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摩擦
新年刚过,秦王幕僚长洪承畴便化妆成普通百姓,在护卫的护卫下,急急忙忙赶到了洛阳城。
洪承畴刚刚赶到洛阳北门,正见一个须发花白的锦衣老者,正在一群人簇拥下翘首以待。
“张相,许久不见!”洪承畴不由笑道。
“哎呀,幕僚长,不,现在应该称你为‘平东将军’了,咱俩真是好久不见!”张慎言闻言扭过头来,也笑着打招呼道。
如今的张慎言正乃是弘光帝的丞相,地位尊崇,被洪承畴呼一声张相,倒也当得。
“这里风大,不是说话的地儿,平东将军里面请!”张慎言早得了张顺的命令,连忙将洪承畴引向一旁的轿子道。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洪承畴示意了一下,然后掀开帘子钻了进去。
“走,回府!”张慎言也上了旁边一顶青轿,然后下令道。
脚夫得了张慎言的命令,齐喝了一声“起”,然后晃晃悠悠,一路往福王府赶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这才到了府中,分定主客坐下,仆人奉香茶。
眼见没有外人,洪承畴这才迫不及待的问道:“怎么样,事情都准备的如何了?”
“粮草都齐全了!”张慎言用茶盏盖拨了拨茶叶,啄了一口道,“一共五十万石,其中二十万存储在孟津,三十万石存储在洛阳。”
“若是尚且不足,洛阳城内还有预存的二十三万石,可防万一!”
“另外,如果咱们打下了开封,两淮商人程贾还可以走贾鲁河运至朱仙镇,或者走黄河运到孟县附近。”
“至于兵力方面,黄朝宣、张先壁及李大亮三营人马都已经编练完毕,随时可以征调。”
“另外一司炮兵携带擎天大将军炮、飞彪铳共五十门,亦于昨天到达洛阳,随时可以攻城。”
“好,这就好!”洪承畴点了点头,感慨道,“兹事体大,由不得我不反复确认,以防有疏漏之处。”
“明白,明白!”张慎言闻言点了点头道,“毕竟如此大规模的行动,在义军来说还是第一次,由不得半点闪失。”
“多谢张相理解!”洪承畴连忙致谢道。
“只是,现在还有一事。得麻烦张相命令曹变蛟向开封方向派斥候,探查敌情。”
“若果遇到敌人斥候探马,一律剿杀!”
“这……这会不会太过冒险了?”张慎言闻言一愣,不由提醒道。
“义军主力未至,我怕坏了舜王大计……”
“放心吧,若有什么差池我一体承担!”洪承畴闻言不由笑道。
他素来用兵谨慎,所以这一次在出发之前曾和张顺反复推演。
洪承畴自认万无一失,这才准备大张旗鼓行动,给当面的河南巡抚吴甡一点厉害瞧一瞧。
“好,好吧!”张慎言其实心中有点怀疑这厮私下里搞小动作。
不过他没有什么证据,只好暗自下定决心,以后替舜王盯紧点他罢了。
两人商议已定,顿时这军令不两日就传到了汜水关。
这一日曹变蛟正在汜水关内演武。
只见他骑了一匹黄骠马,披了一身漆黑铁甲,往来驰骋,频频击落放置在高低不同木桩上的木球,引起其他将领士卒一阵阵喝彩。
正好他刚刚“一箭双雕”,一枪戳下两个木球的时候,突然有人高喊了一声,阻止他继续卖弄。
“怎么了?”曹文诏不由高声问了一句。
“将军,舜王军令和张相军令到了!”有人连忙应道。
“哦?有事儿?”曹变蛟不由一愣,连忙驰马上前,然后一勒缰绳,马前蹄腾空而起,稳稳停住早吓得脸色发白的士卒面前。
那信使见曹变蛟到了,便连忙打开军令,颤声读道:“舜王有令,晋曹文诏为骁骑将军。督赵鲤子、高一功、黄朝宣、张先壁及本部五营人马,不得懈怠。”
“这……这无功不受禄,为何舜王有如此命令?”曹变蛟大吃一惊,不由上前塞了块银子,低声问询道。
也难怪曹变蛟如此惊讶,原来自从他和赵鲤子搭档驻守汜水关以后。
那建造关卡之功,却是属于乃是韩霖、高一志二人。
而他和赵鲤子两人,虽然击退了左良玉等人,逼降了黄朝宣、张先壁,又夺取了河阴、荥阳二县。
但是他却拿陈永福驻守的郑州无可奈何,始终无法逼近开封。
是以功小劳多,难当将军之号。
“将军客气了!”来人连忙拒绝了曹变蛟的好意,实话实说道。
“其中缘由都在这信中,还请将军一看便知。”
曹变蛟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又推让了一番,把银子硬塞入来人手中,这才罢休。
“将军!”赵鲤子隐晦的看了来人一眼,没有吭声。
“舜王有大智慧啊!”曹变蛟打开书信仔细一看,不由感慨了一句。
然后,他便说道:“鲤子,这一次咱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
“回头你精选三五百斥候,向西渗透过去,打探敌情。”
“若是有斥候拦截,就给我杀了,把事情闹得越大越好!”
“成,我这没问题!”如果先前赵鲤子可能还担心把开封府的官兵惹毛了,日子不好过。
如今新投义军的黄朝宣和张先壁两人,已经把新设两营人马编练完毕。
这时候以西洋法式建造的汜水关,一共驻守了一万两千精兵。哪怕千军万马来了,又能如何?
所以自那赵鲤子得了军令以后,便连夜挑选了骑卒二百,步卒三百,依次编队派遣了出去。
那骑卒十人一队,绕过郑州以后,开始徘徊在开封府城城外。
而步卒则化妆成普通百姓,分别混迹于郑州、开封等城池之中,开始打探明军动向,散步谣言。
如此不几日,“舜王准备东征开封府”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妇孺皆知。
不多时,这消息便传入周王朱恭枵耳朵之中,顿时把他吓了一跳。
他连忙亲自拜访那新任河南巡抚吴甡。
其实这时候吴甡心中也没用底儿,只得安慰道:“如今开封城坚兵强,王爷只管把心放肚里就成,毋须担心!”
“如今我麾下有一将换作猛如虎,乃塞外降人,勇不可挡,足以震慑贼人。”
“王爷若是担心,明日我便派遣此人出城,驱逐鼓噪之徒,以免惊扰了王爷清净。”
那周王早被福王的遭遇吓破了胆,生怕吴甡糊弄自个,又许诺道:“若是将士有功,能驱逐贼寇,我情愿捐饷二万两,聊表心意。”
巡抚吴甡见周王朱恭枵如此上道,如何推脱?
便早早派遣了麾下骁将猛如虎带领三百骑兵,施施然往西去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摩擦
第一百四十八章 郑州危急
“抚军,这几日情况不妙,贼人斥候越来越多,怕不是要大举进攻!”身材壮硕的虎大威皱着眉头汇报道。
“着参将陈永福征调丁壮,坚守城池,万勿为贼人所趁!”河南巡抚吴甡闻言不由沉吟了片刻,然后扭头对幕僚下令道。
从义军汜水关至开封二百里,而郑州作为一州州治,正横亘其间。
若郑州失,则开封门户洞开;若郑州存,义军若强行围困开封,就会面临腹背受敌的危险。
那陈永福如今正是郑州守将,善于守城,故而被数任主政者委以郑州防守重任。
只是这事儿也不完全绝对,哪怕陈永福如何善守。若是义军兵力众多,却完全可以围困郑州以后,绕过去攻打开封城。
如今河南巡抚吴甡麾下刚巧有虎大威、猛如虎、左良玉、陈永福和祖宽五员将领。
其中祖宽麾下的骑兵在上次大战过程中损失近半,左良玉和陈永福亦各有损伤。
唯有猛如虎无甚损伤,却驻守在豫南郾城,远水不解近渴。
故而新任河南巡抚吴甡如今可用之兵,不足九千之数。
其实力甚至已经稍逊于经过扩充了黄朝宣和张先壁二营的汜水关曹变蛟部。
“再探,再探!”河南巡抚吴甡头疼了半天,只得无奈下令道。
“探得明白,看看贼人是否准备大举进攻,尽快告知与我!”
也难怪吴甡如此为难,河南盛产精兵的豫西、少林寺等地已经被义军完全占据,唯有开封府衙役尚有留存,却数量有限。
如此先后经过河南巡抚玄墨、傅宗龙等人以后,在河南之地连番大战,如今不仅钱粮两缺,损失兵力更是得不到及时补充。
“抚军,是否要想朝廷请求增添粮饷,用以招募士卒?”左右幕僚不由建议道。
“成!”吴甡在心里算计了半晌,这才点了点头道。
现在哭穷,强似回头哭惨。
如果以后打了胜仗,那自然是自己在极其困难的情况下力挽狂澜。
如果以后打了败仗,那自然是事出有因、条件所限,人力不能胜天。
那郑州城“雄峙中枢,控御险要”,“从郑至梁,不过百里”。
以至于魏公子无忌曾对魏王谏言道:“秦有郑地,与大梁邻,王以为安乎?”
那陈永福虽然并没有读过这许多书,但是仅凭他基本的战术素养就意识到自己所处城池的危险。
所以,在上次被曹变蛟、赵鲤子二人围攻以后,早已经“坚壁清野”。
把城外的商铺民舍焚烧一空,临近的树木尽数砍了,石头砖块尽数搬入城中,城中又多备粮草,准备坚守郑州城。
果然正如陈永福所料,就在义军斥候出现在郑州附近两三日以后,遮天蔽日的义军兵马便出现在郑州城外。
“父亲,这一次贼人来者不善呐!”陈永福之子陈德站在城上眺望了半天,不由忧心忡忡道。
“废话!”陈永福冷着脸训斥了一句道。
那陈永福原本是一个乞丐,只因当初大明官兵吃空饷严重,为了凑足人头胡乱招募了一下人手,便把他招了进去。
由于他和别个不同,除了烂命一条,一无所有。
所以凡战,他必身先士卒、悍不畏死。
以至于将官多次侵夺他的功劳,仍然挡不住他连连高升。
原本河南布政使司名下并无参将之职,只因为他连挫义军之功,才被破格提拔。
如今的陈永福也称得上身经百战之人,如何不知城外情形如何?
单看城外旗号,怕不是有万余人。
贼人兵强马壮,人多势众,为之奈何?
“阿德,你亲自去,让士卒把五门,全部闭紧了,除了东门,一概封死,不得有误!”陈永福沉吟了片刻,不由对儿子下令道。
“父亲!”陈德闻言不由一惊,还待要问。
“战场无父子,喊我将军!”陈永福一口打断了陈德。
他当然知道陈德心里充满了疑问,但是这些话万万不能让他问出来。
不然坏了军心,郑州城不可守矣!
郑州城周九里有奇,城门五,他手中仅有官兵两千人左右。
若是均分,每个城门仅分得士卒四百,更不要说还要分出一些士卒探查敌情、巡防城墙、搜查奸细,哪里足用?
所以,陈永福这才先紧闭了城门,再下令道:“赶快通知赵知州,请他感慨征调丁壮民妇,参与守城。”
这两人一文一武,虽然往日也有些龃龉,如今正值大敌当前,也顾不了许多了。
陈永福刚刚安排妥当,早有义军将领上前,在城底下叫阵。
只见他有人高声喊道:“陈永福,你可识得本将?”
“若是识相的,早早投了。不但免受刀兵之苦,亦可以加官进爵,何乐而不为!”
陈永福仔细一看,原来城下叫阵的不是别人,正是先前巡抚傅宗龙麾下牙校黄朝宣。
黄朝宣此人身材魁梧而有膂力,当初乃是傅宗龙手下第一猛将。
只是后来傅宗龙战死,其麾下标营便成了爹不亲娘不爱的残部。
再后来,在左良玉督河南诸兵马攻打汜水关的时候,彼辈不忿为人所驱,白白送了性命,这才愤而投了“顺贼”。
陈永福见状不由笑道:“一群山贼草寇、乌合之众,关起门来称王称霸,也不怕被人笑掉了大牙,还说什么加官进爵?”
“若是有胆,只管攻来,且看尔等尚有多少性命可送!”
