一声,吓得那范文程顿时住口不言。
“这事儿有点不对劲,那阿济格虽然比不得多尔衮,也是一员宿将。”
“我后金兵素来多马,按理说打不过也该跑得掉,怎么会落了个消息全无?”
“那......那殿下的意思是......”范文程闻言一愣,不由疑惑道。
“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真如传言所说,全军覆没;一种则是杀入‘顺贼’腹地,以至于音讯全无!”洪太不由断定道。
“殿下明鉴!”本来范文程本来还想说第一种情况根本不可能发生,但是如今“顺贼”已经到了宣府,这足以说明双方较量的最终结果。
“如果是第二种,那还说得过去;如果是第一种,恐怕事情就麻烦咯!”果然洪太也想到了这些。
“如果真是第一种情况,说明‘顺贼’兵马实力远超我等预料,那么在关内决战这个决定,恐怕朕这一次真的下得有点仓促了!”
“那......那怎么办?”范文程闻言皱了皱眉头,最终开口问道。
“明天......不,马上传朕旨意,留硕讬率领一万人马驻守昌平镇,剩余两万人马随朕前往宣府!”洪太眉头紧锁了半晌,不由最终决定道。
“陛下?”范文程闻言吓了一跳,您这是要豪赌一把?
“范先生,朕明白你的意思,可这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啊!”洪太不由仰天长叹道。
“如今明军在吾背,‘顺贼’在吾前,密云在吾北,蔚州在吾南。四面皆敌,若不能速战速决,岂不是坐困而亡?”
“夫大争之世,不进则退,惟死而已!”
“陛下......”范文程听到这里不由眼睛一亮,突然笑道,“若此,我倒有一计,可解当前困局。”
“哦?先生请讲。”那洪太闻言一愣,随即不由大喜道。
“此计唤作声东击西,又唤作引蛇出洞,盖昔日曹孟德击刘玄德之故智也!”范文程不由笑道。
洪太听到这里眼睛也不由一亮,不由激动的抓住范文程的手道:“真吾之子房也!”
“传令下去,着贝勒硕讬率领五千人驻守昌平,其余人等随朕救援宣府,不得有误。”
随着洪太一声令下,顿时整个昌平镇又热闹了起来。
然而,昌平究竟新附,人心向明,早有人探得明白,连夜把消息传递到大明京师紫禁城中。
“分守蓟镇西路副总兵及镇守太监泣血再拜,二十五日东虏大军围城,于城上望去,只见鞑虏满坑满谷,不可胜数。我军苦战数日,杀死杀伤鞑子无数,奈何城防亦多处遭火焚毁,还请陛下及时派兵救援......”此时此刻,大明皇帝朱由检正面无表情的听着密云方向派来的使者乞求援军。
“知道了!”听了半晌,他不由不耐烦的打断道。
“左一个要援军,右一个要援军,朕又不是拔根毫毛嚼碎了就能变出了千军万马的孙猴子,哪里有兵马与他!”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就这这时兵部尚书李邦华急急忙忙走进来道,“昌平急报,鞑子正收拾人马,欲往宣府而去。”
“哦?只留五千人?”朱由检接过情报一看,不由转怒为喜道。
实话实说,这几日听闻昌平被鞑子夺了,密云又遭围攻,那朱由检早就寝食难安,早晚催促把从运河运到通州的粮食运入京师。
下书吧
生怕被建虏劫去了,或者被围了以后,粮食无法运入城中,如今听闻建虏要走,这让朱由检如何不喜?
“这......这或许是救援密云,收复昌平的最好时机!”内阁首辅温体仁闻言不由大喜,连忙提议道。
“对,对,对了,诸位爱卿以外如何?”那朱由检闻言恍然大悟,不由又一脸热切的向诸臣问道。
兵部尚书李邦华、蓟辽总督丁魁楚和辽东巡抚方一藻三人闻言顿时面面相觑,最终只得无奈道:“姑且一试,一切当以京师为重!”
