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四章 攻城
那昌平总兵官左良玉见汜水关低矮,不由轻视了义军,遂派遣张先壁、黄朝宣两将率领滇营前去攻城。
这两人原本是河南巡抚傅宗龙的裨将,替他率领麾下标营。
只是傅宗龙“战死”以后,这几个人都没了靠山,自然是被人派遣去做危险性较高的工作。
两人虽然面带不愉,奈何形势比人强,也不得不依令行事。
两人率众到了跟前,见这关卡形状奇怪,那张先壁不由笑道:“你看这城关像个什么?”
“像个铁蒺藜?”黄朝宣随口应道。
“倒像个菱芰!”张先壁乐了。
他们两人都是云南人,对这种长在水中的玩意儿颇为稀罕,来到北方以后,倒是没少吃。
“两角为菱,四角为芰,这一回咱们俩又要好好大吃一顿了!”黄朝宣闻言也不由笑道。
“我先率兵把这芰角壳给敲了,咱们再‘大吃一顿’!”
“好,我为你掠阵!”张先壁闻言笑道,“如今抚军不在了,咱们要是再不报团取暖,恐怕白白被人欺负了去!”
那黄朝宣虽然是云南人,但是他却是一个典型的北方大汉,身材魁梧,颇有膂力,以勇健闻名诸营,这也是张先壁主动和他拉拢关系的原因之一。
两人商议已定,那黄朝宣便翻身下马,让士卒替他披上了两层铁甲,这才对张先壁挥了挥手道:“我去也!”
“说不得贼人被我一鼓而破,你连汤水都沾不上了!”
“那我就为你请功!”张先壁也笑了,“咱们弟兄几个齐心协力,我就不信那个‘卖屁股’的家伙能吞了咱们的功劳!”
得了张先壁的保证,黄朝宣这才心满意足的带领三百精锐缓慢的向义军城池摸了过去。
面前的“芰角城”随着黄朝宣的靠近,视野发生了变化,渐渐他只能看到伸出城外的两角和包夹在内的城门。
从这个角度来看,这关卡活似一只张开双螯的螃蟹,随时准备把面前之敌夹成两段。
黄朝宣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不由下令道:“一队先上,二队准备,三队跟随我最后跟上!”
这是一个很常用的波次冲击战术,众人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便依照命令分成了三个小队。
第一队逐渐靠近了一箭之地这才停住了脚步。他们抬头看了看面前低矮的城墙,松了口气之余,连忙摇了摇旗帜,示意后方进行火力支援。
不多时连续十几声炮声响起,炮弹密集的向前砸了过去。只可惜这些炮弹不是砸到城前土坡上,就是越过了城池。
“直娘贼,这些炮手吓了狗眼?这么近都打不中,要他们何用!”黄朝宣不由骂了两句,让士卒摇旗,继续让官兵放炮。
这时代战术已经进入到冷热交替时代,再像冷兵器时代那么傻乎乎硬冲,会被敌人的火铳、火炮打成“马蜂窝”的。
有等了一会儿,火炮声再度响起,结果大多数炮弹飞过了城池,只有少数打中了城墙前面的坡地。
“张先壁!”黄朝宣见状不由大怒,这厮刚才说得好听,怎么转身就要坑我?
顿时他仗也不准备打了,且命士卒稍退,他怒气冲冲转身去寻那张先壁。
当黄朝宣赶回去的时候,张先壁正在一脸不可思议的和炮手说些什么。
“张先壁!”黄朝宣怒喝一声道,“老子还没开打,就要坑老子,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兄弟你先消消气,且听我给你解释!”张先壁冷汗都下来了,连忙扯了扯黄朝宣,示意他到一边再说。
“好,我看你个鸟人有何话要说!”黄朝宣见他神色,心下里奇怪,不由口气软了两分。
“兄弟,这事儿真不赖我!你想我要是坑你,肯定也得等你登城以后再坑,是不是?”张先壁苦笑道。
“好啊,你这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有恃无恐啊?是不是你向‘卖屁股’那家伙‘卖屁股’了?”黄朝宣闻言不由大怒,揪着他就要动手。
“行了,行了,差不多得了!”张先壁使劲儿扯开了黄朝宣的手,这才低声道,“这事儿邪门的紧!”
“我让士卒把炮口太高,炮弹就飞跃了过去!我让士卒把炮口压低,炮弹就打到土坡上!说不得有什么妖法!”
“胡说八道,咱们跟着抚军打了那么多年苦仗,也没见一个中了刀枪铳炮不死之人,哪里有什么妖法?”黄朝宣眼睛一瞪,根本半点不信。
“我哄你做什么?一会儿让你亲自试一试,不就知道了?”张先壁苦笑道,“兄弟,愚兄有几句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说吧!”见张先壁这种态度,他倒又信了几分。
这厮本也是个桀骜不驯之辈,这一次这么好说话,其中必有缘故。
“我估摸着这大明快要不成了!”张先壁张口一句话,石破天惊,顿时骇的黄朝宣大惊失色。
“你……”他不由抬起手,颤抖的指着张先壁,半晌说不出话来,“你为什么这么说?”
“你仔细想想为什么?明明就是一座简陋的城池,怎么火炮就打不中了?其中就没有点什么东西?”张先壁提醒道。
“老弟啊,这一次悠着点吧,别个一不小心把自个命送了,不值!”
“好吧,我知道了!”黄朝宣闻言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道,“虽然你说的好听,但是我还是要过去看看到底怎么个打不中!”
“好,好说,好说!”张先壁点了点头,便又拉着黄朝宣过去了。
只是不多时,黄朝宣也开始和张先壁一样,脸色难看了起来:居然打不中,这到底是什么鬼?
“两位什么意思?左将军有令,让你们尽快攻城,你们搁这墨迹什么呢?”两人正在面面相觑之时,突然一个传令兵跑了过来,大呼小叫道。
“好,我这就去亲自带兵攻城!”黄朝宣和张先壁相视一眼,嘴角不由带着诡异的笑容,顿时吓了信使一大跳。
好在这两人倒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反倒老老实实执行命令去了。
那信使松了口气之余,连忙回报昌平总兵官左良玉。
那左良玉冷笑一声,也不说话!
形势比人强,即使你们不满意,那又能如何?
第三百一十五章 二心(上)
那黄朝宣依令带人冲了两波,结果不出意料的被曹变蛟打了回来。
幸好他得了张先壁的提醒,并没有派遣太多人发起进攻,所以没有产生太大的损失。
黄朝宣进攻了几波以后,又换张先壁上前“划水”,冲上去,退下来,跟张顺前世打游戏的“演员”一般,搁这演戏呢。
双方从早上“激战”到中午,仍然没有丝毫进展。
总兵官左良玉实在等不耐烦了,不由让人把张先壁和黄朝宣喊过去,一顿臭骂道:“直娘贼,一个破旧的关卡攻打了个半日都打不下来,你们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将军,你这话俺老黄就不爱听了,什么叫‘干什么吃的’?”黄朝宣闻言不乐意道,“顺贼凶悍,人所共知。将军不也曾在他手中多次吃瘪,又何必说这般话?”
“兄弟们从早打到午,一刻也没停歇。虽然说没有什么功劳,但是多少也有些苦劳,又如何被骂作‘干什么吃的’,平白无故伤了大伙的心!”
“今天俺老黄把话放在这里,您要有本事,您现在把他打下来!到时候俺老黄情愿把脑袋拧下来,给您当球踢!”
“混账!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和左将军叫号?”张先壁听了,不由上前踢了他一脚,破口大骂道。
“将军,你别听他胡言乱语......”张先壁扯开了黄朝宣,连忙对着左良玉点头哈腰道。
“好了,好了,你俩不由搁这一唱一和了!”左良玉冷笑道,“不愿打是吧?赵柱何在?你带两千人上去,给他们做个样子看看!”
那赵柱是左良玉昌平兵的偏将,闻言不由上前唱了个喏。
那赵柱得了左良玉命令以后,一心想把仗打的漂漂亮亮,给自家将军长一长脸面。
“哟,这次换人了啊?”曹文诏站在城上,对韩霖和赵鲤子二人笑道。
“换谁都不怕,我这棱堡虽然不如舜王的‘紫微星堡’庞大,若是摸不着门道,也只能白白送了自家性命!”
没错,这一次由韩霖亲自督造的“汜水关”就是一座最简单的四角棱堡。
这玩意儿朝中不是没人懂,奈何大多数不是半懂不懂,就是根本不知道义军已经有了建造这种城堡的能力。
而像左良玉、洪承畴这样并非“西法党”出身的将领,对此不了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若是对手换成湖广巡抚熊文灿这样的官员,哪怕一时半会儿认不出来,也会因为结识了不少“西法党”和“弗朗机人”,能够很快找到相关的人才进行咨询。
官兵很快又放起了火炮,约莫有千余人趁着火炮压制的机会,快速的向汜水关冲了过来。
“放炮!”等到官兵冲进到七八十步,曹文诏一声令下,棱堡左右两侧的敌台顿时吐出一阵火舌出来。
这些火炮都是依照张顺发明的“铁模铸炮法”所铸造,用来发射膛压较小的霰弹再方便不过了。
成片成片的官兵如同被收割的麦子一般,齐刷刷的倒了下去。
这哪里是场攻城战?这分明是一个屠杀场!
“该我上场了!”曹文诏冷笑一声,将怀抱着的头盔往头上一戴,扭头对赵鲤子说道,“守城之事,就拜托你了!”
赵鲤子艳羡的看了曹文诏一眼,奈何其资历、名望皆不及此人,只得老老实实应了。
不多时,官兵可望而不可即的城门突然大开,一座沉重的吊桥猛地砸落在地上,随即一队骑兵冲了出来。
“骑兵,骑兵,贼人的骑兵!”本来被义军火炮打的晕头转向的官兵,突然听声音,不由惊慌失措的呼喊道。
那曹变蛟果然一马当先冲了出来,如同一把尖刀一般,猛地扎入官兵人群之中,只把官兵冲成左右两半。
“爽!”曹变蛟不由长啸一声,哈哈大笑道。
也难怪他觉得憋屈,先是叔叔曹文诏这些日子专心“造人”,对他也不似之前那么亲近了。
再然后义军东征以来,其他路连战连捷,各有捷报,唯有他和赵鲤子两人在这汜水附近和陈永福对峙,实在是难受的紧。
那偏将赵柱见义军骑兵突出,不敢抵挡,连忙率众便退。
“敌将休走,吃俺曹变蛟一枪!”那曹变蛟远远望见了赵柱的旗帜,拍马过来就要追杀。
往日里那赵柱未必惧他,只是如今官兵攻城受挫,又遭到义军突袭,早已经阵不成列,如何抵挡的住?
赵柱见曹变蛟凶悍,扭头就走。
两人一追一赶,走了里许,忽见一队人马赶了过来。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左良玉的另外一员部将。
原来那左良玉虽然被打了脸面,奈何也不能坐视部将赵柱被杀,便急忙派遣士卒来救。
“来将通名,某家枪下不杀无名之将!”曹变蛟此次出城,不过率领五百骑而已,却也巍然不惧,气势如虹。
“某家左将军麾下大将罗岱......”来将闻言高声喝道。
“你就是罗岱?”曹变蛟闻言大惊失色,心道:我先去听舜王说这罗岱最是狡猾可恶,素来欺骗无知少男少男,上当受骗!
我如今风华正茂,万万不可被他毁了前途!
想到此处,曹变蛟拍马便走,官兵追之不及,只好退回到大营之中。
“赵柱,你可知罪!”左良玉一见这两人灰溜溜跑回来,不由勃然大怒道。
他这张小白脸被这厮打的啪啪直响,真真快把他要气死了!
“某家知罪,单凭将军责罚!”赵柱自知躲不过这遭,连忙跪下来请罪道。
那张先壁和黄朝宣闻言不由相视一笑,心中却乐开了花。
让你老小子欺负咱们兄弟,这下遭报应了吧!
“只是其中也有些缘故,不得不对将军分说一二!”只是两人没想到,这赵柱说完前面的话,转头又继续说道。
“有些人故意隐瞒敌情,以至于我军士卒白白送了性命,实在是该杀!”