“好个牙尖嘴利之徒,我倒要看看你嘴硬到何时!”黄朝宣闻言倒也不恼,反倒嘿嘿一笑退了回去。
不多时,只听见义军之中有人高喝一声:“请炮!”
随即,沉闷的鼓声“咚咚”的响了起来。
然后又有一群人重复了一声:“请炮!”
俄而,众人齐声大呼:“请炮!”
如是者三,呼声震天,只震的陈永福脸色大变。
随即,只见城下义军散开让出一条通道,然后一门粗壮沉重的红衣大炮在二十头黄牛的拖拽下显露了出来。
陈永福暗道了一声不好,人常言“顺贼善炮”。当初他和曹变蛟、赵鲤子对阵的时候,就吃足了义军火炮苦头。
如今从城上望去,眼见这炮比往日义军常用火炮还要粗大,让他如何不惊?
只是这还没完,不多时又拖出了第二门、第三门、第四门……
一直拖到陈永福完全麻木,林林总总一共拖拽了六十门火炮,黑洞洞的炮口无声无息的斜指着郑州城。
一颗冷汗顿时从陈永福脑门上冒了出来,然后像滚珠一样,沿着他的脸颊“骨碌碌”的滚落了下去,狠狠的摔在了他脚底的城墙上,摔成了八瓣!
第一百四十八章 郑州危急
第一百四十九章 求援
“郑州危急!郑州危急!”陈永福从城墙上缒下来的信使赶到开封府以后,头如捣蒜一般向河南巡抚吴甡哭诉道。
“贼人列红夷大炮六十门于郑州城外,炮弹如同雨下,只轰得郑州城墙,千疮百孔,几乎摇摇欲坠!”
“还请大人即刻发兵,救一救郑州阖城百姓啊!”
“六十门?”河南巡抚吴甡闻言吓了一跳,忙问道。
“此数可否属实?如若有差,那可是杀头的罪过!”
“大人,此数目郑州城上人尽皆知,都是一个一个细细数过了!”那信使闻言赌咒发誓道。
“如若有假,就让我死于贼子炮下,粉身碎骨,不得全尸!”
“这……”吴甡犹豫的看了身边的虎大威、左良玉和祖宽一眼,这才下令道。
“你且下去休息,待我等商议以后,再作定夺!”
“大人!”那信使闻言就急了,连忙喊道。
“若是你们再商量来商量去,恐怕郑州城墙早被贼人夷为平地,如何再救!”
“混账,我还要你教我做事!”河南巡抚吴甡闻言大怒,不由喝道。
“念在你冒死送信的份上,我姑且饶你一次。如有再犯,乱棍打死!”
“来人呐,将他给我拖出去,免得他在此聒噪!”
“大人,你不能这样,满城百姓都等着你……呜呜……”那信使还报一线希望,不意早被人拖了出去,塞了一团破布,什么都喊不出来了。
“都说说吧,这事儿该怎么办?”吴甡端坐那里,开口问道。
“呃……”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如何说是好。
唯有虎大威乃是吴甡嫡系,不由连忙开口道:“郑州城危在旦夕,救还是要救的,只是……”
“只是什么?”吴甡点了点头问道。
“只是贼人势大,又有这么多红夷大炮,恐怕力不从心呐!”虎大威连忙道。
“嗯!”吴甡闻言十分满意,嘴上却先下定论道。
“力不从心,也要做一些力所能及之事!”
“祖宽,明日你率领麾下精骑先行一步,赶到郑州城下,射书信于城中。”
“你就说官兵大军不日就到,还请城中守军不要惊慌!”
“是,末将领命!”祖宽虽然一肚子麻麦皮想讲。
奈何败军之将不足言勇,如今他麾下精骑折损怠半,哪里还有桀骜不驯的本钱?
眼看祖宽垂头丧气,河南巡抚吴甡心中不忍,不由又劝慰道:“将军不必担心,本官不仅会率领大军为你压阵,还会上书朝廷,请来援兵,让‘顺贼’有来无回!”
祖宽还未答话,那左良玉却听得刺耳,不由强调道:“抚军,这一次来的不是‘顺贼’,而是曹贼。”
“曹文诏的曹,曹变蛟的贼!”
吴甡闻言一愣,这才想起来当面的对手并不是凶名在外的“顺贼”,倒也松了一口气。
“这样,一会儿我就给卢太监去信,请他帮忙协助防守郾城,我把猛如虎调回来,这一庶几有一拼之力!”
其实汝宁府还有徐州副总兵骆举、马熿及太监卢九德九千人马。
只是这九千人马一则隶属于漕运总督兼凤阳巡抚朱大典麾下,二则守御崇藩,哪个敢动?
上一次“顺贼”连破崇藩、唐藩,杀崇王,驱唐王,掳走了王妃、郡主,以致天下大震。
幸亏前任河南巡抚傅宗龙死的快,不然千刀万剐亦不足惜。
现在再给新任河南巡抚吴甡两个胆子,他也不敢轻动。
一旦周藩、崇藩有失,那么他吴甡能落个傅宗龙的下场,便是万幸!
话说吴甡早写了疏犊,三百里加急,只用了四天便递到崇祯皇帝朱由检那里。
朱由检见了疏犊,顿时大吃一惊,连忙招来兵部尚书杨嗣昌和尚未来得及赴任的保定总督朱燮元前来商议。
那朱燮元看了吴甡的疏犊,不由大惊失色,失声道:“大事不好,贼人这是要大举进犯!”
“此话怎讲?”朱由检闻言也吓了一跳,不由和杨嗣昌面面相觑。
“陛下,你看这里!”朱燮元连忙指着疏犊的内容道。
“贼人携红夷大炮六十门,猛轰郑州城,日夜不息!”
“往日我等和贼人大战,数万之数亦不在话下,又哪里见得这许多火炮?”
“想来定是贼人积攒许久,专门用来破我城池之用!”
“那朱少师以为这一次贼人欲攻取何处?”朱由检不由问道。
判断“贼人”要大举进攻倒不稀奇,经锦衣卫来报,近期陕西境内贼人频频异动,确实有几分迹象,但是判断贼人要攻哪里很关键。
大明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大明了,手头再也拿不出来那么多兵马来用。
只有判断出贼人真实意图,这才能提前调动主力进行防守。
“这……”朱燮元猛地也吃不准义军目标,不由有几分迟疑起来。
兵部尚书杨嗣昌见状不由笑道:“依臣之见,此事再明显不过。”
“贼人只会劫掠,不会治理地方。想必是占领陕西以后,粮食被劫掠殆尽,再加上天灾频频,不得已东出就食。”
“此乃贼人欲夺取豫东等地,甚至准备截断漕运,夺取漕粮之计!”
“如此,还得有劳朱少师和漕运总督朱大典整顿人马,前去抵挡才是!”
“不对,不对!”杨嗣昌话音刚落,还未见崇祯皇帝朱由检如何表态,朱燮元突然出口道。
“贼人若想夺取豫东和漕粮,断然没有主力出汜水之理,此必其虚晃一枪也!”
“这……不知朱少师有何高见?”杨嗣昌不快道。
“若是让我策划此战,完全可以先让一偏师出汜水,以调动官兵主力,然后视情况再大举进攻。”
“若是郑州、开封被克,便主力出汜水而东。”
“若是郑州、开封不克,我完全可以走禹州、许州,破临颖、郾城,然后顺颍河、淮河而下,直扑凤阳。”
“这……”朱由检和杨嗣昌不由脸色大变。
“当然,这还不算什么!”朱燮元冷笑一声,下一句话竟是石破天惊,“最关键的是,若是我可以趁着朝廷兵力空虚之时,奇袭山西。”
“山西一下,断天下之腰。到时候北直、河南、山东及南直虽富,又能如何?”
“还不是任人宰割,早晚为我所吞!”
第一百四十九章 求援
第一百五十章 相互倾轧
那左柱国、少师、兵部尚书兼保定总督朱燮元刚刚一口气说完自己的猜想,还未来得及河口茶水润一润喉咙,结果那兵部尚书杨嗣昌坐不住了。
“臣弹劾左柱国君前失仪,口出不逊!”杨嗣昌不由上前一步道。
什么叫“我可以趁着朝廷空虚,奇袭山西”?
什么叫“任人宰割,早晚为我所吞”?
朱少师,你来解释解释吧!
“陛下,臣一时失言......”朱燮元闻言连忙拜倒在地,汗出如浆。
如今他刚刚平定西南“奢安之乱”,勋至极品,极易受猜忌之时,合当急流勇退。
不意一时间贪图口快,反倒犯了忌讳。
“哎,不妨事,少师一时间口误而已!”朱由检闻言摆了摆手道。
这朱由检性子固然偏狭,其实不少时候也是好脾气。
有一次早朝,他耐不住性子插了一句话,便被朝臣喷道:“等小弟说完了再说”。
崇祯虽然被弄得哭笑不得,最终亦“不为怪”。
如今的朱燮元正是朱由检的救命稻草,他还指他能够像平定西南“奢安二贼”一般,平定陕西“顺贼”,自然也颇为宽仁。
朱燮元闻言这才千恩万谢的谢过了,老老实实退在一旁,不敢随便口出“狂言”。
“陛下!”兵部尚书杨嗣昌不由上前道,“朱少师固然言之有理。”
“但是贼人若真个大军东进,切断漕运,占据平原沃野,为之奈何?”
行,你说的对,你说的有道理。
可是如果河南、山东及南直隶等地为贼所据,那天下被贼人截成两段,又当如何?
“朱少师以为如何?”崇祯皇帝朱由检闻言一愣,皱了皱眉头向朱燮元看去。
那朱燮元顿时心里一个咯噔,暗叫不好。
虽然朱燮元和杨嗣昌两人都是兵部尚书,其实兵部尚书和兵部尚书并不一样。
朱燮元的兵部尚书属于加衔,以提升其地位、权重;而杨嗣昌的兵部尚书则是署理兵部,实际主管本部事务,又被称之为“本兵”。
由于明代废除了丞相制度,故而六部职权颇重。
别看那朱燮元作为封疆大吏,勋至左柱国,声望之隆,无人望其项背,但是仍然要受制于兵部。
明代的兵部权力很大,特别是具有奏章的题覆权,让哪个督抚都不敢轻视。
因为按照明代政务流程,除非个别事件由内阁票出,然后经皇帝批准以外,一般都会下各部议处。
甚至连孙承宗这样的阁臣出镇地方,其奏疏事关军务,也要下兵部议覆。
那左柱国朱燮元又何德何能,能够事事让内阁和皇帝开恩,违逆常例?
既然不能,那和现任兵部尚书杨嗣昌搞好关系是他解决当前问题的关键。
眼见杨嗣昌一而再,再而三指责自己,朱燮元哪里不明白这厮要和自己过不去?
他连忙违心应道:“本兵所言甚是,朱某所虑不周也!”
朱由检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道:“且莫看杨先生年纪轻轻,其实心思缜密,乃是朕跟前第一得意之人!”
“哎,陛下谬赞,谬赞,某实愧不敢当,愧不敢当!”杨嗣昌闻言连忙谦逊道。
不是,说你胖,你咋还喘上了?朱燮元闻言顿时哭笑不得。
你当朱燮元过来这许久,就想不出来应对之策吗?
其实很简单,只要官兵率大军守住山西,义军哪敢大规模东进?
因为义军主力一旦东进,官兵完全可以呈泰山压顶之势。
或进南下攻义军腹里,或南下切断东征大军后路,战略上依旧处于主动地位。
当然,若是义军像上次张三百那般,派遣一支别部侵扰南直等地,官兵亦难保万无一失,说不得误了漕运,难免京师大哗。
不过,这种级别的失败和官兵占据了战略主动性比起来,完全不值一提。
可是如今看那崇祯皇帝朱由检和兵部尚书杨嗣昌“君臣相得”,一大把年纪的左柱国朱燮元不得不为自己后事考虑一番。
按照自己的计策固然能够万无一失,可是若是恶了面前两人,被他们揪着一个过错,恐怕就要万劫不复。
如今的朱燮元已经七十整岁了,古人云:人生七十古来稀。
又有诗云:朱颜辞镜花辞树,最是人间留不住。
如今的朱燮元早已经功成名就,身居高位,再也没有年轻时那种雄心壮志,自然也担心晚节不保,落一个“飞鸟尽、良弓藏”的结果。
故而他只作不知,且看这两人如何打算。
那兵部尚书杨嗣昌和崇祯皇帝朱由检一唱一和之后,便谏言道:“依臣之见,朝廷当设两督师,以应对贼人!”
