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十胜一败
“启禀汗王,秦王使者张道士在墨尔根代青贝勒护送下,千里迢迢,已到沈阳!”包衣范文程不由恭恭敬敬道。 “哦?着他进来,我要见见他!”皇太极不由颇有兴趣道,“我倒要问问厮究竟是何样人物,居然连本汗王都骗过了!” “是,奴才领命!”范文程连忙应道。 原来那自从张顺和后金多尔衮有了接触以后,就产生了派遣使者前往后金的想法。 前世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每一个大使馆就是一个“间谍窝”。 张顺往后金派遣使者其实没有安什么好心,只是借机刺探一下对方的情报罢了。 那皇太极和多尔衮当然也并非丝毫无觉,只是两方势力距离三千里,一时半会儿也没有直接冲突,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多时,“张道士”便在范文程引领下踱着方步走了进来,对皇太极拱了拱手道:“见过金国汗!” 皇太极见了不喜,不由冷笑道:“你何人也,为何见我不跪?” “老道士俗家姓张,和玉皇大帝同姓,不跪蛮夷!”宋献策不由冷笑道。 “大胆!”范文程闻言不由勃然大怒,张口骂道,“竖子,焉敢辱及我主!” “此乃汝主,又非吾主,何来辱之之说?”宋献策不由笑道,“自古以来君君臣臣,我自拜吾君,汝自跪汝主,又何涉焉?” “你......”范文程听出来他口中戏谑之意,不由又羞又恼。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老道士!”皇太极皱了皱眉头,反问道,“你就不怕本汗王杀了你吗?” “杀一道士易,灭一明国难!”宋献策嘿嘿一笑道。 如今皇太极敢不敢杀不杀他,和他性情没关系,而和皇太极的野心有关。 别看现在后金拳打朝鲜,脚踢蒙古。 实际上虽然连战连胜,但是自身丁壮损失也不少,而且原本被征服的朝鲜还蛇鼠两端,在明金之间反复横跳,十分欠打。 所以无论双方如何各怀鬼胎,至少结盟之事已成定局。 “有如此桀骜不驯之徒在侧,想必那舜王定然暗弱,几如傀儡,不知是也不是?”皇太极想了想,不由试探道。 “汗王错了,舜王宽宏大度,人乐效死,我等皆心悦诚服,岂有二心哉?”宋献策嘿嘿笑道。 “哦?那依你之见,我何如舜王?”皇太极不由不怀好意道。 “汗王有十胜,舜王只有一胜!”宋献策犹豫了一下,不由直言道。 “哦?此话怎讲?”皇太极闻言不由大感兴趣,连忙问道。 “汗王出身贝勒,舜王出身农夫,此位胜也!”宋献策一脸认真道。 “汗王力压诸兄弟,南面独尊,此权胜也!” “汗王育有五子,而舜王仅二,此嗣胜也!” “汗王坐拥千里之地,南及锦州,北及黑龙江,东及朝鲜,西及袄儿都司;而舜王仅居陕西大部,河南小部,此地胜也” “汗王东征朝鲜,西平察哈尔、土默特,北服索伦,南掠大明,此武胜也!” “汗王挥毫泼墨,精通女直、汉及蒙古诸文,文韬武略,无有不精;舜王不学无术,贻笑大方,此文胜也!” “汗王麾下将士如狼似虎,悍不畏死;舜王麾下士卒逡巡不前,临战皆畏,此兵胜也!” “汗王麾下墨尔根代青多尔衮、岳讬、阿济格、多铎,汉将孔有德、耿精忠、尚可喜,身经百战,功勋卓著,此皆人杰也;不似舜王麾下多擢于流民降将之中,或斗大字不识一筐,或忠逆难明,此将胜也!” “汗王身边不过嫔妃数人,多不以美色见长;而舜王方兴,便挑选美貌者不知凡几,如今最受宠者凡二十余人,此乃志胜之也!” “汗王南征北战,威名加于四海,功业赫赫,天下为之战栗;而舜王不过趁明不备,窃据陕西之地,此威胜也!” “好,说的好!”皇太极闻言不由拍案而起,这老道士好会说话,句句说到他心窝里。 皇太极不由乜斜了范文程一眼,心道:你们学着点,往日只会喊什么“主子圣明”、“谢主隆恩”,翻来覆去,本王都听腻味了。 你看看人家舜王麾下,把本王都夸出花儿来了。 妮玛!范文程不由一边对皇太极点头哈腰了一番,一边对“张道士”怒目而视。 直娘贼,好话都让你这厮说尽了,日后我们还怎生溜须拍马? “你很好!”皇太极转到宋献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既然本王有此十胜,更胜舜王千倍矣!” “汝何不投靠本汗王,也好封妻荫子,成就一番功业?” 这马屁拍的太好了,更胜我麾下包衣十倍,不如你也与我做奴才吧! “汗王虽有十胜,然终有一件不及舜王,恕在下不敢从命!”宋献策闻言连忙拱手道。 “哦?本王这就好奇了,究竟哪一件不如舜王呢?”皇太极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先扬后抑的道理,估计这厮狗嘴里也吐不出什么象牙。 只是他心里又好奇的很,特么我都有十般好了,终究哪一般不如人,就能让你对他如此忠心耿耿? “请汗王先恕外使不恭之罪!”宋献策犹豫了一下,不由先打预防针道。 “好了,好了,本汗王宽宏大度,恕你无罪!”皇太极不由挥了挥手道,“有什么话,本汗王洗耳恭听!” “汗王纵然天纵奇才、英明神武、恢宏大度、用兵如神、威加四海,然终有一件不如舜王!”宋献策闻言不由绷住笑意道,“那就是天命终究不如人,徒呼奈何!” “找死!”皇太极和范文程一听,顿时勃然大怒。 特别是包衣范文程上来就要揪着宋献策的衣服,和他拼命。 “放开他!”皇太极本来就漆黑的面孔变得更加黑了,“我父老汗王年号即使天命,如何本王天命不如人!” “你且与我分说个明白,不然休怪我刀下无情!” “汗王息怒,本道年轻时曾学过些相面之术,略有所得!”宋献策闻言不由笑道,“吾观汗王面相龙凤之姿,此所谓汉高祖隆准龙颜,唐太宗龙姿日角是也!” “奈何面皮发黑,天不假年,痛惜痛惜!” “好个贼子,居然敢诅咒我家主子!”范文程闻言一边连忙表忠心,一边就要上前撕打那老道士。 “住手!”皇太极眉头一皱,不由厉声喝止了范文程。 原本皇太极只把这“张道士”之言当作荒诞之词来听,结果当他听到“面皮发黑,天不假年”之语的时候,不由心里一寒。 原来这厮体重仅亚于福王,亦是“有福气之人”,甚至出征在外亦需要选用两匹战马轮番骑乘。 除此之外,一旦天干日燥,他便流鼻血不止,需要以碗盛之。 也不知他找过多少名医看过了,皆是无用。 遂成一处心疾,不得不使百官密之。 不曾想今日被这外来的“张道士”一语道破,皇太极顿时不由重新审视了此人一番。
第二十八章 瓜分之议
“你真能看出我年寿几何?皇太极不由沉声问道。 此人知道的太多了,事成之后,吾必杀之! “汗王说笑了,我一个方技之士如何知晓人寿几何?”宋献策不由笑道。 “不过稍读些相书,自己瞎琢磨罢了!” “那你还敢妄言‘天不假年’云云?”皇太极眼睛一瞪道。 “相书云:观相分五色,青主忧,白主泣,黑主病,赤主惊,黄主喜!汗王面相如此,我不过照本宣科罢了!”宋献策好似无知无觉一般,依旧笑嘻嘻道。 这妮玛,牛鼻子老道,你是嘲讽本王脸黑是吗? 原来这皇太极端的面黑心狠,肤色又如同后世宋小宝似一般,所以颇为恼怒。 那皇太极一时间脸色阴晴不定,不知如何应之。 包衣奴才范文程见了,不由连忙靠近几步,嘀咕道:“不如借机让他给诸贝勒相一相面。” “若是他自个嘴贱,一不小心被哪个贝勒打死了,汗王既可以处罚那些贝勒,夺回一些权力,又可以买好舜王,一举两得!” 原来后金本就是由部落刚刚开化而来,又是贵族政治,是以诸贝勒行事多有鲁莽的一面。 比如四大贝勒之一的莽古尔泰就曾因为皇太极斥责他,连佩刀都掏出来了。 如果“张道士”真如先前一般嘴贱,被哪个贝勒掏刀子当场刺死了,也不是没可能。 不过,皇太极闻言却摇了摇头,不由笑道:“我固知先生为奇人异士,不知能逆天改命否?” “逆天改命?”宋献策闻言摇了摇头道,“汗王说笑了。” “相书有云: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六名七相八敬鬼神九交贵人十修身!” “命数只是当前的命数,将来如何则全看积阴德、修身性而已。” 哦?你是说本汗王不积阴德吗? 皇太极私下里冷笑一声,不过念在和“顺贼”的联盟大计,且不与他计较。 而宋献策心中亦冷笑道:汝辈起家,多造杀戮,又有何阴德可言? 经过两人一番交锋之后,最后才进入到正题。 “张道士”连忙呈上了张顺写与洪太的书信,以及赠送的礼物清单。 那皇太极接过来书信,打开一看,不由面皮又抽搐了起来。 原来那书信上赫然盖着占据了一张纸的四十二个大字,即“义军三十六营盟主舜王兼奉天倡义总统陕西、山西、河南、山东、北直隶四省一京军政司法等一切事宜印”。 强忍着不快,皇太极不由问道:“我听说舜王不是已经自称秦王了吗,如何还用这枚印章?” 自称,你明白了没有? “哦?这么说汗王是准备和我家舜王东西并王吗?”宋献策闻言不由惊奇道。 “东西并王?”皇太极犹豫了一下,一时间吃不准利弊,不由笑道,“此事容后再议!” 虽然说双方准备联盟,其实皇太极打心底还是看不起这个“泥腿子”出身的“顺贼”。 东西并王,就你也配? 实际上自从多尔衮征服漠南蒙古诸部以后,皇太极已经开始酝酿称帝之事了。 这倒不仅仅是他个人野心使然,从政治角度来讲,这更是他想借机整合女真八旗以及蒙古、朝鲜、汉人和黑龙江附近索伦诸部的举措。 但是张顺的突然崛起,打乱了皇太极的全部布局。 毕竟称帝之事和称王、称汗比起来,更能触动大明朝野上下的神经。 而值此三国鼎立之时,自己贸然称帝,肯定会遭受到大明主力的重点招呼。 怕,其实他倒不怕。 只是令他担忧的是鹬蚌相争,会让张顺这个渔人得利。 而且这厮取个张顺的这个鸟名字,明显像是一个“渔人”,更是让皇太极心里十分不爽。 看样子还得缓一缓,想办法让明国边军给他来一下子才好。 想到这里,皇太极不由笑了笑,然后认真看起张顺的书信来。 张顺的书信倒很简单,不外乎准备和皇太极联手,瓜分了大明国。 事成之后,许以割让“燕云十六州之地”,双方以兄弟相称,约为兄弟之国。 其中掠得子女财货双方平分,不过张顺还特意提出来一事,崇祯的周皇后归他所有云云。 真是个“色中饿鬼”,如此看来倒可以用“美人计”对付此人。 皇太极心里冷笑一声,其实对张顺的说辞半点也不信。 这小子言卑而心猾,上次本王就被他所骗,这次岂有相信之理? 不过“瓜分大明”云云,正对了皇太极的胃口。 皇太极不由笑道:“舜王所言正合吾意,不知如今备下粮食几何,兵马几何?” “准备从何路线出发,又进攻到何处而止?” “舜王麾下精兵五十万,二十万留守,三十万出征。”宋献策一副理所当然模样道。 “左路军十万人,遣一大将统帅,经河东、太原直趋京师;西路军十万人,遣一大将统领,出汜水破开封,雄居河南。” “剩余十万精锐为中军,由舜王亲帅,经怀庆、大名等处沿太行北上,直取京师。不知汗王又如何打算?” 妮玛,你还五十万大军? 你们真要有五十万,老子就把自己的头剁给你助助兴! 皇太极听着“张道士”搁那吹大气,自恃身份不便亲自上阵,便以目示范文程。 “我女直披甲三十万,一人三马,一日一夜能疾驰五百里。”好奴才范文程不由笑道。 “人如龙,马如虎,上山如猿,下水如濑,其势如泰山,中国如累卵。” “我等亦分三路出兵,其中一路走山海关,一路走蓟镇,还有一路走大同张家口。到时候所攻者破,所击者亡,天下莫能挡也!” “如此甚好!”宋献策闻言也不由哈哈大笑道,“若果真如此,明亡数矣!” “舜王刚据陕西,形势不稳,我意给舜王一点整顿时间,明年六月共击北直隶,可乎?”皇太极闻言扯了扯嘴角,不由应道。 “好,那疆界如何划分?”宋献策不由笑道。 “就以舜王所言,得燕云十六州故地,本汗王心满意足矣!”皇太极不由笑道。 “哈哈~”宋献策也不由开怀大笑,一时间宾主尽欢!
