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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四代重奸     大家请我当皇帝txt下载     大家请我当皇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十七章 一式双型

    “舜王殿下,新式鸟铳已成,请你试用!”几个工匠举着两把火铳奉上道。

    这两支火铳,虽然一长一短,但是从外表看起来,形制却相差无几,犹如一母同胞一般。

    这正是张顺所设计新型一两火铳,短者为骑铳,长者为步铳。

    两者结构相同,口径皆为五分八厘,用一两铅弹。

    只不过一个铳管长,一个铳管短,分别作为步铳、骑铳使用。

    “这两铳长短、轻重如何?”张顺先抓起那骑铳来,一边详细检查着外观,一边张口问道。

    “短者为骑铳,管长二尺,全长三尺二寸,重五斤六两,若是加上铳带、搠杖、火绳、火药等物件,亦在六斤以下。”领头那铁匠不由连忙应道。

    “长者为步铳,管长三尺八寸,全长五尺一寸,重八斤整。若是加上铳带、搠杖、火绳、火药等物,不过八斤**两而已。”

    “这两支火铳皆已经释放多遍,绝对万无一失!”

    开玩笑,交付给舜王的火铳要是炸膛了,那自个全家老小命不想要了?

    “舜王千金之躯,岂可试射这个,不如让我来使一下!”马英娘闻言连忙站出来道。

    糟了,让这婆娘抢了先!

    红娘子和王奇瑛对视了一眼,她们才不信这些铁匠有胆子拿出不合格火铳让张顺试射。

    “不必了,我来吧!”张顺检查了半晌,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这才决定道。

    马英娘的手铳术还是张顺教的,哪里信得过她?

    张顺伸手抽出了搠杖,按照步骤清理了铳膛,然后开始倒入火药,装填铅子。

    不多时装填完毕,他在龙头上夹了点燃的火绳,然后把骑铳抵在肩上,按照“三点一线”的要求瞄准了五十步以外的靶子。

    由于骑铳铳管较短,无法像鸟铳、鲁密铳那样精确,故而减少了三十步距离。

    “砰!”张顺在一搂扳机的同时,赶快闭上了眼睛。

    这时代的火绳枪很坑爹,点燃引药的时候,会闪耀出火光,伤害射手的眼睛。

    所以火铳手需要提前瞄准,然后在发射的瞬间闭上眼睛,以免影响视力。

    也因此,有些火铳手会出现闭着眼瞎放的情况,需要通过严格的训练和严明的”纪律保证命中率。

    骑铳的龙头夹着点燃的火绳,一下子便落到引药池,只听见一声铳响,张顺就感到一股大力传来。

    就如同被人打了一拳一般,若不是张顺多年的军旅生涯,这一次就要出丑了。

    “这家伙脾气还挺大!”张顺不由睁开眼摇了摇头,自嘲了一句。

    “中靶,甲片被击穿!”早有士卒一边报靶,一边举着从靶子上取来的甲片奔跑了过来。

    “舜王没有经常练习,难免有些不适应。”魏从义连忙帮他找借口道。

    张顺哈哈一笑,自家人知自家事儿。

    那舞刀弄枪非其所长,此次他之所以亲自试射,不过是为了体验一下新式火铳的威力,顺便为改进日后战术做准备罢了。

    “这算不上击穿吧!”张顺接过来甲片一看,只见边缘处凹陷进去一颗,里面镶嵌了一颗变形的铅弹。

    张顺翻过来又看了一眼,不由奇怪道:“这铅子都变形成了这样?”

    “铅软铁硬,以软破硬,故而如此!”魏从义还道张顺不知道,连忙解释道。

    “铅软铁硬?”张顺闻言一愣,脑子灵光一闪道,“是了,难怪火铳如此难以破甲!”

    两个物件相撞,一个若想击坏另一个,除了速度以外,还需要特定的形状和硬度。

    比如最简单是点钢箭,其实就是在破甲箭头点了一点点精钢提高硬度。

    这种破甲箭无论是速度还是动能都无法和火铳相比,却同样能破开质量较差的铁甲就是这个道理。

    对火铳来说,铅弹的形状是无法改变了,但是材质还可以说道说道。

    “你们说,如何把铅弹换成铁弹,破甲效果会不会好一些?”张顺不由提议道。

    “一般都是炮用铁弹,铳却不行!”魏从义摇了摇头道。

    “一则铁弹太轻,二则铁弹伤铳,三则铁弹难以造的如此滚圆。”

    所谓“铁弹太轻”,张顺很容易理解。

    铅的密度比铁的密度大,以这时代常用三钱铅弹为例,若是换成铁弹,便只有两铅,确实有点轻了。

    不过如今这一两铅弹换成七钱铁弹,影响还会有那么大吗?

    至于铁弹伤铳云云,其实就是铸铁弹硬度较高,容易磨损铳管內膛罢了。

    张顺又不打算全部换成铅弹,其实这倒算不得什么。

    只是铁弹难以造圆之事,却是需要试验一番。

    原来铅弹熔点较低,故而一般制作铅弹的方法是融化铅块以后,用漏勺滴落铅液,让其在失重的情况下自个形成滚圆的铅球。

    若是大铅弹则可以采用模具直接浇筑,随后去除毛边就成。

    虽然不如前者滚圆,胜在铅质柔软,在铳膛内影响也不大。

    “这样吧。”张顺不由建议道,“可以特意制作一些铁弹,专门破甲之用。”

    “只是铁弹重量不如铅弹可以加装火药,以增强威力。”

    “那……那这样就容易炸膛了!”铁匠在旁边不由连忙提醒道。

    “炸膛?”张顺闻言一愣,突然想起来当初造炮之事,不由笑道。

    “这铳管却是太厚了,稍微打薄一些,只需在药室多裹一层铁片便是!”

    先前在铸造火炮的时候,张顺就发现火器发射时,受到冲击力最大的就是药室部位。

    和这个时代人想象的完全不一样,这个冲击力是铳管其他部位的许多倍能。

    故而,只需要加强药室,减轻铳管就能取得降低铳炮整体重量的效果。

    “这……这能行吗?”铁匠不由吃惊的问道。

    “你就如法打造就是,出了问题算我的!”张顺不由笑道。

    那铁匠见“秦王”金口玉言,只好无奈去了。

    张顺这才抓起步铳,扔给魏从义道:“来帮我试一试这个,劲儿太大,我有点受不住!”

    其实按照动能公式,后坐力只和火铳的装药、弹丸重量有关。

    这步铳虽然又长了一尺九寸,其实后坐力并无变化。

    魏从义哪里知晓这许多?闻声便老老实实试射了一番。

    果然这根多长了一尺八寸的铳管没有白费了铁匠许多功夫,不但提高了弹丸的初速,还提高了射击精度。

    魏从义竟然能够在射击七十步靶子的时候,击穿了上面的甲片。

    “好,好,真是好铳!”完全不顾其沉重的重量和巨大的后坐力,魏从义不由爱不释手道,“真神器也!”

    “这才哪到哪啊?”张顺闻言笑道,“其实这短铳还不明显,长铳重心却是有点靠前了。”

    “等铁匠依照我说的法子改造以后,那才是真正的神器!”

第八十八章 该回去了

    固原铁匠并“无了一道人”王徵的本事,无法制作钻铣铳管的水力铣床,只得以人力钻之。

    既费时,又费力,张顺不得不又在固原多待了几天,以待一式两款火铳样品出炉。

    其间,张顺倒也没闲着。他亲自领着陈长梃、魏从义一干人等前去查马苑。

    原本他准备把剩余四千匹战马养在黑水苑,结果陈长梃告诉他在固原和平凉之间还有五个马苑可以使用,他便带领着众人前去查看。

    大明朝廷在陕西原本有两监七苑,除了在固原以北的黑水苑和在灵武的武安苑以外,剩余广宁、开城、安定、清平和万安诸苑皆在固原和平凉之间。

    相对于靠近边地的黑水苑和地处偏僻西部的武安苑两苑,其余五苑不仅位置集中,便于管理,而且面积宽广、位置安全。

    固原拒于前,平凉守于后,哪怕变故徒生,也可以以城池为依托,保全战马。

    而且有此五苑总计有草场一十六万顷之多,完全足够养马十万,以资义军之用。

    想到此处,张顺不由心情大好,便策马奔腾在宽阔的草场上,颇有几分土财主巡视自己庄园的风范。

    “咦,前面有一只小鹿,谁有弓箭借我一用,且射来加餐!”张顺突然看到不远处窜来一物,不由大喜道。

    张顺话音刚落,只见一箭飞来,正中那小鹿咽喉。

    他扭头一看,正是“西凉董太师”红娘子是也!

    “舜王的箭术还是不要拿出来献丑为好!”红娘子微微一笑驱马超越了张顺。

    “而且,这个畜牲可不是什么小鹿,而是一只黄羊!”

    话音刚落,只见红娘子早奔驰到小鹿跟前,身子一矮,伸手抓起了那只倒霉的黄羊,得意洋洋的横在马上。

    张顺虽然失了猎物,其实心里并不生气。

    他反倒用打量猎物似的眼神上下打量了红娘子一番,心中暗道:等今儿晚上,定要你好看!

    其他人见红娘子如此,顿时学有学样,纷纷“抢夺”张顺的“猎物”。

    有为他猎鸟者,有为他射兔者,不一而足,不多时便打了许多猎物。

    张顺不由笑道:“既然天色尚早,何不在此野餐一顿,再回固原?”

    众女少女心性,闻言不由欢呼雀跃,顿时剥皮的剥皮,拔毛的拔毛,一时间把不少猎物处理干净,寻了些柴火烧烤起来。

    张顺属大爷的,大马金刀往那里一坐,只管看着她们忙碌。

    而陈长梃、魏从义、王定等人都去指使士卒去了,也不上去“打扰”他们的雅兴。

    好容易忙活了半晌,马英娘、红娘子和王奇瑛各自烤熟了野味,纷纷拿了一块让张顺品鉴。

    虽然三人手艺不错,奈何除了黄羊以外,这野味口感实在是难以下咽。

    张顺捻了两块,勉强吃了两口,便招呼道:“吃啊,你们也都吃吧!”

    “我还不饿,你们多吃几口,补补身子!”

    “就你这身板,还让我们补身子?”王奇瑛闻言不由摇头笑了笑,伸手捻了一块烤熟的黄羊肉,便往口里送去。

    “呕……”不知怎的,那鲜美的黄羊肉刚一入口,王奇瑛便觉得喉咙里一痒,就呕吐了出来。

    “妹妹这身子骨确实该补一补了!”马英娘见状不由落井下石道,“连块荤腥都吃不得……呕!”

    话还没说完,黄羊肉刚入口的马英娘也不由吐了出来。

    “你俩这是怎么了?”红娘子眉头一皱,不由不高兴道,“就因为这黄羊肉是我烤的,你们偏生嫌弃不是?”

    “不是,不是,就是不知怎么了,胃里很不舒服!”这一路上,马英娘和王奇瑛二女也见识到这婆娘的厉害,两人也不好得罪她,只好连忙解释道。

    “且,你们不吃我吃!”红娘子当然知道她们俩什么,心里,只不过故意找茬敲打她们一番,好树立自己大娘子权威罢了。

    “呕……”结果没想到红娘子刚刚入口羊肉,也一口吐了出来。

    三女顿时面面相觑,一个猜测顿时涌上了心头。

    “怎么了,你们仨还吐上瘾了?”张顺看她们你呕一下,我呕一下,还道她们在闹着玩,不由看着地上的食物可惜道。

    “若是你们不吃,留给我两块,剩下的赏赐给士卒也强似如此浪费……”

    “我们怀孕了!”张顺话还没说完,就听见红娘子突然说道。

    “什么?”

    “我们怀孕了!”三女不由异口同声道。

    张顺下意识想接一句“不是我干的”,好在他张口之前才反应过来,这不但是他干的,而且一路上大干特干使劲干,想赖都赖不掉。

    “好事儿。”张顺本来应该欣喜万分,欢呼雀跃。

    不过,这场景却是感觉怎么看怎么别扭。自己好像一个始乱终弃的渣男,突然被几个大肚婆娘堵住了一般。

    三女心思细腻,其实这个时候同样尴尬的要死。

    三人一同陪张顺出来,又一同怀孕。怎么看怎么像四人大被同眠、胡天胡地的结果。

    “要死了,要死了!”回去肯定要被曾氏、黄氏以及大小朱氏背后嚼耳根,编排死了。

    “都怪你,都怪你!”三人不由靠过来,一个拧胳臂、一个拧腿、一个拧腰道。

    “干什么?干什么?别乱动,动了胎气!”张顺吓了一跳,顿时连忙提醒道。

    这关我什么事?