“你说谁呢?”张先壁和黄朝宣听这厮阴阳怪气,不由勃然大怒,连忙追问道。
“谁急说谁!”赵柱冷笑一声道,“为何两位攻了半日,士卒损伤不大,为何本将一出战,便遭到了敌人火炮的猛烈轰击,难道两位心中没数吗?”
“你......你血口喷人!”张先壁和黄朝宣哪里肯认,便要分辩。
“好了,好了,差不多得了!”左良玉冷声道,“你俩究竟怎么回事儿,难道自个心中没数吗?”
“赵柱、张先壁和黄朝宣,你们三人用兵不力,多有损伤!来人呐,给本将拖出去,一人打十板子,以儆效尤!”
“我不服,我不服,凭什么!”张先壁和黄朝宣自以为得计,万万没想到这左良玉根本不讲道理,上来就要处罚他们两个。
第三百一十六章 二心(下)
不管他们二人服不服,左良玉依旧命人将他们打了一顿,才出了这口恶气。
按理说,总兵官左良玉打他们二人一顿对不对?对!
这两人公然“划水”,又不及时将敌情报告给左良玉,以至于赵柱损伤惨重,合该处置一番。
只是这左良玉一没抓住两人把柄,二又作风粗暴,难免让两人心生怨怼。
“哥哥值得什么,何苦得罪左将军来着?”弟弟张先珍一边给张先壁施药,一边苦口婆心的劝慰道。
“怕什么?他也不过是个‘卖屁股’出身,值得什么让俺为他卖命?”张先壁不服气道。
“胳膊拧不过大腿,人家朝中有人,你们这般骄横,等人家喘过这口气儿来,难免要弄死你们俩!”张先珍闻言苦笑着摇了摇头道。
“惹不起我们还躲不起吗?”张先壁闻言不由冷笑道,“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我听闻舜王仁义,召募天下豪杰。若是逼急了,我等何不投他?”
“什么?”张先珍大吃一惊,连忙出去左右查看了一番,这才转身进来低声呵斥道,“你疯了!难道要置家中父老子女于不顾了吗?”
张先壁这才稍微清醒了一些,半晌这才缓缓道:“看情况吧,若非迫不得已,谁有愿意从贼呢?”
“是啊,若非迫不得已,谁有愿意从贼呢?”就在张先壁由此感慨的同时,距离汜水县三百里开外驻守在叶县的原甘肃总兵柴时华也发出了同样的感慨。
言毕,柴时华弹了弹手中的书信,扭头问道:“如今我已经是顺营大将,卢公公这又是何意呢?”
柴时华面前之人,白面无须,面相看起来颇为柔和,只听他细声细语道:“公公说柴将军世代忠良,世受皇恩,必非诚心从贼。是故,禀明圣上,暂缓了柴氏一族的处罚。”
“如今顺贼危在旦夕,覆灭就在眼前,还望柴将军及时悬崖勒马、回头是岸,以免一失足成千古恨!”
柴时华乃是西宁柴氏将门,其父亲柴国柱、叔父柴国栋以及兄长柴时秀皆为国捐躯,怎么也称得上一声“世代忠良”。
所以面前这个中人的一席话,软硬兼施,听得柴时华也不由沉吟了半晌。
“男子汉生于天地间,岂能朝三慕四,朝秦暮楚?”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不由叹息道,“若是朝廷早对本将如此,何以至此耶?”
那中人听了,不由扯了扯嘴角,面上似笑非笑。
他听完柴时华的话,并没有太大反应,反倒慢条斯理踱着方步来回走动了几步,这才笑道:“那么叶县城外哪些滞留的船只,难道就是‘舜王’给柴将军的赏赐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柴时华闻言不由眼睛一瞪,“噌”的一下站了起来,脑袋稍微一压,一副如同猛虎待扑的模样。
结果那中人好像没看到柴时华威胁似的,继续有条不紊的应道:“此时你知我知,天知地知,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我听说舜王素来仁义不假,却也眼睛里揉不进沙子!”
“若是让他知道你这般作为,不知柴总兵有几个脑袋够他砍的?”
“更不要说,如今湖广巡抚熊文灿围‘十恶将军’于南阳,漕运总督兼凤阳巡抚朱大典围曹变蛟于汜水,三边总督梁廷栋率精兵十万围‘顺贼’于灞上。”
“其根基河洛之地,看似稳如泰山,实则危如累卵,不知柴将军何去何从呀?”
“这……”柴时华闻言稍作迟疑,随即又笑道,“柴某虽然无能,却也不是‘墙头草’之徒,你且回禀卢公公便是!”
“好吧,那咱家就去也,柴将军好好考虑考虑吧!”那中人笑了笑,施施然离去。
等到那人刚走,左右不由围了上来,喊道:“将军!”
“说吧,诸位都是什么意见?”柴时华不由展颜笑道。
顿时议事厅乱的跟菜市场似的,有说要走的,有说要留的,七嘴八舌各抒己见,不一而论。
等到众人讨论了差不多了,这时候才有人想起来问道:“不知将军是如何看法?”
“无论跟着谁也短不了咱们的!”柴时华嘿嘿一笑,“这年头有兵有将,就是草头王!”
你道怎地?
原来这漕运总督兼凤阳巡抚朱大典原本留在汝宁有睢陈总兵官骆举、徐州副总兵马爌及太监卢九德九千人镇守,以防备义军复来,劫掠崇藩,一直没敢轻易动用。
等到张三百奇袭凤阳,漕运总督兼凤阳巡抚朱大典仓皇回援,这才想起这里还有三营人马。
他便连忙派遣士卒,携三百里加急书信,命令这三人配合总兵官左良玉进攻汝州。
那睢陈总兵骆举领了命令,正要按照计划行事,不意徐州副总兵马爌劝说道:“汝州和汜水相隔百余里,又有贼人分别屯于禹州、叶县、许州等地,岂可轻取?”
“如今西宁柴氏柴时华正驻扎在叶县,此地连通南北,正是湖广巡抚熊文灿夺取南阳以后贼人‘十恶将军’的退路和‘顺贼’的来援必经之路。”
“若是我等能夺取此地,一来可切断南阳之贼和其他贼人的联系,令其十死无生。”
“二来,亦可以作为进攻汝州的根基,进可攻,退可守!”
这马爌不是别人,正是大明“根正苗红”的将门马氏之子。
其祖父正是名将马芳,其父亲乃是名将马林,其兄弟五人皆死国事,而今只余其一人存活在世。
这马爌虽不及其祖父、父亲等人,也是自幼熟读兵书之人,他的建议睢陈总兵骆举也不敢不重视。
“不知卢公公以为如何?”骆举想了想,便扭头问道。
“善!”这卢九德虽然是太监,却不是监军,而是率领京营精锐的正儿八经的将领。
他地位尊崇,能够直达天听,是以位卑权重,哪个也不敢轻易得罪他。
只是卢九德听完又笑道:“此事亦攻心为上,攻城为下!”
“那柴时华乃是西宁将门,世受皇恩,岂能轻易从贼?”
“我等只需以攻促降,便打便拉,说不定不费吹灰之力之力,便能轻取此城,又可以多一员大将!”
三人计议已定,遂有之前那一幕出现。
第三百一十七章 战局突变
崇祯八年五月五日,这一天正是端午节,亦是祭祀楚国忠臣屈原的日子。
然而,就在这样子的日子里,张顺收到两地背叛者的消息。
“怎么了,舜王殿下?”幕僚长洪承畴看着张顺的脸上罕见的出现阴晴不定的表情,他不由奇怪的问道。
“你看看吧!”张顺面无表情把手中的书信递给洪承畴。
“汜水大捷?”洪承畴拿起书信一看,不由大喜道,“此乃天大的好事儿,舜王为何闷闷不乐?”
“你仔细看下去!”张顺冷冷道。
“哦?官兵傅宗龙残部张先壁、黄朝宣不堪昌平总兵官左良玉欺压,愤而投靠我军。”洪承畴看着看着不由读出声来。
“双方约定等官兵大举攻城之时,放开左翼,以供义军破敌。”
“五月初二,左良玉果然不耐张先壁、黄朝宣等人,亲自率众前出,督诸将猛攻汜水关。”
“双方苦战两日,官兵不得寸进。臣遂率骑兵埋伏在南山之中,使赵鲤子、韩霖守城。”
“待官兵连连受挫,士卒疲惫、气馁,臣遂纵骑兵践踏。”
“那张先壁、黄朝宣果然如约而溃,臣趁机杀入,复破原河南巡抚玄默残部。”
“残兵溃卒遂冲乱左良玉中军,官兵大乱,臣一直追杀到郑州城下,方才回营。”
“玄默残部偏将陈治邦、马良文两人走投无路,亦投降义军。”
“至此,斩首官兵二百三十一级,俘获四百五十七人,受降将领四人,士卒三千四百余人,遂解汜水之围!”
读到此处,洪承畴不由高声道了一声:“好,好个曹变蛟!”
“下面还有一封信!”张顺毫无波澜的继续道。
“舜王在上,兹有汝州主将李信拜上。”
“自禹州一别以后,臣无日莫不不尽心尽力,生怕有负舜王重托。”
“而自张将军东征以后,臣又身负汝州、禹州、许州、叶县等地守御之责,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未尝有一日能安睡也!”
“不意数十日前,驻守在汝宁的睢陈总兵骆举、徐州副总兵马爌及太监卢九德三人率九千兵马围困叶县。”
“夫叶县者,义军南下之要道,官兵北上之门户也。臣不敢怠慢,忙令滞留在临颖的蒋禾率领麾下人马前去救援。”
“不意蒋禾未至,叶县已经陷落,原甘肃总兵柴时华已降卢九德。”
“万般无奈之下,臣遂弃禹州、许州等地,命蒋禾驻扎襄城,谨防其北上,自驻宝丰,以阻其西进,暂且稳住当前局势。”
“只是如此一来,驻守在密县的李际遇便势单力薄,又被官兵绕道偷袭登封之虞,臣遂又命其退守登封。”
“只是如此一来,义军所弃城池四五座,年初舜王所获尽弃矣!”
“臣实死罪,一不能查柴时华狡诈反复,以至于牵一发而动全身。”
“二不能解决当前危机,遂令南阳萧将军陷入孤立无援之境,令东征张将军退路断绝,身陷死地……”
读着读着,洪承畴冷汗就下来了。
有句话叫作“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舜王这一次部署虽然严谨精细,奈何义军兵力不足。
如今稍有意外,则大事毁于一旦矣!
“舜王,事急矣,还请您让我快马加鞭前往归化城。若是凭借老臣三寸不烂之舌说得多尔衮南下,鹿死谁手,犹未可知矣!”洪承畴不由连忙跪下来,慷慨激昂的谏言道。
“慌什么?事情还没有到最坏一步,如今汝州以东尽弃之,又有何妨?”张顺闻言冷静道。
“萧擒虎,本王信得过他。哪怕他战至一兵一卒,也断然不会丢了南阳城。”
“如今断绝后路又如何?南阳城中有程贾运来的米粮五十万石,岂能轻易陷落?”
“至于汝州,一会儿你替我草拟一份命令,让滞留在汝州的陈金斗和魏英之尽快,修葺城池,编练丁壮,募集粮草,以备非常!”
“若是事有不谐,则令李信等人退守汝州,以待时机!”
洪承畴见张顺情绪稳定,命令有条不紊,内心稍安。
洪承畴这才摸了摸头上的冷汗,唱了个喏,这才问道:“舜王殿下,有道是忠言逆耳,如今义军形势险峻,臣不得不说句不该说的话。”
“这南阳、汝州姑且暂时守住了,但也摇摇欲坠,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如今义军左右不能相顾,南北不能相救,而兵少力弱、粮少财弱,若是再不及时想办法,恐怕崩溃之日不远矣!”
洪承畴说的对吗?非常对!