第二十九章 一颗纽伦堡蛋
“你拿了她的什么?”马英娘见张顺手里盘着一个核桃似的玩意儿,不由不快道。 好嘛,玩就玩了,还有定情信物? 张顺本来想回答“我拿了她的心”,不过他要真说出这句俏皮话,估计自己就死定了。 他不由嘿嘿一笑,顺手抛给了她道:“你自己看!” 这物件原本是陈圆圆的,他头次见了实在稀奇的紧,就要过来把玩两天。 说实话,陈圆圆这个女人太有名气了,哪怕明末历史水平一泡屎的张顺,都听过她那个“怒发冲冠为红颜”的故事。 只是先前吃过了“孙承宗”这个亏,张顺也知道古人也有很多同名同姓之人,要是真按名索骥,恐怕会被坑一头包。 “圆圆”自称姓陈名沅,小名“圆圆”,出身苏州梨园,名动江左。 前些日子受淮扬商贾程贾“所邀”,歌舞一曲,结果这个骗子转身就把她“卖给”李百户李金谷了,然后李百户又把她送给了自己女儿李香做丫头。 原来是你?眼瞎了的张顺这才发觉这圆圆和当初“甄姬”有七分相似。 其实张顺也不知道此“陈圆圆”究竟是不是彼“陈圆圆”,不过从她一系列复杂的身世来看,此女大概率就是历史上那个吴三桂“怒发冲冠为红颜的陈圆圆”。 但是,是不是又有什么关系呢? 无论真的假的,反正自己已经睡了,吴三桂你有本事过来打我啊! “这是啥?”马英娘颠来复去看了半天,不由一脸莫名其妙道,“小香炉?” “还给我吧!”张顺眯着眼,伸手笑道。 “切,谁稀罕!”马英娘随手抛了回去。 只是张顺可没有马英娘那般好身手,顿时手忙脚乱,差点没接住,掉到地上。 “你瞧你那德性,什么稀罕物似的!”马英娘见状,不由愈发不高兴起来。 “吃什么醋啊,这玩意是圆圆唱了两支曲儿才挣回来的,我怕给她摔坏了。”张顺不由解释道。 “嘢~我还当什么值钱玩意儿,看你精贵的样子!”马英娘不由翻了个白眼。 张顺不知道自己应该表现出什么表情才好,只好面无表情道:“据说圆圆陪侍一宴,或度一曲须金五两!” “五......金?”马英娘不由一愣,“她这是镶金的,还是带银的?” 明代一金大概能换五两至十两银子,也就是说这玩意价值五十到一百两纹银。 马英娘自己都是马伎出身,当然知道要从围观群众之中“骗钱”是多么难。 先不说她们不出卖身体,就是出卖身体的妓女还有人赊欠嫖资呢,没想到这丫头这么能“骗钱”? 要不是这“圆圆”已经被张顺纳入房中,马英娘都有点想把她捉过来,“租赁”出去挣钱了。 张顺听了她那一语双关之词,不由皱了皱眉头,呵斥道:“你这是什么胡话?” 马英娘撇了撇嘴,有几分不服气,不过也没敢吱声。 抱琴见女主人都没吱声,更是闷着头一声不吭了。 不多时,张顺把两人带到了存心殿,指着堆满桌子的文书道:“你俩帮我整理一下,分门别类!” “批完的文书放一个地方,没批完的文书按照军事粮饷、清屯粮赋、刑事案件和其他四类进行归类摆放。” “不是,你喊我们俩过来,就做这个?”马英娘不由跳起脚来,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两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摆在你面前,你不动心也就算了,还让我们做苦力,你还有没有一点人性? “对啊,晚上再去你们那!”张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道。 “啊?那个要你......”马英娘闻言顿时一片红晕从脖子红到了耳根。 抱琴闻言不由一喜,连忙撤了马英娘一下,生怕她一句话再把张顺推走了。 老娘都干这活十来天了,都没落一点好,你就偷着乐吧! 见她们不吱声了,张顺也不去管她俩,自古拿起那核桃似的“小香炉”拆卸起来。 这当然不是小香炉,更不是核桃,而是一块罕见的怀表,准确的说它的名字叫做“纽伦堡蛋”。 当然,无论陈圆圆还是张顺都不知道“纽伦堡蛋”这个名字,只知道它是西洋怀表。 和后世常见的各种钟表不同,它并没有一个透明的玻璃盖,而是换作一个镂空的黄铜盖。 张顺打开黄铜盖一看,只见表盘上写着“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十二个时辰,每个时辰又分初、正两个小时,除了称呼和后世不一样以外,大致相当于后世的二十四小时制。 张顺这才知晓“正午”这个词怎么来的,感情“初午”就是十一点,“正午”就是十二点。 其实张顺猜的没错,古代东西方交流远比想象中的还要迅捷。 西方出现的“奇物”,很快就通过传教士传到了中国,甚至很快沿海地区工匠也开始了仿制,而陈圆圆手中的这块怀表应该就是本土仿制的产物。 “怎么就一根针,莫非另外两根断了不成?”张顺看了半天,发现除了一根时针以外,其他两针皆看不到。 他不由挠了挠头,大胆的将怀表从中间撬开一看,只见里面密密麻麻的错落有致的布置着不少齿轮,也看不出到底有几个指针。 要不全卸开看看? 犹豫了一下,张顺心想:我堂堂穿越者,还能搞不定这个玩意儿? 说做就做,张顺便开始动手拆卸齿轮。 只是刚拆卸两个,突然“哗啦”一声,不知道多少齿轮、配件全掉了下来。 张顺顿时一脸懵逼,虽然我拆卸的齿轮的每个位置都记着了,但是其他零件的位置完全没看明白,怎么就全掉了? 没事儿,我穿越者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无所不能。 想到这里,张顺凭借记忆和猜测大胆的往回安装。 中间又废了不知多少功夫,张顺终于将这块“小香炉”还原了回来。 只是这配件怎么还多了几个? 完了,没法向陈圆圆交代事儿小,损坏了样品可就麻烦了。 你倒张顺为何要向陈圆圆讨要这西洋怀表? 原来他作为后世来客,对钟表这种计时工具认知远超这个时代。 如果有了比较精确的计时工具,那么但在军事战术一个领域就能引发翻天覆地的变化。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张顺开发的“步炮协同战术”,哪怕炮手和步卒多番训练,仍然会频繁的出现误伤之事。 而如果有了精确的钟表,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张顺可以测出步卒和骑兵冲锋和撤了需要的时间,也可以测出炮手从下达命令开始,倒炮弹落地的时间。 那么他就可以以此为依据制定出模式化条例,什么时候下令士卒冲锋,什么时候下令炮手射击,完全如臂使指、尽心如意,而无误击之虞。
第三十章 钟表那些事儿
“了一道长,你看这怀表,还能装一起吗?”张顺一脸赔笑道。 “纽伦堡的蛋?”王徵不由惊讶道,“秦王,你从哪里来的这件奇物?” “先生果然识得,那你能帮忙重新组装一下吗?”张顺怎么说,难道还说自己是从丫头手里借来的,结果被自己玩坏了? “我试试吧!”王徵闻言点了点头道,“我先前在金四表那里见过这个物件,不过却不大熟。” “金四表?”张顺一愣,不由心道:一块怀表就价值近百两,四块金表那得价值多少? “哦,这金四表原名金尼阁,字四表,系远西传教士。”王徵闻言不由面露崇敬之色道,“其人学识渊博,曾携远西经典七千余部,其间天文立法、机械器物、哲学文艺、天主经典等无所不包,无所不有。” “啊?”张顺闻言不由面露喜色,连忙追问道,“其人何在?可否邀来一见?” 七千部欧洲典籍?这可真是个宝藏啊!顿时张顺直流口水。 王徵闻言不由神色黯然,沉默半响这才叹息道:“惜乎于崇祯元年已病逝于杭州矣!” “哦,那真是人世间的重大损失啊!”张顺也不由黯然道。 “不过其人虽逝,精神不死,不知可有人继承他的遗愿,完成他未完成的事业?” “事业?”王徵不由摇了摇头,神情沮丧道,“先前他曾联络我、艾思及、徐阁老、杨淇园、李凉庵、李长德等能人异士将其尽数翻译为汉语。” “奈何天不假年,无疾而终。如今徐阁老、杨淇园、李凉庵先后拜见吾主,而吾又垂垂老矣,孰人可继其志哉!” 艾思及便是传教士艾儒略,徐阁老正是崇祯朝文渊阁大学士、内阁次辅徐光启;而杨淇园便是杨廷筠,号淇园;李凉庵便是李之藻,号凉庵居士,而李长德便是主持编写《崇祯历法》的李天经。 特别是先后逝世的徐光启、杨廷筠和李之藻便是当时中国天主教响当当的“三大柱石”,结果先后离世,不仅是当时天主教传教事业的重大挫折,同时中国“西学东渐”也遭受到了重大打击。 如今王徵自己也六十有五,筋骨渐衰,只能徒呼奈何! 张顺闻言不由一愣,不得不叹息“天意如此”,若是这近七千部书籍全部翻译成中文,让世人勤加学习,那将会创造出多少辉煌的成果出来? “不知这些典籍何在?”他本来还以为将来自己一统以后,还得派人“西天取经”,却不曾想这“经书”早已经有人携带而来正等有缘人取之。 “泰半在北京天主教堂,余则分散在扬州、杭州、上海等教堂之内!”王徵闻言不由应道。 “只是其内容皆系用泰西文书写而成,我中国人难以辩识,只能望洋兴叹!” 其实张顺还不知道金尼阁这七千余部经典都是他游历意大利、法国、德国、比利时、西班牙、葡萄牙等国精挑细选的精装图书,内容几乎涉及到欧洲科技、文化、哲学、艺术等方法方方面面的最新成果。 甚至其中还包括基督教**哥白尼的《天体运行论》和天文学家开普勒的最新研究成果。 一定要提前打进京师去,那里除了皇帝的老婆以外,还有七千部远西典籍等待着自己,张顺暗暗下定决心道。 “好了,秦王殿下,你这个‘纽伦堡的蛋’已经重新装好了!”那王徵便聊便组装,居然不多会儿把这块怀表完全组装了起来。 他上了上发条,那个精巧小玩意儿的指针又几乎肉眼难见的转动了起来。 “那个……那个它就一根指针?”张顺接过来看了看,不由纳闷道。 “对啊!”王徵也不由愕然,一个还不够用吗,你还想要几个指针? “秦王殿下若是想更精细一些,其实我也可以为你加上刻针,或者称之为分针也行!” “当然,在这个纽伦堡蛋上是不成了,必须需要重新设计。” “啊?了一道长能设计这个?”张顺真是惊讶了,明代能人很多啊。 王徵见张顺对这钟表深感兴趣,顿时起了别样心思。 他不由笑道:“前些年我根据钟表原理,自制了一种‘轮壶钟’,不但可用敲钟、击鼓,更有司辰木偶在其中,颇为精巧。” “若得秦王喜爱,我便命人再制作一台送与秦王便是。” “啊?这怎么好意思呢!”张顺闻言不由连忙摆手道,“我听闻此物价值千金,岂可平白受之?” “这样吧,共需要多少银两,我回头让人一发算钱与你。” 开玩笑,王徵哪里敢要他的钱? 他连忙拒绝道:“秦王客气了,其实这玩意儿就是图个新奇,奇技淫巧,无甚用处。” “拿于市场上发卖,不过占个精巧罢了,其实费不得什么功夫,哪里需要什么钱?” 原来这王徵精通力学和机械学,不但自制了“轮壶钟”,还依据相应原理制作了“自行车”、“自行磨”等器物。 当然,因为功率所限,这些玩意儿大多数都不实用,但是既然能够推陈出新,也能够从侧面证明他彻底掌握了“钟表”的原理。 “那......那我便厚颜守之了!”张顺看他神色,估计这厮还打着传教士那些主意,便也不再推脱了。 这当然不是张顺如他所想那般,对天主教有了什么兴趣,而是看在那七千部远西典籍的面子上,借机笼络这些人罢了。 “只是有一桩事,我想与先生商榷。”张顺犹豫了一下,不由张口问道,“不知这钟表可否再设一针,再分分时,不知可否?” “这......这毫无意义啊!”王徵闻言不由皱着眉头道,“他原本以为张顺想再多添一针,只需利用齿轮差速便能解决问题。 结果这家伙还想再精细一些,那依靠简单的齿轮差速方法,根本不可能达到理想中的精度。 王徵不由解释道:“自鸣钟虽好,实际每日偏差十五分以上,是以大多不设分针。” “即便设了分针,也算勉强可用,唯有秦王殿下所言这秒针,恐怕误差不可以道里计也!” “若是舜王想更精细一些,不妨制作沙漏计时,反倒省却了许多功夫!”