“一则总督宣大山西保定等处,专门应对山西方向之敌。”
“二则总督河南、山东、漕运及凤阳等处,专门应对豫东方向之敌。”
“如此计策乃全,天下乃安!”
“杨先生所言甚是!”崇祯皇帝朱由检闻言点了点头,然后又扭头向朱燮元请教道。
“不知朱少师以为如何?”
好话歹话都让你俩说了,我还能说什么?
左柱国朱燮元竟无语凝噎,连忙应道:“杨本兵果然思虑周全,才能过人,某竟不能置喙一词,实在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哎呀,不意朱少师竟然与我英雄所见略同!”杨嗣昌闻言不由惊喜道。
“我正欲推荐朱少师担任左督师专管山西贼人,宣大总督张凤翼担任右督师专管河南贼人,不知少师意下如何?”
麻麦皮!左柱国朱燮元差点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朱燮元不由勃然变色道:“杨本兵自认计策周全,万无一失,奈何假于他人之手耶!”
开什么玩笑!
你动一动嘴,我们跑断腿。到时候功劳是你的,罪过是我的,真当老夫白活了七十年不成!
“啊?朱少师何出此言,这不是本兵掌控兵部,分身乏术,所以才委派于你,如何却是这般说辞?”兵部尚书杨嗣昌不由愕然道。
“自古策出经略之手,功罪一体,似杨本兵这般,不知日后如何奖功罚过?”朱燮元闻言面带讥讽道。
直娘贼,既然得罪了,那老夫就干脆得罪到底。
岂可将自个身家性命操之于小人之手!
第一百五十章 相互倾轧
第一百五十章 岌岌可危
曹变蛟一干人正在郑州城外,紧锣密鼓的展开架势,这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却哪里想得到,对面中枢的肱骨重臣,也因为义军主攻方向之事,差点同样拉开架势要打。
那杨嗣昌虽然深受崇祯皇帝信任,无意之中也得罪了不少御史言官和不少封建大吏。
一时间弹劾杨嗣昌的奏折如同雪花一般,飞入了紫禁城,只把崇祯皇帝朱由检闹了个焦头烂额。
且不说朱由检如何决断,且说这一日曹变蛟正立在瞭望塔上,正瞭望城中状况。
“将军,陈永福这厮还真有几分手段啊!”身边的将领赵鲤子不由感慨道。
“上次咱们炮少,还看不出这厮的本事。没想到如今擎天大将军炮用了二十门,各式野战炮、黄金炮用了四十门,还是不曾破得此城,足见其能!”
没错,明军所谓“义军的六十门红夷大炮”,其实只有二十门是攻城炮,其他四十门都是集合了义军四个营手中的野战炮,实际威力并比不上沉重的红夷大炮。
当然虽然从实际情况来说,义军固然没有明军所谓“六十门红夷大炮”的强大火力,但是也让郑州城中的上下官兵吃足了苦头。
特别是义军的“步炮协同”战术,实在让陈永福一干人等食不下咽、寝不安席。
你说好端端的,一通炮弹乱糟糟砸了过来。然后乌泱泱的一群人跟着冲了上来,这谁遭得住?
“将军,这真是邪门了!”陈德灰头土脸,忍不住向父亲陈永福抱怨道。
“怎么每次炮弹过后,贼人就冲了过来?直娘贼,难道他们不怕死吗?”
“邪个屁门!”陈永福闻言黑着脸破口大骂道,“那是贼人手段!”
“你没看到每次炮弹都打咱们的兵不打贼人自己的兵吗?”
虽然陈永福比儿子陈德脑子更清醒一些,依旧没有什么好办法。
义军的“步炮协同”很简单,就是集中火力往一处轰,轰开了士卒以后,火力便往两侧延伸赶人。
然后义军先登精锐便趁着火炮延伸的时候猛地冲了上来,让官兵有劲使不上。
如果义军在城上立不住脚跟,火炮会再度袭来,截断官兵追击义军的道路,以便登城士卒及时撤离。
这下子进可攻,退可守,这仗还怎么打?
“不成不成,总得想个法破了贼人的妖法,不然这仗没法打!”陈德都快要哭了。
“你说怎么破?”陈永福没好气道。
城墙上的牒牌、女儿墙大多数被毁,官兵几乎无立足之地。
而义军“巨型红夷大炮”又不停的攻击城墙,时不时造成城墙部分墙皮、墙角坍塌,更是让陈永福忧心忡忡。
以前官兵不善野战,但是至少还没凭借城墙防守。
但是现在义军点出了万斤红夷大炮和“步炮协同”以后,官兵甚至连龟缩城中亦不可得,难道这大明天下真的要易主了不成?
不,一定有办法的!
陈永福虽然出身乞丐,但是仍然时时记挂朝廷提拔培养之恩。
再加上他性子本就坚韧不拔,一时半会儿并不会轻易屈服。
“陈德!”陈永福眉头紧锁,半晌喝道,“你再挑选几个机灵之人,再次向抚军求援!”
“如果再没有回应呢?”陈德不忿道
“那就再求!”
“如果官兵依旧不动如山,为之奈何?”
“那就告诉他们,凡事再一再二不再三,本参将也对得起朝廷当饷银了!”陈永福恶狠狠道。
陈德见父亲终于松了口风,这才松了一口气。
在原本历史上,陈永福陈德父子坚守开封城,除了有忠义之心以外,还有双方反复对阵,积累了太多仇恨等原因。
而如今张顺麾下的义军堪称仁义,不劫不掠。
而张顺本人又宽宏大度,下至贼寇,上至督抚都能一视同仁,未有偏废,是以如今的陈永福陈德父子并无必死之心。
且不说陈永福陈德父子二人如何打算,且说那祖宽离了开封府,一路向西赶去。
只是短短百里脚程,愣是被他走了整整三天。
“将军,前面就是郑州城了!”早有士卒汇报道。
直娘贼,还未陷落?
祖宽暗骂了一句,然后忍不住用手搭了个凉棚往西张望。
还未来得及看的明白,早有一股义军骑兵徘徊在外围,监视着祖宽这一营骑兵。
“将军,要不要我带点人,把他们赶走?”祖宽身边的亲卫不由问道。
“算了,别招惹人家了!”祖宽摇了摇头,有几分气短道。
上一次和义军对战吃了大亏,一口气折损近半,也难怪这祖宽失了先前的斗志。
“那咱们怎么办?”身边人不由问道。
“挑几个机灵的,一人赏银五十两,命他们潜入郑州城外,把书信射进去就算他一功!”祖宽犹豫了一下道。
他还年轻,这种事做的还不甚熟练,所以还有三分羞耻之心。
如此也好,大伙一合计这事儿也对。
现在贼人势大,新任河南巡抚吴甡龟缩开封府不肯出来,只凭他们这半营骑兵还能做些什么?
可怜这祖宽却是出生早了,若是生在民国,定然对那国民党反动派的头子蒋介石派遣一个师出战,那师长便派遣一个连携带电台出击的手法,颇有相见恨晚之感。
话说祖宽率领半营骑兵,刚刚赶到郑州附近,早被义军斥候发现了,汇报于曹变蛟。
不待曹变蛟下令,赵鲤子便主动请战道:“不怕他过来,就怕他不来。”
“如今既然官兵援兵已到,我请求带兵过去消灭他们!”
“不用了!”曹变蛟闻言摇了摇头。
他如今正是一军将领,早知晓那主帅洪承畴已经偷偷赶到洛阳城,其中必有计较。
他便笑道:“放长线钓大鱼,只这才千余骑兵,哪里够吃?”
那赵鲤子和他搭档依旧,如今差不多相当于这军人马的副将。
他听曹变蛟这话颇为反常,知其中必有缘由,便不再问,反而笑道:“看样子,这事儿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了?”
“不着急,高营不还没到嘛!”曹变蛟闻言嘿嘿一笑。
第一百五十章 岌岌可危
第一百五十一章 血书
“抚军,参将陈永福拜上!”河南巡抚吴甡展开面前的帛书,顿时满篇黑红色的字迹映入眼帘。
“自正月初八,贼人数万大军来攻,郑州城被围的水泄不通、飞鸟南渡。”
“我军仅步卒两千,每门守军不过四百,贼人红夷大炮六十门,一时间弹如雨下,碟牌皆为齑粉,形势危如累卵。”
“末将率儿子陈德等,连番血战,屡屡击退贼人,杀伤无算。”
“如今山穷水尽,民困兵乏,阖城百姓翘首以待、望眼欲穿,以待王师。”
“还请抚军即刻派大军来援,末将陈永福泣血再拜!”
“这个陈永福!”河南巡抚吴甡看着面前的血书,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评价。
如今“贼强官弱”,若是他真个带领士卒前去,能不能解围不好说。
但是若稍有闪失,恐怕开封城不保。
可是如今陈永福带领军民在郑州抵挡“顺贼”,若是多次求援不至,自个不但失了道义。
而且日后再想调遣麾下这些将领,恐怕到时候个个都要推三阻四、阳奉阴违,这可如何是好?
“抚军,猛如虎到了。他麾下的一营人马也已经依令驻扎在城外。”正在吴甡沉吟不定之时,刚巧有士卒前来汇报道。
“着他进来。”吴甡闻言一愣,不由连忙下令道。
若是猛如虎到来,这事情就好办了许多。
不多时,只见一位身材壮硕的将领大踏步走了进来。
这人身材倒不甚高,只是生的虎背熊腰,肥头大脑,乍一看好似一只欲择人而噬的猛虎一般,让人忍不住打一个寒颤。
“属下猛如虎拜见抚军!”明末文贵武贱,那将领见了吴甡,顿时猛虎变家猫,连忙咧开嘴,温顺的上前叩拜道。
“好,一路辛苦了!”吴甡安慰了一句,这才问道,“这一次你带了多少人马来?是否堪战?”
猛如虎没有想到新任巡抚如此急迫,皱了皱眉头道:“属下共有三千二百一十五员名,个个都是应有善战的好男儿,随时听候抚军调遣!”
这猛如虎和虎大威一样,在山西之时同样受到过吴甡的恩惠。
当初,吴甡任山西巡抚之时,曾举荐其担任副总兵一职,是以有些恩情。
故而那猛如虎也投桃报李,这一次把家底交代明白,全力以赴的支持吴甡。
“好!”河南巡抚吴甡沉吟了半晌,看了看猛如虎,又看了看虎大威等将。
他沉吟了半晌,这才问道:“如今贼万人,我亦万人,足相抵也。不知诸位以为,可否解郑州之围?”
祖宽麾下骑兵一千五,左良玉手底下有两千昌平兵,猛如虎和虎大威各有一营精兵,总计近万人,似乎也有了抵抗义军的本钱。
左良玉一看这猛如虎、虎大威都是新任巡抚旧部,自己势单力薄,人微言轻,哪敢逆了吴甡的意图?
他不由率先道:“某一介武夫,懂得什么兵法?抚军但有命令,无敢不从!”
“好!”吴甡一见左良玉也服了,这才笑道。
“‘顺贼’虽然猖狂,也须没有三头六臂,诸位又有何惧哉?”
“如今郑州虽然被贼围困十重,飞鸟不渡,本抚守土有责,岂能弃置将士、国土,坐观其落入贼人之手?”
“明日,虎大威坐守开封,再分两千兵与猛如虎,不足之处暂且征调丁壮补之!”
“余者和我东出开封,誓师破贼!”
“是,末将领命!”左良玉、虎大威和猛如虎等人闻言齐声应了。
吴甡见众人似乎士气不高,又打气道:“放心,今晚我亦血书两封。”
“一封奉至中枢,一封遣至凤阳,请求援兵相助。”
“此战不求大功,只求无过。只要不让贼人得手,不日朝廷大军便至,保管他有来无回!”
三将闻言,这才士气稍振。
是夜,新任河南巡抚吴甡忙令亲信杀一羊,取其血而书曰:
今日“顺贼”出汜水,大举犯我疆土,如今郑州城岌岌可危。
不救,则开封府门户大开;救,则以弱击强,难免有覆军之虞。
吾意已决,欲亲率河南主力与贼人一决生死,至死方休。
吾生无憾矣,未所虑者开封城大不足守。
若我兵败身亡,辜负圣恩不提,还殃及宗室,实在是罪大恶极。
臣(吾)请朝廷(漕运总督)发大兵救援开封,如此庶几无憾矣!