官兵这一次战略上虽然搞了一次奇袭,其实战术上却稳扎稳打。
以至于每一处兵马都远超义军,导致义军处处挨打,处处被动。
更可怕的是,每一处兵力都被人牵制住了。
义军手中的机动兵力聊胜于无,除了洛阳城内刘成一部人马以外,并无其他可用之兵。
现在战场四面开花,面临着强大的敌人。以至于即使有类似曹变蛟那样的小胜,也无法解决当前的困境。
怎么办?
“舜王殿下,你与我实话实话,到底你还有没有办法,咱们还有没有翻盘的实力?”洪承畴几乎都快要哭了。
“如果实在不行,臣情愿背负‘通夷’之名,还请舜王及早下决断!”
言尽于此,张顺也不由对这个“汉奸”刮目相看。
他沉默了半晌,点了点头道:“中间虽然有出人意料之处,但是大体上还在本王意料之内,算不得什么!”
“真的?”洪承畴闻言将信将疑,不由再度确认道,“舜王此话当真?那么咱们这一场的胜负手在哪里?”
胜负手乃是围棋术语,是指形势不容乐观的一方,投下了非此不足以扭转胜了的一手,最终逆转了胜负,故而称之为“胜负手”。
可见义军形势已经到了何等地步,以至于洪承畴说出来这种话。
“我也在等!”张顺闻言不由轻笑道,“虽然形势确实不容乐观,但是官兵就想凭借这些打败张某,恐怕想的还挺美!”
张顺前世经常打游戏,就明白一个道理,无论顺风还是逆风都不可怕,可怕的是一方拥有迅速终结比赛的能力。
柴时华的背叛固然给义军造成了很严重的威胁,以至于整个形势都陷入了被动的局面。
然而,这还不够!
官兵若想“终结”“这场比赛”,那么他一定会图穷匕见,使出最后一记杀招!
那才是决定胜败的关键,也是义军下出“胜负手”,反败为胜的关键!
而在此之前,萧擒虎、张三百、李信,你们几个可都要给我顶住啊!
第三百一十八章 耕地
南阳地处河南南部,麦子成熟往往要比其他地方更早一些。
而南阳无地的农民这一次分了土地之后,更是鼓足干劲,起早贪黑的精耕细作,以求今年有个好收成。
眼见今年有个好收成,能过一个好年头。
然而,这些人却没想到战争来了,“还乡团”也来了。
“俺没有从贼,俺真的没有从贼!”一个老汉高呼着,其身后押着的是他一家老小。
“没从贼?没从贼,你这个饭都吃不起穷鬼这块地哪来的?”领头的官兵不由冷笑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连唐王爷的地都敢抢!?”
“俺没抢啊,俺真的没抢!这是贼人白送给我的,官爷!”那老汉都快要哭了。
“实在不行,俺还回去成不成?,”
“你哄谁呢?贼人为什么不送给我,不送给他,但送给你?”领头的官兵冷笑一声道。
“现在连皇家宗室的地儿你都敢抢,我都不敢想象以后你敢干什么了!”
“官爷,俺错了,求求你饶了俺吧!”那老农顿时吓得抖若秕糠,不由告饶道。
“早干什么去了?现在,晚了!”言毕,那领头之人掏出腰刀来,上前一刀刺入那老农胸口。
“啊!”那老农惨叫一声,双手死死握住刀刃,瞪圆了双眼,恨不得生食了面前之人。
那领头军官顿时被吓了退了两步,再去看时,只见那老农双眼早已经失了神采,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呸!死就死了,还吓唬人!”那领头军官搁他尸体上抹了抹刀上的血,扭头下令道,“全杀了,这群刁民,居然敢抢皇室的田产,还有什么不敢干的?”
“抚军,这......”唐王朱聿键迟疑了一下,不由低声求情道,“本王的田地夺回来就是了,又何必多造杀戮呢?”
湖广巡抚熊文灿闻言不由苦笑着摇了摇头,倒也没有指责唐王朱聿键得了便宜还卖乖。
他只是苦笑道:“殿下以为下官愿意如此吗?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
“殿下出身富贵,不知寻常人家的艰辛。这些人一年从头到晚辛劳这么久,又搭上种子,又搭上肥料,如今眼看收获在即,全家口粮又皆在此处,岂肯善罢甘休?”
“别看他们现在可怜模样,回头定然勾结匪类,反过来报复我等!”
“与其如此,不如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彻底消除隐患!”
“呃......”朱聿键一愣,这才明白其中缘由,不由叹服道,“抚军所言甚是,此事是本王迂腐矣!”
只是朱聿键是实诚君子,实在见不得如此悲惨之事,不多时便告罪离开了,任凭湖广巡抚熊文灿施为。
这时候左右才围上了,低声问道:“抚军?”
“没事儿,可以放心为之!”熊文灿不由笑道,“南阳百姓多为贼寇所扰,田产、土地多为其所掠,是时候讨回一个公道了!”
这下子左右士绅不由展颜而笑,连忙保证道:“抚军且把心放在肚子里,此次官兵粮草由我等一并供应,并有这个数回头会送到抚军手里!”
“二......二十万两?”熊文灿不由羞赧的搓了搓手道,“这怎么好意思呢?”
尼玛,我们说的是两万两!
士绅们有口难辩,顿时面面相觑。
“抚军姑且放心,只需您宽限些时日,我等定然把银两送到贵府中!”不意有人却突然一口应了。
“好,好,那本督就盛情难却啦!”熊文灿嘿嘿一笑,得意洋洋而去。
“你......你怎么给应了?这钱你出?”其他人见湖广巡抚熊文灿一走,不由纷纷抱怨道。
“我出?我上哪去变出来这么多银子去?自然是大伙一起出!”那人嘿嘿笑道。
尼玛,你拿着我们的银子做人群,顿时众人恨不得一口吃了他。
这人一看大家神色,不由冷笑道:“我该说你们傻,还是说你们天真?”
“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熊抚军一句话,我们哪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我知道这一次大家都遭了难,手头有点紧,可是你没听湖广巡抚让咱们‘讨回一个公道’?”
“这......此话怎讲?”众人听他话中有话,不由面面相觑道。
“这地是谁的,该是谁的,还不是咱们说了算!”那人闻言不由冷笑道,“还要我说的再明白点吗?”
“你的意思是强抢其他百姓的耕地?”众人不由大吃一惊,这也太缺德了吧?
“我可没说过这话,我说的是要讨回咱们自己的田地宅子!”那人才不由话柄于人。
“那......田契怎么办?”左右不由一愣道。
“什么田契?通匪之人,有什么田契?自然是财产充公,子女没官充为奴隶!”那人阴森森道。
“这......”众人闻言不由心里一寒,顿时说不出话来。
这厮好狠辣的手段,若是没有湖广巡抚熊文灿默许,他断然不会说出这种话来。
直接污蔑良民通匪,然后让人家破家灭门,巧取豪夺其家产,这世道到底还有王法没有?
“城上的人都给我听着,通贼皆是灭门的罪过!你们快看看这些人,这就是通贼的下场!”这事情发生没两日,官兵早拉着一干百姓至南阳城下,杀鸡儆猴。
“混账!”城楼之上萧擒虎怒不可遏,破口骂道,“本将常年和虎豹打交道,自以为天下凶残者莫过此类,今观尔等穷凶极恶,虎豹之属莫与焉!”
“熊文灿,你也是朝廷一方重臣,所行与禽兽何异?尔其读圣贤书,,究竟所学何事?”
萧擒虎这一通骂,顿时骂的城下熊文灿掩面而退。
其实若说熊文灿个人如何凶残,倒是冤枉他了。
只是在这阶级矛盾和人地矛盾尖锐的明末,一旦触动土地这个根本问题,那么带来的就是你死我活的斗争。
那熊文灿如何不知手底下这些人如何行事?奈何形势比人强,他亦无法控制整个局面。
夏收马上就要开始了,田野上一望无际的麦子,究竟归谁所有,总要分辩个明白!
第三百一十九章 杨四
“老乡,吃过了没?”老刘头正担着两箩筐番薯从集上往家走,闻声扭头一看,原来是村西头的牛二。
他不由尴尬的应了一句:“吃了,刚吃罢饭!”
其实他买了一上午的番薯,根本没卖出去几个,只好挑了一块在衣服上擦了擦啃了几口,现在胃里只泛酸水,难受的紧。
难道这厮也没了吃食,想找俺借粮食?
老刘头心里犯了嘀咕,连忙又补充道:“也就胡乱吃了两口,这年头年景不好,家里几个半大小子都嗷嗷待哺,实在是愧煞了老汉我!”
“可不是么,自从这劳什子湖广巡抚一过来,水上断船,陆上断粮,可不没有好日子过了!”牛二倒没注意他那两箩筐番薯,接着闲聊了几句。
原来在唐县以北,有一处商业重镇,唤作赊旗镇。
这赊旗镇位于赵河河畔,乃是一处典型的水陆码头。
这赵河由北往南流淌,正好在唐县县城附近交汇于沘水。
然后再往南流,与流经南阳的淯水交汇以后,流入汉水。
正是得益于水运之利,这赊旗镇便成为河南西部、南部,乃至陕山二省与湖广地区的商货往来的贸易枢纽。
然而如今直接受益的河南西部、南部皆被义军占领,那么这个贸易重镇在这里往来贸易,岂不是资敌?
曾任福建巡抚是熊文灿颇知贸易之要,故而第一时间就切断了赊旗镇这个贸易节点。
只是这厮相比较其他传统儒家官员而言,算得上远见卓识,但是对商业经济依旧缺乏足够的了解。
他们只知道流民的危害,却不知失业的风险。
赊旗镇被熊文灿控制了水道,关闭了商铺以后,顿时有大量的水手、船夫、帮闲和苦工等人皆失去了工作,其中这老刘头和牛二两人就是其中的代表。
他们都是破产的农户,手里并无田地可以耕种,往日里只凭借一把子力气在赊旗镇做一些帮工、拉纤的工作。
只是如今受到熊文灿断绝贸易的影响,这些人都失业了。
老刘头相比较其他人倒好一些,他在帮闲之暇,曾在附近山坡、水沟附近开辟了几亩薄田。
这些贫瘠的土地若是种些粮食,恐怕连粮种都未必收的回来。
刚巧前些年,老刘头曾在帮闲的过程中,从路过的客商手里讨要到一块“易于种植”的甘薯。他就凭借这个优势,才能够从山沟里“刨出食儿”来。
只是这甘薯产量虽大,却也不顶饥饿,老刘头只是当作一件闲事儿,用来补贴家用罢了。
只是如今他“失业”以后,没了收入,连续吃了十余日甘薯,胃里只冒酸水。
他这才打算卖点甘薯,换点粮食“养一养胃”,可惜也没有成功。
“你去弄啥去啦?”老刘头也是个实诚人,见牛二闲扯起来,不由问了一句道。
“哦,我去祭拜杨泗将军去了,希望能保佑咱们水路畅通,财源滚滚!”牛二神秘的笑道。
“且,泥塑的菩萨,自个都保佑不住,哪里能抱怨咱们?”老刘头一大把年纪了,什么没见过,才不信他这一套。
原来这时节,民间有一种很广泛的“杨泗信仰”。其范围遍布长江中下游地区,并扩散到四川、河南、陕西、甘肃等地。
这“杨泗将军”乃是一个水神,据闻能够斩杀蛟龙,平息水患,故而多在江河湖水旁边建有庙宇,为船夫、水手等从事相关行业的人士所祭拜。
“此杨四非彼杨泗!”牛二闻言嘿嘿一笑,低声道,“此人乃真神下凡,专门杀进天下恶人!”
言毕,他又低声喃喃道:“杨泗将军起南阳,手持铁斧灭魍魉,恶蛟水鬼皆除尽,再除贪官和饿狼!”
“救的百姓千万兆,救的船儿百万强。天下行船不遭禁,天下关卡全拆光。四海百姓皆欢乐,好个盛世太平王!”
“你……你疯了?”那老刘头闻言不由吓了一大跳,连忙低声呵斥道,“你好好的不学,学什么做贼?这也是你能做得的?”