    之前你们不都是千辛万苦都想要个孩子吗?如今孩子都有了,反倒心里不快了?

    其实给王奇瑛“播种”是张顺既定之策。

    这婆娘虽然不如其他几个女人漂亮,但是地位非同一般。能早点让她怀上子嗣,也好安榆林将门之心。

    至于红娘子和马英娘则是意外之喜,特别是前者,才刚刚生完孩子半年,这又怀上了,莫不是前世网络小说“种猪流”女主?

    张顺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连忙安抚了众女。

    原本他还打算前往临洮、西宁走上一遭,如今三女有身孕在身,受不得颠簸。

    刚巧算一算时日,李际遇、陈金斗等人差不多也该到达了西安。

    是时候该回去了!

第八十九章 等,还是等不起!

    “现在大明国究竟什么情况!”金国汗洪太一边吸溜着鼻子,一边一脸难受的问道。

    而最受他宠爱的福晋博尔济吉特氏·海兰珠,如今正捧着个碗,跪在洪太面前,一脸担忧的为洪太接着流淌不止的鼻血。

    “汗王,您没事儿吧?”包衣范文程看到这般情景,右眼皮不由狂跳不止。

    难道真让那神神叨叨的“张道士”说中了,汗王命不久矣?

    想到此处,范文程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莫要看如今后金东征西讨、风风光光,实则全靠汗王洪太一人勉力支撑。

    若是洪太已去,其余贝勒多为鲁莽武夫,终究难成大事。

    “没事儿,老毛病了,没什么!”洪太摆了摆手,不耐烦道,“说正事!”

    范文程不敢再问,连忙老老实实应道:“鲍承先已经派遣间谍、联络边商,鼓噪‘剿贼复土’之事。”

    “只是大明被顺贼打的元气大伤,三边四镇尽丧,一时间不敢轻动。”

    “不曾调动川军精锐吗?”昔日浑河血战,后金被明军川军精锐打的心有余悸,所以皇太极不由生出几分期许来。

    “四川、陕西等处咱们人少,远不如山西、北直知之甚详!”范文程迟疑了一下道。

    “我听闻顺贼占据陕西的时候,明国土司马祥麟曾率领川军入陕,不过三边总督梁廷栋一战而亡以后,就不知去向,或许败回四川了也不一定!”

    张顺杀马祥麟纳张凤仪这事儿,好说不好听。

    虽然他不要面皮,但是其他义军兄弟多少还要点面皮,所以大伙儿干脆对此避而不谈,反倒误导了洪太一干人等。

    “不应该啊,大明国应该有兵才是啊!”洪太叵耐海兰珠碍事,自个伸手摁着流血不止的一个鼻孔,瓮声瓮气道。

    “着王登库、范永斗一干人等加紧鼓噪,催促孙传庭出战。”

    “务必‘倡议于朝,谓兵已成,宜速出剿贼’,如若其不肯出兵,便是‘养寇自重,意图割据’!”

    “汗王真是智谋百出,神鬼莫测!”范文程闻言心里一惊,不由连忙拍马道。

    那孙传庭刚刚到任山西两个多月,其所作所为已经为后金尽知。

    清屯田,抑豪强,编练士卒,早搞得山西士绅怨声载道。

    甚至都有人抱怨道:“顺贼尚且视我等为座上客,偏生孙白谷视我为雠仇耶?”

    又有人作上联,千金求对曰:“子白骨,孙白骨,子孙皆白骨!”

    只把孙传庭气了个半死,奈何他新官上任,并无前世那般“擒闯王”功绩威望,只得一边上书辩解,一边打碎牙齿和血吞了。

    若是固然再被洪太派遣间谍这般鼓噪,任凭那孙传庭通天的本事,恐怕这一回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不妨事儿,这一回只要能让顺贼和大明国斗起来,咱们就能坐收渔翁之利!”洪太嘿嘿一笑,只是一个不小心松了松手,鼻血如箭一般喷涌而出,嗤了范文程一脸。

    “感谢汗王恩典!”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那范文程哪里敢喷他,只好抹了把脸陪笑道。

    “去去去,吓着本王了!”这厮一脸血渍,看起来恶心,洪太不由连忙挥手道。

    “奴才告退!”范文程闻言连忙谄笑道。

    “等等!”只是范文程刚转身,洪太不由张口又问道,“今年收成怎么样了,足用吗?”

    你这不是废话吗,咱们哪年足用过?

    范文程腹谤了一句,不由赔笑道:“幸天命眷顾,今年收成还好,只是王登库、范永斗之流囤积居奇、哄抬物价,端的可恨。”

    “上个月告诉我们,米价每斗再加二分,如今每斗二两三钱三分,许多人叫苦连天。”

    “咱们现在够吃几个月?”洪太如何不知这些八大商人什么德性,然而后金若想把劫掠而来的金银财货换成物资,探查关内情报,还非他们不可。

    “还能再吃......再吃五六个月!”范文程闻言苦笑道。

    “这到底怎么回事儿?难道王登库、范永斗等八大商人不想和我们做生意了不成?”洪太闻言一惊,不由追问道。

    往年这些商人大批粮食运来,如何短缺如此之多!

    “据闻大明今年也很困难,连漕运都比往年少了近百万石。宣大蓟辽四镇粮价飞涨,自个不足用,就更不愿意外卖了。”范文程闻言解释道

    “本来因为顺贼占了陕西,山西的粮食就没法往延绥售卖了,正合为我所用。”

    “结果来了个杀千刀的孙传庭,人狠心黑,收拾的山西士绅敢怒而不敢言。”

    “许多粮草白白的囤积在仓库之中,却无法运输出来。一个不小心被他的人捉去了,充作公用,真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个畜生!”洪太闻言不由骂了一句,也不知是在骂谁,接着道,“那就加钱!”

    “务必挺过去,直到挺到大明国和顺贼战作一团,这局就解开了!”

    “那将士们辛辛苦苦卖命挣来的银钱,可都便宜这些奸商了!”范文程闻言提醒道。

    “值什么?钱没了还可以再抢,命要是没了,那可真是什么都没了!”洪太斥责了一句,最终还是犹豫了一下道。

    “告诉他们,再挺一挺,若是过了腊月还没有动静,那只能再入关劫掠一回了!”

    洪太自个想称帝都想疯了,结果被张顺这么一逼,都不得不忍着,哪里允许诸贝勒、奴才坏自己的大计?

    只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任凭洪太如何雄才大略,后金稀烂的经济基础在此,他也毫无办法。

    “对了,再逼一逼李倧,让他多出点血!”洪太想了想,不由一咬牙又道。

    “汗王,不可啊,若是再逼迫狠了,我怕朝鲜国会再度倒向大明!”范文程闻言连忙谏言道。

    开什么玩笑,自从洪太即位征讨朝鲜,双方结为兄弟之盟以后,曾多次索要粮草,以渡艰难。

    那朝鲜国上下早就人心浮动,心生不满,如何能反复索要?

    “哼,毛文龙已死,怕什么?”洪太不由冷哼一声道,“大不了,劳动本王大驾,再度征伐便是!”

    范文程一愣,随即明白了洪太的意思。

    既然大明不能轻动,那么“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一应缺额,何不从朝鲜国找补回来?

    只是范文程虽然有几分眼光,终究没有看到洪太的另一层意图。

    原来自他即位汗王以后,数年东征西讨。

    内黜诸贝勒,南面独尊,设置六部、文馆,招纳汉臣;

    外讨蒙古、朝鲜,接纳汉将孔有德、尚可喜、耿精忠三将。

    如今撮尔朝鲜国,又何德何能与自己平起平坐,约为“兄弟之国”?

    他的身体状况和“张道士”的预言,终于让洪太意识到一件事情:

    或许,他真的等不起了!

第九十章 孙传庭的处境

    “启奏陛下,山西士绅有奏,弹劾孙传庭练兵已成,逗留不前,专以欺辱士绅为乐!”户部尚书侯恂皱了皱眉头,不得不老老实实把弹劾的疏牍呈了上去。

    “哦?”崇祯皇帝朱由检不由问道,“不知此事可否属实?”

    那侯恂乃是归德人,不愿意趟这趟浑水,不由实话实说道:“此事不好说,臣以为当派遣御史调查一番,方知究竟如何!”

    “臣以为此事万万不可!”侯恂话音刚落,杨嗣昌不由连忙站出来道,“孙白老就职不过两三月,即便有天大的本事,如何就练兵已成?”

    “更何况山西不过一镇之地,贼人却占据了三边四镇,一镇如何抵得过诸镇?”

    “以臣之见,还需让山西巡抚孙传庭、河南巡抚吴甡、漕运总督朱大典及四川巡抚王维章等编练人马,准备武器辎重,待明年再见分晓!”

    “更何况山西乃天下之脊,诚不可轻动!”

    “山西在则天下在,山西亡则天下亡也,岂可因小人之言,而大张旗鼓,以致上下相疑?”

    虽然说杨嗣昌对孙传庭在山西清屯、练兵,以至于地方大哗,颇为不满。

    但是他还是能清楚的认识到,若无孙传庭在山西勉力支撑,恐怕这天下早已断梁坏柱,顷刻之间便有崩塌之虞。

    “先生,若是再这般下去,朝廷实在是撑不下去了!”崇祯闻言不由苦笑道。

    “可是孙白老清理屯田,用兵动支屯课,不用剿饷......”杨嗣昌意思很简单,朝廷就只剩这个不花钱的,最为难得,难道还要动他?

    “天下只有一个孙白谷,却有千千万万嗷嗷待哺的士卒,为之奈何!”崇祯不由仰天长叹道。

    “西有顺贼,占我三边四镇;东有虏寇,据我辽东故地。”

    “祖宗江山传承二百余载,如今传至朕手,何以至此也!”

    众人闻言不由为之默然,“背锅侠”阉党已经被清出朝堂,现在这事儿赖谁?

    是君昏,还是臣奸?

    “陛下何必妄自菲薄,长吁短叹!”杨嗣昌一看这氛围不对,连忙打气道。

    “辽东虏寇虽狠,奈何民不聊生,早晚覆灭!”

    “陕西顺贼虽狡,不过一时猖獗罢了,比之奢安二贼,又能如何?”

    “此二者早晚为陛下所擒,还请陛下平心静气,勿要焦躁才是!”

    “平心静气!平心静气!平贼都快平到北京城下,这让朕如何平心静气!”崇祯闻言不由怒发冲冠。

    “臣等有负陛下重托,死罪,死罪!”杨嗣昌闻言连忙请罪道。

    其他人亦纷纷跪下请罪,让原本准备大发雷霆的崇祯顿时哭笑不得。

    “先生请起,却是朕心急如焚,和诸位不相干!”崇祯不由安抚几句道。

    其实依照崇祯心思,就是觉得这些人仅以大言哄骗自己,谋取私利,一个个都是袁崇焕第二。

    而从杨嗣昌角度看来,我的爷,事情已经够乱了,你就别胡乱插手了好不好?

    如此洪承畴、卢象升、傅宗龙一干人等,死的死,降的降,好容易来了一个孙传庭好用,你别再给用废了,好不好?

    而正如杨嗣昌所料,如今孙传庭正在府中焦头烂额。

    “孙白谷,孙白骨,独不见百姓白骨累累乎?”早有一帮人在外面鼓噪着,谴责之言时不时传了进来。

    “一将功成万骨枯,即便被人称作孙白骨,又能如何!”孙传庭不由冷笑一声,下令道。

    “枝秀,还请你带兵为我除之!”

    “凡是抢夺了财物之徒,一律正法,无论身份地位!”

    “没有抢夺财物者,将其擒获,依照主从治罪!”

    “枝秀”全名唤作孙枝秀,武艺高强,乃是孙传庭族人,颇得其信任。

    故而关键时刻,孙传庭不得不派遣他出马解决此事。

    “军门,若是如此,恐怕就走上不归路了啊!”孙传庭标下赞画陈继泰不由连忙劝说道。

    这陈继泰乃是孙传庭的赞画司务,主管标营招募训练之事,乃是他亲信之一。

    孙传庭本是山西雁门人,远不如前世在陕西主政,了无牵挂。

    如果这一次他一个处置不好,恐怕整个孙氏家族都会受他连累。

    “大丈夫以身许国,当粉身碎骨耳,如何瞻前顾后,以私利自许?”孙传庭闻言不由冷笑道。

    “他们以为我不敢杀,我偏要杀给他们看看!”