那李邦华、丁魁楚和方一藻嘴上没说,其实这个时候十分担心后金杀一个回马枪。
只是如今东虏劫掠京畿,“顺贼”又在山西攻城略地,大明朝廷若是“礼送出境”都做不到,那颜面安在?人心又安在?
第三百五十八章 洪太亲至
“抚军,将军,前面就是昌平镇!”随着士卒一声汇报,原本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的顺天巡抚陈祖包和蓟镇总兵吴国俊这才勐松了一口气。
昌平距京师九十里,然而就这短短九十里的脚程,虽然那陈祖包和吴国俊二人只用了一日功夫便赶了过来,其实一路却风声鹤唳、度日如年。
你道为何?
原来那顺天巡抚陈祖包和蓟镇总兵吴国俊又不是傻子,虽然大家都说后金主力离开了,但是究竟离开没离开,这事儿谁又能知道。
这一次这两人一共率领万余人马前来救援密云,其具体策略就是先夺取空虚的昌平镇,让围攻密云的后金兵处于腹背受敌的境地,不战而屈人之兵。
只是只这许多人马,若是用来攻打驻守昌平的后金兵倒还算足够;但是若是用来对抗后金兵主力,那无异于以卵击石。
陈祖包和吴国俊两人自家人知自家事,当然不敢冒进,以防中了后金兵的埋伏。
然而,如今一路行来,竟未受到任何阻拦。
疑神疑鬼之余,两人望着毁坏大半的城上设施和稀稀疏疏的守军以后,顿时安心了大半。
难道宣府方向军事紧急,“东虏”果然尽数前去救援去了?
两人不由相视一眼,满脸疑惑。
那陈祖包见状,不由率先开口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依照计划行事吧!”
所谓计划,自然是趁他病要他命,趁着昌平空虚,把此城此镇收复回来。
两人计议已定,随后便一边指挥着人马安营扎寨,一边指挥着士卒砍伐树木,准备制作攻城器械。
彼时天色已晚,明军草草的按扎了营寨,早已经疲惫不堪,如何能攻城?
故而陈祖包和吴国俊两人先是安排士卒巡逻、警戒,然而后备了人马,防止城里守军出城袭营,这才安安稳稳睡去。
谁曾想两人刚阖了眼,也不知睡了多久,突然一声炮响,随即杀声四起。
只骇的陈祖包和吴国俊慌忙起来一看,只见东南西北俱是火光冲天,到处都是喊杀声,一时间竟不知道来了多少人马。
糟了,中计了!
那陈祖包、吴国俊二人虽非名将,亦非不知兵之人,看着情形,如何不知中了“建虏”的诡计?
两人哪敢应战?连忙趁着天黑就向京师方向突围。
孰料洪太早料得这两人要跑,早已经派人埋伏在其必经之路。
但等其一到,只听到一声炮响,顿时杀将出来,再度将其团团围住。
那陈祖包、吴国俊眼见走脱不得,便只好掘土为壕,环车为阵,坚守不出。
本着“以炮代铳”原则建立的明军精锐,本就长于战阵,若于疾驰。
若是“站”着打,自然完全不是后金的对手,但是若是“坐”着打,不说天下无敌,至少也能和后金打的有来有回。
彼时后金红夷大炮尚未运来,只有弗朗机、百子铳之类的小炮,骤然面临明军西洋炮、大将军、二将军、弗朗机、涌珠炮一干野战炮,只被打的抬不起头,哪里对射的过?
迫不得已之下,洪太只得下令精选“巴牙喇”作为突袭精锐,意图一举撕开明军防线。
然而,但等后金“巴牙喇”上前冲阵,明军就是一顿火铳、火炮伺候,然后杀手队冲上来抵住。
待其疲惫而退,再如此故技重施。
如此这般,双方从晚战到早,从早战到晚,一直战到伸手不见五指,后金兵依旧无法取得突破。
而这时渡过了最初慌乱之后的明廷上下也开始蠢蠢欲动,准备派遣蓟辽总督丁魁楚带领人马前来救援。
洪太见事不可为,又怕和明军两败俱伤,让义军捡了便宜,只好网开一面,让陈祖包、吴国俊等人突围而去。
且不说这二人返回京师以后,如何吹嘘“大破建虏”,且说那洪太见陈祖包、吴国俊等明军退却以后,这才笑道:“吃了亏,学了乖,想必经此一役之后,明军再不敢轻出。”
“着贝勒硕讬率领一万人马,继续镇守昌平镇,其他人等随朕即刻前往保安,不得有误!”