第三十一章 痛苦的开端
“王妃娘娘,天......天都要黑了!”抱琴犹豫了半晌,不由提醒道。
虽然说如今抱琴已经是秦王的侍姬了,其实还是处子之身,对后面的事情不免有几分期待又有几分忐忑。
“我眼睛不瞎!”马英娘闻声重重的把手中的文书丢在桌上,一张俏脸乌云密布。
直娘贼,老娘想和自个老公睡个觉,还得先打工“挣钱”不成?
“那个......那个......舜王殿下会不会偷偷去其他房那里,其实把咱们晾在这里了?”抱琴手上动作不停,眼睛忍不住往外瞭望了好几遍,忍不住又问道。
“他敢!”马英娘眉头一竖,一副处于火山爆发的边缘模样,厉声道,“他要是胆敢如此辱我,我就把这里给他一把火全烧了!”
你道这张顺如何耽搁了?
原来在王徵帮他组装完“纽伦堡的蛋”和讲解了一些钟表的粗浅知识以后,就犯了现代人刨根问底的毛病。
“了一道长,这钟表是什么原理,可否为我释疑?”张顺犹豫了一下,不得不折节下问道。
前世作为一个现代人,要向古代人请教机械知识,感觉太羞耻了。
“哎呀,秦王殿下您客气了,我不过痴长几岁,你喊我老王就成!”王徵闻言连忙客气道。
“这西洋钟表其法颇巧,以重锤或钢肠驱动,以梳摆调其速,以齿轮传其力,以指针、报刻为其表......”
一讲述其钟表的原理来,顿时那王徵便滔滔不绝,结果讲了半晌,见张顺一脸懵逼。
他不由心道:“远西钟表之学博大精深,非俗人所能了解,我且以图画佐之,且看秦王殿下是否通透。”
想到此处,那王徵便命人奉上笔墨纸砚,一边讲解一边书画。
其实这钟表的原理也不甚复杂,只听了一小会儿张顺便完全明白了怎么回事。
按照他自己的总结来说,这钟表结构看起来复杂,其实总共也就分为一下四部分。
一、动力系统,二、传动系统,三、擒纵系统,四、指针系统。
其中那些大型的自鸣钟动力系统大部分都是重锤,当然也有例外,在中国还曾出现过古代昙花一现的水动力钟表。
而像“纽伦堡蛋”这种怀表的动力系统就是“钢肠”,也就是后世所说的发条驱动。
而传动系统就是各种大大小小的齿轮,其主要作用就是把动力产生的能量传输到指针上。
而“擒纵系统”则是控制能量的释放,调整齿轮转动的速度。
这个是钟表的关键,也是后世机械表之所以有节奏的发出“哒哒哒”声音的重要原因之一。
而指针系统就更简单了,只是通过一个轻便的指针把转速和时辰表对应起来,便于人们查看时间。
当然这些到底说起来简单,实际施行起来,还比较复杂。
如果王徵真个把“纽伦堡蛋”拆卸了再让张顺组装,他这次也未必能成。
那王徵听了张顺的总结,顿时差点把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别看张顺这总结很简单,其实这是一种很典型的抽象思维。
那王徵在自己所作《远西奇器图说》中就特意强调:“而此力艺之学,其所司不论土、水、木、石等物,而总在运重而已。”
王徵感慨之余,不由试探的问道:“不知秦王殿下以为,若是想制作这钟表,当以何学为之?”
“啊,这个啊?”张顺闻言一琢磨,还道是王徵想向自己提议发展钟表业,不由顺口答道:“估计需要力学、测量学和材料学吧?”
那王徵听了一愣,心道:这力学称呼听来倒和我所著重学有几分相似,只是那劳什子测量学、材料学是什么鬼?
于是,王徵也不去管它,只是问道:“不知这力学是何学问?”
“这......”要想随便一句话解释什么叫力学,何其难也。
张顺皱了皱眉头,不由笑着道:“比如树上落一个苹......林檎,为什么它会砸在我头上,而不会飞到天下去,这就是力学!”谷
“地心引力?”王徵一愣,不由脱口而出道。
“什么?”张顺闻言更是吓了一跳,你也是穿越者?
王徽连忙挥毫在纸上画了几个圈,指着图形道:“圆为地球,甲为地球中心,乙、丙、戊皆重物,各体各欲直下至地心方止,乃其本所故耳。”
“譬如磁石吸铁,铁性就石,不论石之在上在下,在左在右,而铁必就之者,其性然也!”
“万有引力?”这下轮到张顺傻眼了,你真是穿越者!
“万有引力?这个词倒是有趣!”王徵闻言不由笑着摇了摇头道,“据我研习远西重学所知,应该只有地球才有此特性,其他重物则不好说!”
“那远西可有名唤作牛顿之人?”张顺这才松了口气,不由又追问道。
“据我所知,力艺学传授之人,一名亚希默得。一名未多,一名西门,一名耕田,一名刺墨里,并无一人唤作牛顿者!”王徽闻言不由笑道,“我之重学、力艺学皆学于以上诸人著作。”
张顺顿时听得一头雾水,这都是谁呀?
“莫非......莫非是翻译错误?”张顺不由喃喃自语道。
“秦王误矣,我自学远西语,能诵其书,何来翻译错误之力?”王徽不由笑道。
“你也懂英语?哈喽,好堵又堵,我吃药内幕?”张顺不由欣喜道。
“???”王徵听了更是一脸发懵,“秦王何意?难道这是远西语?我怎么学的是阿尔法、贝塔、伽马、德尔塔?”
这下轮到张顺纳闷了,不由反问道:“那了一道长究竟学的是哪国语?”
“这远西语唤作拉梯诺文,大多数远西书籍皆以此文书就。若能通晓此语,大多数远西经典皆可诵读矣!”王徵不由解释道。
张顺迷糊了半天,心道:莫非这玩意儿是拉丁语?没听说欧洲“书同文”啊?
不过,管他是什么语,若是能通读传教士金尼阁带来的七千部经典,那也是极好的。
于是一来二去,张顺便和王徵聊至日落,这才坚决拒绝了王徵的热情招待以后,跑了回来。
“老婆、娘子、夫人!”张顺看着满脸怒容的马英娘,不由心虚的讨好道。
“回来啦?”马英娘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又如同小狗一般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实在没有发现什么破绽后,这才指着抱琴冷声道,“看到这个女人了没有?”
“看到了!”张顺点头哈腰道。
“漂亮不漂亮?”
“不漂亮!”张顺连忙摇头,这是一道送命题。
“那......嘴里果然没一句实话!”马英娘闻言一愣,不由摇了摇头道,“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可惜她今晚与你无缘了!”
本来马英娘想说今晚你就别上我的床了,结果仔细一想,这岂不是便宜了抱琴这小蹄子,便连忙改了口。
“没问题,绝对没问题。娘子说怎么办,咱就怎么做!”张顺不由嬉皮笑脸道,“只是为夫有一件小事儿正要和你商议。”
“说!”马英娘声音虽然还是冰冷冷的,好像心情好了一点。
“人人都说我不学无术,深以为耻。刚巧今天我拜了个师傅,准备学点知识!”张顺不由腆着脸道,“只是我一人太过孤单,不知娘子可否陪我一起学习一番?”
“哟,瞧不出你还上进了啊?”马英娘上下打量了他一下,颇为新奇,不由笑道。
“这是好事儿,肯定要大力支持。到时候。你学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放心吧,绝对不会拖你后腿!”
马英娘哪里想得到张顺在这给她下套呢?
从此以后,后宅诸女的日子那过的是痛不欲生。
而“秦王的婆娘”这五个字,竟然也成为了世界上最悲惨日子的代名词。
以至于有的女子不服管教,家里老父亲就会威胁道:“你若是再不肯好好学习女红,回头就把你送到秦府去侍奉秦王!”
第三十二章 王徵的价值
过了几天,当王徵亲自来秦王府给张顺和他的妻妾们讲课的时候,还真带过来了他的“轮壶钟”。 跟个大衣柜似的,一侧置钟,一侧置鼓,顶部还有一个司辰的小木人。 一到时间,晨钟暮鼓,响个不停,顿时让张顺的婆娘们新奇的不得了。 只有张顺不太满意,因为上面只有时针和分针两个指针,精度根本达不到他的满意,所以王徵还特意给张顺带来一个小巧的沙漏。 说起沙漏来,张顺还以为是那种两头大中间细的玻璃球里面密封了细沙,可以来回颠倒计时的物件。 结果,没想到王徵直接给他拿出来两个小桶来,其中一个内壁带有刻度的小桶来,设有漏斗。 王徵告诉他道:“秦王若想计时之时,可以把这桶细沙倒入这个带有刻度的桶里即可,每一个刻度我都测量过了,正是一分钟。” “难道就没有那种透明的琉璃制品?”张顺不由含蓄的提醒他一下道。 王徵闻言不由脸色一黑,“哦,那个啊,那个叫做水晶漏刻。大明国初,有匠人制成献给明太祖,结果被他以‘奇技淫巧’的名义砸碎了。” 砸碎了?你个杂碎! 张顺简直无力吐槽,老农民就是老农民,你自己不想用可以送给我呀! 算了,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张顺连忙将王徵请到讲台上,以师礼事之。 其他婆娘见张顺如此恭敬,顿时也不敢怠慢,纷纷落座安心听师傅讲课。 那王徵往台上一站,只见台下莺莺燕燕,不由皱了皱眉头,心道:“我先去听闻秦王好色之名,还道是好事者编排,如今看来所言不虚。” “吾主所立婚姻乃一夫一妻,一男一女,看来以后我理当时时规劝之!” 当天的课程很简单,王徵按照张顺的建议设置了一节识字课,一节算术课和一节拉梯诺文。 只是这简单的三门课,对本就有一定文化知识的众女来说,倒算不得什么。 其中颇通音律的李香、柳如是和陈圆圆三人组除了本就有不错的文化基础以外,对拉梯诺文入门也非常快。 而常年执掌后勤辎重的红娘子、箭儿对算术则手到擒来,更是无人能出其右。 至于曾氏、黄氏和大小朱四人,因为都曾接受了良好的教育,基本上一上手就能够做到傲视群雌。 而粗通笔墨的李三娘、高桂英、马英娘、王奇瑛等女学起来就有点吃力了。 其身边的丫头竹儿、抱琴、侍书和画眉等女只好一边表现的中规中矩,一边偷偷的帮她们补习功课。 至于张顺,因为婆娘们都在学习,他自己只好睡存心殿去了。 对此,王徵曾兴奋的给教友汤若望写信道:“秦王似对西洋器械之理颇感兴趣,还请我教授他与诸妻妾拉梯诺文。” “只是秦王好色,妻妾众多,大违逆我主教诲,罪孽深重,也不知能否得到我主的宽恕。” “另外,还请寄来望远镜一架,以便向秦王及其妻妾传教之用。” 如此过了三五日,这日王徵给张顺等人讲完课以后,便下台汇报道:“启奏秦王鲁密铳已经制成五百把,铳刀已经尽数打造完毕,还请秦王及时派人验收才是。” “这么快?”张顺闻言不由惊喜道。 “多亏了张司工精铁练的好!”王徵闻言不由自谦道。 原来张都督张道浚出身山西阳城,对冶炼钢铁和铸造一道颇有研究,但是若论及讲机械机床等工具应用于生产倒差了王徵半筹不止。谷 他先前也曾任辽海监军道,协助同为教友的登莱巡抚孙元化练兵,颇知机要。 当他接到张顺制造“鲁密铳”的命令以后,依照齿轮变速的原理,连夜设计了一款水力机床,专作钻铳管之用。 原本人力钻统管之法,每日不过一寸而已。 鲁密铳铳管长四尺五寸,按照这种速度,数个熟练的工匠也得四十五天才能钻出来一根合格的铳管来。 而换成王徵设计的水利机床以后,一个普通的工匠一天就能够钻出来好几根铳管,效率不可同日而语,故而短时间内就为张顺造出来五百杆“鲁密铳”。 “其价格如何?”张顺闻言不由又问道。 “由于采用了水利机床,每杆造价不过七钱银子,和普通鸟铳价格相差无几。”王徵闻言不由自豪道,“比往日鲁密铳价格每杆要便宜四钱三分。” “不过,因为要制造水利机床二三十台,反倒又额外花费了二百七十八两纹银。” “不妨事!”张顺作为穿越者,当然明白“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的道理,这二百七十八两纹银权当固定资产投入了。 张顺安排好诸女的功课以后,便跟着王徵一起去找徐全交接“鲁密铳”和铳刀去了。 不多时,这些武器运到校场以后,那些正在被徐全训练走“队列”的士卒全都沸腾了。 哪个当兵的一不练刀枪,二不练鸟铳火炮,整天练这个“左转”“右转”“齐步走”啊? 徐全也没和王徵客气,见“鲁密铳”送到,便亲自挑选了一把,自顾装填完弹药以后,对准不远处的靶子来了一发。 在震耳欲聋的放铳声和弥漫的硝烟散去以后,徐全这才前往靶子处一看,虽然并没有命中红心,好歹却是射中了靶子。 “不错!”徐全点了点头道,“一会儿我会让士卒挨个试射一番,还请王司长勿怪!” “理所当然,岂有怪罪之理?”王徵倒对自己监造的鲁密铳颇有信心,不由点头笑道。 且不说那边徐全早安排了士卒,噼噼啪啪的试射起来。 那张顺便顺手顺了一把鲁密铳和一把铳刀,看着徐全笑道:“知道怎么玩的不?” “还请舜王赐教!”徐全最近练兵之法基本上都以张顺所著兵法为框架,所以对张顺颇有几分心服口服。 “看好了!”张顺左手持枪,枪口斜着前方,右手则持着铳刀把刀柄往回一装道:“我今天给你带来个沙漏,回头你测算一下步兵和骑兵冲锋到面前需要多少时间,务必在敌人冲锋到面前之前下令士卒安装上铳刀。” “若防守,则以长矛之法结阵,以铳当矛;冲杀则需要练习铳技,这是直刺,左击,右击,柄击!” 张顺一边解释,一边演练道:“我并非武术家出身,动作要领不甚标准,你回头找擅长枪矛者将其完善就是。” “其法不过远击之以弹丸,近击之以铳刀而已!” “明白了,秦王!”徐全闻言不由点了点头,越想张顺这战术越觉得玄妙无比。 先前他只道既然舜王让自己麾下多火铳兵,少白刃兵,只不过把自己当做辅兵罢了。 如今细细思来,这新式火铳营既能够远射,又能够肉搏,好像并不亚于当前任何精兵。 而那王徵听得明白,不由更是惊奇道:“秦王这兵法,倒颇为类似远西兵法。只是彼辈远则击之以铳,近则临之以矛而已。” “哦?远西兵法如何?”张顺闻言不由问道。 “昔日我随登莱巡抚孙元化练兵之时,其法......”王徵闻言不由又滔滔不绝的讲述了起来。 张顺一听一愣,不由心道:“这王徵倒是个文武双全的人才,惜乎已经年近七旬,我得务必把他所思所学掏空了,不然岂不亏哉?”