    “慈不掌兵,若是今日我心慈手软,他日遇到顺贼,彼辈岂会心慈手软哉?”

    陈继泰闻言不由为之拜服,深深鞠了一躬道:“军门有如此志气,属下何敢不效死哉!”

    孙传庭深深的看了陈继泰一眼,点了点头,随即大声喝道:“孙枝秀,还不快快依令行事,难道你还想等到乱贼杀进来不成!”

    “末将领命!”孙枝秀当然知道如今如何形势。

    他连眉头也没用皱一下,杀气腾腾的带着三五十士卒冲了出去,不多时外面一阵嘈杂,响起了惨叫声。

    “军门,你真的想好了吗?”陈继泰犹豫了一下,忍不住又问道。

    “我知道,现在有很多人看我不顺眼!”孙传庭不由冷笑道,“不过没关系!”

    “他们离不开我,正如我离不开他们一样。”

    “本抚若是练不出来精兵,依照贼人的德行,若是杀将过来,那些人哪个逃的过贼人毒手?”

    “放心吧,顺贼的威势日盛,他们会想办法求我的!”

    孙传庭想法没错,这些人其实就是清屯的最大受害者派来,专门向孙传庭示威的。

    如今义军已经占据陕西,颇闻屯田为贼人所夺,屯户多遭杀戮,顿时吓坏了一批人。

    如今的孙传庭虽然也要清屯,好歹娜足赋税以后,田还是自己的,无论如何都比落到顺贼手里好多了。

    只是无论孙传庭还是皇太极,谁都没想到,当初张顺灵机一闪,大肆购粮之举,会对双方造成了巨大的战略困局。

    当初义军分别从湖广、河南及南直隶等地购买了大量粮食,一时半会儿还不曾见到成效。

    但是等到见到成效的时候,必然就要死人。

    如果粮食短缺了十之一二,并不是造成粮食涨价十之一二,而是要涨到十之一二吃不起为止。

    今年这个冬天,并不会很好过!

第九十一章 民以食为天

    “今岁靖边大旱,赤地千里,民饥死者十之**,人相食!”

    “耀州旱,去冬无雪,今冬无雨,麦苗尽死,瘟疫亦甚。”

    “今夏兰州饥,狄、河皆荒,饿死甚多!”

    ......

    吕维祺面目沉重的向张顺一字一句汇报道,“还有延安等地,舜王已经亲眼目睹,臣就不再多嘴了。”

    靖边就是隶属于榆林镇的靖边营,和被神一元杀了杜文焕全家的宁塞营相去不远。

    而耀州则是先前张顺仔细考察过之处,没想到形势居然如此严峻。

    “靖边和耀州还好。”张顺叹了口气道,“我已经下令把耀州和同官县作为接收安置流民的前线,由宋企郊、石长生专管此事。”

    “不过先生还得为我草拟一份命令,特意强调一下耀州救灾和补耕之事。”

    “张慎言送来的番薯和老农到了,尽快为我派往耀州、延安等地。”

    “地里给我种上粟米,山沟边角都给我种上番薯,山上给我撒上苜蓿和蓬草种子,务必以救荒、救灾为第一要务!”

    粟米亩产才一百多斤,但是相对于小麦、青稞等作物而言,特别耐旱,能够保证干旱之时能有一个基本的收成。

    而番薯根据今年在河洛种植经验来看,除了量大管饱又长得快以外,还有一个不惧蝗虫的特性,也能够弥补主粮的不足。

    至于苜蓿和蓬草,虽然不是给人吃的东西,但是至少比啃树皮、吃观音土强多了。

    关键时候能够活人性命,就是最大的善政。

    “舜王殿下,这下令种植粟米、番薯还行,但是让百姓种苜蓿、蓬草而食,它好说不好听啊!”吕维祺犹豫了一下,不由提醒道。

    比如一个简单的例子,回头史书上要是来一句,“秦王方据秦地,延安、耀州大饥,民以苜蓿、蓬草为食”,这话听起来还不如“岁大饥,民多死”好听呢。

    张顺闻言气了个半死,不由张口斥责道:“大丈夫行于天地间,但求问心无愧,岂可因虚名浮利而置百姓身家性命于不顾!”

    “对了,一会儿帮我草拟命令的时候,问一问那宋企郊,为何本王在耀州之时,他不曾向我汇报过旱情!”

    这帮人不求无功,但求无过,难道真准备换个名号,继续在我麾下充当“裱糊匠”不成?

    “臣晓得了!”吕维祺闻言不由诺诺。

    “靖边那块下令给卢象升,让他从榆林调集一些粮食进行赈济!”张顺皱了皱眉头道。

    “兰州、河州和狄道三处,让临洮总兵张应昌调用部分军粮,尽快赈济。”

    “缺额先从屯田较多的秦州调用一些,余则从新征粮赋中补齐!”

    “那......那个张应昌有奏,河州番汉掺杂,地处夏夷交界,诸番人土司未服,不知如何应之?”吕维祺闻言从袖子里抽出一本疏牍,连忙递给张顺道。

    “哦?”张顺打开粗略的看了两眼,顿时便明白怎么回事儿了。

    原来这时代通往藏地有两条路线,一条是走四川龙安府,经松潘军民指挥使司往西到达原朵甘都指挥使司驻地。

    而另一条便是走临洮府,经河州、归德守御千户所,沿黄河河谷往南进入原朵甘都指挥使司驻地。

    这河州就是陕西进入藏地的门户,同时也是茶马交易的重要节点。

    历史上元朝管理藏地三大机构之一——吐蕃等处宣慰使司都元帅府便设置在此处,后来洪武三年卫国公邓愈攻克河州以后,“番酋日至”,“或以元时旧职投诚,或率所部归命”。

    如今义军已经占据了河州,却因为张顺没有带领大军威逼,所以这些人便装聋作哑,继续遥领大明官职,不曾上表归附。

    “此事容后再议,且论救灾之事!”张顺心里盘算半晌,不由把话题拉回来道。

    兹事体大,不仅涉及河湟之地,还涉及到甘肃的掌控以及边地番汉民族问题。

    必须以武力为后盾,以熟知番汉民情之人为干将,方可一举彻底解决这两处隐患。

    “那河州赈粮的发放?”吕维祺不由请示道。

    既然现在确定不了敌我关系,自然就无法制定相应对策。

    “赈济自然是赈济自己人,大明的土司遭灾了,与我何干?”张顺不由冷笑道。

    正所谓“畏威而不怀德”,如今义军自个粮食都不够吃,自己哪里有那闲心去管他们?

    “这......这似乎不太仁义,不利于笼络番人......”吕维祺不由提醒道。

    “不必了!”张顺摆了摆手道,“仁施于己,威加于敌,内外之别也!”

    “仁施于敌,威加于己,是谓内残外忍,非王者之德!”

    我叫舜王,又不叫圣母,你激动什么!

    好吧,你是君主,你说了算!

    吕维祺无奈的摇了摇头,不由又请示道:“原本计划西安府征收粮赋、子粒能征收一百零七万余石,实际征收粮赋三十一万五千余石,子粒五十万石,再加上张三百购入三十万石,实际收入一百一十一万石。”

    “粮赋这块有三五万石要么和鱼鳞册不符,要么农户逃亡去了,无法征收。”

    “子粒剩下二十二万石,有的打了欠条,秋收补上;有的拒不缴纳,需要一一强制收缴。”

    “现在榆林镇军饷到年底需要支付二十一万石,延安府救灾需要二十万石,其他军饷需要四十五万石。”

    “兰州、河州和狄道县救灾亦需要三五万石,还有各种运输,路途消耗十五万石。”

    “官吏放发俸禄十余万石,实则至年底还要倒亏五万石。”

    “至于军队训练、铠甲、武器装备等一应事务,只得耗费义军银两。”

    “自舜王入关以来,先后没收秦藩、韩藩、庆藩财货合计一百五十三万余两,其中肃藩财货田庄皆留甘肃巡抚张应辰支配,不曾上报上来。”

    “这其中购粮用去四十万两,王徵、张都督打造铠甲、武器支取二十三万两,日常训练耗费近十余万两。”

    “义军赏银又先后用去三万两,如今只剩七十万两。”

    “若是秋粮征收再不如意,吾恐义军兵马虽众,却坐困陕西矣!”

    什么意思?

    其实吕维祺在委婉的告诉张顺,陕西根本养不了这么多兵您老赶快想个办法吧。

    今年能撑下来,是因为没收诸王府的财产,补贴进去了八十三万纹银,这才勉强收支平衡。

    但是,过完年以后怎么办?士卒百姓嗷嗷待哺,官吏、将军坐等俸禄,究竟怎样才能开源节流?

    农业社会和后世工业社会截然不同。

    粮食一年收种有时,天下田亩皆有定数,无论你怎么激励、刺激,实际产量都有一个上限。

    原本这个上限因为天灾**,已经降低到一个可怕的低点。

    结果这两年又经过张顺一通乱战,外加“粮食战”一通乱购,导致天下粮价彻底放飞了自我。

    如今不仅后金、京师粮价飞涨,连义军购粮之事也受到了一定影响。

    若是再不想办法,恐怕明年陕西饥民又要起兵反抗义军的统治了。

    “不妨事!”张顺摆了摆手道,“如今西安府屯田已经清理的差不多了,执行之事交给徐全吧!”

    “我准备调张伯鲸、李自成去延安、庆阳和绥德清理屯田。”

    “此三处差不多有三万顷,差不多可征收子粒四十万石,庶几足榆林之用矣。”

    “除此之外,宁夏、固原二镇屯田颇多,皆可一一清理一番!”

    “我还不信偌大个陕西,还能养不活二十万精兵!”

第九十二章 三见李际遇

    “我等叩见秦王(舜王)殿下!”在李际遇、陈金斗带领下,王升、张鼎、申靖邦三人也老老实实向张顺叩拜。

    “本王一路走到现在,原本的朋友也不多了。诸位都是张某的患难之交,不必多礼!”张顺客气道。

    “这位就是王升吧,真是久闻大名,不意今日竟得相见!”

    “秦王殿下说笑了,得见秦王天颜,实在是王某三生有幸!”那王升闻言诚惶诚恐,连忙应道。

    “昔日听闻李际遇说,他曾在任府得见真龙。王某因为当日有事儿未去,实乃引为平生憾事!”

    “如今得见秦王风采,更胜传言三分,王某真真死而无憾矣!”

    这妮玛,说好的大家以我为首呢。

    怎么见了舜王以后,你溜须拍马的竟如此自然!

    原来当初张顺跟随李百户侄子、钱夫子等人输粮路过任府,当时除了主人任辰以外,在座的便有张顺、宋献策、陈金斗、李际遇、张鼎和申靖邦六人。

    如今宋献策也被张顺喊来作陪,在座诸人除了已经身死的任辰以外,竟只有王升一个是“外人”。

    所以也难怪王升急着表忠心,特么万一你们一伙耍我,我岂不是成了傻子了?

    果然一说起往事,众人也唏嘘不已。

    “但凡那任庄主肯听我一声劝,也不至于有如此下场!”陈金斗不由感慨道。

    “这叫做‘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李际遇闻言顿时沉默不语,反倒张鼎若有所思道:“是啊,可伶任庄主一家老小,上下三十四口,竟然没留一个活口!”

    “自个脑袋和周如立一起,都被人吊在禹州城门口,死后尚且不能入土为安。”

    “这事儿还得感谢舜王!”宋献策闻言不由插口道。

    “后来义军攻下禹州以后,舜王特意下令让李信将军收拾了两位好汉的遗体,择一风水宝地葬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任辰算是他们几个地故主。

    所以听到这里,李际遇等人不由纷纷起身拜道:“舜王真仁义之人,我等替任庄主谢过了!”

    “哎,客气了,都是自家兄弟。”张顺不由自谦道,“莫说是自家兄弟,就是别个见了,张某少不得要积一次阴德。”

    “杀人不过点头地,又何必如此欺辱英雄哉?”

    “却是这么个道理,朝廷上下真是失了体统!”众人闻言不由点头道。

    屁个道理,这番话和老鼠给猫上铃铛有什么区别?