昌平至保安二百余里,洪太带领麾下两万人马只用了两人功夫便赶到了保安。
“如何?”一见到睿亲王多尔衮,洪太忍不住噼头就问道。
“情况不太好!”多尔衮一脸暗然的摇了摇头,指着城外道,“三四天前,我与顺贼鏖战于城外。”
“彼辈势孤,只有两营六千人马,我意图一举斩杀‘顺贼’,遂精选士卒,使阿尔津领之。”
“彼时‘顺贼’列阵而战,阿尔津趁其阵列未成而袭之,不意其麾下有一勇士身高九尺,力大无穷,不仅护的他周全,竟然还擒了阿尔津而去。”
“我复领兵战之,那‘贼子’红衣大炮甚为毒辣,我不能破。双方苦战至晚,是夜,‘顺贼’借着夜色遁去......”
洪太闻言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红夷大炮?他轻骑而来,哪来的红夷大炮?”
“说实话,我也不得而知!”多尔衮摇了摇头,也有几分疑惑道。“但是听其声响震天,当不下我国新铸诸红衣大炮!”
“看样子,这‘顺贼、一时三刻是破不得了!”洪太闻言眉头紧锁了半晌,最终长叹一声道。
“殿下何出此言,奈何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多尔衮闻言一愣,不由不服气道。
“我满洲善骑射,彼中国人善火器。”洪太闻言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数日之前,为了防止明军欺我西进,故而我先引蛇出洞,然而引兵而攻之。”
“结果两三万精锐围困明军一万余人,被其铳打炮轰,不但死伤了数百人不等,竟然还无法一举拿下。”
“我心念保安形势危急,只得功败垂成,任其离去!”
“那明军火炮本就弱于‘顺贼’,若无红衣大炮和盾车相助,朕尚难以破之;若是换作火炮更为犀利的‘顺贼’,为之奈何?”
“这......这可为之奈何?”多尔衮不由六神无主道。
第三百五十九章 为之奈何?
“为之奈何?”洪太闻言不由冷笑道,“夫用兵之法,避实击虚。”
“‘顺贼’虽勇,若使其有炮不能使,有兵不能用,空有智谋,无有用武之地,又当如何?”
“什么?此话怎讲?”多尔衮闻言不明所以,不由一脸疑惑道。
“多尔衮,前年朕命你西征察哈尔,你做的不错!”不曾想那洪太闻言不应,反倒左顾而言他道。
“彼时有岳讬、豪格和萨哈廉三人辅助你,如今岳讬领兵在攻打密云,豪格和济尔哈朗在攻打蔚州,而萨哈廉因病留守沉阳。”
“如今只有你一人,可敢西行一千里,率蒙古之兵,攻‘贼’腹地否?”
“陛下的意思是?”多尔衮闻言有几分不敢置信道,“让我率领大军,北出独石口,聚拢土默特之兵,以攻‘顺贼’之延绥、偏关等地?”
“没错!”洪太点了点头道,“朕只须你带领三千精骑,一人五马,日夜轮换不休,五天之内必须给我赶到归化城,七日之内必须给我发起进攻,能不能做到?”
从保安至独石口三百里,从独石口至归化城八百里。
多尔衮若想在五日之内赶到归化城,必须明天行军二百里以上。
而归化城距离义军最近的杀虎口,尚有二百里;距离偏关四百里,距离榆林八百里。
若想在两日只能攻向义军,唯有先行攻打杀虎口。
多尔衮眉头紧锁,算计了半晌,最终点了点应了一个字:“能!”