开封府至凤阳府八百里,只用了三天便送到了漕运总督兼凤阳巡抚朱大典之手。
那朱大典打开书信一看,顿时一句直娘贼差点骂了出来。
也难怪朱大典暴跳如雷,原来他是漕运总督兼凤阳巡抚,又不是什么劳什子河南督师,犯得着掺和河南的战事吗?
上一次河南大战,河南巡抚傅宗龙战死,他漕运总督朱大典也因为战败跟着吃了不少挂落。
好容易稳住河南形势,把这锅推给了新任河南巡抚吴甡,结果没想到这倒霉事儿如今又来了。
什么玩意儿,你自己要死就死,干嘛还有扯着老子?
吴甡这信写的很有水平,就差直说:反正我要战死了,你们赶快来救一救朝廷宗室吧!
本来那河南不是漕运总督朱大典的辖区,周藩要死要活和他也没什么关系。
但是,有了这封求援信以后,若是河南巡抚吴甡真个战死,周藩为“贼人”所戮。谁敢保紫禁城的那位能够饶得了他?
朱大典无奈,只好召集凤泗总兵杨御潘、江北副将牟文绶、新任参将张士仪和麾下标营万余人西进,援助开封,独留漕运总兵刘泽清保护漕运、援剿总兵官刘良佐守御凤阳。
且不说漕运总督兼凤阳巡抚朱大典如何整顿兵马出征,且说那河南巡抚吴甡的“血书”又过了两三日送抵朝廷,顿时又引起了悍然大波。
彼时朝堂诸臣分为两派,分别攻讦左柱国朱燮元和兵部尚书杨嗣昌不已,闹得朱由检脑袋都大了。
只是吴甡这“血书”一上,顿时很多人都明白了一件事儿:
这事儿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恐怕大家只能去新朝里继续未完的“战争”。
只是事已至此,那左柱国朱燮元哪肯退让?
若是继续让杨嗣昌待在中枢,自己督师地方,一旦被他使个绊子,那岂不是全完了?
那朱由检未必明白其中的门道,但是经过这七八日的争吵,同样也意识到如果再这样下去,只怕一切皆休。
于是,他这才乾坤独断道:“着左柱国朱燮元督师宣府、大同、山西及保定军务,全权处置山西方向之贼。”
“着兵部尚书杨嗣昌督师河南、凤泗、登莱等处兵马,全权负责河南方向之贼,不得有误,钦此!”
第一百五十一章 血书
第一百五十二章 大幕拉开
“启奏殿下,如今各处扩军情况如下!”幕僚徐子渊汇报道。
原幕僚长洪承畴外放河南府担任主帅以后,张顺便把徐子渊调了过来,充任同样职务。
只是鉴于徐子渊资历不够,制定大型战役的计划的能力也不足,故而选任为幕僚长。
“哦?”张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不由抬起头来认真听了起来。
“如今徐全麾下五千火铳手已经训练完毕,只是新式火铳产量不足,只装备了一半,剩余一半依旧使用鲁密铳。”徐子渊继续汇报道。
“李友、李大亮二营六千人已经编练完毕。王升、张鼎及申靖邦三营九千人业已组建完毕。”
“李自成麾下李过、刘宗敏两营六千人扩组完毕,卢象晋、卢象观、张如靖三营九千人扩组完毕。”
“黄朝宣、张先壁两营六千人扩组完毕;党守素、张汝魁两营扩组完毕。”
“魏从义火铳骑兵组建完毕,费邑宰、陈继泰两营组建完毕,三营共九千人。”
“拢共完成五万三千三百人扩军任务,距离六万扩军目标,仍然有六千七百士卒缺额。”
“哦?新增人马铠甲、骡马等装备如何?战斗力如何?”张顺也没想到扩军任务如此顺利,不由问起了细节。
至于六千七百缺额,不过两营人马罢了,随时都能够补充完毕。
“三边四镇储存了许多铠甲,不拘新旧,基本上都装备了九成以上。”徐子渊连忙抽出相应资料,大声汇报了起来。
“除了徐全麾下五千火铳手,李过、刘宗敏、黄朝宣、张先壁、魏从义和费邑宰七营以外,其余十一营勉强可用。”
“十八个营,能有七个营战斗力有保证,已经算不错了!”张顺闻言点了点头。
那七个战斗力不错的营都有足够多的老兵作为骨干,所以战斗力基本上等达到义军平均水准。
至于剩下的十一个营,由于骨干较少,能够勉强堪用,就已经让张顺心满意足了。
“那个……那个还有一事,还请殿下决断。”徐子渊犹豫了一下,不由请示道。
“说吧,都是老人了,不用太过拘束。”张顺这才低下头一边在徐子渊最近新制的图纸上写写画画,一边出言宽慰道。
“党守素来报,义军首领满天星如今正躲在宜川山中,约莫有三四千人,缺衣少食,处境困难。他请求舜王允许他前去招降。”徐子渊不由应道。
“还有和八大王张献忠一起入川的射塌天,如今和张献忠闹了矛盾,分道扬镳,如今正躲在湖广以北的崇山峻岭之中,无路可走”
“他这两天也派遣使者前来,希望舜王能够接纳他们。”
“哦?这是好事啊!”张顺惊讶道。
他本道天下英雄尽归于己,不意还有这么多义军将领混迹在别处。
“就是……就是怕咱们养不起……”徐子渊迟疑道。
“怕什么,车到山前必有路!”张顺一副似哭非哭,似笑非笑模样道。
他这一波梭哈下去,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命丧黄泉,多少人尸填沟壑。
他愁的是如何用这么多将士的鲜血换一个辉煌的胜利,如何用这么多将士的鲜血换一个朗朗乾坤,如何用这么多将士的鲜血换一个太平盛世。
至于以后粮食够不够吃这个问题,暂时还不是他要考虑的问题。
因为残酷一点来说,此战过后究竟还有多少张口需要吃饭,恐怕还是一个未知之数。
一想起即将出现尸横遍野的情形,张顺心里难免一阵难受。
虽然说慈不掌兵,但是他们终究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
如今却要自己亲手送他们走向不归路,这是何等的残忍。
一定要胜利!
张顺默默的对自己说了一句,然后才转换话题道:“火药准备的怎么样了!”
义军“一波流”战法,什么都不怕,怕只怕敌人坚壁清野、坚守城池,以致义军久攻不克。
如果延绵日久,顿兵于坚城之下,庞大的队伍造成的后勤压力就大了。
所以战役策划开始,张顺就非常注重火器的应用。
然而,大规模火器的装备,更是导致原本对火器就比较依赖的义军,对火药量的消耗更是到了一个骇人听闻的地步。
比如万斤红夷大炮炮子五十斤,按照明军往日倍装药的用法,发射一次就需要火药一百斤。
而义军常用的野战炮需要二十斤,黄金炮需要四十斤,就连用药最少的飞彪铳发射一次也需要火药四十斤。
按照这个标准,按照义军一路军配备三十门万斤红夷大炮、二十门飞彪铳、八十门野战炮、八十门飞彪铳计算,一次齐射就消耗火药八千六百斤。
为此张顺特意命令炮手反复试射,以获得火药最佳用量标准。
最终确定万斤红夷大炮标准用药为弹重三分之一,野战炮、黄金炮标准用药量为弹重二分之一,而飞彪铳作为臼炮依旧无法减少用量,只得一切照旧。
经过一番折腾,这样才把一次齐射所需火药量降到了五千三百斤。
更不要说其他各色火铳、火炮用药,一路兵马怕不是要配备火药数十万斤才勉强足用。
“火药问题不大。”徐子渊闻言汇报道。
“原本三边四镇存储了二三十万斤,可以先调用二十万斤,余者徐徐补足。”
“至于制造火药材料,其中所用木炭各地皆有,本不足为奇。”
“所用硫磺皆出自山中,陕西澄城、蓝田皆产,日炼万斤,亦不足为虑。”
“唯有硝石,又名火硝最为难得,需要多番煮熬而成,最为难得。”
“后经张都督寻访各处,始知陇西、庆阳产之。”
“冬间遍地生如白霜,扫取以水淋汁,煎炼而成,现已如法炼制,无有短缺之虞。”
“如今又制了火药十万斤,待到三月,差不多还能再添二十万斤。”
“行!”张顺点了点头道,“这些火药优先供应河南府,其他两路稍微晚点亦不妨事。”
“对了,知会曹变蛟等人,让他们先省着点用,不要进展太快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大幕拉开
第一百五十三章 克郑州
虽然张顺下令,不让曹变蛟等人进展太快,奈何大明官兵实在不给力。
哪怕防守郑州的陈永福如何善守,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依旧抵挡不住义军“步炮协同”战法的强大威力。
“杀!杀!”陈永福一边用沙哑的喉咙高声喊着,一边一刀砍翻了义军断后的最后一个士卒。
“小心炮弹,小心炮弹!”陈永福只觉得面前一空,却与此同时听到了儿子陈德那惊慌的警告声。
陈永福顾不得喘息,连忙一个懒驴打滚,滚向了一边。
而就在他刚刚着地的瞬间,炮弹击中城墙的声音和飞溅起来的泥土一起传导在他的身上。
“呼呼!”陈永福顾头不顾腚,连连打了好几个滚,直到没有炮弹声传来,这才爬起来抬头一看。
只见自己原本站立的地方,已经留下了几颗弹痕和两具被打碎的尸体。
“陈德,陈德!”陈永福不由大急,连忙高声喊道。
“父亲,我在这里!”陈永福话音刚落,只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陈永福扭头一看,只见儿子正瘫坐在一个女墙后面,虚弱的笑着。
“好小子,没事就好!”陈永福赞许的点了点头。
“是不是贼人退了?”陈德苦笑着摇了摇头,关心起最重要的问题。
“退了!咱们再一次击退了贼人!”陈永福趴在残破的女儿墙旁边,往往望了一眼,只见义军正迎着夕阳,有序的退回营中。
他不由感慨了一声,正要站起来,却不想膝盖一软,随即一个趔趄,一股虚弱感瞬间传遍了全身。
“父亲!”儿子陈德一惊,连忙上前搀扶着他。
“没事,我没事!”陈永福强忍着疲惫,望着城外连接成片的义军营地,不由无奈的摇了摇头道。
这一次官兵是击退了贼人,那下一次呢?下下次呢?
“贼人”一招鲜,吃遍天,就靠一手“步炮协同”打的官他一点脾气都没有。
只要一轮弹雨过去,贼人就冒着生命危险冲了上来肉搏。
肉搏,还是特么肉搏!
陈永福这辈子就没有遇到过这么喜欢肉搏的敌人。
如果肉搏没有占上上风,贼人便会猛然反击一波,然后头也不回的退却。
刚开始官兵按照以往经验,还以为这是赚便宜的机会。
结果贼人又一阵炮弹打过来,官兵登时便丢了十几条性命。
这仗还怎么打?
冲上来挡不住,退下去拦不住。
贼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陈永福真的有些忍不住了,他不由厉声下令道:“陈德,再派使者前往开封求援。”
“你让他告诉抚军,别人派三两个人,送一封信糊弄我。”
“这一次若是朝廷再无援军,郑州便非国家所有矣!”
“父亲,没必要吧......”陈德忍不住道。
“最后一次!”不等陈德说些什么,陈永福一口截断了他的话。
知子莫若父,陈永福当然知道陈德想说“没必要”什么。
不过,他忠心耿耿十数年,不到万不得已,他还真不想做一个“贰臣”。
“好!”陈德认真的看了父亲一眼,最终无奈的点了点头,准备等到天黑再缒使者出城。
正当父子二人计议已定,不曾想城外突然又响起了火炮声。
“直娘贼,这群疯子难道还想夜战不成!”陈德破口大骂了一句,不过也不以为意。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贼人冲上来,大不了赶下去就是,他们还能轰塌城墙不成?
这时代的中式城墙全是厚重的三合土夯土墙,吸能效果很好,一般火炮很难击毁城墙。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陈德话音刚落之时,只觉得脚底下城墙一阵震动,随即一道裂隙出现在不远处。
陈德一愣,不由忍不住大喊道:“不好,快,快躲开,城墙要塌了!”