    造反都造反了,还指望对手给你体面?

    张顺嘴上说的好听,其实心里并无半分波动,甚至有点想笑。

    见张顺是个“明理”之人,这几人也不由敞开了心扉。

    张鼎忍不住自嘲道:“昔日陈金斗梦中神授天书,有什么‘有人带长弓’之语。”

    “我一直以为自己能做出一番事业来,如今看来却是应在舜王身上,我却成了跳梁小丑一般,实在是可笑,可笑!”

    “你这算什么呀!”申靖邦不由接口道,“那任庄主还以为自己应了‘方知顺天有真龙’之语。”

    “结果身死族灭,不亦哀哉!”

    而李际遇听了张鼎的话,不由倍感荒诞,忍不住笑了起来。

    只是笑着笑着,他眼里不由蹦出了泪水。

    张鼎这想法固然滑稽,那自己和任辰又何尝不滑稽呢?

    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谶纬之言,赌上了身家性命。

    结果任辰身死族灭,周如立、姬之英惨死当场,自己和王升、张鼎、申靖邦托庇于舜王,这才幸免于难。

    这世上哪有什么天命,若说真有天命,恐怕也只有高高在上的这位了吧?

    短短数年,天差地别。

    初见他其貌不扬,与普通人无异。

    再见他意气风发,视天下英雄为无物,视名将悍卒如虫豸。

    三见他高坐明堂之上,美人如玉侍立两旁,能臣名将皆伏首。

    这是何等的英雄,何等的气魄!

    想到此处,李际遇不由猛然站起来,从怀里取出一物,递过来道:“舜王殿下,此乃嵩山营花名册及这些年账簿,请您查验!”

    “这……”众人闻言一惊,随即明白李际遇交出了什么。

    “好,那宋先生先替本王收下吧!”张顺不动声色道。

    “这次邀请际遇过来,除了陕西咱们自己人太少以外,其实还有一番重任托付与你。”

    “舜王请讲!”李际遇闻言一愣,不由心道:舜王果然宽宏大度,竟不猜忌自己。

    “我想新建一营人马,身着四十五斤重甲,摧锋折锐,破阵先登,谓之‘选锋’营,想请际遇为我领之,不知如何?”

    原来张顺打算让李际遇组建一营骑兵,如今他发觉骑兵营更适合魏从义带领。

    既然如今李际遇颇为上道,那么把重甲步卒营托付给他,反而更为合适。

    李际遇闻言不由大喜,连忙拜道:“不知舜王如何打算,际遇定当以死报之!”

    那王升、张鼎和申靖邦闻言也不由艳羡的看了李际遇一心,同时开始眼热起“嵩山营”来。

    “我是这般打算!”张顺笑道,“这一营人马主力以重甲为主。”

    “浑身上下遮蔽严实,只露一双眼睛。”

    “皆手持斩马刀、藤牌、火铳等器。”

    “凡战,一人持藤牌遮挡弓矢、弹丸,两人持斩马刀左右冲杀,剩下两人则用火铳、弓矢以应之。不知际遇以为如何?”

    “这……”如今李际遇虽然也颇知兵事,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编制。

    他沉吟了片刻,不由提出异议道:“别处都好,只是有几个问题颇为麻烦。”

    “其一曰:甲。自古未闻如今严密的铁甲,还请舜王慎之。”

    “其二曰:走。铠甲如此沉重,若是作战还好,精挑细选精壮之士,尚能为之。”

    “若是行军作战,士卒背负如此沉重之物,如何赶赴战场,又如何避敌锋芒?”

    “其三曰:饷。如此之兵,不知月饷几何?可否招来敢死壮士?”

    “若是此三者皆能解决,际遇自当无话可说,唯有效死耳!”

    当然,如果解决不了,舜王你也别强人所难。

第九十三章 重甲(上)

    “舜王您请看,这便是我麾下将领所着明甲,连甲、盔、铁臂手及铁鞋等,共计重四十五斤。”杜弘域不由献上一整套甲胄道。

    “不是札甲?”张顺抓起铠甲一角,掀开一看,只见甲片后面连着棉布,不由一愣。

    “此乃明甲!”杜弘域连忙解释道,“和暗甲不同,此甲去除了布面,以免工匠以次充好、以薄充厚,以免士卒懒惰,任由其锈蚀。”

    张顺翻看了半天,这才明白,别看这甲明晃晃耀眼,其实就是没有布面的棉甲。

    甲片链接方式并非札甲那种用熟牛皮穿在一起那般,而是用铜制泡钉钉在了布面上。

    这样做的好处,一个是甲片可以做得比较大,减少了甲片的重叠,能够用更轻的重量达到同样的防御效果。

    比如宋代步人甲使用甲片一千八百二十五片,重量高达可怕的五十八斤,严重影响了士卒的机动性。

    而明中期的唐顺之也提到以札甲为主要装备的明军:“各边军士役战身荷锁甲、战裙、遮臂等具共重四十五斤,銕盔、脑葢重七斤,项护心銕护脇重五斤”,拢共五十七斤。

    而王定这一套连身甲、铁臂手、铁鞋和头盔也才四十五斤,实在是颇为便利。

    “这铁鞋......”张顺看着面前一双破旧的棉靴,哪里像精铁制成?

    “哎呦,还挺沉!”他抓起来准备仔细端视一下,不由这一双鞋子居然如此沉重,“夹铁了?”

    “对!”杜弘域不由笑道,“舜王莫看它好似普通棉靴,其实里面如同棉甲一般,夹了精铁片,刀剑不破!”

    “能防得火铳吗?”张顺点了点头,心里颇有几分满意。

    “遇到三钱鸟铳,二十步不破;遇到鲁密铳,只需加披一件战袄,足以挡之!”杜弘域不由笑道。

    “遇到普通刀剑枪矢,丝毫不惧,唯有西洋炮、大斧、铁锤方可破之!”

    “不错!”张顺点了点头,感觉这甲还不错,基本上能够满足义军冲镇肉搏了。

    原来当初李际遇提出三个问题以后,其中后两个问题都比较好解决,唯有这重甲问题有点麻烦。

    虽然如今已经进入火器时代,但是贴身肉搏仍然是两军决胜的关键因素。

    其实不要说这个时代,就是哪怕到了后世的朝鲜战场,英勇的志愿军有时候还需要和美军刺刀见红以决胜负。

    肉搏是一支军队最后的底线,同时也是这个时代决定战争胜负的最关键的一击。

    在这个时代的战争始终处于二维层面,所以无论双方如何排兵布阵,一个不可避免的问题就是“占位”,或者称之为“夺取阵地”。

    不论怎么称呼,最终都需要双方面对面接触,一方把另一方从原本的位置驱赶出去。

    只要是稍有作战意志的对手,不可能束手就擒、或者一哄而散,那么双方就会不可避免的出现短兵相接的情景,这就是“肉搏”。

    人非好死而恶生,趋利避害乃人之常情。

    故而“肉搏”精兵一要精挑细选,二要悍不畏死,三要防护齐全,四要粮饷充足。

    除了选练士卒,保障后勤以外,最终重要的便是武器铠甲等装备。

    昔日唐太宗李世民曾云:吾以一当十,无他,唯甲坚兵利耳!

    只有配备了良好的装备,有了良好的物资条件,士卒在肉搏之中才会胆气壮、底气足,作战悍不畏死,勇往直前。

    张顺得了杜弘域这精甲,便着悟空拿了,便去寻那王徵。

    当张顺带着人赶到匠坊的时候,那胡须皆白的王徵正指挥着几个人抬一个大柜子。

    见了张顺,他连忙上前拜见道:“舜王从何处来,我正要准备前去拜访,不意竟在此处见到舜王。”

    “是这样,我想让你帮我看一下,这般精甲可否打造,每副价值几何?”张顺不由让悟空呈上来道。

    “这……莫非舜王欲效法后金乎?”王徵一愣,不由惊闻道。

    原来这后金原属大明建州卫,其装备、编制、战法几乎和明边军无疑。

    不过限于生产力限制,火铳、火器略逊于明边军,只能编练重甲精兵,然后推着盾车逼近与明军肉搏作战。

    “差不多吧,殊途同归!”张顺解释道,“如今作战,火器太凶。若无精甲,吾恐士卒白白丢了性命!”

    “若说抵挡火器,我倒有一物献与舜王!”王徵闻言,连忙让人搬出来一件物件来,解释道。

    “此物系远西全铁甲……”

    “板甲!”张顺不等王徵说完,不由是失声叫道。

    “好吧,其实这么称呼它,也未尝不可。”王徵不由笑道。

    “此物一般火铳亦难击穿……”

    不等王徵细说,张顺不由伸手摸了过去。

    这件所谓的“板甲”其实就是是一件半身板甲,很是厚实沉重,张顺搬起来掂量了一下,差不多有五十斤重。

    原来当初传教士高一志在张顺哪里受挫以后,眼见义军实力越来越大,他不由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忍不住写信给其他传教士求购千里镜、自鸣钟、铁甲、手铳等奇物,试图用来讨好张顺,来换取在义军辖区的传教之事。

    结果这些东西到手以后,刚巧张顺带兵攻入陕西,又错失了良机。

    只是东方不亮西方亮,高一志这边努力失败了,他没想到自个教友王徵反倒和张顺打的火热。

    于是在王徵请求下,他便把这个东西送了过来,让王徵送与张顺。

    那全身板甲在欧洲也只是贵族特意定制的玩物,他们这些传教士去哪里找一副送给张顺?

    所以找来找去,最终无奈从澳门葡萄牙军官手里购买了一件质量较好的半身板甲。

    张顺仔细研究了半天,发现这胸甲居然比杜弘域送来的铁甲甲片还要厚实一些,但是铁质似乎不太好。

    “这个质量不太行吧?”张顺敲了敲胸甲,不由疑惑的问道。

    “咳咳……那个,一时之间难以寻得精良之物,只得滥竽充数……”王徵没想到张顺是个内行,一下子就观察出其中的问题。

    原来按照这个时代的技术水平,对大块金属难以进行复杂的热处理。

    所以除了少量贵族定制的华丽、精良的全身板甲以外,普通士卒穿着的胸甲,质量并不是非常出色。

    甚至早期胸甲,很多都是熟铁的货色,只能靠堆厚度增加防御效果。

    后来随着冶铁技术的进步,中低级军官也能买得起低碳钢水准的半身甲,情况稍好一些。

    但是和精制的小块甲片质量比起来,还是要差上一筹。

    如果和掷地有声的冷锻甲片比起来,那更是相差不可以道里计。

第九十四章 重甲(下)

    “哈,哈!”李际遇身着王徵送来的板甲,卖力的挥舞着手中的大斧,做着劈、砍、砸、搂、截等一些列动作。

    甚至他还玩了一手三花盖顶,只把手中的大斧舞的虎虎生威。

    “怎么样?”眼看李际遇舞了半晌,气息不乱,张顺也不由对他刮目相待。

    原来张顺手底下有悟空、王锦衣、陈长梃、曹变蛟、魏从义这样一干猛将,却是忽视了李际遇,不意他竟有如此本事。

    原来这李际遇使一把六尺长大斧,大斧一面施刃,一面为带有可以的尖棱的斧背,这是自唐代一来典型的长柯斧形制。

    那斧头自重十斤,连柄共计一十二斤。

    若论其重量,不要说悟空的三十六斤金箍棒,就是和张三百二十斤的三尖两刃刀相比,都要轻上不少,但是张顺依旧不敢小瞧于他。

    他前世出身于建筑行业,也曾轮过十斤的大锤,当然知道这玩意儿究竟有多沉。

    更何况前世那锤,把柄不过三尺,而李际遇这把却长六尺。

    根据杠杆原理,便知相较于前者,其耗费力气更是一倍有余。

    “好,好个铁臂手!”李际遇收了手中沉重的大斧,不由道,“完全不影响我挥舞大斧。”

    “只是这身甲不甚舒服,不如明甲、暗甲方便使力。”

    “这样吗?”张顺闻言也颇为惊奇。

    他原本以为这身板甲对灵活性影响最大的部位应该是手臂,万万没想到确实胸甲却是影响了发力。

    张顺不死心,又连忙挑选了几个身材与自己相仿之人,让他们分别试验了一番,结果却是大同小异。

    “舜王!”王徵见状不由有几分羞愧。自个千辛万苦寻来的铠甲,却没想到没甚优势。

    “不妨事。”张顺摆了摆手道,“尺有所长,寸有所短。”

    “这铁臂手连接之法颇为精巧,亦足为义军参照,取长补短。”

    “那这质量还试验吗?”李际遇看了看面前的外表光鲜的“板甲”,不由有几分不舍。

    “试,为何不试?”张顺奇怪道,“难道你想战场上被敌人一铳两洞,前后透明?”