原来这地界除了一个神话传说的杨泗以外,还真有个以“杨泗”为名号的贼寇唤作杨四。
此人和郭三海、侯驭民、刘洪起、沈万登等人差不多同时起兵。
只是他年轻气盛,又没有那几个的运气,势力、名声皆不如人罢了。
只是最近不知为何,此人突然开窍,突然声称自己夜宿“杨泗将军”庙,梦到自己前生后世,才晓得自己本是杨泗将军转世,要除尽天下不平事,扶住明主开万世太平!
遂骑乘白马,衣金甲持铁斧,自称“太平王杨泗”,鼓噪附近百姓入伙。
原本大多数百姓对这些贼寇皆敬而远之,生怕沾染上,平白坏了清白的身份。
只是如今被管理豪强夺了土地之人愈发多了起来,被熊文灿断了赊旗镇贸易的“无业游民”也愈发多了起来。
这闲人一多,肯定要出事儿。
牛二被那老刘头一喝,反倒笑了起来:“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老刘头你一辈子与人为善,最终又落得了什么?”
“你不为自己考虑,难道还不为自己子孙后代考虑考虑吗?”
“这……”本来还立场坚定的老刘头不由犹豫了起来。
是啊,自己这辈子就这么浑浑噩噩的算了,难道儿孙也要这样过一辈子吗?
正在老刘头犹豫之时,突然有人大声喊道:“爷爷,爷爷,你快回去,咱家地被村东头的地痞无赖刘二麻子给抢了,我大伯还被官服的人打折了腿!”
老刘头听到声音扭头看去,正是自己的孙子刘二虎。
他不由又惊又怒道:“怎么回事?就凭刘二麻子那无赖如何抢夺了咱们那几亩贫瘠之田?”
“他诬告咱家造反,我大伯不服气,前去分辩,结果被几个弓手、衙役摁着,活生生的打断了腿!”孙子闻言哭诉道。
“什么?这还有王法没有!”老刘头闻言不由怒急攻心,弯腰拾了个木棒就要回去拼命。
结果被牛二一把拉住道:“俗话说:民不与官争,就凭你一个人,如何斗得过那官府?”
“若是你肯听我一言,不但大仇得报,日后也能过上好日子!”
“好,就依你的,反他娘的!”老刘头闻言哪里不知道他的意思,如今自己全家已经走投无路,也唯有如此了!
第三百二十章 后院失火
“抚军,不好啦,杨泗将军造反啦!”
“混账,胡说八道什么!”那熊文灿正皱着眉头远望着被官兵火炮打的坑坑洼洼的南阳城墙,突然听到又士卒高声汇报,不由张口呵斥道。
“一尊泥塑的菩萨,也能造反!”
“啊?不是,抚军我错了!是有人诈称‘杨泗将军’下凡,聚众造反了!”那士卒闻声吓了一跳,连忙跪在地上连声解释道。
“在哪里?”熊文灿眉头更是拧成了一团。
最近烦心事特别多,一个是南阳士绅答应自己的银两还没有送到,一个是南阳城久攻不下,各地潜伏的贼人又蠢蠢欲动,实在是人防不胜防。
“在......在赊旗镇附近。”那士卒见熊文灿没有责罚自己,松了口气之余,不由连忙应道。
“赊旗镇?”湖广巡抚熊文灿闻言不由一愣。
虽然南阳临近淯水,赊旗镇临近赵河,其实两条河却相距不远。
那赊旗镇又隶属于南阳县管辖,一旦赊旗镇有警,围困南阳城的官兵就处于两面受敌的境地。
“张外嘉何在?”熊文灿想了想,不由向身边人问道。
“前去巡逻去了,不多时边回!”左右连忙应道。
“好,等他回来,着他带两千骑兵前去破敌。我给他三日功夫,务必提杨泗的头来见!”熊文灿不由冷笑一声,杀气腾腾道。
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曲曲几个草民,也敢学他人造反,熊某人若是不杀几个人,反倒让人小瞧了去。
“军师,请上座!”一个身披金甲手持铁斧的少年恭恭敬敬道。
“哎,杨泗将军,你乃大禹座下童子,又是水神,有你在此,牛某哪里敢做?”一个身着儒衫的黑胖子连忙自谦道。
“无军师,则无杨泗矣!若非军师提点,杨某还在山寨肯番薯来着!”那少年闻言不由苦笑道。
原来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大名鼎鼎的“杨泗将军”。
这“杨泗将军”本名杨四,早在张顺起兵的崇祯五年也开始起兵了。
奈何时运不济,又无非常手段,被官兵搂草打兔子,轻轻松松击败了几回,手底下兄弟死伤惨重。
无可奈何之下,他只好率领百余十人躲入深山之中,采野果、猎鸟兽为生。
等到官兵退去,他再出来打家劫舍,如实再三。
虽然能够令官兵烦不胜烦,但是依旧不过是一伙常见的山贼土匪罢了。
直到前几日,一个姓牛的读书人找上门来,声称自己是舜王麾下使者,特例点化自己。
杨四哪里肯信?他便仗着年轻气盛,要把他捉起来拷打一番。
不意这厮身边的护卫头领也和他一样是个少年英雄,同样武艺高强。
两人战了半晌,杨四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反倒被他所擒获。
在杨四万般告饶之下,那厮才放开了自己。
而那个黑胖子则给自己出来一个“装神弄鬼”的馊主意,让他带领亲信夜宿杨泗将军庙,声称自己得到杨泗将军托梦,知晓了前生今世,自己正是杨泗将军下凡。
众人闻言将信将疑,只道他说胡话。
那杨四便亲手砸毁了面前的杨泗将军像,从中找出来金甲一副,铁斧一把,正是传说之中杨泗将军所着衣甲、所持利斧。
杨四便借机改名杨泗,聚拢信众、纤夫、船夫一干人等,攻占了赊旗镇,再度聚义起兵。
这赊旗镇别的没有,倒有不少粮食囤积。
原本这些粮食是准备运入河洛之地,卖给义军治下,结果因为熊文灿的禁令,全都滞留在这里。
那杨四得了粮草和几千丁壮,顿时就不知道怎么办了。
他不由向“牛军师”请教道:“如今依照计划,我已经聚起兵马,又夺了许多粮草,只是不知下一步当如何行事?”
“打!”“牛军师”闻言大叫一声,“咱们肯定是打不过如今的熊文灿......”
那杨四刚听了“牛军师”说了一个字,顿时吓了一个哆嗦。
如今湖广巡抚熊文灿率领水陆马三军两三万人,围困着南阳城里大名鼎鼎的“十恶将军”,自己一个小虾米掺和这个做什么?
直到他听到了后面一句话,这才长松了一口气,嗔怪道:“牛军师说话,能一口气说完吗?你这一惊一乍的,吓死个人!”
“牛军师”嘿嘿一笑,心道:“若不吓唬你一番,如何肯听我指挥?”
“牛军师”也不理他,继续道:“由此往东六十里便是南阳,虽然有淯水、赵河阻隔,官兵骑兵不一日功夫便能赶到。”
“我军虽然人多势众,却少衣甲兵器,如何是官兵对手?”
“我意由将军率领麾下将士一路往西,直往西面沁阳县去,暂且在沁阳山中躲避一时,再作计较……”
“啊?那我这和往日做山贼又有何区别?”杨四闻言一愣,不由不解的问道。
“首领往日做山贼小打小闹,如今做悍匪却是跺一跺脚,南阳抖三抖的人物,当然有所不同!”“牛军师”闻言嘿嘿一笑道。
“如今义军既有粮吃,又有人手,等到官兵一到,咱们就躲入山中;等到官兵一走,咱们就攻打县城,割据一方,岂不美哉?”
“哎?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杨四右手握拳一砸左手手掌心,兴奋道。
“只是这许多粮食,顷刻之间如何运完?如实耽搁片刻,不是被官兵追上杀散了,就是白白便宜了官兵,这可如何是好?”
“此事好办,若是别处这几千石粮食只能放火烧了!”“牛军师”嘿嘿一笑,“只是这里是赊旗镇呐,船只众多,首领麾下又多船夫、纤夫。此天赐将军,岂有弃之之理?”
“哈哈,牛军师所言极是!”那杨四打出生起就没见过这么多粮食,那肯轻弃?
既然“牛军师”给自己出了主意,他连忙拜别“牛军师”,急急忙忙安排人手搬运粮食去了。
等他刚走,“牛军师”身边一员小将不由低声问道:“牛军师,如今南阳正军情紧急,萧将军望眼欲穿,以待军师搬来救兵。”
“如今他不过一介无名小卒,手下虽然有三五千丁壮,打起仗来又不顶事儿。军师何以耽搁这许多日,对他另眼相待?”
第三百二十一章 鼎沸
原来这“牛军师”不是别人,正是张顺留在南阳辅助“十恶将军”萧擒虎的军师牛金星。
而他身边这员小将不是别人,正是以骁勇善战著称的“马鹞子”李辅臣。
他们两人带来十余日从南阳城夜缒而出,为的就是搬来援军解南阳之围。
那牛金星未出南阳城,不晓得官兵的厉害,只道自己只要前往叶县、禹州等地,请来张三百、李信等人便能解南阳之围。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出了南阳城,略一打听便知晓叶县义军柴时华率众投降官兵,义军大军来援之路已经断绝。
那牛金星何等样人?仅凭这一个不利消息,顿时便推断出如今豫中地区的义军已经落入下风,不然像柴时华这样的“老将”也不会那么痛快的投降。
当时牛金星也不着急,只是到处兜兜转转。
一天到晚,他不是带着李辅臣等人去茶馆喝茶就是去客栈、酒馆吃酒。
这小子可急坏了李辅臣,他年轻气盛,忍不住问道:“牛军师,你莫不是看义军不成了,勘察一下道路,随时准备亡命天涯?”
李辅臣这番话顿时气的牛金星火冒三丈,他看了看左右无人,不由破口骂道:“你这憨货,自己憨也就罢了,如何说出如此憨言憨语?”
“本军师自投靠舜王一来,早已经立下志愿。我一定要追随舜王到底,万死不辞,岂有悔改之意?”
“如今你莫道我在闲逛,其实我是在打探外面的情况如何!”
“吹,给我吹,接着着我吹!”李辅臣才不信他这一套,不由冷笑道,“那你打探的如何了?可有解围之策?”
“当然有了!”牛金星闻言嘿嘿一笑道,“那湖广巡抚熊文灿来到南阳以后,胡作非为,弄得南阳百姓家破人亡,有得他好看了!”
“嗯?”李辅臣闻言一愣,还真没想到这厮有什么招数。
他连忙告罪问询起来,于是才有了这“杨泗将军起兵”之事。
本来李辅臣还以为牛金星如何了得,结果忙活了这几日功夫,才得三五千丁壮,能抵的什么事儿?他不由愈发焦急起来。
“不忙,不忙,我们耽搁这些许功夫,也该告辞离开了!”牛金星神秘一笑,自信满满道。
“哈,这下子你也知道他们不能成事了吧?”“马鹞子”李辅臣闻言得意的笑道,“早听我的话,咱们也不用多跑这么多冤枉路了!”
“不跑冤枉路,难寻冤大头!”牛金星嘿嘿一笑,也不去分辩。
说做就做,不多时牛金星就寻到正忙的焦头烂额的杨四,向他辞别。
那杨四差点都哭了:我听你的话玩造反,结果这造反才刚开始,您老就跑路了,这是几个意思?
那牛金星闻言不由笑道:“杨泗将军多虑了,你看牛某是那怕死的人吗?”
“我看有点像!”杨四年轻,不知道什么叫客套话。
牛金星差点被他一句话噎死了,不由变色道:“牛某不计较个人得失,一心一意为杨泗将军谋划前途,万万没想到杨将军居然如此看到牛某,实在是无话可说!”
“酒逢千杯知己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告辞!”
“哎?别别别......”杨四都傻了,连忙扯着他衣服道,“牛军师,牛先生,牛爷爷,我错了,行不行?我求求你别走,你这一走,我可咋办啊?”
牛金星见忽悠他差不多了,这才扯着他到偏僻地方应道:“牛某这次离开,就是为了救将军啊!”