“好,朕果然没有看错你!”洪太点了点头,一脸欣慰道,“现在你就可用挑选人手,全军上下任你挑选,选完立刻出发!”
“喳!”睿亲王多尔衮听到这里,老老实实向洪太施了一礼道。
他是聪明人,自然有些话不需要多说。
打是打不过了,以后金甲胃之坚,弓失之利,士卒之勇,洪太之智,一时半会儿尚且奈何“顺贼”不得,那只有玩“赖”了。
你张顺不是挺能吗?
你再能也只有一个人,分身乏术。
现在由“陛下”在前线牵制着你,本王着率领精锐袭扰你数千里防线,我倒要看看你究竟能撑得了几何!
“陛下圣明!”眼见多尔衮已去,大学士范文程不由开口夸赞道。
“范文程听旨,即可草拟诏令,着郑亲王济尔哈朗继续勐攻蔚州,尽量想办法深入灵丘、代州一带。”
“着豫亲王多铎分兵两万南下,五日内夺取井陉,然后攻克平定,进而围困太原,不得有误!”
“喳!”范文程听到这里,顿时一滴冷汗从脑门上流了下来。
“陛下”这一次真的认真了起来,只这一纸诏书一下,就代表着双方即将在西至榆林,北至密云,南至固关,这样一条长达两千多里的战线展开一场史无前例的惊天大战。
但凡那“顺贼”目光短浅一点,准备疏忽一点,意外发生一点,那边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的下场。
张顺当然不知道这洪太如今已经秘密抵达保安州,并布下了惊天大局,誓要一举消灭整个义军势力。
如今的他正高坐在宣府城外的点将台上,看着原宣府总兵李国樑一板一眼的为其演练新编练的一营人马。
“杀,杀......”一时间杀声震天,行伍整齐划一,颇有一股精气神在其中。
“不错!”张顺点了点头,不由赞赏道,“只这短短几日,便能练成这般,你还真有几分本事。”
“全是舜王指点的好!”那李国樑哪敢居功自傲,连忙谦虚道。
“哈哈!”张顺闻言摇了摇头,倒也没有谦虚。
其实,张顺自家人知自家事,即便真个让他来练,恐怕在短短数日之间也实难练成这般精兵。
只是这宣府不同于他处,本就身处边塞一线,民风尚武。
下有自幼练习骑射、刀枪的军籍子弟,中有常年接受“武学”教育的军籍舍人。
人才都是现成的,就看你有没有钱粮招募,有没有本事编练。
若是换做别人,恐怕尚需耗费些时日。
但是对以“暴兵流”着称的张顺来说,这点事儿简直是手到擒来。
办法都是现成的,一个是他亲自招徕城中舍人和低级军官,亲自逐个考核,择其合格者而用。
另一个则是让李国樑亲自坐镇,一部分从“死太监”王坤标营,一部分从东南西面四门守城营,还有一部分从卫所军丁中逐个选取,万务使个个武艺精熟,身强力壮。
如此这般,只用了一日功夫便挑选完毕,再用了两三日功夫熟悉金鼓旌旗,然后再合而练之,只数日功夫便恢复了李国樑麾下的标营。
如此这般,义军有平白无故的多了一营堪用之兵,那张顺如何不喜?
眼见此事已毕,张顺便让李国樑继续操练人马,自己准备先返回宣府城中。
正当此时,只见一骑倏忽而来,俄而来到跟前,骑手翻身下马,上前汇报道:“殿下,紧急军情!”
“哦?”张顺仔细一看,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幕僚长徐子渊。
他不由连忙将他扶起,顺便顺手接过书信打开一看,脸上不由一喜,随即笑骂道:“好你个张三百,不出战果,就不向我汇报是吧?”