    李际遇闻言不说话了,再漂亮的铠甲,如果质量堪忧,那也是不堪用之物。

    “来,试一试这个!”张顺笑着拿出来自己新设计的步铳,递给李际遇道。

    这一长一短两支火铳本来拿过来充当样品,准备让王徴依式大规模制作,如今刚好拿来实验。

    “砰!”只听见一声巨响,被新式火铳强大的后坐力一撞,李际遇身体不由一震。

    “真是好大的劲儿!”李际遇不由惊讶道。

    “舜王真是天资纵横,颇得远西器械之要,竟然能自行设计远西铳!”那王徵也不由为之拜服。

    他并没有见过西班牙重型火绳枪,故而对此火铳威力颇为惊讶。

    “去,看看那甲胄怎么样了!”到了张顺这个地位,什么溜须拍马之词不曾听过,对此都懒得回应。

    李际遇闻言连忙奔跑了过去,不多时惊叹一声,连忙让士卒帮忙携带着两副铠甲跑了回来。

    “舜王你且看!”李际遇不由指着两副铠甲道。

    张顺一看那“板甲”凹陷了进去,弹丸正镶嵌在凹陷最深处,即便没有打穿,亦相去不远。

    再看那明甲,胸前甲片也是凹陷了一块,只是弹丸早不知崩飞到哪里去了,竟然没有射入。

    原来这冷锻甲片质量好、硬度高,居然抵挡住了新型火铳的射击。

    “那个……那个,其实这胸甲还可以继续加厚……”王徴不由低声辩解道。

    “不必了!”张顺摆了摆手,心理算明白这铠甲距离淘汰不远了。

    原来这一次试验距离为七十步,虽然两副铠甲都勉强抵挡了弹丸侵彻,但是也从侧面说明三十步以内,无论哪个都必然力不从心。

    “这样吧!”张顺沉吟了片刻,不由定调道,“这新式重甲便以明甲款式为主,皆用泡钉钉实。”

    “铁臂手、腿甲关节部位皆仿造板甲制作,务必遮挡严实了。”

    “甲片都给我务必千锤百炼,锻打结实了,该渗碳渗碳,该冷锻冷锻,以掷地有声为准。”

    “甲片制成以后,遂即抽调试验,若是能被击穿了,便以不合格论处,溯及工匠,视轻重论罪!”

    “前胸甲片要厚,必需达到一分,其余部位稍薄,视部位打为七厘、五厘不等。”

    张顺所谓“一分”、“七厘”、“五厘”皆是厚度标准,其中一分大概合后世三点二毫米,七厘合后世二点二毫米,五厘合后世一点六毫米。

    这个时代正常甲片厚度在一毫米左右,张顺张口就给王徴定了一个高标准,他差点都要哭了。

    “舜王殿下,若是如此,我恐怕这甲没有六十斤下不来!”王徴不由提醒道。

    “这么重吗?”张顺一愣,不由皱了皱眉头道,“这样吧,甲片以满足渗碳、冷锻等处理手段为前提,可以适当造大一些。”

    “非关键部位可以减少厚度,以五厘为准,尽量减轻一些重量。”

    “那……那好吧!”其实王徴倒不怕锻造,他手里如今有三五十台水力锻锤,皆设置在西安以北的山中完全可以满足锻打之用。

    “那个战袄和绵甲也不可少!”张顺安排完王徴以后,转身又对李际遇道。

    明代除了硬质防弹手段以外,还有软质反弹甲。

    其典型代表便是绵甲和战袄,二者材质皆以棉花为材料,用水浸泡踏实了。

    冲锋陷阵之时,便可以将其披在铁甲外面,以增强对火铳的防御。

    其中战袄是一种特制的短袖棉衣,甚至直到十九世纪朝鲜还曾制作使用过这种形制。

    后来被美国人缴获以后,成为防弹衣这一理念的来源之一。

    而绵甲又即棉甲,最早制作方法和战袄别无二致。

    只是后来随着火器越来越犀利,棉甲力不从心,便又在里面增添了铁皮,就变成了明末清初的经典棉甲样式。

    但是,除此以外,有时候攻坚队伍也会特意在铠甲外面套一层纯粹的绵甲,以增强防弹效果。

    其实张顺也是同样的思路,既然纯铁甲挡不住弹丸,那我干脆再外面再加一道软质棉甲,形成缓冲来解决问题。

第九十五章 藤牌

    “老师傅,你看这藤牌可做的?”张顺拿着一面大藤牌问询道。

    “不敢劳秦王垂问!”那老篾匠吓了一跳,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站起来施礼,然后从恭恭敬敬的接过了藤牌。

    “这编制之法倒也平平无奇,只是这藤小老儿却是没见过,想必是别地儿的产物。”那老篾匠伸出满是老茧的大手,抚摸、端视了半晌,这才应道。

    “这是什么藤,可着人仔细询问!”张顺皱了皱眉头,扭头对李际遇下令道。

    “舜王不必问题,我早已知晓!”李际遇不由苦笑道,“此物唤作黄麻藤,又名火索藤,分布于四川、云贵、两广、福建等地,北方并无此物。”

    “你倒是有心之人,探的明白!”张顺意味深长的看了李际遇一眼,不由笑道。

    原来经过张顺、李际遇和王徵三人反复研究试验以后,这才最终确定了以明甲为主,吸收“板甲”关节构造的重甲形制。

    但是由于火器巨大的威力和日新月异的发展,让张顺并不满足于此。

    在火器时代组建重甲精兵,是一件有着巨大风险的事情。

    一旦所着铠甲无法阻挡敌人的火铳,那么花费巨大人力、物力和财力的重甲精锐就会成为活靶子。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人命关天,无论如何重视也不以为过。

    关键时刻,张顺想起了当初蒋和和其麾下刀盾兵。

    义军当初攻打康家庄的时候,经过庄户指点,曾使用的棉被抵挡鸟铳。

    于是他便产生了把藤牌和棉花相结合,进一步削弱弹丸的想法。

    然而这些藤牌都是南方多产,北方并无此物,所以张顺第一件事儿就是拉着李际遇寻找篾匠,试图进行仿制。

    所谓篾匠,就是用竹子、藤条、荆条、芦苇等韧性竹木编制箩筐、簸箕、竹篓、提篮、席子等编织器具的工匠。

    在张顺前世从事这种职业之人,已经颇为稀少,不过在这个时代却是比较常见的一种手艺人。

    张顺寻找的这个老篾匠已经快七十岁了。

    别看他年纪一大把,一双长满老茧的巧手却能抓着锋利的竹篾,如若捉着皮条一般,飞快的编织着手中的器具。

    “老师傅,你看这藤条能替代吗?”张顺想了想,若是从福建、广西、四川等地“进口”黄麻藤,也有点不太现实。

    “不好说,看你想做什么了!”老篾匠摇了摇头道。

    “若是编筐编篓,竹子使得,荆条也使得,再不济柳条也能使得。”

    “你这么大一个箩筐,谁知道你要做甚?”

    “这不是箩筐,这是盾牌,准备用来防刀剑火铳……”张顺连忙解释道。

    张顺拿来的这个藤牌是一副大藤牌,直径接近三尺。

    其实除此之外,还有中号藤牌,直径两尺三寸五分;小号藤牌,直径一尺五寸。

    所有藤牌都编制成锅状结构,非常有利于卸力和缓冲敌人敲击的力道。

    别看那大号藤牌几乎遮蔽全身,小号也和木牌大小相当、其实大者全重不过九斤而已,小者不过五斤而已,十分轻便。

    “做不了,做不了!”老篾匠闻言只摇头道,“若说抵挡刀剑弓矢,勉强还成,若是抵挡鸟铳,想都不要想。”

    “哦?老师傅居然能做出来抵挡刀剑弓矢之牌?”张顺不由惊讶道。

    其实单藤牌一物,也抵挡不了鸟铳,非得加棉絮不可。

    “不敢说有十足把握,可以用荆条试一试!”老篾匠闻言皱了皱眉头道。

    “这荆条需要选用指头粗细的老条,要么才用秋天新割的条子,要么晾干泡软以后进行编制。”

    “所以荆条编制藤牌和藤条完全不同,二者虽然皆须用桐油,但是荆条须先编后泡,藤条须先泡后编,各有不同,各有妙用。”

    “桐油?”张顺对这个倒是耳熟的紧,却不明白是何物,有何用。

    “你这个后生,原来是个不食人间烟火之人!”那老篾匠闻言不由摇了摇头笑道,“连桐油都不知道啊?”

    “桐油就是把油桐子炒熟了,榨出油来,把木料浸透了,既防水又坚韧!”

    “什么纸伞、油漆、家具,皆用此物。”

    “受教了!”张顺闻言也不恼,反倒拜谢道,“不知何处出产此物?”

    “陕西、河南、湖广、四川及南方各省皆有种植出产,无甚出奇。”老篾匠笑道。

    这位秦王殿下贵而不傲、不耻下问,倒让他顿生好感,遂一五一十说的明白。

    原来这油桐是中国独有的经济树种,由其产出的桐油是良好的防水防锈剂。

    经过桐油浸泡过的木材既不容易受潮、开裂,又能够提升坚韧性。

    而道后世,更是坦克、飞机、大炮、军舰、装甲车等军械的保养剂,曾在后世一战、二战时期,和猪鬃一起成为中国垄断的紧俏战略物资。

    张顺对此并不知晓,但是并不妨碍他对藤牌、桐油重要性的认知。

    “好,这样吧!”张顺听了半晌,不由站起来笑道,“如今正是入秋,正是荆条收割之时。”

    “我想先向老师傅订购一百面荆条藤牌,还请师傅务必为我精心制作。”

    “啊?”老篾匠闻言吓了一跳,这可是个大买卖啊,他连忙站起来谢过了。

    等王锦衣付了定金,众人走出来以后,李际遇不由奇怪道:“原本我等身着铁甲,想必是舜王准备让我等摧锋折锐,陷阵先登,如何又为我等配备了藤牌?”

    “这玩意儿在蒋和手里叫藤牌,在你们手里就叫防弹牌!”张顺闻言笑道。

    “铁甲虽精,火铳未必不能穿。如今咱们新型火铳已经开始列装,若是落到敌人手中,一概如法仿制,又当如何?”

    “故而我准备在这大藤牌内外再增添两层老棉,以避矢丸。”

    “鸟铳之流,射而不穿;大鸟铳之流,虽能射穿,然而力道已尽,岂能再穿铁甲?”

    “如此上下心安,士卒勇猛如虎。凡战,只管一味冲杀便是,又何惧敌人矢丸哉?”

第九十六章 演练

    “第一排,开火!”随着徐全一声令下,十数个鸟铳手扣动了手中的扳机,鸟铳上的龙头夹着火绳,一下子就啄到引药室内。

    “砰!”“砰!”“砰!”

    随着一阵鸟铳声响起,烟雾在鸟铳手面前弥漫了起来。

    而在鸟铳手三五十步之外,正有两面硕大的藤牌竖立在那里。

    那两面藤牌上皆用油漆绘画着猛虎头像,每一面有三尺大小,几乎完全遮蔽了其背后的士卒。

    弹丸虽然击中了藤牌,但是远远望去,却是没有一丁点反应。

    徐全不由心里犯嘀咕道:该不会出人命吧?

    原来当王徵完成新式铁甲样品,篾匠完成藤牌样品以后,义军先是完成了静态试验,然后又组织了这场所谓的“实战演习”。

    虽然鸟铳手早已经把手里的鲁密铳,换成了威力稍小一些的三钱鸟铳。

    但是哪怕是威力较小的三钱鸟铳,也是真药实弹,威力不容小觑,所以徐全才担心出了人命。

    不意鸟铳响后,远处的“虎牌”开始动了。

    如同觅食的猛虎一般,他们迈着缓慢而优雅的向鸟铳手逼了过来。

    “第一排轮换,第二排瞄准!”徐全见状不由一惊,连忙下令道。

    第一排鸟铳手早一左一右从两侧轮换到后面,而与此同时,第二排鸟铳手已经点燃了火绳,端起了火铳。

    面对了“敌人”黑洞洞的鸟铳口,“虎牌”兵巍然不惧,不退反进,逐渐加快脚步冲了过来。

    “开火!”