“此话怎讲?”杨四将信将疑道。
“你看这官兵来势汹汹,凭借你手底下这些人,你道能抵得住官兵不?”牛金星反问道。
这特么不是废话吗?就是挡不住,我才找你想办法啊!
杨四无力吐槽,又怕说出来气走了此人,只得低声下气问道:“抵挡不得!”
“这就对了,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是你当前的唯一出路!”牛金星拍着手掌道,“只是只有前日做贼,没有前日防贼的道理。”
“若是一味躲藏,终究不是长久之策!”
“那该怎么办?”杨四听到这里才豁然开朗,心道: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这句话说的真好,想必这牛先生也是个“惯犯”了!
“这就是用到牛某的地方了!”牛金星嘿嘿一笑道,“我一个文弱书生,肩不能担担手不能提篮......”
杨四看了看他黑壮的身材,对他后面这句话的真实性,心里十分怀疑。
好在这事儿也无关紧要,只见他继续听牛金星说道:“......之所以被诸位推为军师,无他,唯劳心而已!”
“我听闻汝宁贼寇遍地,草莽并起,各自割据山林,占山为王。”
“牛某也曾走南闯北,结交了几个朋友。我准备做个说客,前往汝宁走一趟。”
“若是能说得诸义军将领来援便罢,若是说不得,哪怕劝说他们攻城略地,为阁下分担点压力,也算是好的!”
“等到南阳、汝宁等地遍地烽火,官兵无力弹压,到时候舜王大军一到,彼辈岂不灰飞烟灭哉?”
那杨四一个孩童,懂得什么?被牛金星这一顿忽悠,顿时两眼放光,欢呼雀跃。
他连忙不但不在挽留牛金星,反倒喊来钱粮军师,拨付给牛金星一百两纹银权作路费钱。
那牛金星得了银子,辞别了杨四等人,这才向西翻山越岭,一路往汝宁府去了。
到了汝宁府,牛金星第一件事儿便去寻那“悍匪”郭三海。
这郭三海如今正在遂平,等到牛金星快马加鞭赶到郭三海的山寨,抬头望去,只见那郁郁葱葱、层层叠叠一片山峦之间,房屋岗哨林立,旗帜大纛飘扬,颇有几分气象。
待到众人来到寨前,被看门的哨卒喝止住了。
牛金星便在马上笑道:“你是新来的吧?怎生不识得‘牛先生’了?”
“哪个‘牛先生’、‘马先生’,不曾听过!”那士卒才不吃他这一套,不由呵斥道,“若是再搁跟前晃荡,小心请你吃板刀面!”
“好大的胆子!在这汝宁地界上莫说是你,就是你家主人郭三海,或者其他什么刘洪起、沈万登之流也不敢如此对老子说话!”牛金星眉头一竖,破口骂道,“识相的快给我通传过去,就说故人牛先生来访。”
“如若不然,误了大事儿,我唯你是问!”
第三百二十二章 胜负手(上)
“紧急军情,紧急军情!”洪承畴手里拿着两封书信,掀开帐帘急急忙忙闯了进来,悟空拦都拦不住。
亏得今天张顺没兴致,不然被人撞到了“白日宣银”,高桂英非要闹着上吊不可。
松了口气之余,张顺不由气定神闲的问道:“洪先生素来镇静,不知有何事能让你如此惊慌?”
“舜王,你看!”洪承畴连忙把手里刚刚拆开的书信递了过来。
张顺伸手抽出了一封,打开一看却是牛金星的字迹。
除却客套话不提,但看其内容,只见牛金星写道:“......义兵鼎沸,在于文灿。彼辈到南阳以后,不以民生为念,但以收刮为务。”
“百姓分得田地者遭其屠戮,掩有田产者遭其巧取豪夺,刮地三尺,犹嫌不足,百姓破家灭门者不计其数。”
“我便鼓噪杨四、郭三海、刘洪起及沈万登之徒趁机而起,如今汝宁以西、南阳以东群山之中。”
“官兵至则远遁,官兵去则出掠。敌进我退,敌退我扰,官兵不胜其扰,以至于调兵遣将,往来奔波,汝州、南阳守之可也!”
咦,这是好消息啊?
张顺没想到离了自己,这一次萧擒虎、牛金星、李信、张三百和曹变蛟诸人表现的都非常出色,心中喜不自胜。
不过他也知道那洪承畴不是咋咋呼呼之辈,既然如此慌张,必然另有隐情。
于是,张顺又将另外一封书信抽出来,打开一看,顿时不由大吃一惊。
原来这封信乃是张慎言、宋献策和李三娘三人联名所写。
“洛阳告急,山西副总兵猛如虎于五月十三日由渑池偷渡黄河,次日占领新安,吕先生门人被杀四人,亲戚被砍杀数十人,幸好其家眷早已经迁入洛阳城中,尚得保全。”
“洛阳危急,张慎言和宋献策二人以防万无一失,乃调驻守孟津高一功来救。”
“不意山西巡抚吴甡早有预谋,趁机督山西总兵官王总率领两万人马于孟津渡河。”
“官兵势大,义军两面受敌,不得不命高一功率众退入紫微星堡据守,命刘成率镇嵩营负责洛阳城防御。”
“另外,已经动员城内丁壮五千人日夜巡逻,谨防官兵偷城;命令前往洛宁等地招兵练兵的魏知友、卢象观、卢象晋回援;命令前往卢氏等地招募奇兵的卢象升回援,还请舜王早作决断!”
“果然,官兵终于下了这颗棋子!”张顺颤抖着双手,长叹一声道。
“舜王?”洪承畴闻言愣了一下,不由惊讶的问道,“您早有预料?”
“算得上有所察觉吧!”张顺苦笑一声,摇了摇头道,“只是事到头上,万万没想到那山西巡抚吴甡如此狠辣。”
“舜王,此话怎讲?”洪承畴听闻张顺早有防备,一颗吊着的心不由暗暗的放了下来。
“这吴甡虽然名气不显,其实也算的上一员能吏!”张顺坐下了下来,细细诉说道。
“昔日我等义军出入秦晋,先为汝督诸将所破......”
洪承畴一听到这里,顿时吓了一大跳,连忙跪下来口称死罪。
张顺笑了笑,站起来连忙将他扶了起了,安慰道:“不知者不为罪,更何况当初各为其主,有何罪耶?”
好容易安抚下洪承畴,他这才继续讲述道:“时值山西巡抚宋统殷坐镇,然而官兵不能制。及宋统殷为我军刘成所斩,朝廷又派遣许鼎臣前来,一直到义军渡河而南,山西之困始解。”
“遂后继任的便是这山西巡抚吴甡。你也是做过封疆大吏之人,当知彼时的山西经过连番战乱,百姓流离,百废待兴,又有塞外胡虏虎视眈眈,位置也不是那么好坐的。”
“那吴甡到任以后,历陈防御、边寇、练兵、恤民四难,及议兵、议将、议饷、议用人四事,外韬光养晦,内休养生息,任凭其他督抚如何行事,他但巍然不动......”
张顺刚说到这里,洪承畴又觉得牙痒了。当初自己督大军围困洛阳的时候,那吴甡若是如今日这般出动大军,何至于此啊!
不过,他又转念一想。当初山西被“流寇”肆虐了两三年,也难怪吴甡拿不出这许多人马来。
然后,他又继续听张顺讲述道:“等到去年秋,后金洪太征插汉儿部东归,又复围大同,其又受此牵连,镌五级,待罪视事。”
“若是唤作常人,倒是被他这般模样骗过了!”说道这里,张顺不由嘿嘿一笑道。“只是他没想到我身边却是有他的一位故人。”
“谁?”洪承畴还道张顺在说自己,可是自己和吴甡却也不甚熟悉才是。
“藐山先生啊!”张顺得意的笑道。
“哦?原来是他!”洪承畴这才反应过来。
原来这藐山先生不是别人,正是张顺的“亚父”张慎言。那藐山正是他的号,所以被人称作“藐山先生”。
这藐山先生好吴甡之间的关系,说来话长。
若是仔细论起来,其实张慎言要比洪承畴、吴甡资历都要老一些。
原来在天启年间,张慎言就曾举荐了东林党魁首**星出山,属于典型的老资格东林党。
而那吴甡在天启年间亦和阉党多有龃龉,两人政治立场十分接近,更是有一定私交。
甚至在原本历史上,京师陷落以后,福王在南京即位,张慎言更是大力举荐吴甡,可见两人关系本非同一般。
所以有张慎言给张顺透底儿,他如何不知这吴甡在暗自积蓄力量,以图自己?
“那舜王早已有备?”洪承畴不由笑道。、
“也算得上有吧!”张顺脸色古怪的应道。
“先前南阳和汜水紧急,诸将曾多次向我建言调用刘成、高一功前去支援,都被我摁住了!”
“你想那陕西、湖广、河南、南直隶等地皆大动干戈,为何山西毫无动静?这分明是先准备调虎离山,然后直捣黄龙!”
洪承畴经张顺这么一点,顿时也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我道为何是湖广巡抚熊文灿先动手,然后才轮到漕运总督兼凤阳巡抚朱大典。”
“其原本计划是先用湖广之兵调动我主力南下,然后让朱大典从汜水关入洛,和吴甡合力攻破孟津,合围洛阳?”
“不,不!”张顺摇了摇头,往西指了指道,“原本计划还有梁廷栋率领十万秦兵,作雷霆一击!”
“只是幸好咱们先下手为强,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后金多尔衮等人又威胁宁夏、榆林,我等方有这一线胜机!”
“好手段!”幕僚长洪承畴闻言顿时遍体生寒,若是果如张顺所言那般按照计划执行,义军几乎是有死无生,断然没有半分活路可言!
第三百三十三章 胜负手(下)
“敌人的胜负手已现,不知舜王准备如何应对?”洪承畴见张顺踌躇满志,也不由平白增添了几分信心,下意识问询道。
既然大明朝廷把隐藏多时的晋兵放在出来,显然已经图穷匕见,准备对义军做最后一击了。
官兵这一手玩的确实漂亮,趁着义军分散各地的时机,一举攻入到义军腹地。
一旦义军应对不力,便立即又分崩离析之虞,不知舜王又有何策以对。
“我们的战场在此,而不在彼!”张顺指着西安,微笑道。
“这……”洪承畴不由提醒道,“西安城急切难下,如今双方已经攻守半月有余,犹未有半分进展。”
“若是我等再顿兵于坚城之下,那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不,这一回不会了!”张顺自信满满道,“我料定不出五日,官兵定然会有所动作!”
“这是为何?”洪承畴心道莫非其中还有自己不知道的变化不成。
“因为我断了他们的粮道!”张顺微微一笑道。
“什么?兵将焉出?”洪承畴不由大吃一惊,如今义军四处人马吃紧,舜王哪里来的闲子能完成如此战术动作?
“其实在汉中和四处交界,也有一伙儿义军,唤作姚黄十三家,大概有大大小小十三个头目联合而成。”张顺解释道。
“当初我占领南阳以后,曾派遣麾下将领黄龙前去整合彼辈。”
“这黄龙本就是姚黄十三家创始人之一,再加上兵强马壮,自然是手到擒来。”
“本来这些人手,我准备留着夹击陕西,或侵入四川,奈何形势危机,不得不强行调动。”
“没想到这些人居然还肯听我调遣,愿意暂时离开山寨,越过陇山,侵扰平凉、秦州、凤翔、邠州等地。”
“那官兵本就钱粮不足,西安又被我围困多时,以柴换粮,更是令其军用不足。”
“如今后金威胁榆林、宁夏,此两地兵马钱粮又不可轻动,其所恃者唯有秦州、平凉和凤翔等地,安得与我久持哉?”
“好,好!”洪承畴闻言不由精神抖擞。
说实话,只要义军能够在陕西大获全胜,夺取秦地以为基业,即便是南阳、汝州和河南三地全丢了又有什么关系?