原来徐子渊这一次递来的正是张三百送来的书信,里面详细描述了李过如何血战黑石岭,自己如何斩杀分守宣府南路参将,又率领大军及时赶到击退后金郑亲王济尔哈朗部,最后又如何和官抚民合兵一处攻克蔚州城云云。
如此明军分守宣府南路参将一死,顺圣川东城和蔚州城已下,自此整个蔚州境内除了广昌以外,一州三县全部落入义军手中,宣府右翼无忧矣。
不过,张顺笑着笑着,突然笑容僵住了。
“什么,后金兵旗帜如云,骑马满坑满谷,漫山遍野,约莫有两三万人?”
张顺沉吟了一下,不由立刻下令道:“着张三百时刻注意后金兵动向,防止其‘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着孙传统、曹文诏等人向五台、盂县、平定方向多派斥候、夜不收,谨防后金兵偷渡。”
“着李信部派遣部分人马北上,入驻辽州,谨防明、金两国翻越太行山。”
“着洪承畴准备收网,尽快结束彰德、大名一带战事,然后沿太行山东麓北上,不得有误!”
“是,属下这就草拟命令!”那徐子渊闻言不由大喜过望,连忙应了道。
“恭喜舜王,贺喜舜王,若是此战事已下,恐怕席卷北直,定鼎京师,指日可待!”两人话音刚落,那高启潜连忙熘须拍马道。
他本是大明总监,但是到了义军这里,张顺那肯单独放他出去。
如今这高启潜除了操练麾下勇卫营以外,也就成了张顺身边的吉祥物。
“休得妄言,天下英雄何其多耶,本王尚不及其万一,岂可轻言胜败!”张顺闻言摇了摇头,其实心中毫无波澜。
这一刻,其实张顺正和刚刚抵达保安的洪太一般,两人正以天地为棋,以众生为子,隔空下这一场惊天的棋局!
第三百六十章 地雷发威
“报,建虏西犯,已据凋鸮堡,围我三岔口堡。我等于城上观之,约莫有四五千人,皆快马精甲,来去如风!”俄而有数骑忽入龙门城,向驻扎在龙门城中的卢象晋汇报道。
“哦?”卢象晋闻言皱了皱眉头,不由看向原分守宣府中路参将刘惠,开口问道,“不知将军以为如何?”
“三岔口堡西接龙门,南接凋鸮,东北接赤城,为行旅三岐之路,故名三岔口。”那刘惠闻言应道。
“其城周一里二百五十四步,额军一百三十三员名,本非重镇,盖《兵法》所谓‘交地’是也。”
“以吾之见,救不可救,以免为虏所趁。我等但谨守城池,便是大功。”
卢象晋闻言颇为不悦,但是又担心失了城池,误了“舜王”大事,一时间犹豫不决。
刘惠见状连忙又建言道:“兵法云:未虑胜,先虑败。”
“且不论三岔口堡如何,卫城距彼一十五里,顷刻即至,若不早加防备,恐为敌所趁。”
那卢象晋一听到此处,顿时也不再犹豫了,连忙请教道:“既然如此,不知刘将军有何建议?”
“一则士卒披甲、巡逻,各司其职,将军已为之矣!”刘惠闻言笑道。
“二则征发城中丁壮,使其运输物资,以便士卒专心防守。”
“三则,于其必经之处埋下地雷,绝其道路......”
“地雷?”那卢象晋闻言一愣,不由奇怪道,“这是何物,不知城中火器库中可有?”
“便是此物!”那刘惠闻言亦是一愣,万万没想到这卢象晋从军数年,竟不知“地雷”一物,便连忙从旁边的箩筐里拿出一颗来让卢象晋观看。
那卢象晋仔细一看,只见那物件圆圆滚滚好似一颗“寒瓜”一般,不过上面又长了许多角,看起来又像一颗大号菱角。
他不由伸手要过来,托在手中沉甸甸的,约莫又七八斤之重。
“这......这就是地雷吗,不知如何使用?”卢象晋观察了半晌,不明所以道。
“将军你看!”一谈起地雷来,参将刘惠不由两眼放光,连忙指点道。
“这枚地雷是由铸铁铸造而成,威力最为犀利。若是不舍得用铁,陶器、石头皆可为之!”