    “砰砰砰……”

    “第二排轮换,第三排瞄准!”

    “开火!”

    ……

    鸟铳的响声响彻了校场,灰白色的硝烟笼罩了校场,刺鼻的火药味到处都是。

    然而没有人有心情管这个,反而都死死的盯着那两面“虎牌”。

    冒着枪林弹雨,“虎牌”越来越逼近了,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其后面纷杂的脚步。

    这不是一个人!

    对,每面“虎牌”后面都不止藏了一人。

    眼看着“敌人”靠近了二十步,徐全再也顾不得危险与否,不由大声喝道:“前排开火,后面两排准备接战肉搏!”

    三钱鸟铳近距离射击,几乎已经能够击穿大多数铁甲,“虎牌”后面的“敌人”能例外吗?

    “砰砰砰!”鸟铳声再度响起,甚至对面“虎牌”上肉眼可见的出现了孔洞。

    然而,“虎牌”并没有停止移动,反而如虎添翼一般,一左一右分别闪出来两员铁甲神将。

    这些铁甲兵一手持刀斧,一手持标枪。

    只见那些人和“虎牌”手身体往后一仰,纷纷顺势投出一根标枪来。

    每面“虎牌”拢共遮蔽了三个人,两面虎牌一共有六个人,一起投掷出来六支标枪。

    徐全麾下的鸟铳手早已经停止了设计,早把铳刀插在铳膛内,把火绳枪变成了一杆短矛,然后组建了一个小型的铳刀阵。

    结果这飞来的六根标枪,让士卒忍不住向一旁躲避,本来严谨的阵型出现了些微骚乱。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徐全麾下鸟铳手有几分慌乱的时候,六名铁甲兵冲了上来,其中四人持大刀、长斧,另外两人持“虎牌”腰刀。

    以藤牌手为首,另外两个铁甲兵护在左右,形成了一个简易的三才阵。

    “杀!”十几步的距离,顷刻既到,鸟铳手连忙端起铳刀一通乱刺。

    然而,大多数铳刀都被前面硕大的藤牌挡住了。

    这藤牌和木牌不同,因为以带有任性的荆条编制,武器撞上去,动能被吸收了不少。

    以往能够借助对方木牌反弹的力量收回武器的士卒,这一次刺上去万分难受。

    而藤牌两侧的刀斧手早趁机冲上来,一左一右劈砍过来。

    这些火铳手哪里抵挡的住,顿时连续被劈翻了数人。

    “我们输了,我投降!”徐全见状连忙大声呼喊道。

    奈何一个藤牌手犹自意犹未尽,一手用藤牌拨开了徐全的武器,一手握着腰刀向他脸上招呼过去。

    “姬蛋,你给我赶快住手!”张顺见状不由吓了一跳,连忙喝止道。

    虽然这厮虽然是个憨货,好在服从命令,闻言便把刀停在了徐全面前。

    那些鸟铳、藤牌和铁甲固然是真家伙,不过那铳刀、大刀、斧头和腰刀都是包裹了破布的假玩意儿,双方撕打了半天,倒要不了命。

    “怎么样?”张顺不由上前问道。

    “嗐,这玩意儿还真有用!”李际遇取了兜鍪,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不由惊叹道。

    “舜王,你看这藤牌,二十步都没有被射透。若是对手仅有火铳手,我寻思单凭这个也足够了!”

    “目前不穿铁甲还不成,不着甲的刀盾手根本无法对付着甲的敌人。”张顺摇了摇头道。

    他还不知道,原本历史上火器淘汰铁甲以后,类似的福建藤牌手一度成为满清的拿得出手的绝活之一。

    其战法便是先以鸟铳齐射,继而藤牌手冲锋,周边对手几乎没有几个能挡得住这一手的。

    不过毕竟时代不同,如今义军面临的对手,无论是官兵还是满清,披甲率几乎百分之百。

    如果义军轻装上阵,恐怕在肉搏战中要被对手吊着打。

    “你觉得怎么样?”张顺又看向左侧的憨货。

    “爽!”姬蛋心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只用一个字表达了自己兴奋的心情。

    好吧,这就算是你的归宿吧!

    张顺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姬蛋也算是义军中的老人,奈何脑子还不如悟空灵光,空有一把子力气,却也无处可使。

    刚巧这一次张顺组建重甲精兵,便把此人调了过来,配给李际遇当副手。

    “舜王殿下,若是遇到敌人这般精兵,我这手底下火铳手根本挡不住啊!”徐全才不信什么刺刀无敌的鬼话。

    这玩意儿和专业冷兵器比起来,就是聊胜于无,所以一逮着机会,他就连忙哭起穷来。

    “看到这新玩意儿了没有?”张顺闻言笑道,“我准备在鲁密铳之外,再给你装备这一款新式火铳。”

    “可能这玩意儿对付不了这种重甲精锐,但是对付大多数甲士轻轻松松!”

    “要知道我们并不是每个对手都有这种精锐,即便组建了这种重甲精兵,也必然数量不多。”

第九十七章 烽烟再起

    命令魏从义组建骑兵营、李际遇组建重甲营和徐全试验火铳营之事很快如火如荼的走向正轨。

    王徵负责的锻造新式铠甲和火铳之事也已经加班加点的展开。

    李自成、刘宗敏和李过等人清理完毕西安府屯田以后,也如愿以偿的被张顺调到了延安,除了“公报私仇”以外,也在帮助丁启睿、魏知友等人清理屯田,抗旱救灾。

    一切艰难的问题都已经被张顺一一捋顺,只等各个负责人依例处置即可。

    如此一来,自从崇祯五年以来,无日不动刀戈,无日不愁粮饷的张顺也终于得了清闲,日子过得怯意了起来。

    “铛铛铛!”天色未亮,早有清脆的钟声响彻了起来。

    “舜王殿下,该起床了!”曾氏的声音在他耳边响了起来。

    “不要,昨天休息的太晚了,你让我再睡会儿!”张顺眼睛都不睁,口中含糊不清的嘟囔着道。

    曾氏闻言哭笑不得,不由起身揭开被子道:“殿下身为一方之主,岂能有偷懒耍滑的时候?”

    “如今几个姐妹都怀了身孕,管你不得。妾身虽然名不正言不顺,但是也少不得要规劝你几句。”

    “殿下身系天下安危,稍有懈怠,就会铸成大错。”

    “您治下百姓千千万万,皆仰仗殿下庇佑。殿下在里伸个懒腰不要紧,到他们那里可就是天塌地陷、家毁人亡......”

    “好吧,好吧!”张顺被她念叨的受不了了,不由抱怨道,“知道的说是我娶回了个婆娘,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娶回来一个老妈子呢!”

    “那还不是殿下虚怀纳谏,换作别个,可未必肯听我这一套呢”曾氏垂了垂眼睑,吹捧了张顺一句。

    如今不是在她唐王府,这舜王殿下可比那唐王典型难拿捏多了。

    自个的话合他的心思了,他就多听一些;不合他心意了,权当做耳旁风,让她也毫无办法。

    “其实不用那么麻烦,早上想让我起来了,你蹭几下,难道我还会不起来吗?”张顺嘿嘿一笑,看着她那张一本正经的脸,就想调戏她一下。

    “殿下!”曾雨柔闻言羞的两颊绯红,不由流露出几分小女儿姿态来。

    自从这张顺这一回让红娘子、马英娘和王奇瑛三女怀孕以后,以曾雨柔为首的“王妃系”众女直接“躺赢”。

    甚至因为她们不像红娘子、马英娘和王奇瑛三女那样舞刀弄枪,身体矫健,有时候还会被弄得下不了床。

    “好啦,不逗你了,过来给我穿衣服吧!”折腾了一会儿,张顺哪里还有睡意,不由装起了大爷。

    要是在前世,他如果有老婆,铁定一巴掌就直接呼了过去。

    可是搁这时代,他这话就是天王老子来了,都挑不出毛病来。

    不过,这倒不是因为他懒,而是单纯的就喜欢“作贱”她,在心底某个阴暗的角落里,产生一种调戏“良家”的快感。

    曾氏控制欲很强,不喜欢养丫头在房里,故而不得不穿着亵衣起来给他穿着打扮。

    “亏得你有几分良心,送过来几个煤火炉子!”曾氏一边给他系着衣服,一边念叨道,“要不然这都入冬了,可不冻死个人!”

    原来之前张顺设计的铸铁煤火炉子被张都督试制成功以后,一口气铸造了一万件,如今正在西安府各地买的火热,为义军赚取了不少银两。

    别看这张都督往日和张慎言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对张顺这个便宜妹夫倒好的没话说。

    煤火炉子刚制成,就派人给秦王府送来一百件儿。

    刚巧入冬,张顺自个留了三十件儿,其余的皆当作礼物分给了吕维祺、洪承畴一干人等。

    结果这一烧火,就不对劲了。

    一个是保温效果差,一个是陶芯很容易烧坏。

    张顺连忙下令王徵、张都督尽快解决问题。

    好在两人很快就想出了办法,一个是在陶芯和铁炉之间充填上石灰,减少热量散失;另一个是换用耐火土制作炉芯,果然耐用了许多。

    不过,但凡烧煤,其中还有一个隐患,那就是一氧化碳中毒。

    其实和往年烧煤饼相比,张顺“发明”的蜂窝煤燃烧更为充分,大大降低了煤气中毒的概率。

    素来惜命的张顺犹显不足,又命王徵打造了一百副铁皮烟囱,分给秦王府及诸臣工,以免造成了不可预料的折损。

    “好了,你再睡一会儿吧!”不多会儿曾氏为他穿戴整齐,他怜惜的摸了摸她的俏脸,不由推己及人道。

    “不用了,都卯时一刻了,妾身刚好再诵读一会儿远西语,多少能帮舜王点忙!”曾氏勤劳惯了,可不像某些人那般。

    “如此也好!”张顺闻言不由赞许的点了点头道,“学外语与学算术、几何不同,最忌讳闭门造车。”

    “有时间你多和黄氏、朱氏等女走动走动,勤加练习,想必定有所得。”

    且,哪个要和她们走动?

    堂堂天潢贵胄,使些狐媚子手段迷惑舜王,也不嫌丢人!

    “是,知道了,殿下!”曾氏低眉垂眼应了。

    张顺哪里知道,就他带领红娘子、马英娘和王奇瑛三人巡狩这月余时间,“王妃系”四人组不知怎的,又闹翻了。

    “见过舜王殿下!”等到张顺赶到存心殿,吕维祺、洪承畴、钱守廉一个干人等早已经等候多时了。

    “哈,大家都来的挺早啊!”张顺顿时有几分不好意思。

    王徵送给他的那一副自鸣钟精确度实在是不敢恭维,一天能误差一刻钟不止。

    多亏他没有趁早来一发,不然让这几个老头子大冬天里等半个时辰,于心何忍呐!

    “舜王殿下,紧急军情!”如今秦王府处理政务流程,倒和朝廷早朝有几分类似。

    不过限于人手不足,制度草创,一般都是以军情为第一,政务为第二,其他琐事日常事务则放在最后。

    “奏来!”张顺眉头一皱,这是哪个鳖孙又要搞事儿了?

    “甘肃巡抚张应辰奏来,庄浪卫鲁氏土司勾连西宁李氏、祁氏土司俱反。”洪承畴连忙奏道。

    “那李氏、祁氏骗城不成,为葛麟所击退,如今正勾连番兵,围攻西宁。鲁氏则割据庄浪卫,切断了陕西行都司与内地的联系,若有不慎,或有前凉之鉴!”

第九十八章 新的对手

    前凉乃是晋朝八王之乱以后,凉州大姓张轨割据凉州的政权,本系十六国之一,其所据地点大致便是这时代的甘肃镇范围。

    张应辰所谓“前凉之鉴”,便是指张轨割据甘肃之故事。

    “这鲁土司、李土司、祁土司现在何处?究竟为何而反?”张顺闻言不由怪道。

    义军虽然名义上割据三边四镇,实际上才刚刚理顺西安府、延绥镇军务民政,其余固原、宁夏还在理顺当中。

    那甘肃镇地理较远,一时间又不影响大局,所以张顺干脆一切委派张应辰处置,暂时羁縻而已。

    结果羁縻都不好使了,你们还想怎样?