他话音刚落,只见那刚出现的裂隙开始向远处蔓延、扩大。
然后随着一阵巨大的震动和轰鸣声,郑州西侧一段城墙的上端从半腰整个滑落了下去。
“快,游营,游营在哪里?准备战斗!”陈永福比其他人反应更快一些,他呆了一呆,顿时发应了过来。
城墙居然塌了,那“贼人”肯定要趁机攻城!
“塌了,真塌了!”就在城上官兵肝胆俱裂之时,城下义军也早已经,喜出望外。
原来天色已晚,曹变蛟便打算鸣金收兵,明日再战。
哪曾想又炮手前来劝说道:“这城墙南段有一片损毁严重,有可能坍塌,还请将军,下令再轰上两轮,说不定这块就塌了,下来。”
“迟则生变,万一被敌人趁夜修补,恐怕就要前功尽弃了!”
曹变蛟闻言犹豫不决,便找赵鲤子商议。
不意赵鲤子却道:“这些炮手都是舜王精心培训,理当无虞。”
“只是……只是洪将军不是让咱们悠着点吗?”
“若是一举夺了郑州,怕不是坏了舜王大计。”
“大计?什么大计!”曹变蛟作为南路军右将军,比赵鲤子知道的要多一些。
他不由冷笑道:“咱们打得越好,舜王的大计越妙!”
“火炮手听令,集中火力给我攻击那一段城墙!”
“赵鲤子听令,给我挑选死士,一旦城墙坍塌,就给我猛攻进去,今晚我要取郑州城!”
一切准备停当,右将军曹变蛟抱着试一试的心里,命士卒对郑州城城墙进行轰击。
那曾想只开了数炮,那郑州城城墙便轰然倒塌,形成了一个可以登城的缓坡。
原来张顺前世身为建筑行业人员,对土木建筑结构问题颇为敏感。
中式夯土城墙固然厚重,火炮难伤,也并非没有破绽。
如果截取一段夯土城墙来看,上窄下宽,固然有点类似重力坝结构。
但是由于为了防止敌人攀登,整个城墙,特别外侧城墙依旧颇为陡峭,大约在八十五度和九十度之间。
所以要想对付这种城墙,虽然无法直接击毁击穿,但是可以选择轰击特定点,破坏城墙结构,引发上部城墙坍塌。
这一回义军炮手利用这个原理,果然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杀啊!”眼见城墙已塌,赵鲤子哪里按捺的住?
他早已经身披双铠,领了五百敢死之士,一马当先冲了上去。
第一百五十三章 克郑州
第一百五十四章 就位
“漕运总督兼凤阳巡抚朱大典到哪了?”新任右督师杨嗣昌不由皱着眉头问道。
其实明朝并无左督师、右督师之号,只是由于这一次义军声势浩大,眼看要威胁到京师的安全。
大明朝廷为了协调各地总督、巡抚,这才不得不新设一职,以统帅、协调,作为方面主帅。
“前两日就到归德府了,估计这两日也该到了。”河南巡抚吴甡同样眉头紧锁,计算了一下道。
“两日?我看七八日他都不打算到!”杨嗣昌怒道。
自从河南巡抚吴甡与义军交战开始,就向漕运总督朱大典“血书”求援。
结果连远在天边的杨嗣昌都到了,近在眼前的朱大典还“音讯全无”,难免让人认为他有避战之嫌。
“其……其实还好。”吴甡闻言不由劝慰道。
“贼人虽然来势汹汹,夺取了郑州城,好在中牟犹在,开封城当可无忧。”
原来那一晚,义军轰塌郑州城一处城墙以后,早已经筋疲力尽的陈永福等人哪里抵挡的住?
于是,他们便趁着夜色退出来郑州,而徘徊在外的祖宽趁机接应,这才逃了出来。
陈永福、祖宽等人逃走以后,正好撞到刚刚赶到中牟的河南巡抚吴甡等人,又杀将回来。
双方经过反复争夺,最终义军占据了郑州城。
而官兵则在中牟重建了防线,守住了开封府最好一道屏障。
那中牟正好处在郑州和开封中间,两处相距皆是七十里,正好是一日急行军的脚程,故而对双方来说非常重要。
就在这时右督师杨嗣昌赶到,得知义军情报以后,他敏锐的发现了战机。
“贼人兵马与我相当,而城池损坏。若是在贼人修好城池之前,大军赶到,还能一举夺回郑州!”杨嗣昌不由判断道。
杨嗣昌判断的倒是挺准,计划也具备一定的可行性。
可是万万没想到他左等右等,那朱大典率领万余精兵磨磨唧唧许多日,就特么不到,差点把他气了个半死。
连后世玩游戏的小学生都知道,没有人会真心实意的承认自己是个菜鸡。
哪怕打个青铜局输了,还要骂一句队友真坑。
那杨嗣昌也是如此,哪怕面对宿将左柱国朱燮元,他也不认为对方比自己高明。
正所谓:“卫青不败由天幸,李广难封缘数奇。”
曾经历任汝州、霸州分巡道,整饬山海关内监军兵备道,以及巡抚山(海关)、永(平府)等处地方提督军务和宣大总督等职。
如今又担任兵部尚书一职,高屋建瓴,如此履历完全碾压当面之贼,故而难免产生了几分雄心壮志。
要说一举剿灭雄据陕西的顺贼,那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若说给“顺贼”找些麻烦,料敌先机,他杨嗣昌倒有几分自信。
“传令太监卢九德、徐州副总兵骆举、马熿及降将柴时华,让他们谨守汝宁及‘顺贼’顺汝颖东下之路,若有闪失,唯其是问!”杨嗣昌不由下令道。
“另外带我手书一封与那湖广巡抚熊文灿,四川巡抚王维章,让他们也动起来,给贼人找点麻烦!”
虽然如今的湖广巡抚和四川巡抚并不归杨嗣昌管,但是他仍然忍不住践行自己的“十面埋伏”计划。
杨嗣昌想的很简单,既然猜来猜去也未必能猜到贼人进攻何处,那何不以攻为守,先下手为强,打“顺贼”一个措手不及?
就在杨嗣昌自以为得计之时,那左督师朱燮元也赶到了真定府和自己的标营以及从四川抽调过来的罗象乾两营人马汇合。
保定巡抚统辖保定、真定、河间、顺德、大名、广平六府,提督倒马、紫荆、龙泉等关,兼制山西广昌、灵丘、平定州、乐平、五台、繁峙及山东、河南邻境州、县、卫、所。
别看林林总总囊括了这许多地,其中一句话,就是掌管太行山以东通往京师的沿线要地。
当初张顺和其他义军纵横山西之时,就没少越过太行山天险,危及北直。
特别是张顺还曾派遣魏从义,一路疾驰到京师郊外,一度闹得满城风雨,更是让大明朝野上下充满了警惕。
“末将刘国柱见过军门!”朱燮元刚到真定,保定总兵刘国柱连忙带兵从治所保定赶来拜见。
“你麾下如今有多少人?”朱燮元对此人略有耳闻,只知他参加过平定登莱之乱,也不知道军事水平究竟如何。
只是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也顾不了许多了。
“末将这一次带来三千五百人,听从军门调遣!”刘国柱连忙应道。
“好,你便带兵前往大名府,谨防贼人从卫辉、彰德北上!”朱燮元想了想,不由下令道。
虽然说杨嗣昌这鸟人蠢笨如猪,那朱燮元也不得不提前做好替他擦屁股的准备。
“是,末将领命!”保定总兵刘国柱哪敢忤逆左柱国朱燮元,连忙上前应了。
“军门,你不是说这一次的关键在山西吗?”眼见匆匆忙忙而来,匆匆忙忙而去的刘国柱离去,左右幕僚不由奇怪的道。
“没错,就是因为在山西,这才需要提前做好其他地方的布局!”朱燮元摇了摇头,苦笑道。
“如今贼人汹汹若虎狼,朝野纷纷若鸟雀,为之奈何!”
眼见这一次把掣肘自己的兵部尚书杨嗣昌“拉了下来”,暂时兵部不会在为难自己,朱燮元看似取得了“胜利”,其实处境依旧艰难。
他想要的不仅仅是一个左督师,而是想汇集天下精兵,与“顺贼”决一死战。
如今却只掌控了宣府、大同、山西及保定四镇,哪里还能完成自己的战略构想?
“写信给山西巡抚杨文岳,让他调集三关兵马,汇集太原,并修整城池、军备,不得有误!”朱燮元思索了半晌,这才下令道。
“请宣大总督张凤翼带领两万精兵,前往太原支援!”
张凤翼身为宣大总督,实际掌管宣府、大同和山西三镇,几乎能与朱燮元相抗衡,故而他不得不用了一个“请”字。
“那……那咱们呢?”左右闻言一愣问道。
“咱们?咱们也赶往太原!”朱燮元冷笑一声道。
“太原在,山西就在,山西在京师乃安。”
“我听闻‘顺贼’善于用兵,这一次倒要领教领教他有何手段!”
第一百五十四章 就位
第一百五十五章 奇袭
“将军!”李信看了看满堂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上前对新任平东将军洪承畴施了一礼道。
“免礼!”洪承畴示意李信坐在自己下手,这才笑道。
“既然诸位都到齐了,为了方便以后精诚团结,那么我先替大伙做一下介绍。”
“这位是赵光远,这位是李际遇,还有王定、左勷、罗尚文、拓养坤、李友、李辅臣、马进忠、魏知友,然后这是我们的左帅李信!”
“其中右帅曹变蛟及其麾下赵鲤子、高一功、黄朝宣、张先壁五人现在正和官兵鏖战,不宜前来,给大伙提前说一声。”
“见过左帅!”其他人闻言面露惊色,连忙纷纷起身向李信施了一礼。
“啊?不用客气,不用客气!”李信虽然早已经知道自己担任副将,万万没想到自己地位居然如此尊崇,一时间有点手足无措。
也难怪李信如此反应。
明代以左为尊,虽然名义上李信和曹变蛟同级,分属左右帅,其实李信位次仅在洪承畴之下。
若是在战争中,主帅洪承畴一旦出了什么意外,这支大军将按照位次高低排序,理当由李信接管统辖。
说实话,先前几次征战,李信表现的也十分出色。
若非其表兄陈长梃是张顺义兄的关系,为了权力平衡稍微抑制了一下他的提拔,依照他的威望能力也完全足以担任一军之帅。
随着义军势力逐渐扩大,原本以营为单位的编制已经无法满足当前作战的需要,所以张顺根据实际情况,采取了“和合五营而为一军”的编制方法。
即每三千人为一营,设一总兵;五营为一军,设一将军;若别遣一军,则设一加号将军。
故而这一次南路军主帅洪承畴加号平东将军,右帅曹变蛟加号骁骑将军,而左帅李信却无加号。
“其中李友、李辅臣、马进忠、魏知友,你们四营人马划归左帅曹变蛟统辖!”主帅洪承畴见众人并无异议,依照事先议定的计划继续道。
“得令!”李友、李辅臣、马进忠和魏知友四人闻言连忙上前一步道。
这四人之中,李友乃是李信堂兄弟,关系非同小可。
而马进忠、魏知友二人虽然也是义军头目出身,但是无论威望和资历都要稍逊一筹。
至于李辅臣更是属于新提拔之辈,虽然武艺高强,但是资历名望亦在李信之下。
这四人都是张顺精挑细选的新晋人才,为的就是李信压得住阵势。
那李信本就是聪慧之人,闻言哪里还不明白张顺的用意?
他连忙离开了座位,向西摆了摆手,口称:“谢舜王恩典,信无以为报,唯有马革裹尸而已!”
洪承畴看着李信的举止,也不由笑了起来。
其实这一次张顺固然通过挑选将领,抬举了李信,但又何尝不是抬举自己?