“大小若‘寒瓜’状,内纳火药三五斤不等。若是毒辣,可再添加铁砂或狼火、砒霜、雄黄、辣椒、沙油等物。”
“铁砂伤人,油料纵火,狼火、砒霜、雄黄、辣椒等物纵烟,视其情况,可酌情增减。”
“临战,或埋入地下,或藏于草丛,或置于道边。”
“但等虏至,或燃发,或拌发,或踏发,不一而足。”
“其声如霹雳,我不接敌而伤敌,故而最为犀利……”
只可惜那卢象晋不是张顺,虽然听得稀奇,却也提不出什么有效建议。
若是张顺在此,定然会想起前世的“地雷战”,更会向刘惠提出“发丝雷”、“子母雷”、“连环雷”和“天女散花”等奇思妙想来。
实际上自明中后期以来,火器发展百花齐放,固然产生了火龙出水、木人火马一类奇葩玩意儿,但是也产生了火箭、地雷、水雷等具有先进理念的作战武器,其中地雷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早起的地雷产生于宋末,其实就是用引线引燃的“震天雷”、“燃烧弹”一类的玩意儿。
但是随着时代的发展,最终在明代中后期分化为手雷和地雷两个体系。
前者的代表作,就是李过等人在黑石岭堡防守时使用过的“万人敌”。
而后者的代表作便是钢轮发火的地雷。
据《火龙经》云:踏动发机,震起,铁块如飞,火焰冲天。
久而久之,明军之中便出现了擅长一些特殊火器的将领,其中分守宣府中路参将刘惠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在张顺前世的原本历史上,后金曾在崇祯九年分三股入关。
其中一路从镇安堡、两河等口拆墙而入,一路从白阳等口入,还有一股走永安台拆墙而入。
只有白阳等口因为参将刘惠预设地雷,才得以保全,其他两处皆被攻破。
那卢象晋当然不知道这刘惠有这般本事,但是他自个又没有兄长卢象升的一身好本事。
虽然读得不少书,学了兵法,终究不能融会贯通,故而比起义军其他将领来,只算得上中规中矩。
自己知道自己没有力挽狂澜之力,他便从善如流,任由参将刘惠布置。
那龙门城作为宣府以北重要的军事据点,虽然城周四里有余,但是只设立东、南两门。
那刘惠便带领士卒,分别在这两门多设地雷,以待“东虏”。
果然,过了不多时,零零星星的后金斥候便出现龙门城外。
随后,后金兵越聚越多,待到过了晌午以后,整整一营人马便出现在龙门城外。
那后金将领先派了两个三岔口堡内的降兵上来劝降,被卢象晋射了三箭,当场射死了一个,这才灰熘熘退去。
先礼后兵,那后金将领眼见“劝降”不成,便带着简易的攻城器械开始攻城。
但等后金兵靠近城门,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平地响起了一声惊雷,顿时当场被炸翻了几个士卒。
有的直接躺地上只有进的气儿,没有出的气儿,眼见不活了;而有的则躺在地上直打滚,不停的哀嚎着。
“哎?这哪来的炮啊?”卢象晋和城下的后金将领不由同时疑惑道。
“钢轮发火!”参将刘惠不由笑着解释道,“此器最为精巧,人马踩踏而发,宛若神迹!”
那卢象晋虽然听得不甚明白,但是好歹算是明白了这地雷是依靠“钢轮发火”这个装置引爆。
而那后金将领本就出身于苦寒之地,虽然悍勇狡诈,然而终究没有受过完善的文化教育,又没有人为他讲解,顿时吓了一大跳:“什......什么鬼?”
“地......是地雷!”早有识货的老兵张口喊道。
“地雷?”那将领也曾听闻此物,但是并未见过,不由奇怪道,“这平地怎生炸雷?”
正在他疑神疑鬼之际,谁曾想又是“轰轰轰”数生巨响,又有三五个士卒被当场炸死,七八个士卒倒地哀嚎。
那将领见状愈发恐惧起来,心道:“这里却是邪门,莫非有雷神护佑不成?不如姑且算了,就说此城守备森严,无隙可乘!”