第三十三章 造反者
“‘顺贼’的走狗,哪里走?” “给我杀了他,给我杀了他!” ...... 一群披着破旧棉甲的矿工手里拿着长枪冲了上来,朱谊巉吓得连退了好几步,然后向左右问道:“能......能打得过吗?” “废话,还不赶快跑?”左右护卫早吓了个半死,连忙掉头就跑。 妮玛,都不等等我?朱谊巉连忙转身跟了上去。 原来这朱谊巉被张顺任命为蓝田知县以后,早带着随行的二十个护卫来到了蓝田县。 此事也合该他倒霉,这才刚上任就遇到了这档子事儿。 这蓝田县地处西安东南,面秦岭,负骊山。 其地东南两面以秦岭为界与渭南、华州、洛南、商州、等州县相望,北部以横岭与临潼县为界,西部和西安咸宁县相接。 自古据秦楚大道,有“三辅要冲”之称,是关中通往东南诸省的交通要道。 此地多山多矿,历史上蓝田玉曾经便是古代的四大名玉之一。 而时间线到了明代的时候,蓝田玉早已经开采殆尽,但是铜铁铅锌等矿也十分丰富,所以此地的锻工也十分出名。 就连义军中的司工张都督,都经常派人来这里采购粗铁和雇佣锻工。 由于明代禁矿,其实大多数采矿业都是非法行业。 这些从业者不但得不到当地的律法保护,反而还要黑白通吃才能撑得住场面。 所以这些矿头各拥丁壮数百乃是千人不等,称王称霸,无法无天。 而就在朱谊巉到达蓝田之前,早有谣言声称“顺贼”要尽收蓝田诸矿,禁绝私人采掘,是以闹得沸沸扬扬。 本来义军没有派人来倒也没有什么,结果果然派人来了,那自然是“黄泥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你们别追了好不好?其实我不是‘顺贼’的人,我是大明秦藩宗室!”朱谊巉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不由哄骗道。 “大明宗室?狗贼,那更可恨,不千刀万剐难解我心头之恨!”后面追杀上来的矿工们闻言愈发愤怒道。 “直娘贼,老子和你们有仇吗?”朱谊巉一边跑,一边问道。 “废话少说,纳命来!” ...... “怎么办?这么跑下去不是个办法啊?”朱谊巉不由连忙向身边护卫问询道。 “走,咱们去城北,城北有咱们义军采买矿石、粗铁之人!”左右闻言连忙谏言道。 --------------------------------------------------------------------------------------------- “舜王殿下,蓝田急报!”正当张顺给愁眉苦脸的李三娘讲解乘法的时候,侍书不由拿着一封加急信急急忙忙的赶了进来。 “你先写着吧,不会的先跳过去!”张顺闻言站了起来,接过来书信道。 “蓝田反了?”张顺打开书信一看,不由一愣。 特么我就说造反出身,还有人敢造老子的反? “我先出去一趟!”想了想,张顺摆了摆手道,“晚上不用等我了!” 言毕张顺便急匆匆的往往走去,而侍书连忙亦步亦趋的跟在张顺后面。 张顺刚走出房门,正好看到王锦衣和几个护卫正守在外面,不由下令道:“你派人分别喊祝万龄、洪承畴、张都督和徐全四人去存心殿见我。” “是,舜王!”王锦衣连忙挑了四个机灵之人,分别前去寻那四人,而张顺则施施然前往存心殿等候。谷 “那个......那个......”眼见张顺好容易得了空,侍书张口想说些什么。 “烧水备茶!”张顺头也不回的下令道。 “啊?是!”侍书只好连忙应了,原本准备好的言辞又吞了回去。 不多时,祝万龄、洪承畴、张都督和徐全四人先后赶到,张顺不由率先问道:“祝公,不知蓝田有何人也?” “蓝田无人,多奸猾轻死之徒,聚啸矿洞之中,杀人越货,官府不能制!”祝万龄闻言连忙应道。 根据明代黄册,蓝田城周五里,下辖编户十九里,有两千多户,怎么能说“无人”呢? 原来张顺问祝万龄的是是否有士绅大户参与其中,在义军清理屯田的关键节点出现这种事儿,若说没有人在背后鼓动,张顺肯定不信。 而祝万龄回答的也很简单,别人参与没有我不知道,不过我们这些人肯定都没有参与,舜王你只管杀。 “洪先生以为如何?”当然,张顺对祝万龄的话也不会尽信,又让洪承畴确认了一番。 “若说士绅豪杰,倒不曾闻蓝田有什么能人。只是有一人,却恰好是蓝田人!”洪承畴沉吟了片刻,不由迟疑道。 “谁?” “太监王承恩!”洪承畴一口应道,“蓝田王氏素有名望,大明国初曾出过将领一员,九门提督一位,近些年刚巧又出了这一位,如今正在司礼秉笔太监曹化淳手底下做事儿。” “两个将军,一个太监!”张顺沉吟了片刻,不由点了点头道,“这事儿就能说的清了!” 明初的将领几乎都隶属于卫所,想必这王氏和西安诸位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而后来又出了一个太监王承恩,在地方也具备了影响力。 张顺不由解释道:“蓝田新任知县朱谊巉来信,声称造反者以矿工为主,大多批有棉甲,约莫有两千之众。” “先前我还纳闷甲从何来,现在看来和卫所脱不开干系!” “徐全听令,我命你率领五百火铳手前去平叛,有没有问题?” “啊?”徐全闻言不由一愣,这才明白张顺为何把自己也叫了过来。 他不由底气不足的应道:“那......那我试试吧!” “这五百人大致科目已经演练完毕,鲁密铳、铳刀、药壶、定装药、胸甲及笠盔皆已经配备完成,如何这般没有信心?”张顺皱了皱眉头道,“去吧,由张都督在后面给你压阵!” “我?”张都督闻言也不由愣了一下。 “对,李大亮和李友手中各有五百人,我准备让他们跟随你前往蓝田。”张顺点了点头道。 “平定叛乱以后,你和李友一同留在蓝田。我准备让李友以那五百人为基础,招募矿工,另立一营人马,专司驻守蓝田。” “而卢氏民风彪悍,抱犊寨亦不可无人驻守。所以事毕之后,李大亮需要返回抱犊寨,另立一营,不知你以为如何?” 张都督一听,不由点了点头。 那蓝田矿工虽然彪悍,又如何是义军经历过战火的千余精锐的对手? 只是他本是司工,主管冶铁铸炮等务,舜王这是什么意思? “等处置完毕蓝田以后,我准备在蓝田设立冶炼所,准你就地征发矿徒,冶炼钢铁,铸造火炮,不知可乎?”张顺又问道。 好嘛,原来在这等着呢。 原来张顺在控制陕西以后,制定了一个以“粮、铁、军”为核心的三位一体的军事发展计划。 粮食这块大致问题不大了,“军”这一块如今正有徐全进行实验,唯有钢铁一项仅凭从外地输入,很难满足义军大肆扩张的需要。 刚好这蓝田出了事儿,张顺还真受那些谣言的启发,准备凭借武力把蓝田铁矿和锻工全部控制在手中,纳入自己扩军备战中的关键一环。 “好,那原来的蓝田知县朱谊巉怎么办?”张都督应了之后,不由皱了皱眉头问道。 “他?他只管劝课农桑、征收税赋,和你无涉!”张顺痛快的给二人区分了各自的职责范围。
第三十四章 火铳与铳刀
“舜王就派了这么多兵?”新任蓝田知县朱谊巉看着面前的士卒,不由不敢置信道。 自从前天矿工暴乱以来,朱谊巉手中无兵无将,不得已退往蓝田县城以北的横岭。 此地有一处地名唤作“韩公堆”,此地原是唐代韩公堆驿,地势颇高,南距蓝田县城三十五里。 朱谊巉便率领护卫和张都督派来购买铁料一百多士卒就驻扎在此处。 此地在唐广德年间,吐蕃攻打长安之时,名将郭子仪曾入商州,发武关兵使长孙全绪统之,驻扎此地,张声势以惊吐蕃军。 唐代诗人崔涤亦有诗句“韩公堆上望秦川,渺渺关山西接连”之语。 但从这两点便知,若是此地一失,西安不得安宁矣。 这朱谊巉学问只算得上中人之资,不过久在西安,好歹明白附近地形地势,故而退而求其次,驻扎此处以将功赎罪。 结果舜王援军来的快倒是挺快,就是只有五百人。 “朱知县切莫小看我这五百人,个个精挑细选,日夜操练,寻常两三千游兵散勇,岂是我的对手?”徐全虽然自个信心不足,但是仍然忍不住安慰朱谊巉道。 “更不要说后面还有大队人马跟进,怕得了什么?” “真个没问题?” “真没问题!” “那好,那我跟着你一起收复县城!”朱谊巉虽然是旁系宗室出身,好歹也曾进过学,练习过枪棒弓矢,所以早捻了一把软弓主动请缨道。 “这……这不大好吧?”徐全怕万一不成,再把此人折进去了,那就不好了。 “怕什么,朱某也是大好男儿,岂是怕死之辈?”原来这朱谊巉自知乃是前明宗室出身,容易受到秦王猜忌。 刚巧他又丢了蓝田县城,生怕张顺怪罪。见徐全信心十足,便起了将功补过之心。 “那……那好吧!”见朱谊巉执意如此,徐全也不免对他生出几分好感来。 韩公堆距离西安城五十五里,距离蓝田县城三十五里。 徐全率领这五百人只用了大半日功夫就赶到了韩公堆,朱谊巉本来还想让他们修整一晚再其。 徐全不由笑道:“兵贵神速,那贼人哪里料得到我今日便到了?正合打他个措手不及!” 原来张顺这新式火铳营与传统冷热兵器混杂的队伍相比,不但行军队列训练得当,胜却了路上重整的功夫,而且负重也少了许多,甚至短距离行军连辎重也可以一并省却了。 所以徐全看了看偏西的日头,预料今晚就能到达蓝田。 于是两人便留护卫和张都督先前派来采买铁料的士卒驻守韩公堆等待张都督的“主力”到来,而徐全和朱谊巉则带领五百火铳兵往蓝田县城摸去。 徐全想的挺好,然而万万没想到自己等人刚刚赶到蓝田县城外二三里便遇到了严阵以待的“造反者”。 “完蛋了,有内奸走漏风声!”朱谊巉不由惊惧道。 “怕鸟甚,狭路相逢勇者胜,全军列阵!”徐全闻言一咬牙,走是走不掉了,唯有硬拼到底吧! 随着徐全一声令下,本来处于行军队列的火铳营如同行云流水一般,在徐全、朱谊巉前面列为五排叠阵。 不等徐全下令,各自纷纷取了铅弹含在嘴里,然后拿出定装药倒入枪膛里,再放入铅弹,用枪条捅实了。 “王将军,你看......”对面一位老子眼见义军动作熟练,不由有几分胆怯道。 “怕什么?这玩意也就是听个响,等咱们杀到跟前,就一哄而散了!”骑着高头大马那“王将军”不由冷笑道。 “老子在边地见多了,有什么好怕?” “真的?” “真的!” “那好吧,我王氏儿郎的性命就托付将军了!”那老者犹豫了片刻,不由无奈的点了点头道。 “谁让这顺贼做的太绝了呢?我王氏近三百年家业,不能断送在我的手中!” “放心吧!”那将领闻言不由笑道,“蓝田反正以后,朝廷不会亏待你们的!”