    “据甘肃巡抚张应辰报,甘肃镇地处边陲,土司众多。仅以西宁而言,就有大小土司一十六家。”

    “在这一十六家之中,又以东李土司、西李土司、东祁土司和西祁土司四家实力最为雄厚。”

    “然以整个甘肃而言,实力最为雄厚者,为庄浪鲁氏土司。”

    “据闻那鲁氏原系成吉思汗六子阔列坚玄孙,原名脱欢。”

    “本随元顺帝北逃,不意中途掉队,遂率众投靠明太祖朱元璋,便被安置在庄浪卫连城之地。”

    “及三世,失伽袭百户之职,被赐鲁姓,改名鲁贤,此鲁氏之始也。”

    “随后,鲁氏世代有功,又复与河湟土司东李土司、东祁土司世为姻亲,同气连枝,遂成甘肃第一土司。”

    “那东李土司世居民和上川口,下辖土民四千余户。东祁土司世居民和上川口胜番沟一带,下辖土民千余。”

    “庄浪卫鲁氏世居连城,下辖土民三千二百四十五户,番民四百五十三户。”

    “有土军千人,内番军二百人,计有士卒一千二百名。”

    张顺闻言不由哑然,他还以为这鲁氏土司、东李土司、东祁土司如何了得,原来不过治民三四千户不等,额兵千余而已。

    并不是每个土司都是石柱、酋阳土司,一口气拿出来三四千精兵,面不改色。

    “怎么敢?三四千人就敢反我!”张顺差点气笑了。

    “是不是觉得本王名声太好了拿不动刀了?”

    “秦王殿下,彼辈跳梁小丑,,本不足为惧。”洪承畴闻言应道。

    “奈何东祁、东李威胁西宁,鲁氏勾连庄浪官军,切断甘凉,实乃心腹大患!”

    “若此二地有失,甘凉不复为秦王所有矣!”

    “晓得了!”张顺点了点头道,“一会儿让杨承祖、王定整顿人马,三五日内本王便帅军讨平此贼!”

    “舜……秦王殿下,万万不可!”吕维祺闻言连忙劝谏道。

    “以往秦王麾下兵少地狭,人才稀少,故而事必躬亲,为不得已。”

    “如今义军据有陕西三边四镇,有精兵二十万,州县不计其数,岂待事事亲临哉?”

    “更不要说,如今‘整齐王’张胖子有奏,韩城绅士作乱,又有明庭山西巡抚孙传庭派遣士卒骚扰劫掠,烦不胜烦,还请舜王尽快决断!”

    “等等,我没去找他麻烦,他倒先找上门来?”张顺怒极而笑。

    “他孙传庭也太不把本王放在眼里了吧?”

    “秦王殿下。”张顺话音未落,巡按钱守廉不由上前一步道,“臣有话要说!”

    “哦?不知钱先生有何话要说?”说实话张顺心里对他也有几分不满。

    先前丁启睿、洪承畴等人将他夸的一朵花一般,结果这人上任几个月以来,不曾弹劾一人。

    难道我陕西的官个个都清廉如水,没有丝毫违法乱纪之事吗?

    “经臣这两个月走访,陕西有一十五县缺少主官,十有**,佐贰官不齐。”

    “其余尸位素餐、贪赃枉法者不计其数。”

    “仅以韩城为例,原知县袁路杰以大斗收取赋税,小斗支出钱粮等一干手段,贪污钱粮合白银一千二百一十七两三分。”

    “那韩城本又产精煤,往年售卖西安府。只因战乱,河运受阻,如今商户俱不得售卖。”

    “那知县袁路杰为了巧取豪夺,犹不甘休,竟然依旧派人收受好处,征收榷银,以至于韩城大乱。”

    “哦?”张顺这才明白过来,感情这韩城“造反”,却是因为经济原因呐。

    “原来如此,那钱先生何不早说,说不得也免除了这场灾祸。”张顺语气有点不太好了,你搁这放马后炮呢?

    “打天下容易,坐天下难!”钱守廉好像没听出来张顺的意思一般,侃侃而谈道。

    “臣虽然不过是个巡按,也晓得什么是大局为重。”

    “如今义军人手不足,不得不留用旧官。若是求全责备,诸县失控,百姓枉死,那岂不是臣的罪过了?”

    张顺皱眉一想,确实是这么个理儿,便笑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巡按代天巡狩,但管好赖,一概汇报于我,我自会和诸臣商议行事,不可自作主张!”

    “既然钱先生已经走访了许多县,回头草拟一份疏犊与我,大家讨论一下处理办法!”

    “臣命令谢恩!”钱守廉闻言恭恭敬敬施了一礼,退了回去。

    张顺还待提起先前甘肃土司造反和韩城作乱等事,突然才反应过来,这钱守廉话中有话。

    这时代的官吏真是烦人,就没会好好说人话!

    “对了,那鲁氏、东李、东祁这三家土司为何造反?”原来那钱守廉看似说了一通不相干的事儿,其实在暗示张顺凡事必有原因。

    为政和用兵作战截然不同,后者可以大刀阔斧,激昂澎湃,前者却只能如织女绣花,但用精巧。

    “这……其实是因为茶马之事!”洪承畴犹豫了一下,不由老老实实道。

    “番人土地坚刚,风日燥热。且夷人每日以牛羊肉作为口粮,不易消化,若无茶叶解腻,则大便不畅,番人便会活活憋死!”

    等等……你这是什么鬼神论?俗话说:活人还能让尿憋死,你这张嘴就让番人被屎憋死了?

    张顺闻言哭笑不得,他前世作为建筑人,不是没去过青海、新疆。

    当地的盐茶确实有解腻通便的功效,可也不至于没有就被憋死的地步吧?

    更不要说搁前世,这些以畜牧为生的地方,也未必家家都实现了吃肉自由,你家番人在这个时代顿顿牛羊肉?

第九十九章 茶马交易

    “自古以来,地分南北,气分阴阳,物华天宝,各有所异。”洪承畴慷慨激昂道。

    “故而汉地产茶,番地产马,亦天之理。”

    “是以圣人作车以行陆,作舟以行水,以便互通有无也!”

    “自唐代以降,禁私茶,行茶马易法,以制羌戎,而以明代犹密。”

    “其法度:经营有专司,茶货有来源,巡督有御史,制茶有作坊,储藏有专仓,运输有专力。”

    “专司者,茶马司也。大明在陕西设有西宁茶马司、河州茶马司、洮州茶马司及庄浪茶马司四处易马机构,各置茶马大使一人,副使一人,专职易马之事。”

    “茶源者,出自汉中紫阳、四川各处及湖广安化等地。”

    “巡督者,即督理陕甘洮宣等处茶马御史,简称巡茶御史。”

    “作坊者,原本有褒城茶厂、紫阳茶厂二处,如今泾阳亦能为之,以出产茯砖茶而天下闻名!”

    “仓储者,有成都、重庆、保宁及播州四处。”

    “其运输之法,不过官茶民运、召商中茶等法而已。”

    洪承畴洋洋洒洒说了半天,粗略的把茶马之事述说了个大概。

    “洪先生以为茶马之事,以何者为先?不知可有章法?”张顺皱了皱眉头问道。

    “番人畏威而不怀德,臣以为当以军威为先,然后怀柔可得也!”洪承畴笑道。

    “昔日明左副将军邓愈率领仁和、襄阳、六安、沔阳、巩昌、临洮等卫将士数万众,克河朔,土番宣政院时索南遂领洮州、岷州、常阳、帖城、积石等十八族六元帅府大小头目来降,此明初西宁诸土司之始也!”

    好嘛,兜兜转转,最后还得打!

    “好吧,我明白了,甘肃必须用兵,然后乃安。”张顺点了点头。

    打是一定要打,关键是如何打,要达到什么战略目的。

    “番人慑服,此乃其一也。只是义军治下并无茶源,又当如何取之?”张顺又问道。

    要茶没茶,要马没马,这声音不好做啊!

    “此其二也,名曰:禁私茶,行商茶!”洪承畴闻言不由应道。

    “禁私茶,行商茶?”

    “对!”洪承畴点了点头道,“茶叶产处,距离我最近者,乃汉中、安康之地,其次四川及湖广。”

    “此三处皆非义军治下,故而行不得大明官茶之法。”

    “夫大明官茶之法,官收官授,如今弊病丛生,几乎大坏,早不能用矣。”

    “既然如此,何不招徕商户,征收重税,以市价易之。”

    “义军取其赋税,别立马市,再以市价购之,岂不美哉?”

    “哦?”张顺闻言沉吟了片刻,不由惊奇的看了洪承畴一眼。

    好一个空手套白狼之术!

    其实洪承畴这个思路,颇为类似后世海关的概念,就是征收进出口税。

    这样以来,由于茶马交易是由商户自行买卖,以大明**的制度,很难禁止茶叶售往陕西、西宁等地。

    而对义军来说,则可以在重要路口设立关卡,征收赋税,然后再从商户手中购买马匹。

    若是一切由义军包办,既要准备本金,又要想方设法突破关南副使樊一蘅的制裁,还要运输售卖。

    不但万分繁琐,还很容易滋生**。

    所以既然义军走不了大包大揽的官茶之法,何不舍重就轻,行商茶之法?

    “好,如此甚好!”张顺不由笑道,“洪先生果然是好想法!”

    “受洪先生启发,本王则颇有几分心得,正好和诸位商榷一番。”

    “依照我的心思,正合设立关法,查禁往来。”

    “逢山设山关,逢河设河关,逢海设海关!”

    “此乃正理也!”张顺这番说辞并未脱离明代过境税的窠臼,众人不由纷纷点头赞同道。

    比如大明就在交通要道设置关卡,对过路竹子、木杵、薪炭征收工关税;

    在临清、北新设立关卡,对大运河上船只征收钱钞;

    在城市门口设有税官,对路过货物进行课税。

    就连义军,张三百如今也在龙驹寨设立关卡,对来往货物征收厘金。

    “不过我之关税和他处不同,境内谓之过税,境外谓之关税。”张顺继续解释道。

    “除了征税以外,还有调解之用。”

    “比如茶叶、棉麻布匹、药材、火药、硝石、硫磺等义军亟需物资入关,一概减免税收;出关则加倍征收。”

    “我明白了!”吕维祺、洪承畴和钱守廉等人闻言不由眼睛一亮,顿时反应了过来。

    张顺参照后世制度,这一手玩的更为漂亮。

    若是这样,但就茶马交易一项来说。

    就等于茶叶入关几乎不缴纳什么费用,但是若想出关与番人交易,那么就需要缴纳重税,这样既不影响义军治下的物价,又抬高了与番人交易的物价。

    而等到商人换取马匹、牛羊进入到义军治下的陕西,还算是一路畅通。

    但是若想从义军治下出境售卖,那同样需要缴纳重税才能过关。

    如此以来,由于关税的存在,对往来商人来说,从汉中运输茶叶售卖到陕西最为有利,从番地往陕西售卖马匹最为有利。

    一进一出之间,义军反倒获得了实利。

    “只是如此这般,务必缉查严密,万勿为宵小所趁!”洪承畴皱了皱眉头,不由提醒道。

    理论虽然听起来很好,如果操作不好,什么都白扯。

    “此事易耳!”张顺笑道,“不外乎入关即付纳税凭证罢了。”

    “凡入关货物,一并标明名称、数量、重量,入关商户及经手官吏。”

    “每遇关卡,待查验无误后,方可放行。若是凭证有误,或者虚假,一概交有司审理,追讨关税,处以罚金,此其一也。”

    “其二,吾欲仿照盐法,设立纲法。凡往西宁、河州、庄浪等处茶马司售卖茶叶者,皆登记造册,由数户、十数户专营,不许他人肆意参与。”

    “凡有违逆律法者,随时罢黜,另行招徕商户冲抵,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妙,妙啊!”吕维祺闻言不由抚掌笑道。

    他算是服气了,张顺这一手不仅解决了茶叶问题、税赋问题,顺带还拉拢了商人,活跃了经济。

第一百章 经略之策

    任何政治问题的根源都是经济问题,同样无法解决的经济问题,十有**也是政治问题。

    无巧不成书,西面的甘镇和东面的韩城出现的问题出奇一致,都是因为经济问题。

    其实在正常汇报公文之后,甘肃巡抚张应辰另外给张顺附了一封私信。

    私信的内容正如和张顺、洪承畴、吕维祺、钱守廉一干人猜测那般,这几处土司造反,还真是与茶马互市有关。

    原来大明开国之初,北方残破,百业凋敝,是以茶贵马贱。

    “凡上马每匹给茶四十斤,中马三十斤,下马二十斤。”

    等到洪武二十二年,一向“抠门”的朱元璋都不得不下令:“诏茶马司仍旧,准其定价。”

    “上马一匹与茶一百二十斤,中马七十斤,驹马五十斤。”

    随后,随着时间的推移,马价愈高,茶价愈贱。

    究其根本原因,是牧民生存环境恶劣,无论是人口还是牲畜都孳生缓慢,比不上内地的发展速度。

    随着四川、湖广等地稳定下来,大量茶叶被生产了出来,而番地牧民消费市场并没有显著扩大,马匹的畜养也没有大量增多,所以导致茶贱马贵,朝廷“官法”得不偿失。

    官收官运官售的“官法”败坏以后,刚巧名臣杨一清任三边总督,又尝试采取“招商中茶”法。

    其法即为招商运茶,每一千斤茶,运至茶马司,给银五十两。

    其中茶钱二十五两,加工和运费二十五两,商人有利可图,而朝廷亦有利可图。

    要是外行人听起来这话,定然莫名其妙。

    商人有利可图还能说朝廷定价合理,那么朝廷作为出银子一方,又如何有利可图呢?