他本身作为降将兼义军幕僚长,虽然颇有才华,惜乎并无战功在身,无以服众。
故而,其麾下副将李信、曹变蛟,以及一十四个总兵,除了拓养坤和李际遇以外,几乎无一个威望素着、资历深厚之人。
然而这两人之中的拓养坤本就和张顺颇为亲近,这一次加入洪承畴麾下,属于“捡”战功的“关系户”。
而李际遇麾下却是新建的重甲精锐,专门用来攻坚克难,所更是对南路军上通下达、令行禁止的指挥毫无负面影响。
“主帅、左帅,咱们什么时候出发?”双方分定了主次,相互熟悉了一番以后,那“蝎子块”拓养坤早就按捺不住,忍不住开口问道。
“不急!”洪承畴看了李信一眼,见他毫无开口的意思,他不由安抚道。
“若是拓总兵有意,可于今晚偷偷摸摸前往孟津躲藏起来,万勿使敌人知晓,以待军令!”
“好!”拓养坤也是知兵之人,闻弦而知雅意,如何不知洪承畴如何打算,连忙一口应道。
“不急,不急!”眼看拓养坤心急,准备站起来就走,洪承畴不由止住他道。
“这洛阳城里有一位耄耋老人,不但和舜王有旧,更是孟津人氏,理当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老人?”拓养坤一愣,心道:“老子打个仗,难道还要找一个老家伙说三道四?”
“此人地位不在宋先生和陈先生之下,未必轻易肯见你!”李信不由笑道。
“既然洪先生有如此计策,那我就陪你走一遭,也好替你讨个人情!”
且不说众将如何计较,且说漕运总督兼凤阳巡抚朱大典好容易赶到开封。
两处兵马汇集一处,共有两位督抚标营两营人马,以及猛如虎、虎大威、左良玉、祖宽、李重镇、凤泗总兵杨御潘、江北副将牟文绶、新任参将张士仪一干人等。
若是再加上新任右督师杨嗣昌带来的辽宁铁骑祖大乐一营骑兵,拢共有两万五千人,倍于曹变蛟麾下万余人。
随即众人便在杨嗣昌指挥下,试图夺回郑州城。
这下子攻守易形,反而变成大明官兵进攻,义军凭借郑州城防守。
由于这时代大多数夯土城墙都是传统三合土制成,这个东西
刚开始的强度并不算出色。
但是,三合土中的石灰、黄土会随着时间的变化和空气中的二氧化碳发生反应,以至于强度越来越大,甚至还要超过没有加入钢筋的混凝土。
故而杨嗣昌认为,部分坍塌的郑州城城墙,哪怕经过“贼人”及时修补,也无法到达原来的防御效果,反而会成为防守方的巨大破绽。
结果,他万万没想到“贼人”不但不修补城墙,反而“凭城用炮”。
义军专门拖来了了几门万斤红夷大炮和十几门野战炮、黄金炮防守,可怜郑州城墙的坍塌之处不仅没有成为官兵的突破点,反而成为官兵的死亡之路。
“可恶!”右督师杨嗣昌眼看着不远处的通往郑州城中的“血路”,几乎目眦尽裂。
杨嗣昌书生意气,虽然他先后历经兵备道、巡抚、总督和中枢兵部尚书等职历练,颇有几分见识才华,奈何和大多数普通人一样,轻言战事。
哪里意识到战争就要死人,身为三军主帅一个判断失误就要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我不活了,给我武器,我要和这贼子拼个你死我活!”杨嗣昌只觉得一股血气冲上心头,忍不住一把夺了身边护卫的腰刀,就要带头冲上去厮杀。
“督师!”朱大典和吴甡吓了一跳,连忙一左一右将他死死抱住,劝说道。
“古人云:胜败乃兵家常事,有云: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督师若置自个身家性命于不顾,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
杨嗣昌兀自挣扎了几下,眼见挣脱不开,这才冷静了几分。
他正待张口为自己开脱几句,不意突然有士卒高声喊道:“紧急军情,紧急军情!”
“贼人突然从孟津渡过黄河,抢占孟县,威胁怀庆,郑藩危在旦夕,请求督师即刻发兵,击退贼人!”
“什么?”漕运总督朱大典与河南巡抚吴甡闻言只觉得肝胆俱裂、六神无主。
好容易想起来尚有主心骨再此,连忙低头看去,只见兵部尚书兼右督师杨嗣昌早已经两眼翻白,昏厥过去。
第一百五十五章 奇袭
第一百五十六章 偷渡
“赵老,如今天寒地冻,又兵战凶危,其实你没有必要这样自陷险地。”“蝎子块”拓养坤看着身边黑瘦的老人,不由再度劝说道。
“嗐,要说打仗,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干什么?还不得全靠你们?”赵鱼头不由笑呵呵道。
“但是,若是想轻轻松松占据怀庆府等地,还非得老朽和小李子两人出面不可!”
那“小李子”李信听到被赵鱼头这般称呼,顿时哭笑不得。
其实李信和赵鱼头也不大熟,这一次只是寄希望赵鱼头能够看在舜王的面子上帮自己一干人等一把。
却不料这老丈却是急公好义,闻言非要和他们一起出征不可。
众人拒绝不得,只得依了。
原来当初“舜王”“功成名就”之后,那赵鱼头年迈体衰,便不再肯担任职务,反而留在洛阳城里颐养天年。
要不是洪承畴前往洛阳之前,张顺特意提醒了他一句,这是还没有意识到洛阳城还有这样“一宝”。
结果在李信引荐和拓养坤的请求下,赵鱼头不但招呼了孟津百姓,让他们隐瞒了义军到来的消息,而且自个还主动请缨,要助义军夺取孟县。
“将军,前面灯火处便是驻守渡口的官兵所在,按照孟津父老乡亲提供的情报,差不多有三五十人。”三人话音刚落, 早有士卒向李信、拓养坤汇报道。
“烦劳拓总兵了!”虽然李信如今正任左帅,不过拓养坤并非归他统辖, 所以客套了一下。
“左帅说哪里话?几个小角色, 让弟兄们练练手罢了!”拓养坤知道自己是来“捡功劳的”, 哪敢得罪颇有实权的左帅李信?
“赵老,外面风大, 里面请!”拓养坤安排好抢夺渡口事宜,便笑呵呵向赵鱼头道。
“也好!”其实赵鱼头常年生活在水上,这点风浪算什么?
不过他虽然年纪大了, 眼还不瞎,单看这阵势,便晓得其中必有蹊跷。
他都一大把年纪了,要不是为了孙子赵鲤子铺路, 又何苦来着?
既然有人要拿功劳,那他就拿他的,反正又不耽误自个的立功,且不去管他。
孟津渡口的船不甚大, 三人挤了挤进去, 将就了一下。
大概过来一柱香时间,遥遥的传来了几声若有若无的惨叫声。
众人又等了一会儿,只听见外面响起了一句:“成了, 可以渡河了!”
“好,渡河!”李信绷着的面孔一松, 不由下令道。
李信话音刚落,船桨击水声响起,然后船只缓缓的移动了起来。
只过了一会儿,赵鱼头不由站了起来,笑道:“到了!”
李信和拓养坤一愣, 这才听到船上的士卒汇报道:“到岸了!”
李信和拓养坤不由相顾骇然:“您……您这……”
“我在这条河上、这个渡口划了半辈子船, 这点经验还是有的!”赵鱼头笑了笑,然后身材矫健的一下子跳到了岸上。
“老爷子, 真厉害!”李信、拓养坤不由佩服道。
且不说赵鱼头、李信和拓养坤一干人等如何偷渡了黄河, 且说这一晚孟县城内也有一位老人难以入睡。
“老爷,怎么还没睡呢?”夫人被他不小心惊醒了, 不由惺忪着眼问道。
“不用管我,睡你的吧!”史文焕不由冷着脸应了一句。
“怎么?还担心应选那孩子?”夫人犹如他肚子里蛔虫一般,一下子便猜中了他的心事。
“唉,你说咱家怎么那么倒霉?”史文焕闻言不由抱怨道。
“二子应聘十年寒窗, 结果刚出仕没几年, 就因为犯颜直谏,罢归故里。”
“好歹长子应选官至州牧,前途似锦,结果听说因为邮传出了问题,又被罢官!”
“十年河西,十年河东,谁说的准呢?”谈起正事来,老太太也没用什么主意,只好胡乱应了一句。
“行了,行了,别来这一套了!”史文焕听不得这种没什么营养的废话,不由打断道。
两人正要继续入睡,却不意敲门声响了起来。
“何事?”老太太不开心了,还以为丫鬟又要见缝插针,过来勾搭自家老头子。
“夫人,外面来了一人,声称是老爷的故人,非要见老爷不成!”门外丫鬟娇滴滴的声音传了进来。
“不见,不见,什么故人,哪有三更半夜拜访别人的道理?”那夫人差点被气乐了。
“等等,等等!”史文焕一听,连忙阻止道。
“干什么?三更半夜,天寒地冻,你这都一大把年纪了,不怕累死了不成?”夫人闻言气不打一处来。
“什么乱七八糟的?”史文焕哭笑不得,开口解释道。
“正是三更半夜有人前来拜访, 恐怕才是要事!”
不多时, 史文焕穿戴整齐,这才打折哈欠走到了客厅。
“史老先生, 好久不见了!”史文焕还未看得仔细, 只见坐在那里等待之人站起来笑道。
“你……你是……”史文焕闻言仔细打量了一番,只见面前之人须发花白,精神矍铄,似乎有几分面熟。
“华丽王冠加冕,黄色长袍披身……”来人不由提醒道。
“是……是你!”史文焕大吃一惊,顿时脑海里显现出一个相貌怪异的年轻人来。
“黄衣之王!”
“你是黄衣之王的眷属!”
“哈哈,史老先生真是好记性!”赵鱼头闻言哈哈一笑道。
眷属即为亲属之意,当初赵鱼头跟随张顺曾占领过孟县,和孟县内的士绅史文焕颇有些“交情”。
史文焕并不知他和张顺的实际关系,还以为两人乃是亲戚。
赵鱼头无意纠正他的错误,反倒将错就错道:“昔日黄衣之王,即今日舜王也!”
“如今舜王派遣大军三十万,欲取天下,史老先生何不早降?”
“什么?”史文焕顿时吓了一大跳。
当初义军来到孟县的时候,孟县士绅畏惧其他义军队伍骚扰,故而“开门揖盗”,邀请张顺所领义军入城,是以有些“交情”。
“如今义军先锋已至孟县城外,一刻钟以后便会发起进攻,还请史老先生早作打算!”
第一百五十六章 偷渡
第一百五十七章 引蛇出洞
“李将军,拓总兵,里面请!”史文焕站在孟县县衙门口,颤巍巍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史老先生真是深明大义啊!”李信闻言不由笑道,“你且放心,本将会将此事上报舜王,以彰史氏之功!”
“有劳了,那就有劳了!”史文焕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
先前他曾和“舜王”有过一面之缘,如今又有协助义军夺取孟县之功,无论日后怎么着,“舜王”也得念着点旧情。
四人顺势便走了进去,那衙门内正烛火通明,照的如同白昼一般。
更有一股的血腥味犹未散去,除了几个史家家丁正趴在那里冲洗地上的血渍,别无旁人。
四人也不介意,只前往正堂分坐了。
史文焕这才笑道:“若是三位有意,老朽尚有一功,再为诸位奉上!”
赵鱼头、李香和拓养坤闻言一愣,不由奇怪道:“功从何来?”
“功从河内来!”史文焕闻言神秘一笑道。
河内县县城正是怀庆府治所,史文焕所谓“功从河内来”,岂不是说他能助众人夺取怀庆府城?
“这......”众人闻言不由一惊,连忙问道,“此话怎讲?”
“老朽本是万历二十六年进士,至天启五年以从一品荣禄大夫致仕,也颇有些名望。”史文焕闻言便卖弄道。
“哎呀!”众人不由惊讶道, “失敬失敬!”
明清时期散官除了表示品级之外,并无实际用途。
但是史文焕居然能够晋升从一品荣禄大夫之职, 足见其地位能力非同一般。
“哎, 虚名浮利, 虚名浮利!”史文焕自谦的摆了摆手,这才继续道。
“老朽膝下养有二子, 长子唤作应选,二子唤作应聘,皆不成器。”
“长子官至苏州太守, 二子官至知县、给事中,结果皆致仕归乡,无所事事。”
“如今这二人正在府城之中,呼朋唤友, 吟诗作对,刚好能为舜王尽绵薄之力!”