洪承畴对此厉害倒计算的明白,自然是喜不自胜。
“那洛阳怎么办?”虽然有点哪壶不开提哪壶,洪承畴的心思倒也明白。
若是舜王不好做恶人,那少不得自己做一回“背锅”之人,劝说他把家眷接过来。
“他西安城守的,我洛阳城难道守不得?”张顺闻言反问道,“去岁,你也曾率兵攻打过洛阳,当知其防御如何。”
“这......此一时也,彼一时也!”洪承畴闻言不由规劝道,“兵战凶危,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舜王家眷都是千金之躯,若是有个万一,恐怕舜王亦心中不安。如是更有些许谣言传来,义军之中又多豫西将士。我恐怕到时候义军人心浮动,分崩离析就在顷刻之间!”
洪承畴说的挺委婉,其实就是提醒张顺,如果到时候洛阳陷落的消息传来,人心浮动,恐怕义军又崩溃之虞。
毕竟人心都是肉长得,如果得到自己家中的妻儿老小都落入官兵之手,士卒岂还能有战心?
洪承畴的提议很简单,就是不如干脆弃了洛阳城,把自己的嫡系力量撤出了,彻底封锁陕西和河洛之间的消息。
等到双方大局已定,到时候这些士卒即便知道真相又能如何?
这件事儿终究已经成了事实,为了报仇雪恨,他们还是不得不继续舜王拼命?
“不,此事我已经下令,让洛阳城务必死守。待我破了梁廷栋以后,再去解那洛阳之围!”张顺闻言一口回绝了洪承畴的建议。
这厮真是手段狠辣,提出的建议无不残忍毒辣。
只是这河洛之地乃是目前自己的根据所在,若是听闻他这般计策,岂不是自毁根基?
是的,做人不能我都要,要分清主次,但是也不能直接激进到自家砍自家大腿啊?
张顺一时间都以为这厮其实是“身在曹营心在汉”,真实身份是朝廷的卧底。
其实却是张顺想到了,由于古代技术水平和管理水平的限制问题,主政者手段方面都要粗暴的一面。
除却对被征服者各种典型的血腥屠杀不提,就连明朝中期平定荆襄百万流民问题,也是以手段粗暴的屠戮作为基本手段。
在这些人看来,生命只是筹码和数据而已,心中并未半分仁慈可言。这也是湖广巡抚熊文灿进入南阳以后,为何如此如同失了智一样的原因之一。
当张顺拒绝了洪承畴的建议以后,立刻开始命令义军诸营做好准备,准备随时应对官兵可能的反扑。
只是无论张顺还是洪承畴都万万没想到,原本预计五日以后才有所动作的官兵,突然打开了城门,频繁向城外的义军发起了进攻。
陈长梃猝不及防,差点被官兵打了个大败。幸好关键时刻,攻城炮手将火炮调转方向,猛烈轰击出城官兵,才击退了官兵。
只是经此一役,陈长梃自度无法继续攻城,便连忙率领士卒列阵而退,缓慢的退回到刘家营营地。
“陈大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二?这一次官兵和往常是否有所异同?”张顺倒没有责罚他,只是心下却奇怪的紧。
“这......好像这一次官兵的阵型和当初马凤仪的石柱土司兵相差方佛!”陈长梃沉吟了片刻,不由一拍脑门道。
“什么?梁廷栋哪里来的石柱土司兵?”张顺闻言不由大吃一惊。
“川兵,是川兵!”洪承畴亦不由大声叫到,“这次麻烦大了,朝廷还调集了川兵入陕!”
经洪承畴和陈长梃提醒,张顺也随即反应了过来。
他更是恍然大悟,为何他一纸令下,那黄龙等人率领的摇黄十三家为何如此听话。
感情是他们早收到川兵北上的消息,以为土司兵欲剿灭自己,所以趁机北上,避其锋芒。
而官兵之所以比预料之中提前几天出手,那原因就更简单了。官兵人数暴增,显然原本的粮草不足以维持那么长时间。
原来山西的晋兵不是朝廷的胜负手,而新来的川兵才是。
“不好!”想到这里,张顺和洪承畴两人不由异口同声的大喊了一声,随即相视一眼。
“此战,官兵不欲图河洛,欲图将舜王也!”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那洪承畴所言亦是张顺心中所想。
“没错!”张顺整个脸都黑了下来。这一次是自己太自负了,以至于让自己身陷绝境。
“三百里加急,赶快传令曹文诏,让他死守潼关城,不得有误,否则提头来见!”一向以温和形象示人的张顺,头一次下达了如此杀气腾腾的命令。
第三百二十四章 曹文诏坚守潼关城
“放铳!”曹文诏一脸冷峻的站在潼关之上,有条不紊的下达着命令。
“砰砰砰~”曹文诏话音刚落,随即一阵炒焦豆子似的的声音响了起来,顿时潼关城下攻城的官兵瞬间倒下了十余人。
第一排放完以后,连忙从左右两侧推到后面。第二排往前前行了几步,然后在指挥官的指挥下继续射击。
不多时,等到官兵逐渐逼近潼关城,顿时擂石、滚木俱下,又不知砸死砸伤了多少人。
原来这一次官兵奇袭的地点比较刁钻,他们居然趁夜从风陵渡渡河,从潼关和金陡关之间的渡口登陆,奇袭潼关城。
若是换做其他将领,说不得就被官兵这一招得手了。
可他是谁?他是曹文诏,大明的“明季第一良将”、顺营的司兵曹文诏!
张顺之所以特意调整他和王绍禹两人的驻地,就是为了万无一失,以免被官兵断了后路。
这一次偷渡黄河的官兵约莫有五六百人,并不是很多,只是胜在出其不意而已。
在他们靠近城墙之前就被义军发现了,他们的下场就已经注定了。
连续击退了几次官兵的猛烈进攻,眼看着攻城官兵的士气也快到极限了,曹文诏这才冷冷的下令道:“着曹鼎蛟率骑兵突击!”
“是!”传令兵连忙手持令旗,急忙而去。
随即潼关城突然大开,原本苦战不已的官兵为之一愣,随即不由脸色大变起来。
“嘚嘚”的马蹄声如同催命符一般响了起来,随即百余骑兵从城门鱼贯而出,直扑正在攻城的官兵。
义军骑兵虽少,不过在这块较为狭隘的地形中也足以发挥出毁灭性的作用。
曹鼎蛟虽然不如曹变蛟凶悍,也是一员猛将。
只见他一马当先,来回疾突,骑兵所至,官兵顿时溃不成军。
曹鼎蛟率领骑兵从潼关城下一直杀到金陡关城下,然后再从金陡关城下回身冲杀了回来,如入无人之境。
官兵这一次进攻的地点,左有金陡关,右有潼关,前有山塬,后有黄河,简直是一处绝地,官兵哪里有逃命之处?
一时间许多人只往渡口处涌去,只是偷渡之时选用的都是小船,又无人组织,哪里来得及逃脱?
曹鼎蛟不由率着骑兵徘徊在附近,如同捕猎的饿狼一般,时不时扑上去,咬下来一块“肉”来。
“再去五百士卒,早点解决了这伙儿蟊贼!”曹文诏看到城下胜负已定,不由随口决定了他们的命运。
曹文诏领兵这么多年,也算得上身经百战,其麾下人马更是百战精锐、虎狼之师。就这点官兵,对他来说不过毛毛雨罢了,算不得什么。
这一次义军轻易击退了偷袭的官兵,那么对依山傍水潼关城来说,防守就不会是大问题。
只是曹文诏仍然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视线越过面前的金陡关,远远的往东面望去。
潼关暂时是没有问题了,那阌乡的王绍禹又究竟如何了呢?
也难怪曹文诏担心,那王绍禹本无甚出奇之处,又曾经担任的是河南这样久不历战火之地的总兵。
张顺之所以肯用他,一来是为了安抚河洛之士,二来也是由于义军发展过快,他手底下实在是没有足够数量的合格将领。
这王绍禹虽然无甚本事,好歹也算得上专业军官,又率领过数量较多的人马,多少还算有点经验,忠诚度也算可以,所以才被张顺托付一营人马。
只是这样的一营由庸将新卒组成的人马,等抵挡住以精锐官兵为先锋兵马的进攻吗?
其实曹文诏猜测的没错,这一次正是进攻阌乡的乃是山西巡抚吴甡麾下悍将虎大威。
这虎大威和猛如虎二人都是塞外降将,被原来的延绥巡抚改为汉名,并称“猛虎二将”。
这二人也曾先后和张顺交过手,没讨得什么便宜,好歹也算得上悍勇难缠之辈。
在原本历史上这两人除了悍不畏死以外,也是有勇有谋的名将。
等到后来曹文诏、艾万年等朝廷培养的最后一批悍将折损以后,他们才和白广恩、贺人龙等一批将星冉冉升起,成为对抗义军和清军的主力之一。
只是如今曹文诏降于张顺,山西巡抚吴甡手下实在是无将可用,便提携他做了山西副总兵。
这厮先前也曾被吴甡派遣到开封府助拳,防守开封城有功,被吴甡认为是“可造之材”。
所以这一次他便被吴甡任命为先锋,专门用来“破强敌,克坚城”。
其实无论是张顺还是洪承畴最后一次都猜测错了,山西巡抚吴甡督山西总兵王忠、副总兵虎大威渡河,其实就是为了奇袭洛阳城。
只是关键时刻石柱土司兵马祥麟的到来,让三边总督梁廷栋看到了另一种可能。
他遂书信一封,派人快马加鞭传与山西巡抚吴甡,邀他前来夹击义军,“立不世之功”。
那山西巡抚吴甡与张慎言本是故交。他正好有三处担心:一则张慎言为贼人出谋划策,识破了自己的计谋。二则故人刀兵相见,面上须不好看。三则洛阳城坚,不能遽破。
于是,山西巡抚吴甡便顺水推舟,卖了三边总督梁廷栋一个人情,趁机挥师西进,直扑潼关而去。
虎大威进军极快,不几日便连破硖石关、陕州和灵宝二城,直驱阌乡城下。
那王绍禹虽然是庸将,但是当初吃过张顺奇袭洛阳城的大亏。若是因此半点记性不涨,那才是咄咄怪事。
其实三边总督梁廷栋这一次临时变计,倒给王绍禹留足了准备时间。
当官兵从渑池渡河以来,多少有些风声也传到了阌乡。
那王绍禹自知不是官兵精锐的对手,便急忙命士卒禁闭城门,日夜派人查探,谨防为官兵所袭。
可怜虎大威一路紧赶慢赶,好容易赶到阌乡城下,一头撞在了准备周全的阌乡城下,差点被碰了个头破血流。
也就是王绍禹自度不是官兵对手,不敢行险。
若是曹文诏、张顺这样的宿将,提前布下伏兵,说不得那虎大威立马就要饮恨当场。
第三百二十五章 张逆取四面楚歌
“杀啊!”震天的杀声从帐外遥遥传来,其间夹杂了火炮声、火铳声,昼夜不息,扰的人不得安生。
张顺好似被吵到了一般,翻了翻身,伸手搂着高桂英香喷喷的身子,继续沉睡。
但是他真的睡得着吗?
其实张顺就好像早上刚起床一样,一点睡意也没有。
但是他不得不睡,哪怕睡不着也要装睡。
不但是因为这场战争不会持续一天两天,很可能十天八天乃至半年十个月都未必能结束。
而且这是一场“逆风局”,逆风到几乎翻盘无望的局面。
兵法曰:余奇为握机。
然而官兵突然多出来了两万人,让张顺在陕西速战速决的计划破产了,同时也让他麾下准备作为“余奇”使用的力量无法抽调出来。
从南阳到河洛,从汝州、汜水到西安,义军无处不处于被动状态,无处不处于挨打局面。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句话突然从张顺脑海里冒了出来。
这才是大明实力的真是写照,无论它多么稀烂,也不是张顺这样的新生力量可以轻辱的。
说来好笑,张顺前世一个殿下的唯物主义者,现在却不得不借助这时代人装神弄鬼的力量行事。
现在义军手里的筹码几乎消耗殆尽,张顺自己都有点绝望了。
可是众义军将士依旧认为他还有办法,一定还有翻盘的“杀手锏”没有使出来。
因为他是“舜王”,战无不胜的“舜王”,拥有天命的“舜王”。
既然大家都这么认为了,他也只好勉为其难的装一装样子。
所以他便示之以静,一天到晚该吃吃该睡睡,一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模样。
还真别说,这下子还真让他唬住了不少人。
这天早上,张顺又“按时起床”,让高桂英给自己打了盆冷水,清醒清醒头脑,让自己看起来精神抖擞,一副精气十足的模样,这才施施然出了营。
帐外的将士也都陆陆续续起床了,有的在洗漱,有的在烧饭,有的在排泄一夜的存货,不一而足。
但是,他们都有一个特点:丝毫不慌!