    原来这时候一匹上马价格大概在十两银子左右,若是以茶换马,大致在六十七斤左右。

    若是以银计价,实际上六十七斤茶叶才合三两三钱五分,不过是银子购价的三分之一左右。

    其根本原因就是大明对茶叶的垄断,造成了茶价的虚高,这也是后期茶叶走私贸易猖獗的根本原因之一。

    而这种走私贸易,都是以大宗商品以物易物为主,若是没有人内外勾结,断然不成。

    这些内外勾结之人,在西宁为东祁、东李两家土司,在庄浪则为鲁氏土司。

    他们一边背靠大明朝廷,一边挖大明朝廷的根基,从中攫取了大量的利益。同时,他们也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过高的估计。

    等到陕西三边四镇被义军锤爆以后,他们才赫然发现,原来离了大明他们什么都不是。

    茶马司停了,没有人缉查私茶,聊胜于无的茶马互市也没了,一切看起来非常美好。

    然而茶商和番人的交易,自然也不需要掮客从中再扒一层,结果什么东祁、东李和鲁氏等“名门望族”都“失业”了。

    别看他们手底下有几千户土民、番民,义军也并没有对他们下手。

    若是长此以往,政治上少了朝廷庇护,经济上少了“外快”,这些土司很快就会衰败下来,所以这才有了趁着还有实力的时候奋力一搏之事。

    “看来经略青甘,需得文武相济才是正道!”张顺看完书信,不由感慨道。

    “诸位以为何人能代替本王,主持此事?”

    众人一听张顺不再坚持西征,不由一喜,连忙纷纷举荐道:“除舜王以外,舍镇西将军其谁也?”

    张顺闻言也不由笑了,镇西将军便是自家义兄陈长梃。

    陈长梃是个出身于镖师的江湖人物,除了打打杀杀以外,最重交际手段。

    正好甘肃镇地处陕西西北角,北接河套、松山,西临西域,南连乌斯藏,番人众多。

    需要恩威并用,才能稳固形势,使义军腾出手来全力东向争雄。

    而这些正好需要一个有威望、有地位、有手段的人前去。

    想到此处,张顺点了点头道:“甘肃镇仅有葛麟一营人马及贺锦两千骑兵,确实有人手不足之虞。”

    “如今榆林、宁夏俱安,固原镇压力倒小了许多!”

    “这样吧,着陈金斗前去固原担任军师,暂且主持固原日常事务。”

    “着陈长梃先行出发,待魏从义火铳骑兵编练完毕以后,也调去支援。”

    “争取用两到三年时间,务必把甘肃镇给我稳固了!”

    原来这一次李际遇带领王升、张鼎和申靖邦赶到西安的时候,被张顺派遣监视李际遇的陈金斗也返回到西安。

    别看如今张顺麾下人才济济,实际深受其信任者,不过寥寥数人而已。

    而这数人之中必然包含张顺未发迹之初,便主动投靠的陈金斗等人。

    所以,等到“完成任务”的陈金斗过来,张顺不但赐他田宅,还私下里宴请了多次,以示与别人不同。

    如今固原镇因为数次抽调人马和义军作战,兵员损失严重,兵额严重不足。

    但是其独特的地理位置,对另外三镇仍然具有很大的影响力,所以张顺还是把他放在最放心的人手里,才真正放心。

    幕僚长洪承畴和秦王府长吏吕维祺两人何其精明,自知这事儿张顺盘算已久,哪里能有什么看法?

    等到众人商定完章程以后,张顺这才笑着对钱守廉道:“钱先生,如今义军草创,多有不足之处,却非一时半刻所能解决。”

    “以致先生知不能言,言不能行。既然如此,何不替我主持茶法,也算得上物尽其用,人尽其才!”

    “这……”那御史钱守廉为了监察各处官吏,经常走南闯北,也算得上见多识广之辈。

    他闻言犹豫了一下道:“既然如此,那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只是茶源之事,臣少不得往汉中、四川走一遭,以为茶法之始。”

    茶法,茶法,没茶怎会有茶法?

    “哈哈,钱先生不必多虑了!”张顺闻言笑道,“我麾下有一人,换作李金谷,因为以前担任过百户之职,你唤他李百户便是。”

    “无论是汉中茶源,还是泾阳作坊,都能一一为你搭桥牵线,你只管尽力去做便是。”

第一百零一章 抬棺出征

    自从陈长梃到了固原以后,清理兵额、屯田,查验草场等事,忙得一刻也不得清闲,惹得左右幕僚颇为抱怨。

    陈长梃闻言不由解释道:“腆为舜王兄长,不曾立下许多功劳,若是再不能为舜王分忧,岂不惹人耻笑?”

    张顺知晓以后,也投桃报李,下令让士卒护着陶氏过去陪他,倒让陈长梃过上了一段好日子。

    原来那陶氏亦悍,不让王氏三分。

    陈长梃在家之时,两人常常拉开架势,一通大闹,闹得陈长梃早晚不得安生。

    好在张顺巧言善辩,劝说了许久,这才说得王氏勉强同意。

    这一日,陈长梃刚刚巡察完魏从义训练骑兵事宜,正好回到镇守府早有士卒汇报道:“舜王遣使过来,正在客厅等候将军。”

    “那人自称将军故人,说是给将军带来一个天大的功劳。”

    “哦?”陈长梃闻言扬了扬眉毛,心里虽然不以为然,口中却也不置可否。

    “怎么,陈将军不相信吗?”正在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陈……陈先生?”陈长梃闻声一愣不由满脸笑容道,“怎生劳烦您大驾光临?”

    “我呀,天生劳碌的命儿!”陈金斗听闻陈长梃如此抬举自己,不由感慨道。

    “当初跟在舜王跟前的老人儿本没有几个,马道士帮舜王坐镇中枢,赵鱼头岁数大了,奔波不得。”

    “唯有你我,一个坐镇一方,一个是哪里有难处,哪里顶上,吃遍百般辛劳!”

    好家伙,你这是给我卖老资格呢?

    陈长梃本是场面人,哪里不知陈金斗心思,顿时有几分哭笑不得。

    不过陈金斗说得也是事实,除了刘应贵、宋献策以外,单论老资格,哪个又比得过他?

    “陈老,里面请,里面请!”陈长梃虽然心里对他颇不以为然,面上功夫却也周到。

    “'哎,一起请,一起请!”陈金斗扯着陈长梃衣袖笑道,“客不欺主,岂敢占长梃之先?”

    两人客套了一番,这才联袂走人了客厅。

    等到两人坐定,陶氏奉上了茶水,陈长梃这才放低姿态问道:“不知舜王有何旨意,还请陈老教我!”

    “哎,哪里哪里,我可不敢当,若是你看得起我,喊我一句‘老哥’便是。”陈金斗自知陈长梃在张顺心里的份量。

    既然在外面陈长梃给足了自己面子,那么他不介意给足陈长梃里子。

    “这是舜王写给长梃书信,你且看看再说。”

    “甘肃土司造反?”陈长梃打开书信草草瞄了几眼,不由惊道。

    “知道了吧,这就是我所说的天大的功劳!”陈金斗扯着嘴笑道。

    “几个坐地户而已,算什么天大的功劳?”陈长梃见陈金斗不再作做,不由奇怪道。

    “就是因为对手是坐地户,所以才是天大的功劳啊!”陈金斗若有所指道。

    “那……舜王的意思是?”陈长梃一愣不由连忙追问道。

    “攻心为上,攻城为下!”陈金斗神秘一笑道。

    “哦?”

    “东祁、东李外加鲁氏三个土司虽然实力强劲,其实不过三四千精锐而已。”陈金斗不由卖弄道。

    “任凭他天大的本事,又能如何?”

    “故而其关键不在消灭反叛土司,而在于如何慑服众人,使甘镇为我所用,而非为我腹心之患!”

    “这……我明白了!”陈长梃点了点头,又问道,“不知舜王还有什么要交代的没有?”

    “其一曰:茶。”陈金斗闻言笑道,“彼辈但为掮客,借大明法度,私茶而卖好番人,从中谋取暴利。”

    “如今舜王已经下令禁绝私茶,但招商人自行售卖,以争夺番人之心,孤立彼辈。”

    “其二曰:威。威行边陲,不在严刑峻法,残酷暴烈,而在功必赏,罪必罚,而反必讨平之!”

    “其三曰:信。有茶以利之,有威以临之,然后与其盟约,不偏不倚,公正廉明,民心必可用也!”

    “舜王英明!”陈长梃闻言不由朝西拱了拱手道,“末将这就下令整顿人马,明日便能出征!”

    “这……这么快?”陈金斗也曾跟随李际遇左右,甚至深知大队人马行军的困难。

    “我固原之地,据三边之后,本不临敌。”陈长梃闻言不由笑道。

    “之所以设此雄镇,蓋与其他诸镇互为表里,以备非常也!”

    “故而自我到任以后,抽调精锐,编制花名册,随时点名集合训练,以备有警。”

    “如今我已经编制两千精骑,只需简单准备以后,便能即刻出发!”

    “好,好,舜王果然没有看错你!”陈金斗不由拊掌道。

    “实话与你说吧,舜王一则担心你鲁莽,坏了大事,二则担心你毫无准备,拖延时日,三则担心你出征以后,固原无人主持大局……”

    “长梃明白了,这便召集诸将,让他们拜见陈老!”陈长梃闻弦而知雅意,顿时明白陈金斗这是担心自己走后,他镇不住场子。

    “不用,不用那么麻烦!”陈金斗笑道,“别个我都不怕,怕只怕那魏从义素来桀骜不驯,不肯听命与我。”

    “既然长梃有意经略甘镇,何不带上此人,我也好约束众人!”

    “这……舜王命他在此编练新式骑兵来着……”陈长梃不由迟疑道。

    “编练多少了?”

    “大约千余骑,尚不知效果如何!”陈长梃老老实实道。

    “着,你何不告诉他正好借此机会练兵,检验一番再作定夺?”陈金斗不由笑道。

    “这……也是啊!”陈长梃沉吟了一下,不由点了点头道。

    “既然这般,那我把张如靖留给你,也好有个人帮衬一下!”

    “好说好说!”陈金斗不由笑了,“正好让他帮忙训练剩下骑兵,尽量不耽误新式骑兵的组建之事!”

    好吧,正话反话全让你说了,我还能说什么?

    陈长梃摇了摇头,不由高声喊道:“来人呐,给我尽快买一口上好的棺材,明日本将出征要用!”

    “陈将军,您这是?”陈金斗闻言顿时吓了一跳,只觉得自己脖子后面凉飕飕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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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是自谦,你说我一个平民百姓,怎么就能当皇帝呢?什么?你说我天生异相,是真命天子,这是封建迷信好不好?啊,你不要跪下啊,造反要杀头的?啊,官爷,你不要杀我啊,我是被逼无奈,不是真心造反的。啊?你为什么跪下,你好好的官员不做了,还要跟着我造反?诸位好汉,你们请便,我们只是路过。啊,不要啊,你们膝盖怎么这么软,见我就跪啊,还要认我做主公!大家请我当皇帝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家请我当皇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家请我当皇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