“啊?如此甚好,我这就带领人马,前去夺取怀庆!”拓养坤闻言大喜,连忙请命道。
“哎, 不急,不急!”不意李信闻言却笑道。
“此事宜慢不宜快,老先生年迈体衰, 比不得众将士身体矫健,可等天亮以后,再行夺城不迟!”
“这......”拓养坤迟疑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这其中必有隐情。
“李将军, 老朽虽不知兵,却也知‘兵贵拙速,未睹巧之久也’!”史文焕才不相信“宜慢不宜快”是为了自己这把老骨头, 不由连忙开口问道。
“这......”李信迟疑了一下。
“李将军, 史老先生不是外人, 畅所直言便是!”赵鱼头见状,不由开口劝道。
既然史文焕拼着身家性命于不顾, 以助义军, 那么义军也该给他吃个“定心丸”。
“好!”李信稍作犹豫, 一咬牙道。
“按理说此乃军事机密, 莫说两位老先生, 就是拓总兵亦不曾知晓!”
“不过史老先生有问,信不敢不答!”
“此次义军所图甚大,岂独一城一池,一州一府哉?”
史文焕闻言一惊,连忙追问道:“此话怎讲?”
他先前见李信支支吾吾,还担心义军这一次只管骚扰一番退去,那自家岂不是白白被人哄出来卖了?
所以这才有史文焕问询之事,有赵鱼头劝说之言。
“虽然这一次取孟县,神不知鬼不觉,但是到了天亮,怀庆府定然知晓!”李信闻言不由冷笑道。
“怀庆府乃是郑藩所在,卫辉府乃潞藩所在,彰德府乃赵藩所在,潞安府乃沈王所在。”
“凡此藩王者四,皆朱氏宗亲,干系重大。”
“若朝廷既知义军所向,岂能无动于衷乎?”
“这......”史文焕顿时被李信这番言辞吓了一大跳,“引蛇出洞?”
“引蛇出洞!”李信点了点头,肯定道。
而就在义军探讨“引蛇出洞”之时,位于郑州郊外的“蛇”果然也动了。
“督师!”漕运总督兼凤阳巡抚朱大典和河南巡抚吴甡轻唤了一声,然后脸色沉重的看着刚刚悠悠转醒的右督师杨嗣昌。
“还有其他消息吗?”杨嗣昌不安的问了一句,希望能听一点好消息。
“......”朱大典和吴甡轻轻的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郑藩危及,不能不救!”杨嗣昌不由斩钉截铁道。
“即便郑藩不救,难道咱们还能眼看着潞藩、赵藩失陷不成?”
“即便不管三藩,难道咱们还能眼睁睁贼人危及大名、真定等地不成?”
朱大典和吴甡不由相视一眼,面露苦笑。
这兵部尚书兼右督师杨嗣昌虽然做事儿一股子迂腐书生气,但是这番话说的倒是正理。
本来他们以为义军这次大举进攻, 意在夺取开封,获取占据河南西部平原的战略支点。
但是,却万万没想到贼人兵力如此富裕, 居然还有余力攻取怀庆等地。
怀庆、卫辉及彰德三府,地处太行山以南, 黄河以北, 在汉代大致为河内郡范畴。
昔日汉光武刘秀占据河北以后,曾以此为跳板,南征北战、东征西讨,进而夺取天下,足见其要。
实际上在义军割据河南府以后,朝廷也一直有声音,提议“汇集大军于‘河内’,南渡而取河洛”。
但是也正因为这三府战略位置太过于重要,反倒不能成行。
原因很简单,若是官兵云集,聚于此地,势必危及河南府安危,到时候义军不得不与大明官兵相争。
官兵若是一鼓作气,剿灭“贼人”,那一切休提。
但是,若是官兵如当初曹文诏那般,渡河与战不利,那真是打也打不过,逃也逃不得,一个不小心便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主力既失,那河内三府岂不是任人宰割?
如果河内三府再失,那后果让人想都不敢想。
大明又不是没有和“顺贼”接壤之地了,谁敢冒这个风险?
当然这个理由,反过来说对义军同样成立。
如果义军派遣主力渡河和官兵争地,一旦有失,河南府定然不保。
故而,双方都默契的不肯在此用兵,以免出现不能预料之事。
这就类似围棋上最麻烦的“万年劫”,若是算不清其中利弊,谁都不敢轻易动手。
然而,现在“顺贼”开始渡河了!
渡河就要争地,争地就要“打劫”,而且打的还是一处“万年劫”,这让右督师杨嗣昌如何重视也不为过。
“吴甡,你率领虎大威、左良玉、祖宽、陈永福留下,我和朱大典携带祖大乐、猛如虎、李重镇、杨御潘、牟文绶、张士仪一干人等渡河救援郑藩。”
“这......”河南巡抚吴甡有点傻眼了,可是失陷宗藩的罪名他又担待不起,顿时脑门冒汗,不知所措。
“中牟可丢,开封必守!”杨嗣昌看了看他为难的样子,最终提醒道。
“如果实在顶不住,可以从南线再调降将柴时华前来,助你一臂之力!”
第一百五十七章 引蛇出洞
第一百五十八章 百里争利
“‘顺贼’啊,‘顺贼’,你真的算明白这一处‘万年劫’了吗?”右督师杨嗣昌站在船头上,眉头紧锁,不由喃喃自语道。
怀庆、卫辉和彰德这河内三府地理位置实在是太重要了,让第一次率领大军打仗的杨嗣昌不由心慌。
这一次为了尽快救援郑藩,杨嗣昌一边命令河南巡抚吴甡率众列阵城外看住“顺贼”,一边率众从郑州以北的花园口渡河,前往原武。
此花园口即是后世花园口,只因反动派头子常凯申下令炸毁此处大堤,引发黄河决堤。
以至于一两千万余亩良田被淹没,千万人遭灾,多达八十九万人淹死饿死,三百九十余万背井离乡,更在豫皖苏等四十四个县形成了血泪凝成的“黄泛区”。
好在张顺这一世什么都没有发生,杨嗣昌一干人等亦不知在这花园口会出现如此可怕的情形。
“督师,原武县到了!”正在杨嗣昌沉吟期间,早有士卒回报道。
“去新乡......不,咱们去修武!”杨嗣昌命令刚刚下达了一半,却又改变了主意。
新乡县位于卫辉府城以西,官兵若是占据此处,至少能够保证卫辉府和彰德府的安危。
只是如此以来,恐怕怀庆府和府城里的郑藩就要丢给“顺贼”了。
而“顺贼”占据怀庆府以后,不紧可以东进,还可以北上泽潞, 西出济源、垣曲。
关键时刻,左柱国朱燮元的论断从杨嗣昌的脑海中响了起来:“若是我, 可以趁着朝廷兵力空虚之时, 奇袭山西。”
“山西一下, 断天下之腰。到时候北直、河南、山东及南直虽富,又能如何?”
“莫非贼人目的, 真的不在河南,不在北直,而在山西不成?”杨嗣昌心中不由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那修武县正在怀庆府城以东, 若是怀庆府未失,官兵及时赶到,便足以遏制住贼人进攻。
漕运总督兼凤阳巡抚朱大典看了看喃喃自语的杨嗣昌一眼,最终选择一言不发。
反正自个是漕运总督兼凤阳巡抚, 这河南地界出了事儿,也是由督师杨嗣昌和河南巡抚吴甡扛着,自个又何必吃力不讨好,出什么风头呢?
原武距离新乡、修武皆百里,那杨嗣昌、朱大典等人登岸以后, 连忙率军倍道兼行,只用了两日一夜, 赶到了修武县城外。
那督师杨嗣昌一路奔波,疲惫不堪,正要入城休息。
早有前哨派遣士卒汇报道:“督师,前面有十余人声称乃是你的故人, 口口声声却要见你!”
“不见, 不见!”杨嗣昌闻言备感荒谬, 自己乃湖广人氏,有无亲友在此地任职,哪来的故人?
“督师, 他......他说你见到此物, 就知道他是谁了。”那士卒迟疑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一件玉佩递了过来道。
“什么?”杨嗣昌闻言一愣,接过了看了一眼,不由脸色大变道。
“他在哪里?速速请来......不, 你前面领路, 让本督亲自前往拜会!”
那朱大典乜斜了一眼,也不是脸色难看。
原来这所谓的玉佩,却是一件玉璜。
璜是一种半璧形玉, 两端各有穿孔。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个时代很少有人单独佩戴玉璜,而是和玉珩、玉琚、玉瑀、玉冲牙等不同形状玉件,用彩线加玉珠穿组,合成一串,系挂腰间和颈项,谓之“组玉佩”。
这玩意走起来玉器相碰,声音清脆,非不事生产的王公贵族不能佩戴。
而在这修武城中,又有哪家王公贵族有闲心知会一方督抚?
那士卒哪里明白其中的关窍?但见杨嗣昌反应激烈,顿时吓了一跳。
原本他看那玉佩雕琢精美,原本想私下里吞了,只是又畏惧被督师杨嗣昌发现,一念之差这才吐露出来。
他万万没想到此人竟值得兵部尚书兼右督师杨嗣昌,屈尊纡贵前去拜会。
“督师,这边请!”那士卒连忙慌乱的带着杨嗣昌一路向前行去。
不多时,众人赶到修武县城东门门口。
杨嗣昌抬头一看,正见一位气宇轩昂之人在众人簇拥之下立在那里。
“见过郑王殿下!”杨嗣昌连忙疾行几步,上前拜道。
“督师辛苦了,不必多礼!”那郑王见状连忙将杨嗣昌扶起,心中的惊慌稍却。
“殿下,怀庆怎么样了?”杨嗣昌不由焦急问道。
“唉!”郑王朱载壐闻言不由长叹一声道,“那日听闻贼人占据孟县以后,怀庆知府一边派遣士卒知会督师,一边征集士卒壮士守城。”
“不意城中竟然藏有内应,突然打开城门,杀将进来。”
“官兵如何是对手?顿时被打的节节败退。”
“怀庆知州不幸战死,本王幸得护卫拼死抵抗, 这才从怀庆城北门逃了出来。”
“殿下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杨嗣昌不由拍了拍胸口,有几分后怕道。
“城丢了可以再夺回, 田宅没了,可以再向朝廷讨要, 唯有王爷身家性命,贵于千金,不可轻掷。”
“可是......可是我那世子朱翊钟犹陷在城里,为之奈何?”郑王不朱载壐由哭诉道。
不是,你自己能保得性命已经是万幸,难道你还想让我去救世子殿下?
杨嗣昌无论吐槽,只好又问道:“不知怀庆府有多少贼人,战力如何?”
那郑王朱载壐哪里知道?
他只是哭道:“我只听说贼人凶狠如狼似虎,早上听闻占了孟县,晌午就夺了怀庆府城。”
“至于究竟如何,还需督师派人探查才是。”
“好吧!”督师杨嗣昌看了朱大典一眼,不由下令道。
“来人呐,给我广布斥候,探查怀庆府周围敌情,但有贼人踪迹,尽快报于我听。”
“其他人早早布置了防御,且入修武城修整一番再说!”
“这......杨督师,您这是?”郑王朱载壐不由疑惑道。
“如今士卒倍道兼行,士卒疲惫,又敌情不明,如何能战?”杨嗣昌不由解释道。
他也知道趁贼立足未稳之际,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乃是上策。
只是如今士卒连夜急行军,又饿又累,如何堪战?
一切且等斥候探查明白,再作打算不迟。
第一百五十八章 百里争利
第一百六十章 断其归路
卷甲而趋,日夜不处,倍道兼行,百里而争利,则擒三将军——《孙子兵法》
“主帅,果然杨嗣昌来了!”怀庆府城中,王定兴奋道。
原来就在义军以李信、拓养坤为先导渡过黄河以后,南路军主帅洪承畴也率领主力紧随其后,到达了刚刚占据的怀庆府城。
原本那洪承畴在被义军擒获以后,标营尽丧,后来投靠张顺以后,又充任幕僚长之职。
是以这一次充任平东将军的时候,其麾下并无标营亲信可用。
而刚巧张顺麾下由榆林将门亲信家丁组成的榆林营,其中多有能识金鼓旗号、传达军令之人,又有能骑马射箭、探查敌情精锐。
故而张顺便把榆林营划拨给洪承畴,充当标营之用。
所以颇识兵法的王定等人不但跟随洪承畴来到了怀庆府,有时候还能充任幕僚之用。
“不急!”平东将军洪承畴闻言微微一笑,自信道“既然他来了,那就别想走了。”
“传令魏知友等将领,加快渡河速度;传令右帅曹变蛟,准备断其归路,传令黄守才沿黄河布置水师,使其不得南渡。”
没错,这就是一个计划。
一个推演了很久,做了七八个预备方案的计划。
一个可以“声东击西”, “引蛇出洞”的计划。
目的就是为了歼灭官兵部署在豫东、豫北的有生力量,彻底打开义军东进的大门。
杨嗣昌一切举止都如义军事先所料那般, 让老谋深算的洪承畴都有点提不起争斗的兴致。
见过傻的, 没见过这么傻的, 哪怕你反抗两下,让我启动一下备用方案也算是有点意思啊!