想到此处,那后金将领不由一声令下道:“今日至此,不过是为了扬我军威。”
“果然那南蛮子闻风丧胆,听闻我大军一到,就龟缩城中,瑟瑟发抖而不敢出。”
“既然如此,我等打道回府便是,以免白白误了众将士的身家性命!”
第三百六十一章 路线
话说当天卢象晋、刘惠二人击退后金进攻,早书信一封送入宣府城,摆到了张顺面前。
那张顺哪里料得到后金这一次进攻其实是一箭双凋,除了试探义军虚实以外,还有掩护多尔衮率领两千精骑走凋鴞堡北上独石口的意图。
卢象晋和刘惠二人不过守城之才,哪里探得明白?
张顺对此虽然并不知情,但是并不妨碍他认识到龙门卫的重要性。
但是事情麻烦的是,他麾下人马虽多,能够派遣出去独当一面的却很少。
张维世、李国樑、高启潜之辈新降,只有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他方才放心。
李自成确实有方面之才,先前在夺取石岭关、猩州以及万全右卫、张家口堡等战斗中也表现出了出色的指挥能力。
但是,如今的张顺手中只有李自成、张胖子、杨承祖和李述孔四营骑兵,他要把他留在充当战略预备队,岂可轻动?
剩下的叶廷桂、吴阿衡、左光先和孙传统一干人等各有任务,分身乏术,更是轻易调用不得。
怎么办,怎么办?
张顺思前想后,突然想起一人,不由眼睛一亮道:“徐子渊,你替我草拟军令一封,着曹文诏率领标营北上,我另有重任。”
“着曹鼎蛟继续驻守平定,以免为明军所趁。”
这曹文诏作为明军投靠张顺的第一员总兵,不但具有很明显的政治意义,他本人更是一员宿将、悍将。
若是能调动他来,不仅义军之中无有不服,就连明军降将恐怕也只有拱手拜服的份儿。
那徐子渊闻言连忙草拟了军令,待张顺签字盖章以后,早遣使者快马加鞭一路向太原平定州方向送去。
宣府距离太原千里,太原又距离平定二百五十里。
张顺使者一人数马,人休马不休,日夜疾驰,日行三百,只用了四天功夫便赶到了平定州。
到了平定,那使者人都快瘫了。
那曹文诏连忙一边命士卒将其待下去休息,一边打开书信一看,顿时不由大喜。
“叔父这是怎么了,今日竟比婶子有了身孕还要高兴?”曹鼎蛟见了,不由开口笑道。
原来这曹文诏自从吃了张顺给他的“秘方”,将养了年许,最近妻子果然怀了身孕,据闻已经诞下一名女婴。
女婴就女婴吧,只要自个能生,早晚还能生不出小子来?
结果他前脚刚接到家里的喜讯,后脚就接到了张顺的调令。
这曹文诏自从投靠张顺以来,由于身份地位的问题,导致张顺想用而不敢用,曹文诏想立功而不敢立功。
直到义军势力越来越大,什么五省总督洪承畴、郧阳巡抚卢象升、陕西总兵左光先、延绥总兵俞冲霄一干人等纷纷投靠张顺,曹文诏作为“嫡系”才得以深受重用。
然而,这个时候的义军已经膨胀到“三十万”,哪怕曹文诏天资出众,由于资历所限,也难以指挥五万以上人马作战。
故而,又不得不作为将军,委屈巴拉的领了四营人马参与“东征”大战。
在这场大战中,他先后夺取了蒲州,与李信联手攻克了潞州,前些日子又斩了后金名王阿济格,可谓一时间风光无两。
然而,不论自个如何风光,那曹文诏自家人知自家事。
如今的平定州已经远离了南北两处战场的中心,像阿济格那般“守株待兔”的事情可遇而不可求。
若无意外,决定义军生死存亡的这场大战恐怕最终要与自己无缘了。
然而,哪个想得到,就在这曹文诏唉声叹气之际,突然间峰回路转,立刻就接到了张顺的调令。
“好,好侄子,叔父这一次要发达了!”曹文诏对着曹鼎蛟晃了晃张顺的手书,不由兴奋道。
“此......此话怎讲?”曹鼎蛟不明所以,不由连忙开口问道。
“舜王准备调我去宣府,让你留守平定。”曹文诏解释道。
“那......那恭喜叔父,贺喜叔父!”曹鼎蛟听到没有自己的份儿,虽然心中有几分失落,但是仍然忍不住恭贺了一番。
“好了,不说了,我这就整顿人马前往宣府去!”曹文诏哪里按捺得住,不由笑道。
“叔父......叔父欲从何处赶去?”曹鼎蛟闻言迟疑了一下,不由开口问道。
“自然是走太原,然后一路北上大同,再往东前往宣府。”曹文诏收起了张顺的手书,不由顺口应道。
“这......若是这般绕道,须行千二百里。”曹鼎蛟皱了皱眉头道,“日行五十,尚须二十余日功夫。”
“待到叔父赶到,恐怕菜都凉了!”