“王老爹,你们都不害怕吗?昨晚官兵和咱们打了一夜,你还睡的直打呼噜!”有个后生见左右都没注意到,不由低声嘀咕道。
“你这娃子还是年轻,知道舜王殿下是什么人吗?那是上古圣人尧舜禹汤中的舜帝转世,上有六丁六甲神护佑,下有悟空、张三百、陈长梃等人辅助,焉有不得天下之理?”那“王老爹”闻言嘿嘿一笑道。
“现在算什么?想当年义军被困黄河边,被官兵团团围住,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眼瞅着要被官兵砍杀殆尽。”
“结果怎么样?舜王祭祀河神,一夜北方袭来,滔滔河水为之冻结,义军在千钧一发之时逃出生天。”
“啊?”那后生吃了一惊,“这不是好事者编造之事吗?”
“屁!若非老子亲眼所见,我估计和你这心思差不多。”“王老爹”得意洋洋的反驳道。
“那......这六丁六甲神我能理解,这悟空、张三百和陈长梃等将军辅助是什么意思?”这后生不由迟疑道。
“这都没看出来吗?悟空是谁?八百年前大闹天空的齐天大圣啊!张三百是是谁?若是牵条狗,脑门上再长个眼,那不就是‘二郎真君’杨戬嘛?至于陈长梃,这么长的胡子,还不明白吗?就是关圣帝君下凡啊!”那“王老爹”一副我早看穿了的模样。
“舜王殿下有这几个人辅助,莫说区区官兵,就是到了天上,玉皇大帝也得抖三抖!”
“啊?不能吧,这样太夸张了!”那后生差点吓尿了,“我要是紫禁城的那位,我还不麻溜的把宝座让出来,还能等着舜王来取?”
“西天取经知道不?要经过九九八十一难方能取得真经......”
“肃静!军营之中,不得交头接耳!”那王锦衣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妮玛,你这老儿好不晓事儿。把别个夸了一边,独把我这“常山赵子龙”......哦,不对,天上用枪的还有哪个神仙来者?
张顺哭笑不得,这都什么和什么啊?感情你们闲着无聊,搁这给我编神话故事呢?
不过,张顺虽然明面上强调了一下军纪,但是也没有强行阻止他们。
实在是如今敌我力量差距不小,为了维持义军士气,张顺也不得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如今营外正是三边总督梁廷栋的人马,他麾下原本有甘肃总兵柳绍宗、临洮总兵张应昌和葛麟的番汉人马三万余人。
如今再加上左光先麾下万精锐,来援石柱土司马祥麟督四川各处土司两万余人,合计共有六万人马。
而张顺在刘家营营地却只有义军三万联军以及五千无甲丁壮,另有“闯将”李自成五千人马精锐驻守在狄原镇,看顾老弱妇孺及丁壮。
义军人数虽多,实际作战人数却少于官兵,不得不借助刘家营地理优势进行据守。
只是昨夜双方鏖战一夜,如今也不知道战况究竟如何了。
“情况怎么样了?”说曹操,曹操到,张顺刚想到这里,正好看到徐全急急忙忙走了过来。
这厮虽然现在暂管着五千丁壮的事务,但是由于人手不足,还时不时被张顺拉来顶上参谋的职务。
“启奏舜王殿下,昨夜‘独眼马’又发了疯,亲率万余官兵死命攻打营地门口,‘混天星’张天琳率领四千士卒死命抵住,才堪堪坚持到官兵力竭而退!”徐全连忙应道。
张顺闻言顿时心里像日了哈士奇一般。
你道如何?原来这“独眼马”正是马凤仪的丈夫马祥麟,因为在天启年间作战,曾伤了眼睛,私下里被人称作“独眼马”。
当初马凤仪被张三百生擒以后,献与张顺,一直有风言风语说张顺把她怎么样怎么样了。
说的有鼻子有眼,若非张顺本人就是主角,他几乎都要相信这般胡话了。更不要说远在天边的马祥麟,那这事儿岂能有好?
原本这马祥麟少年得志,不但长得英俊潇洒,更是勇力绝伦、能文能武。
其素来喜欢穿银铠、骑白马,单骑冲阵,取敌将领首级,军中皆呼之“赵子龙”、“小马超”。
像他这样地位尊崇、事业有成之人,心高气傲,不曾受人欺辱。
如今得知自己结发妻子居然被人百般凌辱,胸中岂能容下这般恶气?
自马凤仪回还以后,她不但百口莫辩,夫妻两人之间还闹得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
那马祥麟每日起床以后,必让人呈上苦胆一枚,一边咀嚼还一边高喊道:“马祥麟,你尚记得妻子受辱之耻乎?”
第三百二十六章 女将出征
“姐妹们都看看吧!”李三娘平心静气的把手中的书信递给竹儿,示意她传下去。
“写的是什么呀?”马英娘倒也不客气,率先伸手夺了过来。
其他人见状不由皱了皱眉头,只是如今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也都暂且隐忍不提。
“你打算怎么办?”马英娘草草的扫了一眼,顺手将书信递给身边红娘子,抬头向李三娘问道。
“这里是张生的家业,我作为他的妻子,当为其守家,若是不成,唯死而已!”李三娘淡淡道。
“什么?”众女闻言大吃一惊,纷纷偎到红娘子身旁,伸着头去看那书信。
只见那信上第一句话便石破天惊:“三娘、红娘子、李香、红娘子、雨柔及黄氏、大小朱氏等吾妻,汝夫且死矣!”
“自古无不灭之国家,自古无不灭之王朝。大明自朱元璋开国以来,世受荫庇近三百载。”
“如今四海鼎沸,民不聊生,朱氏之德尽矣!”
“自古英雄乘时而起,豪杰应时而亡,今正当其时!”
“我欲乘风而起,遇云化龙,上承天命,下救黎民百姓,开万世之基业,然而其中凶险亦不足为外人道也。”
“如今吾机关算尽,倾尽全力,奈何敌我力量悬殊,义军仍然处处被动,处处挨打!”
“吾现在和其他义军皆被围刘家营、狄原镇等地,与官兵相持。”
“此战事关天下大计,成则成龙,败则成虫,生死全在一念之间。”
“然而吾自起兵之日,早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吾固死不足惜,唯所虑者,尔等而已。”
“今与诸位约,期以一月。若一月之后,吾不能破贼,尔等及早抽身,各自各寻各自门去吧!”
“这......”众女当场就被吓傻了,“怎会如此?”
大家往日虽然勾心斗角,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有些龃龉,但是好歹也过着安稳日子。
突然间传来如此噩耗,顿时如同天崩地裂一般。
“人家都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义军虽然称不上兵强马壮,好歹也有数万大军,怎会如此?”曾雨柔不由颤抖着双手喃喃自语道。
难道自己是个“扫把星”,嫁给谁克谁?
先是唐王朱聿键,现在又轮到舜王张顺了吗?
“应该是粮草不足!”红娘子皱了皱眉头道,“三娘,你与我们实话实话,是不是舜王真的没有粮草了?”
“你怎生得知?”李三娘一愣,随即苦笑道,“是了,往日都是由你掌管粮草,自然知道其中虚实。”
“你说的没错,半个月前吕先生确实是携带一月之粮前往秦地,其后又陆陆续续运过去许多。只是前几日官兵突袭渑池,断了义军的粮道。”
“按照先前运输过去的粮草计算,顶多也只能撑一个月!”
“如果一个月后,夫君无法击破陕西秦兵,那后果不堪设想!”李三娘刚刚说到一半,马英娘不由接口道。
“对,就是这样!”李三娘点了点头道。
“那你还坐得住?”马英娘突然反问道。
“呃......”李三娘一愣,不由有几分慌张的解释道,“毕竟这里是张生的家,我还要......”
“你是不是准备偷偷跑过去?”马英娘冷笑一声,心想这婆娘心机深沉,说不得要诈她一诈,便继续质问道。
“啊?”众女一惊,不由纷纷向李三娘看过去。
李三娘倒不常说谎,被众人这么一订,顿时慌乱了起来。
半晌,见实在瞒不住大家,不由苦笑道:“我和你们不一样,天下之大,我已经无处可去!顺哥儿死了,我也不会独活!”
“这一次我准备把化吉和十五两个孩子让竹儿带着去抱犊寨找李大亮,我带着李友等人前去陕西看看能不能做些什么......”
高,实在是高!
你天下之大无处可去,难道我们就有处可去了?
“要死大家一起死,你把我们当成什么人了?”众女被她这么一“挤兑”,顿时面上挂不住,纷纷表态道。
“呃......不用,不用,好歹我还有几分武艺,你们去能干什么?”李三娘口直心快,不由劝慰道。
狠,真狠,这婆娘真狠!马英娘和红娘子相视一眼,不由轻轻点点头。
“好,夫人说的有几分道理!”马英娘站起来慷慨激昂道,“我马英娘别的本事没有,唯有上阵杀敌,不输男儿!”
“如今夫君有难,不能不救,我愿意和你一起上阵杀敌,死而后已!”
啊累累,我呢,我呢?红娘子不由盯着马英娘,看她究竟如何打算。
“至于红娘子,虽然也能左右骑射,不过好歹刚生完孩子,又需要喂养,姑且留在洛阳等候我们的好消息吧!”马英娘继续说道。
妮玛,红娘子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终日打雁,被雁啄瞎了眼!你特么不替我说话,干嘛要和我默契似的点了点头?
万一让人家看见了,还以为这是我出的馊主意!
“啊?啊对!”李三娘这才想起来,红娘子身份地位与众不同,不由应和道,“妹妹跟随舜王已久,又聪明能干,等我们走了以后,洛阳之事就拜托你了!”
“啊?啊!”被这两人三下五除二架起了烤,红娘子却也无话可说,只得客套道,“哪能啊,除了夫人你,哪个敢越俎代庖?”
“更何况香夫人最受舜王宠爱,曾夫人、黄夫人和两位朱夫人出身高贵,岂是我一个乡野村妇所能比拟?”
其余诸女,闻言连忙也“谦让”了几句,姑且不提。
只是除了红娘子以外,其他人在军中的影响几乎没有,想去也没得去,只得眼巴巴看着李三娘和马英娘两人离去。
“你准备怎么办?”刚出了屋子,马英娘不由扯着李三娘问道。
“李友手底下那五百人要带走,但是刘成和高一功两营人马都不能动!”李三娘趴到马英娘耳边低声道,“既然有红娘子在此,竹儿就没有必要带着孩子前往抱犊寨了。”
“我准备再把抱犊寨里李大亮那五百人带走,然后寻来魏知友三千新营和卢象升一千奇兵前去营救张生!”
这个婆娘不简单!
马英娘听她寥寥几句话,便把能挤出来的兵力全都盘点了个遍,也不由有几分佩服。
“新兵太多,总是不成!”马英娘不由忧心道,“要不把刘成或者高一功的一营人马带上。让魏知友等人守城吧?”
“不成,不成!”李三娘闻言摇了摇头道,“洛阳乃是张生根基,不可轻弃,更何况张先生和宋先生也未必能够同意。”
“我们这一次打的就是一个出奇不意,若是能成最好,若是不成还能给张顺留下一线生机。”
“妹妹若是怕了,化吉和平安就拜托你了,我一个人去就是!”
第三百二十七章 忿速
“舜王殿下,陈将军狙击马祥麟失败了,又伤亡了一百多个弟兄才把石柱土司兵击退……”洪承畴看了张顺一眼,低声汇报道。
“这马祥麟是属疯狗的吗?”一听到这话,张顺就气不打一处来。
《左传》有云:君以此始,必以此终!