谷 “更何况你们家又朝中有人,哪个敢昧下你们的功劳!” 言毕,他不由扭头大声喝道:“都给老子冲上去!贼人的鸟铳也就能听个响,根本穿不透我们的铠甲!” 众矿工闻言稍作犹豫,便呼啦啦一片冲了上去。 那徐全在对面一看,顿时安心了不少。 你说怎地,原来这伙矿工虽然悍勇,终究未受训练,队不成列,只凭借一股血气之勇罢了。 “一排放!”等敌人逼近约莫八十步,徐全不由大声下令道。 顿时随着一阵震耳欲聋的铳声响起,对面矿工当场被击倒了七八个。 “前排撤回,后排瞄准!”徐全有条不紊的下达着命令。 “放!” 顿时又有十余人被当场击倒在地,矿工们冲锋的脚步不由为之一顿。 “快,赶快给我冲,你们要站在那里当活靶子吗?”那“王将军”一边大声呵斥着,一边心里不由一个咯噔。 别人不知道,难道他还不知道吗? 这么整齐而又迅速的放铳之法,恐怕只有登莱那群“西法党”训练的鸟铳手才有如此本事。 可是,他们不是已经投靠后金了吗?怎么会又出现在这里? “杀,给我赶快冲杀!” “放!”徐全冷着脸,继续下令道,顿时又一轮齐射,收割了十余条性命。 朱谊巉在旁边不由咽了咽唾沫,看着身前的射手如同收割麦子的农夫一般,无情的收割着面前的生命,不由为之胆寒。 “徐......徐将军,贼人快到跟前了!”他忍不住提醒道。 徐全没有理他,而是大声下令道:“第一排瞄准,第二排、第三排上铳刀准备列阵冲锋。第四排,第五批上铳刀准备护住两翼!” 双方距离越来越近了,几乎都能看到对面恐惧而又紧张的面孔。 “放!”最有一轮火铳声响起,由于距离较近,这一次至少击倒了对面三十余人。 第一排放完铳,连忙看也不看从左右向阵后跑去。 而第二排、第三排早已经装填了铳刀的火铳手,不由按照徐全的指令端着手中的火铳向敌人发起了反冲锋。 “杀啊!”经历了四五波铳击的矿工士气早已经在崩溃的边缘,本来以为冲到跟前能占据上风,结果万万没想到对面的敌人居然反冲锋了过来。 顿时,他们不由心头一颤,丢了手中的武器扭头边跑。 “直娘贼,都给老子站住,都站住!”那“王将军”连杀数人,结果仍旧止不住溃势。 “王将军,还不走?”那老子早吓破了胆子,不由一边跑一边提醒道。 “走?”“王将军”不由冷笑一声,打马而行道,“那就走吧!” “冲啊!”朱谊巉不由兴高采烈的跟着徐全一边跑,一边大声喊道。 “一鼓作气,夺回蓝田城!” 如今义军已经追击了里许,蓝田城已经依稀在望。 徐全也颇为兴奋,只道此事到此为之了。 不意一阵如同滚滚雷声的轰鸣声响起,他扭头一看,顿时不由大惊失色:“骑兵,怎么会有骑兵?” “列阵,快,列空心方阵!” 原来这“王将军”刚才并没有走远,反倒返回到蓝田城内,喊来了自己麾下仅存的王氏家丁。 “是非成败在此一举!”他不由一咬牙,心道:“若想将功补过,官复原职,也只能如此了!”
第三十五章 名将王朴
“崇祯八年九月三日晚,我军与贼会战于蓝田城外。初,贼人蜂拥而来,我火铳手迭次射击,打死打伤贼人不计其数。” “及贼至三十步,我二排、三排上铳刀冲锋,四排、五排护卫左右,一排退到阵后充当奇兵。” “行至里许,贼骑兵尽出攻我侧翼。我四排列阵拒之,顷之即为贼破。” “幸我空心方阵已成,勉强拒之。” “初,敌骑徘徊游荡,我命后排士卒去铳击之,敌骑数堕,不敢与我对射。” “及敌骑冲阵,我几不可支。幸敌骑将为火铳所伤,堕于马下,遂为我所擒。” “其自称榆林王氏王朴也,吾不敢擅专,遂遣人与书信一并送与舜王处置。臣徐全再拜!” 侍书用她那空灵的声音给张顺逐字逐句的念道。 “王朴?他不是死了吗?”张顺闻言眉头一皱,随即这才反应过来他自称“榆林王氏”。 难道是当初打死那个是替身?还是同名同姓? 原来当初义军刚刚占据了洛阳的时候,陈奇瑜曾两路进发,围攻义军。 当时张顺先下手为强,联合驻守抱犊寨的李三娘、陈长梃前后夹击王朴、倪宠所率京营,最终倪宠败走,王朴为吴先所杀。 到后来,等张顺又和榆林王氏联姻的时候,也曾听说他家亦有一员将领唤作王朴。 还有榆林王氏怎么掺合到这种事儿里来了?难道他们在搭了一个女子以后,还想作死不成? “把他押上来,随便通知一下王氏!”张顺不由下令道。 想到这里,张顺心里也难免唏嘘不已。 若是此人真是榆林王氏出身,那还真是个麻烦事儿。 如今正置张顺稳定陕西形势的关键时刻,榆林将门王世国、王世钦两兄弟又正在榆林替自己鼓吹,若是横生枝节,反倒不好! “跪下!”不多时,王锦衣悟空两人带领三五个士卒便押来了一个大汉,来到张顺面前,那王锦衣一脚蹬在他的膝盖弯,大声呵斥道。 “竖子无礼!我这双膝盖跪天跪地跪皇帝,焉有跪拜贼寇之理?”那厮不由大声喝道。 “哟呵,看不出你挺有骨气啊?”张顺闻言不由笑道。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此人,发现他身材高大魁梧,白面皮,大长腿,倒是一副好卖相。 若是认真论起来,好像除了腿长以外,和自家婆娘王奇瑛也无甚相似之处。 究竟是不是,还得等王奇瑛过来确认才行。 “胜败乃兵家常事,大丈夫避敌锋芒,以图东山再起耳!”王朴面无愧色,不由慷慨激昂道。 “好,好,真英雄也!”张顺连赞了两声,便下令道:“赐座!” “舜王?”王锦衣一愣,便只好取了把胡凳,往他前面以丢。 那王朴也不以为意,施施然坐了,不由大声道:“舜王若是想劝降本将,我劝你还是免开尊口。” “这一次王某跑得慢,被你捉了自是无话可说。” “若是下一次……” “叔父?”王朴正搁那吹大气,不意王奇瑛喊了一声。 “瑛子?”王朴扭头一看,不由大吃一惊,不由问道,“你怎生在此?” “我自嫁了秦王,故而在此。叔父不在外领兵,又怎生到了此处?”王奇瑛不由奇怪道。 “什么?嫁了他?他这个……这个……” “这个贼头!是不是?”张顺不由接口道。 “不是,不是,我是说秦王殿下。对,秦王殿下”王朴不由讨好道。 “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王奇瑛愈发纳闷了。 “嗐!别提了,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识自家人!”王朴不由拍着大腿道。 “崇祯七年冬,我和倪宠一起带兵攻打舜王,不意在永宁附近反为舜王所破!” “走头无路之下,我只好让王伯披了我的披风、头盔吸引义军,我自装作士卒,一路向卢氏逃去。” “战后,我听闻倪宠不但逃脱了性命,还把一干失误尽数推到我身上。” “我担心家族受辱,便逃入卢氏以西的深山之中,寻机东山再起。” “不意舜王势力愈发壮大,吾愈发不敢出矣。” “最终我逃到了蓝田,为那里的同宗所重,故而暂且带领手下家丁为其看护矿洞。” “连续兼并了七八个其他矿主,是以名震一方。” “等到舜王下令清查屯田,蓝田王氏损失良田数前倾,不胜其忿,便欲举兵,以我为将军。” “那王氏本是卫所千户,不近能调动矿工,又能从库里翻出卫所棉甲。我听闻其家中又有太监受宠于官家,便意立下此功以图再起。” “不意竟被舜王反手之灭个干干净净,以至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其实王朴这番话有真有假,其实这次“暴动”儿少不了他王朴的鼓动之功。 他本以为自己能凭借此功搭上太监王承恩的线,青云直上,结果一战被擒。 “哈哈,不意竟然是叔父!”张顺不由大喜道,“既然都是自家人,不知叔父有何打算?” “如今正为舜王阶下囚,能有什么打算,单凭舜王处置耳!”王朴苦笑一声,不由连忙请罪道。 张顺本来准备顺水推舟,顺势将此人纳入麾下,不意王奇瑛以目示之。 张顺便改口道:“既然都是自家人,哪有什么阶下囚之说?” “叔父但在我这住几日,待此事已了,我再亲自送叔父回榆林!” “好说,好说!”王朴也知张顺并未尽心自己之言,不由点了点头道。 遂后,两人又客套了一番,王朴这才辞别了张顺。 而张顺又叮嘱王锦衣给那王朴寻一个住处,将他安顿好了。 王锦衣哭笑不得,哪里想到两人还有这种关系,便连忙一口应了。 等了众人走后,张顺这才奇怪的问道:“我本打算留叔父在身边听用,不知爱妃刚才何意?” “夫君有所不知,我那叔父虽然年轻气盛,实在乃怯懦之人。自任武官以来,多有畏惧不战之失!”王琦英闻言不由苦笑道。 “你道他如何躲在此处?就是先前多有畏战不前之错,以至于我王氏花费了不少人情,才堪堪将他捞了出来。” “为此,我伯父深以为耻,还扬言他再有此过,好歹死在了外面,省得辱没我祖父的名声。” “啊?”张顺一愣,万万没想到刚刚一副凛然大义模样的王朴却是长腿善跑之人。 原来这厮在原本历史上,“剿匪”以后,就被调到宣大防守后金兵。 结果他闻风而逃,连一场守城战都不敢打。 等到后来松锦大战的时候,更是率先逃跑,导致本来准备按照计划突围的洪承畴、曹变蛟被他坑的走脱不得,落了个一死一降的结局。
第三十六章 勾结