“不妨事,我准备带领身边家丁轻骑前往,麾下标营任由他去!”曹文诏不由笑道。
“既.....既然如此,叔父何不化妆成往来商客,东出固关,然后一路北上,走倒马关、广昌、蔚州抵达宣府?”曹鼎蛟不由提议道。
“如此南北只有九百里,比绕道太原还少了三百五十里,省却了数日之功。”
“哦?这倒也是!”曹文诏闻言沉吟了片刻,不由点了点头道。
他素来胆大,如今义军纵横南北,北直隶明军早已经一片混乱,处于崩溃的前夕。
若是他率领二三百亲卫,轻装快马,一路北上,估计没有哪个不开眼的敢来拦截。
如此这般,他只需四五日功夫便能赶到宣府,实在是非常诱人。
“这样,你即刻为我挑选三五十精干的斥候探子,东出固关,往平山、灵寿、行唐、曲阳等处至倒马关一线探查情报。”曹文诏思索了半天,最终决定到。
“我这就去选取亲卫快马,准备齐整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就快马加鞭前往宣府。”
“好!”曹鼎蛟闻言点了点头,领命去了。
不多时,果然有三五十义军斥候立了平定城,一路向东穿过了固关,进入到井陉县内。
而第二天一早,天不亮,曹文诏便一跃而起,穿戴整齐,前去寻那曹鼎蛟。
曹鼎蛟尚再沉睡,被他扯了起来问道:“北直情况如何,可有斥候来报?”
“叔父如今已经穿戴整齐,又带了亲卫,准备这就出发。”
“啊?还早着呢,昨天派遣的斥候一个都还没回来......”曹鼎蛟不由迷迷湖湖道。
“什么一个都还没回来,你不会没派出去吧?”曹文诏闻言哪里肯信,还道是曹鼎蛟偷懒耍滑。
“真的,如此大事我岂敢大意......”曹鼎蛟话刚说了一半,顿时整个人打了几个激灵,完全清醒了。
“不对,情况不对!”叔侄两人不由相视一眼,异口同声道。
这曹文诏、曹鼎蛟两人又不是第一天用兵,他们麾下的斥候又非流民荡寇,岂能儿戏?
从昨天至今早,这大半天功夫,任凭那斥候探子如何偷懒耍滑,断没有不回来汇报的道理。
除非......除非全部被人截杀了!
想到此处,曹文诏、曹鼎蛟两人都看出彼此眼睛中的震动,不由大声道:“传令兵,传令兵,即刻召集全城士卒,披甲带戈,前往固关。”
“如有违逆,格杀勿论!”
等到曹鼎蛟下达完命令以后,曹文诏又补充了两句道:“即刻遣使前往太原,报于太原留守孙传庭知晓。”
“别遣一人,召集南下辽州召集‘花关索’王广恩,再前往潞州通知左帅李信知晓,不得有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