而《圣经》亦云:玩弄刀剑者,必死于刀剑之下!
张顺啥都不好,唯好一色,若是真死在色字头上,他也就认了。
关键他和马凤仪一点关系都没有,如今却被“独眼马”像疯狗一样追着咬,张顺真觉得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
早知道就把他老婆睡了,也省得自己平白无故担了这个恶名儿!
只是这个时候再放狠话也无济于事,更况且即便把他老婆睡了,也顶多心情舒畅了一些,依旧无法解决当前的困境。
《尉缭子》云:一贼仗剑击于市,万人无不避之者,非一人之独勇,万人皆不肖也。何也?必死与必生,固不侔也!
如今这马祥麟便是“一贼仗剑击于市”,更不要说他麾下还有两万各色兵丁,那就更让义军难受了。
“不行,我得除掉马祥麟!”思来想去,张顺不由下决定道。
“这是为何,爹爹?你是为了和那姘头做一个长久夫妻吗?”高桂英这几日也有点吃味。
这都什么人呐?我没跟他前都一堆女人,我跟他以后又收了一堆女人。现在连老女人都不放过,这人怎么这么生冷不忌啊!
“咳咳!”张顺闻声差点被口水呛死,不由分辩道,“桂英,你看我像是那种人吗?”
“不像,一点也不像!”高桂英摇了摇头道,“你根本就是那种人!”
呃......这番话连高桂英都不信,看来我这真是黄泥掉进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本来张顺还有的犹豫,私下里还想着把事情说开了,大家解除误会的美事儿,如今看来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兵法》曰:军将有五危:必死,可杀也;必生,可虏也:忿速,可侮也:廉洁,可辱也;爱民,可烦也!
既然你马祥麟发了疯,那休怪老子杀了“疯狗”!
想到此处,张顺不由对高桂英道:“取我纸笔来,我要给马祥麟书信一封!”
“爹爹,男子汉大丈夫,做了就是做了,就要负责到底。若是推诿耍赖,非男儿所为也!”高桂英犹豫了一下,不由劝慰道。
“咳咳,桂英且你放心,咱也不是那吃干抹净不认账之人,该是谁的,就是谁的!”张顺嘿嘿一笑,一双眼珠子咕噜噜的转了起来。
“且,总觉得你这神情有点......有点猥琐!”高桂英有点不确定的看了张顺一眼道。
话说,这一日马祥麟刚刚从战场上退了下来,阴沉着脸坐在那里。
左右大气也不敢出一声,但自顾上前接过了长枪,然后缓缓卸下他身上沉重的铠甲。
由于一日苦战,铠甲衬里又是以厚厚的织物制成,马祥麟早已经大汗淋漓,几近虚脱、
他身边士卒都是石柱治下土民,亦身经百战,早已经知晓“卸甲风”的厉害,所以不敢立即给他卸下铠甲。
“马家兄弟,你这又是何苦来着?”正在这是,有一人在众人簇拥下迎了上来,不由劝慰道,“如今这顺贼插翅难飞,早晚为我所擒,你又何必如此拼命,与之争夺一日之长短?”
“冉天麟!这不是你该插手的事儿!”马祥麟眉头一皱,不由嘶哑着喉咙怒喝道。
原来这冉天麟乃是酋阳土司宣慰冉跃龙之子,除了官职稍低一些以外,其地位和石柱土司宣慰马千乘之子马祥麟地位相差仿佛,两人也算得上有两分交情。
见马祥麟发怒了,冉天麟倒也没再说些什么,只是嘴角忍不住往上翘了翘。
说实话,在播州之乱以后。大明诸多土司以石柱土司最为煊赫尊崇,其次便是酋阳土司。
这冉天麟本人无论战功还是背景都低了马祥麟一头,心中本就有几分快意。
结果这厮又没日没夜催促诸土司攻打“顺贼”以至于损兵折将,更是加剧了众人不满。
所以他听说这厮戴了绿帽子以后,其心底未必没有看笑话的成分。
其实石柱土司虽大,也没有这许多家底与他糟蹋。
所以这一次马祥麟所带两万人马,有一大部分是石柱和酋阳土司的兵马,还有一小部分乃是川兵精锐。
虽然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大家做到是卖命的买卖,但不是玩命的买卖。
像马祥麟这般拼命,早令众人不满至极。
那马祥麟也知道如今形势,“你是个土司,我也是个土司”,他虽然心中万般不满,也不好逼迫过甚,只好黑着脸只当看不到。
他心里却万般发狠道:顺贼,你千万别落在老子手里,不然我不把你碎尸万段,我誓不为人!
正在马祥麟暗暗发狠之时,早有哨卒匆匆赶来,递上书信一封道:“方才有贼人送来书信一封,请宣慰使察看!”
“哦?那贼人何在?”马祥麟一边心不在焉的拆开书信,一边问道。
“慑于宣慰使威名,慌慌张张逃窜而去!”哨卒闻言连忙拍马道。
“卑鄙小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马祥麟不屑道,“两国交战部斩来使的规矩本金还是懂......”
说着说着马祥麟突然不吱声了,反倒脸色阴沉了下来。
“啊!啊!啊!卑鄙无耻之徒,我不把你碎尸万段,我誓不为人!”突然间马祥麟怒喝一声,把手中的书信撕了个粉碎,便催促着左右再与他披上铠甲,就要再度上阵杀敌!
“马家兄弟,你疯了!”冉天麟顿时也吓了一跳,连忙让士卒将他死死拦住,不由大喝道,“主不可怒而兴师,将不可愠而致敌!”
“你也是熟读兵法之人,岂可如此不智!”
“我不智你个老母!”马祥麟早已经虎目圆睁,状若疯狂,手脚拼命挣扎,几个大汉拉都拉不住他。
“还不拉着你家将军?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秦将军岂能饶了尔等?”冉天麟见状不由吓了一大跳,连忙呵斥其左右道。
这些土司兵都是宣慰司下治民,生杀予夺操之人手,哪里敢怠慢半分?
顿时纷纷拥上去,将那马祥麟死死摁住。
第三百二十八章 可侮
“爹爹,你这手段也太......太下作了吧!”高桂英羞红了脸,声音如同蚊子哼哼一般。
她跟着张顺时间比较晚一些,虽然也曾经被他羞辱过,不过那时候张顺好歹也是一方之主了,行事多少讲究些颜面。
要是李三娘或者红娘子当面,自然是不会有半分惊讶:这厮就这德性!
你道怎地?
原来这厮心道:既然百口莫辩,那老子就不辩!既然你念念碎要戴绿帽子,那我就送你一顶“绿帽子”。
他干脆亲自操刀写了一篇以自己为男主角,马凤仪为女主角的小黄文。
张顺对自己的文笔颇不自信,干脆他又按照前世漫画手法,又添加了几幅插图进去。
这玩意儿从后世角度看来固然非常粗糙,但是搁这个时代那真是石破天惊!
毕竟几百年的发展,外加工业时代专业细化,带来一星半点儿的进步对这个时代都是碾压式的存在。
比如描写这些事情的时候,如何巧妙的穿插双方的主观感受和心理变化;比如插画中身体那些部位可以适当夸张,能够最大限度的刺激人的感官。
虽然说张顺前世也不是相关专业出身,但是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
张顺以专业的态度,认认真真完成了这副作品。
为了达到预期的效果,他还特意让高桂英过来阅读一遍,看看有无需要改进的地方。
结果,只一会儿高桂英便面红耳赤,春潮泛滥。
于是,张顺干脆忙里偷闲,又和她大战三百回合,然后才趁着余韵未消,又补充了一二三四五点。
等着书信差不多尽善尽美,张顺这才心满意足。
正要派士卒送出去,没想到高桂英却死抓着不放。
“爹爹素来不曾送我什么礼物,恰好此物为爹爹亲手所书,不如......”高桂英轻扭着身子,一副小女儿姿态。
“好吧,好吧,那就把涂抹过的底稿给他送过去吧,反正这东西也差不了多少!”张顺促狭的笑了一声,也就应了。
说实话,张顺这般手段确实有点没有底线。
然而,比起自家、自家妻妾兄弟及千万将士,这点道德指责又算得了什么呢?
战阵之上,本就以杀死敌人、保全自己为宗旨。
兵不厌诈,唯有胜利者才有资格接受道德评判!
那马祥麟哪里见过这个?再加上张顺也有几分歪才,竟然将那女主角画的惟妙惟肖,颇有几分马凤仪特征。
马祥麟看到自己娇妻被人百般欺辱的“细节”,顿时只觉得一股屈辱悲愤之意猛然冲上了脑门,当场就要提着枪和张顺拼一个你死我活!
好容易被左右拉住了,没有“鲁莽行事”。
那冉天麟犹自不放心,又连忙亲自前去拜访三边总督梁廷栋,将此事与他细细述说了一般。
那梁廷栋顿时也有几分心痒难耐,差点一句话就要问出来:那书信何在?
好在理智告诉他,这话他要是真问出来,那可是全完了。
于是,梁廷栋便亲自前往马祥麟营中,前去规劝此人。
当梁廷栋赶到马祥麟军营的时候,这厮正如一头受伤的野兽一般,正在校场发泄胸中的愤懑。
“张逆取!张逆取!”马祥麟一边大声嘶吼着,一边奋力把手中的长枪刺入面前的木桩上。
好像这一个个木桩不是靶子,而是一个个逆贼张顺一般,他恨不得将他刺出来千百个窟窿!
“马祥麟!”三边总督梁廷栋老奸巨猾,见状如何不知他如何心思?
他不由大喝一声道:“男子汉大丈夫,不思报销国家,岂能终日以儿女情长为务?”
“抚军!”马祥麟闻言不由身体一软,跪倒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如同还没有长大的孩子一般,“我心里苦啊!”
“不哭,不哭!”梁廷栋又可气又可笑,只得安抚他道,“你从今儿骂到明儿,从明儿骂到今儿,能骂死张顺否?”
“有志者事竟成,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三千越甲可吞吴!”
“将军何不秣马厉兵,击败此战,到时候要杀要剐,尽心随意,岂不妙哉?”
马祥麟听着听着,竟然痴了。
他傻傻的望着天空,好像看到了张顺已经落在自己手中,自己正一刀刀割他的肉,一脚脚将他踩踏在地上,然后自己疯狂的笑道:张逆取,你也有今天!
笑着笑着,虚幻的笑容与现实的笑容重合了!
“抚军,您说的对!”马祥麟脸上出现了一个诡异的笑容,“我这就去整顿人马,歇息一晚,明天就去取他狗命!”
“好,好,这就好!”梁廷栋看的脊背发寒,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这样劝他到底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
眼见马祥麟兴高采烈的去了,梁廷栋这才扯着冉天麟道:“明天早上,你给我盯紧了他,别给我出了什么幺蛾子!”
也难怪梁廷栋心绪难安,自从他和张顺交手以来,发现这厮不但麾下人马凶悍难制,其本人又诡计多端,智谋百出,实在是难对付的紧。
这一次,又是他主动出招,由不得梁廷栋不万般谨慎。
到了第二天寅时,那马祥麟便亲自撞响了晨钟,顾不得麾下将士身困体乏,便将他们尽数呼喊了起来。
等到士卒吃罢早饭,整顿万般,那马祥麟便亲自前往梁东栋中军大帐中请命道:“抚军,末将麾下土司、川兵共一万九千八十五人,已经全部就位,请求即刻攻打顺贼营地,还世间一个朗朗乾坤!”
梁廷栋看他脸上显现出一阵不正常的潮红,不由心里担心不已。
然而,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不答应他也是万万不成了。
三边总督梁廷栋苦恼的扶了扶自己的额头,不由一咬牙下令道:“石柱土司宣慰使马祥麟听令,着你带领麾下两万人马,以酋阳土司指挥使冉天麟为副,即刻攻打顺贼营地!”
“着甘肃总兵柳绍宗、副总兵葛麟督两万人马,为其压阵。”
“陕西总兵左光先、临洮总兵张应昌督两万人马谨守营地,谨防为贼人所趁,不得有误!”