不两日,果然张都督和徐全传来音讯,将蓝田王氏诸府攻破,共俘获丁壮一百七十余口,老弱妇孺二百三十余口,并缴获书信数封,请张顺定夺。 张顺打开那书信一看,顿时不由大惊失色。连忙高声喊道:“锦衣何在,速速派遣招贺人龙见我!” “怎么了,秦王殿下?”这几日因为“叔父王朴”之事,王奇瑛一直陪着张顺左右,见张顺神情不由连忙问道。 “你且看!”张顺舒缓了一下心情,便把手中的书信递与王奇瑛看道。 “与陕西右参政暨分巡关南兵备副使樊一蘅书?”王奇瑛一看那名头,不由自主的读了出来。 “没错,我还以为此事不过当地卫所勾连溃兵起事而已,不意竟然有其他官兵参与!”张顺不由不安道,“既然如此,那此次起事定然会有人配合才是!” “那......敌在何处?”王奇瑛闻言也不由一惊。 “敌在汉中!”张顺斩钉截铁道。 张顺麾下人马虽多,其实大多数已经分守各地。 唯有贺人龙、惠登相和杨承祖三营人马犹在附近,其中贺人龙部驻扎在城内,惠登相和杨承祖驻扎在城外。 “那贺人龙更不能派遣出去!”王奇瑛闻言不由连忙劝说道。 “对,步卒来不及了!”张顺闻言点了点头道,“王锦衣,再派人去城外请杨承祖!” 那杨承祖本是罗汝才手下大将,只是当初解决了罗汝才及其麾下骨干以后,这杨承祖见大势已去,不得已降于张顺。 按照张顺的本心来说,他本打算将罗汝才嫡系人马全数打乱了,分散麾下人马之中。 只是李自成、张天琳等人都劝说道:“人常说‘曹营善战’,其所善者唯精骑而已。” “若是舜王将其白白拆去了,岂不是暴殄天物?” “何不命其麾下大将杨承祖领之?使其人马既能为我所用,又能安抚诸人!” 张顺一听这话,倒想起了当初杨承祖率领麾下精骑,如墙而进,一举打垮藩兵游骑之事,顿生爱才之心。 于是,他这才保留了“曹营”精锐三千骑,让那杨承祖统帅。 如今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正好也能借机试探一下杨承祖忠诚度如何。 不多时,那贺人龙果然先到了。 客套了两句之后,张顺便下令道:“我命你即可派遣斥候,探查西安城周围情况。” “城中各门务必把守严实,不可使一人混入城中,不得有误!” “是,末将领命!”贺人龙见张顺神色严肃,连忙领命道。 “只是......只是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舜王也好让我心里也好做个准备。” “也没什么大事儿,只是前方剿灭蓝田贼人的时候,刚刚得到消息其与汉中兵备道有所勾结,以防万一罢了!”张顺闻言不由淡淡道。 “只是如今陕西心定,人心不稳,故而不得不小心备之!” “末将晓得了,末将这就去办!”贺人龙闻言连忙应道。 贺人龙领命以后,便急急忙忙去了。谷 不多时,那杨承祖在王锦衣引导下,也风尘仆仆的赶了过来。 “杨将军请坐,不知如今士卒情况如何?”张顺一边温和的给他让座,一边随口问道。 “啊?不敢,不敢!”杨承祖连忙谦让道,“秦王殿下方向,这些人先前多少有点不满,不过随着粮饷如数发放,许多人早熄了心思。” “这几日训练愈发卖力,别的不敢说,至少有千余骑已经可用做到如墙而进,摧锋陷阵不在话下!” “好,做的不错!”张顺不由赞赏道,“如今有件事儿我准备交给你去做!” “有消息称蓝田反贼勾结汉子贼人,欲里应外合,骚扰我西安城。只是此事可大可小,可有可无,换做别人我都放心不下。” “我意让你率领麾下精骑走一遭,如果一路顺利,可以暂且驻守子午关,以待形势明了再听令行事。” “如果子午关已失,我意你率军驻守子午镇据守;若是连子午镇都失了,你视敌人兵力多寡强弱,或击之,或走之,或退守西安城,不知你意下如何?” “大举进攻?”杨承祖闻言不由一愣,连忙问道。 “什么大举进攻?”张顺闻言不由笑道,“如今伪明官兵新败,自顾尚且不暇,哪里抽调出这许多兵马来?” “据我所知,汉子不过设一守备罢了,哪里有那许多兵马?贼或千余左右,顶多不过一二营罢了,当不得什么。” 杨承祖闻言这才反应过来,不由苦笑道:“舜王果然料事如神,却是末将胆怯了。” “舜王且放心,此事交予我即可,定让他有来无回!” “好,好说,那就烦劳将军了!”张顺闻言不由连忙下令道。 两人又探讨了几句细节问题,这才打发了杨承祖。 张顺尚未来得及喝一口茶水,那幕僚长洪承畴正好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 “舜王,西安危矣!”洪承畴见面不由劈头便道。 “怎么了?洪先生请讲!”张顺心里一惊,心道难道又有什么事儿了吗? “陕西右参政兼分巡关南道樊一蘅派遣副总编罗尚文攻破子午关,正向西安城而来!”洪承畴不由连忙道。 “什么?”张顺闻言大吃一惊,“这么快!” “莫非舜王已经知晓此事?”洪承畴闻言不由一愣道。 张顺连忙把自己得到的消息简要的说了一遍,洪承畴不由顿足道:“不意小瞧了此人,以致于惊扰了舜王。” 原来这樊一蘅亦是万历四十七年进士,先后历任安义、建昌、襄阳知县,累官礼部祠祭司主事、吏部考功司主事、吏部稽勋司郎中等职。 崇祯三年曾担任榆林兵备道,斩杀了农民军将领申在庭和马丙贵两人,并因功升任陕西右参政兼分巡关南兵备道一职。 那洪承畴与他接触甚少,不意此人居然有如此胆识。 其实无论洪承畴还是张顺都不知道,此人在历史上也有浓重的一笔。 按照原本历史,他不仅数度曾败了“混天星”张天琳,还斩杀了“整齐王”张胖子。 后来更是在四川和张献忠几度交锋,一直到张献忠战死,都没能彻底解决此人。
第三十七章 骑兵
“将军,前面十里就是子午镇了!”斥候打马过来汇报道。 “好,赶快先占据此地!”副总兵罗尚文闻言不由连忙下令道。 古人以“子为正北,午为正南”,而子午谷刚好南北走向,故而被称之为“子午谷”。 历史上凡是试图走子午谷之人,一般都没有好下场。 曹魏大司马曹真试图从子午谷进攻蜀汉,“会天降大雨三十余日,栈道断绝”,曹真只好无功而返。 东晋穆帝永和十年二月,大将桓温出兵北伐,派遣司马勋从子午道出兵攻击前秦,结果被前秦丞相苻雄率领七千骑差打了个全军覆没。 而历史上的“闯王”高迎祥更是在此地被孙传庭以逸待劳打了个大败,其本人亦被生擒,送到京师凌迟处死。 那罗尚文作为一介武夫,虽然对这些历史并不了解,但是架不住他亲自走过这子午谷啊。 因为这子午道太特么坑了,里面崎岖狭窄,可堪称之为“羊肠鸟道”。 很多地方,士卒甚至不得不攀藤揽葛,如若猿猴一般翻山越岭。 幸好那罗尚文带领的乃是惯于山地行军的川兵,若是换做其他地方的士卒,说不得就得半道而返了。 就这还有十几个士卒一不小心跌落山下,摔了个粉身碎骨。 这还没出山谷,就给这一次偷袭行动蒙上了一层阴影。 就这罗尚文也在谷中多耽搁了一天,对关中形势两眼一抹黑。 他不由皱了皱眉头,心道:也不知约定在蓝田起兵的王朴开始动手了没有,看来需要抓个“舌头”问一问情况。 罗尚文正在思虑之时,突然身边又士卒指着一处道:“将军你看,有贼人探子!” 罗尚文闻言顺着那士卒手指一看,只见三五骑正徘徊在远处的一处山坡。 “糟了,赶快前往子午镇!”罗尚文眉头一皱,心里算计道:子午关距离此镇六十里,西安城距离子午镇四十里。 从子午关陷落之时贼人发出信号开始,一来一回一百四十里,如何能赶得过来? 我手底下多长枪手,而缺少骑兵,不利于野战,何不先占据子午镇再做打算? 罗尚文想的挺好,奈何他万万没想到义军这一次来的是骑兵,而且是从“曹营”之中抽调的最精锐骑兵。 罗尚文带领步卒翻山越岭,从子午关行至这子午镇附近用了将近两天,而杨承祖的骑兵只用了半日功夫就赶到了子午镇。 当川兵行至距离子午镇五里的时候,突然间大地颤抖了起来,密密麻麻的骑兵出现在地平线上。 “列阵,列阵!”罗尚文顿时肝胆俱裂,连忙下令士卒列阵。 川兵喜欢使用丈六长枪,凭此列阵,如同刺猬一般,哪怕是精骑也不能轻易攻破。 杨承祖正立在山头,往下一看,只见川兵乱作一团,哪里还坐得住? 他不由连忙下令道:“列阵,冲锋!” 骑兵战术发展到明末,早不是那种乱哄哄一团冲上去的打法。 明代骑兵常以哨为单位,列为密集横阵进行迭次冲锋,颇有后世几分“墙式冲锋”的风范。 杨承祖麾下三千骑被他分为三十哨,每哨大概百余骑,分成三层十列进行迭次冲锋。 “虎虎虎!”这些骑兵一边呼啸着,一边顺着缓坡向正在行进的川兵发起了冲锋。 川兵来不及列成大阵,只好听从各种军官的口号,分别聚集了大大小小四五个长枪阵。 首当其冲的是那些来不及进入阵中的长枪手,早被呼啸而至的骑兵一刀劈砍在地。 其次是那些阵型还不够完整的大阵,早被骑兵猛地撞了进去,顿时人仰马翻,一时间不知道被撞倒了多少人,折了多少长矛。 好容易挺过来第一波撞击,而第二波冲锋又来了。 连续又被义军击溃了三个长枪阵,罗尚文这才和旁边的一处长枪阵互为犄角,如同两只刺猬一般,密密麻麻不知道伸出多少长枪出来。 杨承祖见状皱了皱眉头,便使人上前喊话道:“尔等此次偷袭已经功亏一篑,不要再做无所谓的挣扎了!” “前番石柱、酋阳土司兵和川军士卒皆已经投靠舜王,深受重用。尔等若再顽抗到底,只有死路一条!” “废话少说,你要战便来战,攻破此阵,我自引颈受戮;若是攻不破此阵,不过徒逞口舌而已!”副总兵罗尚文闻言不由大声喊道。 完了,全完了! 别看罗尚文嘴上硬气,其实心里一片冰凉。 义军编制和明军相差无几,光凭义军刚才那一手列为十阵,迭次冲锋,罗尚文已经猜测出这是“贼人”派来的三千精骑。 整整三千精骑啊,罗尚文都要哭了,他这一次出战拢共才带出来两千长枪兵。 莫说还被贼人突袭,就是列阵而战就这点人手也未必打得过“贼人”。 “先把外围清理了!”杨承祖皱了皱眉头,不由冷着脸下令道。 这倒不是他有什么仁慈之心,只不过担心麾下精骑损失过大罢了。 杨承祖手底下这些骑兵乃是精锐中的精锐,马着半具装,人着带有铁臂手棉甲,手持三眼铳、腰刀,端的是武装到牙齿的精骑。 若是只打这几个已经是困兽犹斗的鸟人,却是亏大了。 所以他打算清理了外面的溃败的长枪手以后,再和他计较。 其他骑闻令顿时四散而去,以哨为单位开始收割那些残兵游勇,而杨承祖则亲自带领千余起游荡在阵外,不给罗尚文半点可趁之机。 “饶命啊,饶命啊,啊~” “龟儿子,老子和你拼了,啊~” “结阵,结阵,啊,啊~” 眼看着阵外袍泽毫无反抗之力的被“贼人”骑兵屠杀,罗尚文和其麾下长枪手不由脸色大变。 “别杀光了,留着些一会儿驱赶冲阵用!”杨承祖看着外面以杀人为乐的骑兵,不由下令呵斥道。 他是“曹贼”出身,又非“顺营”哪有的义军,哪里有什么仁慈之心? 如今他们虽然被张顺收服了,不敢祸害无辜百姓, 但是对付官兵,那自然毫无顾忌,有什么狠手段,就使什么狠手段。 罗尚文闻言不由眼皮一跳,连忙高声道:“别杀了,别杀了,我降还不成吗?” “只是希望你能够遵守约定,不要败坏了舜王的好名声!” “晚了!”杨承祖闻言不由冷哼道,“我先前不想杀你们,只不过没想到不折损我麾下精骑的办法。” “如今想到了,你们的投降不值一文!” “我......”罗尚文听着外面袍泽的惨叫声,顿时痛不欲生。 怎么办,怎么办? 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这些跟随自己出征的人全部被屠戮不成? 想到这里,罗尚文不由痛苦的闭上双眼,大声喊道:“住手,住手!我有重要情报告知舜王,还请将军手下留情!”