洪承畴想了想, 不由又问道:“左帅李信和拓养坤的进展怎么样了?”
“哪能那么快啊?”王定、萧偲、杜弘域、张虎等人不由笑道。
“左帅那块主帅勿须担心,温县乃是陈将军、李将军故乡,哪有拿不下来的道理?”
“只是碗子城那里有点凶险, 若是敌人有了警惕,凭险据守,恐怕不好攻!”
这几人曾经都是榆林镇地头蛇,自然对地头蛇的能量有所了解。
“哪里都不用担心。”眼见洪承畴和一干幕僚忧心攻取碗子城之事,史文焕不由哈哈笑道。
“舜王殿下的仁名, 人尽皆知, 几位怕不知道他在本地的声望如何!”
“我敢这么说, 就在这怀庆府以及泽潞两地, 单凭舜王的名声。”
“可谓是:振臂一呼,应者云集;空口白牙,说降城池。”
原来当年张顺刚加入义军的时候,陕山义军杀戮劫掠极重。
在泽潞和怀庆等地, 基本上都是令百姓咬牙切齿、恨之入骨, 迎风臭十里的存在。
故而等地义军一去, 各地士绅百姓,纷纷牵头出面。
大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建堡设寨, 一时间整个地区几乎完全实现了堡垒化。
然而,就在这些臭名昭著的义军之中, “擎天柱”、“黄衣之王”以其良好的军纪和不劫不掠的作风, 赢得了当地士绅百姓的认可。
自古以来,“贼来如梳, 兵来如篦, 官来如剃”,似张顺这般不虐不杀,乃是极为罕见的事情。
这也是当初义军能够被孟县士绅迎入城中的原因,更是在赵鱼头、李信等人带领下, 能够轻取孟县、怀庆府城的原因。
张顺自起兵以来,养望四年, 宽仁待人,终于迎来了丰厚的汇报。
“哦?”洪承畴闻言一愣,不由慎重道,“史老先生,不知你心中有几分把握?”
“李帅取温县,我有十成把握;拓总兵取碗子城,我有八成把握!”史文焕斩钉截铁道。
“这么高?”众人闻言一愣,不由讶然。
“差不多,舜王名声在泽州、潞安府和怀庆府极好,应当没有问题。”赵鱼头见洪承畴还有几分犹豫,不由强调道。
“好,既然有二位做保,那我可就要下令‘包饺子’了!”洪承畴不由笑道。
“这……”史文焕哪里想得还有这种变化,倒有几分迟疑。
反倒他两个儿子史应选、史应聘刚刚投靠义军,虽然尚有开门之功,犹嫌不足。
这二人不由接话道:“将军只管下令,若李帅和拓总兵二位进展不顺,我们兄弟俩情愿再走一遭,说得这两处倒戈来降!”
“好,既然你们都有如此信心,那我就吃了一颗‘定心丸’。这一次,我倒要看看那兵部尚书杨嗣昌往哪里逃!”洪承畴见这二人如此打包票,不由哈哈大笑道。
话说随着洪承畴军令一下,顿时有人快马加鞭前往温县渡口,通知在那里等待已久的船夫。
那船夫得了军令,立刻划船渡过滚滚黄河, 通知停留在汜水境内伊洛河和黄河交口的水师。
“提督,洪将军下令封河!”早有船夫得了命令,连忙通知等待已久的黄守才。
原来跟随张三百在丹水运输粮食的“河神”黄守才也被张顺调回到了偃师,任命为水师提督,带领由黄河上的渔夫、船夫组成的水师参加这场决定天下归属的大战。
“好!”面目依旧黝黑的黄守才得了命令, 不由连忙下令道。
“着各渡口船夫撤回南岸, 等待义军将士渡河。等到义军调动完毕以外,没有命令,所有人一律不须载人渡河!”
“另外,让各处渔夫打鱼'之时,用心警戒,若是发现官兵动向,赶快汇报于我,不得有误。”
“凡发现官兵动向者,一旦核实便赏银十两。若有虚报、谎报,误了军情,休怪本提督不留情面!”
黄守才这边领了军令,如果行动不提,那边送信的船夫马不停蹄,依旧顺流直下,直驱郑州以北的荥泽县。
“洪将军军令,命令右帅按照计划渡河!”船夫靠了岸边,连忙高喊道。
“好的,晓得了!”那船夫话音刚落,有一人在众人簇拥下,不由上前应道。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名义上归右帅曹变蛟管辖,却一直没有露面的高一功。
原来曹变蛟等人在和督师杨嗣昌、漕运总督朱大典和河南巡抚吴甡等人鏖战许久,一直没有派遣他上场,却是命他偷偷的占据了不甚重要的县城荥泽县。
这荥泽县正在荥阳以北,黄河南岸,和黄河南岸的郑州相邻,和黄河北岸的原武县相邻。
一般来说,从郑州附近北上渡河,需要走郑州以北的花园口渡口。
但是如果走条件相对简陋的荥泽黄河渡口,也并无不可。
可怜杨嗣昌刚刚到河南任职,只知附近有花园口可渡,还命河南巡抚吴甡派人守护监视。
可他哪里想得到原本只有破船三五只的荥泽县渡口处,早已经渡船云集,正要载义军大军渡河,断了他的归路。
第一百六十一章 攻其不备
“督师,我要见督师,谁给你们的胆子,居然敢拦着本王!”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朦朦亮,一路奔波劳苦的兵部尚书兼右督师杨嗣昌便迷迷糊糊地听到了外面争吵的声音。
“何事喧哗?”杨嗣昌一介书生,虽然身子骨还算不错,不过经过一日一夜疾行,也早累的筋骨俱疲,他不由不快的对外面喝道。
“督师,郑......郑王殿下要见您!”外面的护卫迟疑了一下,连忙应道。
“哦?”杨嗣昌闻言一惊,这才反应过来外面正是郑王的声音。
他连忙赔礼道:“殿下恕罪,且待微臣更衣以后,再行拜见!”
“好,那本王就在门口等着你!”郑王蛮横道。
“恕罪,恕罪!”别看杨嗣昌如今唯唯诺诺,其实依照他的身份地位,但凡抓住郑王朱载壐个把柄,都能整的他欲仙欲死。
只是如今因自己“剿匪不力”,被“贼人”攻陷了郑藩所在,杨嗣昌还指望郑王能替自己说两句好话,所以也只能“忍一时风平浪静”。
不多时,杨嗣昌穿戴整齐,出来房门, 拜过了郑王。
郑王不等他施礼完毕,便连忙扯着他的手道:“督师已经修整一日, 不知何时启程, 去营救我那孩儿?”
妮玛, 杨嗣昌差点想啐他一脸狗屎!
杨嗣昌、朱大典等人率领万余精锐一日一夜行进了一百余里,如今只是草草的休息了一晚, 又敌情不明,哪里能战?
可如今杨嗣昌又不好得罪他,只得敷衍道:“殿下勿忧, 我这便召集众人商讨出兵事宜!”
只是如今天刚刚亮,昨天又倍道兼行,大伙都很疲惫,哪里起得来?
不知道费了多少功夫, 朱大典及祖大乐、猛如虎、李重镇、杨御潘、牟文绶、张士仪一干人等从将将聚齐。
等到众人见过了郑王以后,督师杨嗣昌将营救郑藩世子朱翊钟这话一提,众人不由为之哗然。
“将士们还没修整的过来, 如何能进?”
“敌情未明, 岂可贸然行事?”
......
一番道理分说下来,只听得郑王朱载壐脸都黑了下来。
好你个杨嗣昌, 竟敢耍老子。
若是我孩儿朱翊钟少了一根汗毛, 看我回头不掺你一本!
漕运总督兼凤阳巡抚朱大典一看郑王这神色,心道不好。
他连忙笑道:“诸位勿忧,昨晚刚到修武的时候,督师已经派出了夜不收。”
“算算时间, 如今也该差不多回来了。敌情究竟如何,到时候再作计较不迟!”
“好吧, 也只能如此了!”杨嗣昌点了点头,有几分感激的看了朱大典一眼。
糊弄人也要讲究分寸, 万一被人看出来,依旧得罪人。
众将昨天倍道兼行, 一路风尘, 身体疲乏,自然个个都不愿意出击, 所以一下子就激怒了救子心切的郑王。
朱大典圆了这两句,倒又给郑王点希望, 好容易让他按捺下怒火。
结果,哪曾想杨嗣昌话音刚落, 却听外面传来了一声扯着喉咙的高呼:“报~”
“嘿, 来了, 夜不收回来了!”郑王如同听到了天籁之音,不由手舞足蹈道。
妮玛!杨嗣昌傻眼了,只好求助的看了朱大典一眼。
不好意思,爱莫能助了!
朱大典回复了他一个无奈的眼神,只希望传来的不是什么“好消息”才是。
其实朱大典助这杨嗣昌一臂之力,倒不为别的,只是官场之上黑锅难寻。
好容易朝廷派遣下来一个,代替自己指挥河南、南直兵马,万万不能这么快就“耗”掉了。
“说吧,究竟有何坏消息?”督师杨嗣昌看着刚刚被请进来的夜不收,不由特意在“坏”这个字上面加重发音。
“坏消息没有,好消息倒有一个!”那夜不收不由欣喜道。
“刚刚传来消息,在怀庆府府城发现‘顺贼’动向。”
“据闻贼人仅有一营人马,还是依靠城中奸细里应外合,诈开城门以后方才入城。”
“真的?”杨嗣昌、朱大典不敢置信,不由又问道。
“真的!”那夜不收兴高采烈道,“听闻由于敌人进展太快,主力犹在孟津渡河,尚未来得及赶到怀庆府城。”
“半渡而击?”四个字顿时涌上了心头,杨嗣昌和朱大典兴奋的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看到了闪闪的亮光。
“确定吗?”朱大典也不由追问了一句。
“确定!属下手底下的夜不收东南西北全探遍了,并无其他‘贼人’踪迹!”那“夜不收”不由汇报道。
“杨督师?朱总督?”郑王一听这话,不由眼巴巴的看了过去。
“这样,我们替你夺回郑王府,你上疏替我们说说好话,你看成不成?”杨嗣昌沉吟了片刻, 不由开口道。
“中,保证没问题!”郑王虽然担心自己的儿子朱翊钟的安危,但也知道任谁也不能百分之百保证他安然无恙。
如今杨嗣昌和朱大典既然同意出兵夺回怀庆府城, 那么救下儿子朱翊钟的几率也就很大。
“既然如此, 那还请郑王等待我们的好消息吧!”眼见这厮如此不识相, 朱大典不由开口道。
“好说,好说!”郑王嘿嘿一笑,也不以为意,便站起来大踏步走了。
“督师,真个要出兵?”眼见郑王一走,众人不由纷纷问道。
“出兵!”杨嗣昌不由斩钉截铁道,“百年难得一见的战机,岂有错过之理?”
“若等敌人全数渡河,恐怕咱们未必能对付得了当面之敌!”
“唯有趁其立足未稳之际,方有大破贼人的机会!”
“这……这是不是有些行险?”朱大典闻言迟疑了一下道。
“若是昨晚,或者还能夺回府城。如今已经过了一夜,我担心贼人已经做好了防备。”
“不妨事!”杨嗣昌闻言自信的摆了摆手道。
“我意咱俩兵分两路,一路由我率大军围困怀庆府城,另一支由你率领走温县,驱孟县,直扑正在渡河的贼人大军。”
“这伙贼子连破两城,想必定然心骄体惰,不意我大军倍道兼行,只用一日一夜功夫赶到,只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