第三十八章 暗度陈仓
“你就是罗尚文?”张顺不由温和的问道,心下里却奇怪。 你好端端一个武将,叫什么尚文,叫尚武多好,害得我还以为你是个文官来着。 “正是罪臣,感谢舜王不杀之恩!”罗尚文连忙跪拜道。 若是就他一人,他未必怕死,但是眼睁睁看着麾下昔日朝夕相处的袍泽纷纷被屠戮,这下真遭不住了。 “本王素来不喜杀戮,汝既降我,岂有再动刀兵之理?”张顺闻言笑道,“听说你要见我,不知又有何事?” 那杨承祖是真的狠,罗尚文带来两千长枪手,愣是被他斩首了三百,剩余受伤失踪亦有六七百之数,直接让罗尚文麾下川兵折损了半数。 “那个......那个罪臣有一个消息要汇报给舜王殿下,关南副使樊一蘅派遣我等不过是弃子罢了,其实关键却在凤翔!”罗尚文不由连忙道。 “暗度陈仓!”张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幕僚长洪承畴不由拍案而起道。 “此话怎讲?”张顺不由奇怪的问道。 “不知舜王可否听过昔日汉高祖采用韩信之策,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事?”洪承畴想了想,便解释道。 “听过倒听过,自是不甚详细!”张顺闻言知洪承畴当有所指,不由连忙问道。. “那明修的栈道据闻就是子午谷的栈道,而那暗度陈仓走的便是陈仓道,又名故道、嘉陵道。旧时所谓陈仓,即今日宝鸡也。” “那樊一蘅居然玩了一手连环计,先以蓝田之事吸引我军主力,再以罗尚文走子午道奇袭西安。不论此事成不成,他又派遣主力偷袭宝鸡。” “若是宝鸡有失则凤翔危,若凤翔有失则西安危,如此而已!” 其实这宝鸡固然重要,更重要的开始陈仓道尽头的散关。 正所谓“铁马秋风大散关”中的大散关便是此处,更是关中之所以被称为关中的四关之一。 此地若失,敌人占据了凤翔府,就可以沿着渭河河谷直入关中平原,将战火引到陕西的最核心区域。 所以当年诸葛亮率领十万大军围攻小城陈仓不下,心中的悲怆可想而知。 胜利就在眼前,却因为一城之隔,不得不退,何其无奈也哉! “哦?大明果然是人才济济啊!”张顺不由感慨道,“我只道天下英雄尽入我彀中,不意仍有如此大才!” 两人一唱一和,嘴上说着担心死了,其实上却半点紧张欠奉。 “对啊,还请舜王赶快发兵,以免为宵小所趁!”罗尚文连忙催促道。 “啊,对!对了,这次何人领兵?莫非是樊副使亲自上阵不成?”张顺一副恍然大悟模样,连忙追问道。 “这倒不是,听说一个叫做甘良臣的将领,不过我对他所知不多!”罗尚文闻言应道。 “甘良臣?倒是好名字!”张顺不由点了点头,扭头向洪承畴问道,“不知此人用兵如何?” “算得上一员宿将!”幕僚长洪承畴皱了皱眉头道,“不知有多少人马,归属在他麾下?” “此乃机要,吾实不知!”罗尚文闻言不由嗫嚅道,“不过,我还知一事!” “什么事儿?” “蓝田主帅乃‘长腿将军’王朴,颇有几分能耐。原本他不想参与此事,但是在关南副使樊一蘅许诺让他官复原职之后,他便欣然领命......”罗尚文连忙卖弄道。谷 “咳咳咳......”洪承畴突然无端的咳嗽起来。 “这位大人,您喉咙不舒服吗?”罗尚文一头雾水,连忙问道,“我家乡有一记偏方,以黄芪、粳米煮粥,又滋肺补气......” “补不起,我这肚子里的气够多了!”洪承畴闻言不由没好气道。 好容易发了一回善心,做了一回好人,结果却遇到了一个木头。 而王奇瑛在旁边听的脸都黑了,这是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好说些什么。 张顺不由哈哈大笑道:“知道了,你且下去休息吧,我自调兵遣将,剿灭彼辈!” “好......好吧,罪臣告退!”罗尚文闻言无奈而退。 其实他还有一肚子忠心要表,奈何看起来氛围怪怪的,只得遗憾而退。 “这个憨货……”张顺不由摇了摇头道。 “夫君,我叔父……”王奇瑛忍不住连忙辩解道。 “我自信得过王将军,爱妃何必多言?”张顺不由笑道。 反正现在自己还用得着王氏,王朴又无甚威胁了,何不卖她个情面。 王奇瑛怕就怕张顺卖了个情面,现在就当作没发生一般,等将来用不着王氏的时候,再找后账。 她不有连忙道:“我叔父素来怯懦,闻风丧胆,焉有如此胆略?” “想必定是有小人撺掇,以至于有今日之事。还请舜王惩戒一番,以免他再犯此错!” “那好吧,既然爱妃执意如此,那就罚他战马一百匹,以儆效尤,不知如何?”张顺闻言不由笑了。 原来是王奇瑛想小惩大诫一番,那就如她所愿是了。 好容易安抚下了王奇瑛,她不有奇怪问道“既然甘良臣准备奇袭凤翔,夫君如何如若未闻?” 那张顺和洪承畴闻言不由都笑了起来,张顺不由解释道:“义军占领陕西之初,我便排遣‘混天星’张天琳率领五千人驻守凤翔府。” “那关南兵备道樊一蘅确实是个人才,奈何不明天时,徒呼奈何?” “更何况那汉中之地不过设一守备和几个千户所,又能抽调几个兵,本不足惧也!” 也难怪张顺和洪承畴闻言樊一蘅玩“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策,并不十分紧张。 汉中之地本就抽不出太多兵马,若是真能抽调一万以上人马,当初三边总督梁廷栋早就抽调出来和义军觉着了,哪里还用等到今日? 不过有备无患,张顺还是排遣马进忠前往盩厔县。 盩厔县即后世周至县,因“山曲为盩,水曲为厔”而得名。 其地南依秦岭,北濒渭水,襟山带河,正是西安的西大门。 马进忠驻守此地,既能南守傥骆道,东援子午关,又能拒守从陈仓道、褒斜道绕道,然后沿着渭水谷地扑向西安城的敌人,一举两得。
第三十九章 以牙还牙
好容易把汉中樊一蘅的引发的混乱压了下去,张顺不由皱眉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咱能不能搞他一下子?” 张顺可没有吃了亏就忍的习惯,一个小小的兵备道就敢搞事儿,真是老寿星吃砒霜——活得不耐烦了。 “怎么搞?”洪承畴闻言不由皱眉道,“这厮之所以敢挑衅咱们,就是觉得咱们陕西局势不稳,他又有秦岭之险,吃定了咱们一时半会儿奈何不了他。” 张顺让王奇瑛拿出地图来,细细的查看了半晌,不由冷笑道:“他一个关南兵备副使,如何管得了北面、东面却管不了西面。” “你说我们若是从巩昌和秦州出兵如何?” 原来从巩昌府城外南走漳县、岷州军民指挥使司,经两河口寨可以到达汉中府以西的阶州。 而秦州即是三国时期的天水,义军如果逆祁山道,走礼县可以绕道徽州。 祁山道至此正好与陈仓道合二为一,由此往西正合取汉中之地。 “舜王欲取四川否?”洪承畴闻言一愣,不由反问道。 “心有余而力不足!”张顺闻言不由摇了摇头道。 “既然如此,那舜王又何必大动干戈?”洪承畴不由笑着指着地图道。 “依照舜王之策,无论是要走巩昌府还是走秦州入汉中,必取阶州。” “而阶州下辖一县唤作文县,即古之阴平也。文县以南正是四川龙安府,那龙安府城正在涪水水畔,沿涪水而下正到江油。” 若之说阴平张顺还没有反应过来,但是说到江油,他立马反应了过来:“邓艾?” “对,正是当初魏将邓艾绕道阴平偷袭成都的路线!”洪承畴不由点头笑道。 “直娘贼!”张顺不由骂了一句。 军事问题也是政治问题,终究是要讲究边界的。 以如今义军的力量拿下汉中易,拿下四川难。 更不要说还有一个刚刚因为平定“奢安之乱”而被加封左柱国、总督云南、贵州、四川、湖广、广西军务兼贵州巡抚的朱燮元,张顺更不想惹他。 “就这么算了?”张顺不由恼怒道。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洪承畴不由提醒道。 张顺没有搭理他,自个踱着脚步来回走了两趟,突然眼睛一亮道:“有了,他樊一蘅不是闲吗?我找点事儿给他做!” “嗯?此话怎讲?”洪承畴不由奇怪道。 “黄龙那厮上次坑了老子一把,我没找他算账就算不错了!”张顺闻言不由冷笑道,“这些日子按察使”汪乔年和巡按钱守廉没少参他们,祸患地方,平凉百姓怨声载道。 “既然如此,他们哪来的就给我滚回哪去,省的老子犯恶心!” 原来当初张顺调动黄龙所率领摇黄十三家切断梁廷栋固原和陕西之间的粮道,这伙人就从川北北上,借机占据了平凉府城。 然而这些人明面上是听从了张顺的命令,其实却是为了躲避石柱土司马祥麟率领两万精兵北上的锋芒。 不但如此,他们还不曾向张顺通传消息,害得义军在和官兵决战的关键时刻,差点被梁廷栋翻盘。 不过,后来义军击败梁廷栋占据西安以后,陕西巡抚甘学阔等人败退固原,也遭到他们的袭击。 而张顺为了追击左光先,率领主力离开西安,他们又有多次阻挡陕西巡抚甘学阔等人试图收复西安之功,勉强算得上有功有过。 只是当时大明在整个陕西的军事力量崩溃,张顺忙着接受陕西之地,也没空搭理他们。 如今正好陕西之事已了,而他们又作贼作惯了,哪怕张顺三令五申,都无法很好的约束他们。 正好有了如此理由,何不再赶他们去山沟里吃土去? “这......”洪承畴沉吟了一下,不由赞同道,“这倒也是个办法!” 于是,洪承畴连忙为张顺草拟军令,招那黄龙等人前来。 西安至平凉五百里,早有士卒快马加鞭、换马不换人,用了两日功夫便把这书信送到了平凉府。 当书信送到府城的时候,黄龙和姚天动一干人等正在府衙内吃酒快活。 当黄龙打开张顺书信一看,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不由一把推开了身边的妇人,高声喊道:“都别玩了,祸事了,祸事了!” “怎么了,哥哥?”姚天动醉醺醺的站了起来,东倒西歪的来到跟前问道。 “舜王有令,命我等前去西安见他!”黄龙摸了摸脑门的冷汗道,“他素来最为痛恨军纪败坏之徒。” “往日我三令五申,你们皆不肯听,这下如何是好?” “怕鸟甚,大明朝廷我们反得,一个鸟舜王又有什么了不起?惹恼了我们照样......”姚天动不由张口叫道。 虽知刚说了一般,顿时被黄龙一般捂着了嘴巴。 “慎言,慎言!”黄龙不由怒目而视道,“你们找死别拉着我!” “大明什么德性,也配与舜王相比?” “如今这陕西尽是舜王的兵马,舜王要你三更死,哪个敢留你到五更?” “那......那怎么办?”姚天动闻言脑子也冷静了下来,不由提议道,“要不......要不咱们还是逃回四川去,山高皇帝远,弟兄们一样快活!” “休得胡言乱语!”黄龙沉吟了片刻,不由摇了摇头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们且留在这里,不许再胡来了!” “我自去西安走一遭,若是舜王真个想要弟兄们的性命,大伙各自逃命就是了!” “如果不是,咱们也犯不上得罪舜王!” “那......那哥哥,这么一来你就危险了啊!”姚天动等人不由担忧道。 “不妨事,我死固不足惜,只要兄弟们没事儿,什么都值了!”黄龙不由慷慨道。 “哥哥!”姚天动闻言不由感动万分,连忙对他一拜。 而其他将领见状亦纷纷拜道:“哥哥就是我等再生父母,若是哥哥遇害,我等不能为哥哥报仇,定叫他天打五雷轰!” 众人计议已定,黄龙连忙快马加鞭孤身赶往西安拜见张顺。 “罪......罪臣黄龙见过舜王殿下!”黄龙刚进了秦王府,一看张顺正拉着脸,不由膝盖一软连忙跪拜道。 “如今能耐啦?”张顺抓起一沓文书掷过去道,“看看你们都做了多少好事?” 黄龙哪里敢看,自己如何作为早已经心知肚明,他连忙告饶道:“舜王殿下,这不干我的事儿啊!” “没错,我是有约束不严之过,只是这些人桀骜不驯惯了,我实在......实在是约束不住啊!” “约束不住?恐怕在他们面前你又是另一套说辞吧?”张顺不由冷笑道,“废话少说!” “如今你们抢也抢了,掠也掠了,都还给我滚回巴州去!” “舜......舜王!”黄龙还想狡辩,只是他那点小心思哪里瞒得住张顺? “你们给我把四川、汉中搅和的不能安生了,即是大功一件,既往不咎!”张顺继续道,“到时候你也能加官进爵,坐镇一方。” “如若不然,不等我处置你,你猜那‘摇黄十三家’诸人到底肯不肯屈从你名位之下?” 那黄龙本来还不以为然,以为张顺拿自己没有办法,结果闻言不由汗流浃背。 是了,那姚天动名声、实力本不就在自己之下,他之所以抬举自己,还不是因为自己背靠舜王。 想到此处,黄龙不由连忙猛磕了几个响头道:“舜王放心,我一定将他们带回巴州,将整个四川、汉中搅和的不得安宁!”
第四十章 桀骜不驯
好容易软硬兼施,连拉带打制服了黄龙,张顺这才长吁了一口气。 “夫......夫君,我哥哥忠心耿耿,定然不会生有二心!”马英娘见张顺心情好了一些,不由连忙进言道。 “若说没有二心我信,但是忠心耿耿嘛,恐怕就未必了!”张顺不由冷笑道。 “他居然私设关卡收取厘金,又招兵买马,擅自扩充部伍,他想做什么?” 原来那张三百担任运粮使,到达商州专管输入陕西粮食事宜。 他竟然在运输粮食之余,又在龙驹寨设立关卡收取往来客商厘金,并用收取厘金扩充麾下将领“争世王”蔺养成兵马。 这事儿要不是新任商州知州郝杰捅出来,上报给张顺,张顺还不知自己大舅哥胆子居然这么大。 若是按照正常情况,本来应该张三百前脚犯事儿,后脚就该被揪了出来。 结果好死不死,刚好王朴在蓝田搞了一通事儿,导致商州和蓝田之间的交通断绝,所以张顺这才收到郝杰的弹劾文书。 马英娘也是有口难言,自家哥哥素来胆大妄为,如今触怒了张顺,实在是不开眼。 你说你,有什么打算,提前请示一声,哪有这许多事儿? “那......那我哥哥此事却是有点胆大妄为,只是念在我哥哥劳苦功高的面子上,还请舜王责......责罚我吧!”马英娘早没了先前的硬气,不由低声下气道。 “谁做的事儿谁担着,和你有什么关系?”张顺皱了皱眉头。 这厮还是自己亲自一手提拔起来的,没想到竟然如此嚣张跋扈。 其实这就是当头领的难处了,唯唯诺诺之辈听话倒是听话了,却不敢任事,担不得大任。 而勇于任事之人,个个又桀骜不驯,整天一副天老大地老二我老三的德性,一个不小心就给你捅出来天大的窟窿。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关帝圣君关云长了,既有能力还忠心耿耿,多么好的一个方面之才。 结果等刘备带领主力去打汉中之战了,他扭头就来了个“水淹七军”、“威震华夏”。 牛不牛?牛! 猛不猛?猛! 可你特么才三四万精锐,你还想把洛阳给我打下来不成? 果然转眼间前面为徐晃所阻,后面荆州为吕蒙所袭。 关羽自个兵败身死不说,还搞得刘备厚着面皮“赖”下来的荆州转眼间丢了个一干二净,北伐大业瞬间成空。 这妮玛坑爹呢? “舜王,商州来信!”张顺皱着眉头,举棋不定之时,王锦衣走了进来向他呈上书信道。 “运粮使张三百拜上?”张顺冷笑一声道,“我倒要看看他怎么说!” 张顺拆开书信一看,只见张三百写道:“臣至商州以后,一心以输粮为务。” “经过和军师黄守才商议,决定征调牛马车辆及大小船只,日输粮两千五百石,月输粮七万五千石,至年底三十万石尽矣!” “奈何商州乃关中门户,其间多关卡,非我三千众所能守也。” “其东有武关、竹林关,其南又有郧阳、兴安两地,虎视眈眈。” “而据商贾程贾所言,湖广巡抚熊文灿驻守襄阳,百般刁难我义军输粮船队,以致不能按时交付。” “我自度如今陕西百废待兴,士卒疲惫,实不敢烦劳舜王再动兵戈。”谷 “故而,我意在龙驹寨设立关卡征收厘金,再截留商州一州四县赋税,留作军用。” “度明年扩充人马万余,便可走丰阳关下上津、郧西,然后直取郧阳、均州,以据其上游。” “然后再伐木造船,顺流而下,与镇南将军萧擒虎一起合力攻破襄阳,全据湖广,还请舜王明鉴!” 这妮玛,张顺才想到关云长,你这张三百就要上杆子当张云长不成? 要打湖广我自己不会打吗,还用你教我? 镇南将军,镇南将军,我这话说的还不够直白吗? 湖广最重要的三个支点,分别是襄阳、武昌和荆州。 以天下言之,则重在襄阳;以东南言之,则重在武昌;以湖广言之,则重在荆州。 什么意思呢? 从南北对峙的角度来讲,湖广最重要的地点是襄阳。 襄阳不仅位于南阳盆地南端,更位于湖广腹地的北端。 如果襄阳有失,北方大军不但可以杀入湖广腹地,而且可以借助汉水造船建立水师,削弱南方独有的水面优势。 故而襄阳为天下之腰臂,中原得之以并东南,东南得之可以图西北。 南方政权北伐常常从襄阳出发,而北方政权南征统一全国也常常以襄阳为重要的军事枢纽。 而在明代更兼有“湖广熟,天下足”的美名,对于缺粮严重的义军来说更具有极大的吸引力。 然而,襄阳的问题和汉中的问题一样。 重要不重要?重要! 义军知道重要,难道大明就不知道重要吗? 所以只要义军敢伸手,大明肯定也要死战到底。 到时候别说张三百所谓的“万余人”,恐怕没有三五万人根本没法没法夺取襄阳。 即便夺取了襄阳,还要面临大明从湖广、江西、南直隶甚至两广等地调来的精锐,与义军拼个你死我活。 这特么不是另外开辟了一条战线了吗? 你特么属于昭和参谋吧?运粮水道受影响要拿下郧阳和襄阳,拿下郧阳和襄阳以后,受到威胁需要全据湖广。 拿下湖广又担心川、贵、江西和两广,是不是还准备再拿下这四省之地? 想法很多,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张顺不由皱了皱眉头,对马英娘道:“我说你写,给你那哥哥回一封军令!” “第一,不能如例请示,擅自妄为,处以杖责三十之刑,以儆效尤。到时候当着使者的面,给我扒了裤子狠狠打!” “第二,将龙驹寨所立税所交接给商州知州郝杰管理,军队不得擅自插手。其中用度、粮饷一并正常拨付,不得自取。” “第三,准许‘争世王’蔺养成扩建一营人马,张三百麾下自补五百缺额。这六千人马皆由张三百一并调度,驻守各关卡。” “第四,严令不许他擅动兵戈、再起战端!” “明据襄阳,我据南阳;明据郧阳,我据商州,本是本王定策,不得擅自更改!”
第四十一章 用人之道
马英娘别看人长得漂亮,其实字迹也不咋地。 草拟完军令以后,她自己都羞红了脸,背在身后,根本不想让张顺看。 “都老夫老妻了,我还能笑话你不成?”张顺不由哄道,“拿来吧,我看看意思表达清楚了没有。” “好……好吧,不许笑!”马英娘凶巴巴的警告道。 “……”张顺夺过来一看,不由嘴角上扬,但是憋着了。 “你故意的不是?你故意的不是?”马英娘见状不由大怒,上来就要拉扯张顺。 两人拉拉扯扯了半天,好容易消停了下来。 张顺见马英娘神色好了一些,这才放下心来。 对于人才的使用分为识才、养才、量才和用才四个方面。 比如陈长梃、萧擒虎刚开始都是有能力之人,但是更重要的是性情深得张顺欣赏,三人这才结拜为兄弟。 原本张顺以为能力较强的陈长梃更容易成长为一员出色大将,却万万没想到常年在深山狩猎养成了谨慎、冷静和果决性子的萧擒虎反而成为张顺手中最先担任方面之任之人。 原来有时候天生的性情比后天的能力更加重要,后天能力可以培养,而先天性情却难以改变。 悟到了这个道理的张顺,反过来再看陈长梃和而张三百,对这二人顿时一目了然。 他们俩一个出身于江湖镖客,既能打又能处理好人际关系,是关键时刻能稳住形势的军政双料人才。 而另一个出身于市井之间,性子狠辣、坚韧又有常年和人勾心斗角的机警,非常适合用来打进攻、打硬仗的人才。 张顺这一次调任陈长梃驻守固原,协调处理甘肃、宁夏等地的军务,就是他反思以后的心得。 而张三百之所以被他派去担任运粮使,也是为了让他除了指挥作战以外,能够熟悉后勤辎重的管理,以便为后来指挥大战打下基础。 没想到这厮成长也挺快,已经懵懵懂懂触摸碰了战略问题。 所以张顺在严令他必须擅动的时候,还特意提点他道“明据襄阳,我据南阳;明据郧阳,我据商州”之语。 这是一个双方暂时都能够接受的界限,但从地理上来讲,明军可以依据以上两地北上,而义军也可以依托另外两地南下。 依托各自地形,保持了“攻则不足,守则有余”的平衡。 而类似的情况在汉中、山西也是同样如此。 义军拿到了自己想要的要地,但是也留足了官兵进攻的战略要点。 当然,双方其实并不满意这个结果,但是需要大家都“安静”下来,积蓄下一次“破坏平衡”的力量,这才是战略。 张三百不懂不要紧,可让他慢慢懂,也可以直接下令禁止他这么做。这是量才而用、培养人才的正道。 如果像崇祯那憨批,袁崇焕喊一句“五年平辽”,便欣喜若狂的擢为蓟辽督师,等到平辽平到北京城下,再拉出来片了,不仅无济于事,反倒导致辽事大坏。 当然当时崇祯还年轻,容易被骗。 等到后来就长记性一些,但是仍然免不了“刻薄寡恩”,将人才往死了用的毛病。 正当这时,洪承畴已经到了,马英娘连忙回避到后室。 两人客套了一番,张顺这才道:“我意请先生帮我草拟军令一封,准备调登封李际遇率兵前来,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幕僚长洪承畴并不知晓李际遇和张顺的关系,不由问道:“莫非其中有什么蹊跷不成,好端端的怎生来回调动起来?” 张顺便将昔日李际遇有几分野心的事情和洪承畴说了,那洪承畴也不由为之莞尔。 废话,现在张顺地跨秦豫,地方千里,拥众十万,天下为之震恐,哪里是一个小小李际遇所能撼动?谷 不过柴时华前车之鉴,张顺一来也不想失去这员将领,二来也怕他关键时刻给自己来这一下子。 干脆就有备无患,将他调离了老巢,且放身边看顾着。 “也成,只是用什么理由呢?”洪承畴捻了捻胡须,不由问道。 “是这样,前些日子我不是组建了一营火铳营吗?”张顺不由解释道。 “那徐全前些日子给我回信的时候,特意提到这火铳营步战还成,就是尤其惧怕骑兵。” “当初就王朴那厮四五十骑,差点就冲烂了徐全的铳刀方阵。” “我就寻思要不要添加点长枪手,以抵御骑兵的冲锋。” “结果我那婆娘倒提醒了我一句,说‘凉州大马,横行天下’,如今义军已经占据了甘陕等地,良马甚多,何不组建骑兵,以骑攻骑。” “我意将此人调过来,为我组建骑兵,也算是坏了他的根基。” “好,好,如此甚好!”洪承畴一听,也发现张顺这办法真的挺毒。 那李际遇的根基不外乎两点,一则是登封故乡,二则是麾下苦心经营的一营人马。 张顺不但把他调离的故地,更是夺了他的兵马,让他一切重头开始。 而且由于骑兵的特殊性,骑将若想有所作为,实在是难上加难。 如此这般,想必这李际遇也应该按捺下心思,老老实实为舜王卖一辈子命了。 “不过,李际遇是调走了,那登封的守卫怎么办?”洪承畴又问道。 “我准备调惠登相前去,西安城内独留贺人龙一营就成。过些时日,徐全火铳营练成,一共有八千人驻守,完全足矣!” “成!”洪承畴琢磨了片刻,感觉应当是万无一失,便挥毫写就了军令,递给张顺查看。 张顺确认无误以后,便连同马英娘那封一并让王锦衣派遣士卒,分别送往商州和河南登封。 那张三百看了张顺军令以后,只好趴那里一五一十挨板子不提。 且说西安至登封虽然有七百余里,但是到了第三天军令便送到了李际遇手中。 “念我守御有功,特调任我率领麾下人马重新整编,并升任我为骑兵营总兵?”李际遇看了军令以后,不由喃喃自语道。 “恭喜将军,贺喜将军啊!”陈金斗闻言,不由连忙恭贺道。 眼看左右无人,李际遇不由低声问道:“你这厮且与我说实话,当初‘十八孩儿入京城’到底何解?” “哎哟,我的兄弟,你还不死心呐?”陈金斗闻言不由吓了一跳,不由低声道,“你要再如此这般,恐怕就要由舜王帮你那婆娘生儿子了!” “你也不想想,现在你什么情况,人家舜王又是什么情况? “好,那听你的,我就依令前往西安?”李际遇暗骂了一句,只好老老实实道。 “对,这就对了!”陈金斗不由笑道,“且不说天命不天命的,若非看在舜王情面上,恐怕那‘镇北将军’王升、‘镇东将军’张鼎、‘镇西将军’申靖邦和‘中军将军’姬之英四人之前也不会投靠我等吧?” 李际遇闻言一愣,心里倒舒服了许多。 当时他在豪杰任辰处帮闲时,地位也就近高于耍嘴皮子功夫的陈金斗。 结果不曾想世事难料,如今任辰和周如立的头早就被风干了,而姬之英也早已经命丧黄泉。 唯有王升、张鼎和申靖邦三人投靠在自己麾下,苟且偷生。 想到此处,李际遇不由点了点头道:“金斗所言甚是,是我狂妄自大了,我这就下令收拾行礼,让士卒早日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